《灿烂的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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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七十年代-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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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探头望过去,只见许秋阳并没有躺下,而是盘腿坐在油布上,用另一块油布把自己裹得弥勒佛似的,面对着火堆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油布里一直传来细碎的响动。
    “你怎么不睡?”罗建刚问了句。
    许秋阳转过头,双手捧着一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啃,小老鼠似的:“还不太困,待会就睡。”其实她前两天都没睡好,早困得不行了,就是身下的铁皮太冷,油布也不保暖,一躺下去就跟躺在冰块上似的,实在睡不着,干脆起来把邓淑美送她的馒头吃了,说不定还可以暖和些。
    “吃完快点睡吧,别吵着别人了。”罗建刚说完,把头缩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一定一定,马上就睡。”许秋阳连连点头,那油布的声音吵得人更难受了,罗建刚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许秋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困得实在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就睡了过去,临睡着之前依稀还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贪图温暖,睡着睡着给滚到火堆里去了,烧着了自己没问题,问题是身上还穿着别人的棉袄呢,万一烧坏了拿什么还?
    可是趋近热源是人的本能,她倒是没有滚向火堆,而是往罗建刚的被窝里滚过去了。
    刚钻进人家被窝里,罗建刚就醒了过来,伸脚把人踢了几下,愣是没把人踢出去,对方还死不要脸地越蹭越近,几乎都要靠到他的身上来了。
    罗建刚忙用手去推她,小声说:“许秋阳,你干嘛!”
    人没推开,反而被人一把抱住了手臂,许秋阳“吧唧”了一下嘴巴,嘟囔了一句:“外婆,你身上好暖。”亲热地把脸挨在他手臂上,又睡死了过去。
    罗建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使劲把手臂抽出来,离她远了点儿,谁知道她又不知疲倦地凑了上来,罗建刚一直往外挪,挪着挪着差点儿都挪到被子外边去了。
    他叹了口气,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轮到他守夜了,索性起身,披上外套,走过去拍了拍正裹着棉被瞌睡的那人的肩膀:“到我了,你快睡吧!”
    那人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看了他一眼,直接往下一倒,就打起呼噜来。
    罗建刚回头一看,许秋阳已经把他的整张被子都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身上,把自己裹得跟一只蚕蛹似的,睡得正香呢!
    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她这一招鹊巢鸠占倒是玩得炉火纯青啊!
    许秋阳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天光大亮了,她全身裹在温暖的被子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现代的日子呢,抬头看见碧蓝的天空,脑子有些不清楚,怎么睡到野外去了,难道是在露营吗?
    身旁陆续有人走过,耳旁传来拖动铁皮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许秋阳猛地坐了起来:“糟糕,我还要守夜呢!”
    还守什么夜啊,火堆已经灭了,其他人全都起了身,铺盖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她的那两张油布,乱七八糟地耷拉在旁边,而她现在裹着的这张被子的主人——
    罗建刚背对着她站在河边,对着初升的朝阳,有节奏地伸胳膊踢腿,他在做早操?
    许秋阳看到他那一本正经的动作就觉得好笑,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赶紧爬起来,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拿去跟别人的堆在一起,然后麻利地收拾好油布和铁皮,有点讪讪地走到罗建刚身边。
    “那个,罗同志,昨晚谢谢你把被子借给我盖啊!”
    罗建刚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借?说得倒是好听,怎么不说是你自己硬抢的啊!
    他没穿棉袄,蓝色的卫生衣外面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手织毛背心,整个人比许秋阳高了一个头,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瘦弱,薄薄的卫生衣下,可以看得出来手臂上突出的肌肉线条。
    “轮到我守夜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让你帮我守夜,呵呵,这多不好意思啊!”
    罗建刚一肚子气,抢他被子害他挨冻也就算了,该轮到她守夜的时候,还睡得像一只猪似,怎么叫都叫不醒,还好意思说!不过这些话说出来显得他多没风度似的,罗建刚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心中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瞎好心了,就该离她远远的。
    “今天天气真不错,你每天都这么早起来锻炼吗?这是个好习惯啊,多运动对身体好。”
    这个女人怎么话这么多呢,罗建刚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点着自己的眼角对她说:“你快去洗脸吧!”
    许秋阳一摸自己的眼角,一大块眼屎沾在上面,立刻落荒而逃:“那个,我先去洗脸了。”
    罗建刚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莫名地觉得心情很好。
    许秋阳用河水漱了口,洗干净脸,沾着水把一头乱毛撸顺,编了个辫子在脑后,往回走的时候其他回家睡觉的工人也已经回来了。
    工地规定的早饭时间是七点半到八点,迟到了就不再提供食物,为了这顿早饭,一般人都不会迟到。
    杨雪珍给她带来了好多东西,包裹太大,她一个人抗不了,特地让她哥帮忙用自行车送过来的。
    许秋阳拆开一看,忍不住抱着杨雪珍啃了一口:“真是个贤惠的好姑娘,将来谁娶了你可真是行了大运了。”
    东西准备得很齐全,除了被子枕头之外,还有一块旧毛毡,睡觉的时候用来垫在身子下面,防寒又保暖;换洗的衣裳从里到外一件不少,虽然不是新的,可是洗得很干净,不是随便拿一些穿得不要的来充数的。
    杨雪珍说:“昨晚你没衣裳换,我就没说,我大姨嫁到了白水村的,你以后晚上收了工可以到她家洗澡。”
    “太好了,谢谢你啊!”许秋阳没好意思告诉她昨晚她是去了罗建刚亲戚家洗的。
    “还有这件棉袄,虽然有点薄,你先将就穿着,找不到别的了。咦,你身上这件哪来的?”杨雪珍抖出一件棉袄说。
    “昨晚实在太冷,问别人借的。”
    “谁这么好心啊,这件是女人的棉袄,是特地到村子里借的吧!”
    “是啊,就是那个,罗建刚啊!”
    杨雪珍的眼里闪着小火花:“哦,他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热心的人,昨天还帮我打水来着呢!”忽然话音一转,严肃地问许秋阳,“你昨晚跟他一起守夜了?”
    “啊,怎么了?”

  ☆、14。八卦

杨雪珍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啊?好姐姐,你告诉我嘛!”
    许秋阳有点心虚,特义正辞严地说:“没有,什么都没说,累死了都,光顾着睡觉了。”
    杨雪珍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
    许秋阳不忍心,又问:“你想知道他什么啊?”
    杨雪珍在她耳边悄声说:“你有机会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对象呗!”
    “干嘛要我问啊,我跟他又不熟,你自己不会问?”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就帮我问问啦!”
    许秋阳低头看看她给自己带来的东西,喝水的口盅,吃饭的搪瓷饭缸和筷子,还有洗脸的毛巾都准备好了,确实是对自己挺好的,这点小忙都不帮好像有点忘恩负义啊。
    “好吧,我找个机会问问,不过别这么着急啊,这么急吼吼地问好像咱多上赶着似的。”
    “嗯,假装不经意地提一下就行了。”
    说着两人拿着饭缸去领早饭,今天的早饭有粥和大白菜馅包子,热乎乎的粥水下肚,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了,趁着还没开工,许秋阳换下罗建刚借给她的那件棉衣,准备拿去还给他,顺便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完成杨雪珍交代的任务。
    她这个人心里存不住事,一想到还有事没做完心里就不舒服,只想着快点完成。
    罗建刚也刚吃完早饭,正在河边洗饭缸,见她过来问了一句:“还有事?”昨晚天太黑没看清楚,现在仔细看看,这姑娘收拾干净了也挺能看的,脸盘小小的,鼻子嘴巴都小,就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几乎占了半张脸。大概是昨晚睡得好,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灵动得很,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神纯净得像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动物,水汪汪的。
    就是皮肤黑了些,还糙,被风吹得都皲裂了,应该抹点擦脸油,要是养白了再换上一身时髦的衣裳,准是一个漂亮姑娘。
    这想法在罗建刚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他马上就丢开了,并为自己私自对工友的评头品足而惭愧不已,不管别人长得怎么样,都应该对工友平等对待,怎么能挑剔别人的相貌呢?
    许秋阳把棉袄递给他:“我朋友给我带衣裳来了,这件先还给你吧!”
    罗建刚看了一眼她身上那件花棉袄,好看是好看,可一看就不抗冷。
    杨雪珍家里的条件比别人好,可也好不了多少,要不怎么说他们石南村是整个县最穷的呢,村支书也比别村的支书穷,别人过冬只有一件棉袄,杨雪珍好一些,做了两件,但除了她身上的那件是新做的,现在给许秋阳的这件,是用以前的老棉花重新絮的,也薄得多,她准备开了春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才穿的,现在许秋阳没衣裳穿,便拿出来先救急,虽然薄了一些,但也总比没有好。
    罗建刚没接她的棉袄:“穿过的衣服不洗一洗就还给别人吗?”
    “才穿了一个晚上,再说了,棉袄不好经常洗,洗多了就不暖和了。”
    “那你就多穿几天再洗呗!”罗建刚说完,拎起洗干净的饭缸转身就走了。
    “啊?”许秋阳楞了一下,好像他说得也有点道理?不管了,既然人家愿意借,她就多穿几天再说,刚脱下来一会儿,就已经觉得有点冷了,这倒春寒啊,还真有点猛。
    “哎,罗建刚,等一下!”许秋阳突然想起还有话没问呢!
    “嗯?”罗建刚回头看她,目光温和。
    “呃,那个……”许秋阳有点语塞,说好了假装不经意呢?眼下这个情况怎么不经意得起来?算了,破罐子破摔吧,反正自己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干脆直接问了求个心安,“你有对象吗?”
    “什么?”罗建刚怀疑自己没听清楚,哪有刚认识就问别人这种事的?又不是他们街道里那些闲着没事专爱给人胡乱牵红线的大妈。
    “嘿嘿,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许秋阳难得地红了脸,眼光四下乱瞟,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没有。”说完罗建刚自己也楞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真的认真回答她这个问题,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不是那种喜欢给人做媒的大妈,那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好奇?这么说她很关注自己?
    想到这里,罗建刚不知怎么的也有点慌,急急说一句:“快要开工了,我先走了。”然后匆匆离开。
    罗建刚今年刚满二十,十八岁高中毕业,然后在家待业了一年多,第一次参加工作,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但心中对于自己未来妻子的形象还是有所幻想和期待的。
    应该就是那种长发披肩,长得白白净净,性格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姑娘吧,反正无论如何,不会是许秋阳这种,她也太不讲究了,比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讲究。
    听到他说没有,许秋阳不知道为什么就很高兴,虽然不管怎么样也轮不上自己,但这个男人还是没主的,这件事儿就让她很高兴。
    她兴致勃勃地回去告诉杨雪珍:“他说他还没有对象。”
    “真的吗?太好了!”杨雪珍欢喜道,随即又问,“怎么那么快就问到了,你怎么问的?”
    “就直接问的啊!”
    “哎呀,你怎么能直接问呢,那得多丢脸啊!”杨雪珍捂着脸说。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是你问的,要丢脸那也是我。”许秋阳不在意地说。
    “那倒是。”杨雪珍点点头,“哎,那你说我有没有机会?”
    “这可不好说。”许秋阳说着往第一组那边看去,罗建刚身边正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呢,他们组那些个姑娘都喜欢往他身边凑,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真讨厌!”杨雪珍也满是怨念地瞪了那些姑娘一眼,“他们组没别的男人了吗?干嘛都巴着他一个人不放?”
    “我们组也有别的男人啊,我觉得二师兄就不错,你看呢?”
    “二师兄你就别想了,眼珠子都长在邓淑美身上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见?”
    “今早上出门的时候,二师兄特地来我们村口等着她一起走呢,说什么一块儿走路热闹点儿,他们村还有两个姑娘也是我们组的呢,也没见他等她们。”杨雪珍八卦地说。
    这个年纪的青年男女,浑身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悄悄讲些小小的八卦也能让人无比满足。
    许秋阳感慨地说:“真没想到咱们的小淑美还这么有本事啊!”
    杨雪珍突然笑了一下:“你看啊,淑美那么瘦,二师兄得有她两个大吧,晚上躺在一起,不会担心把她给压坏吗?”
    “你好不要脸!”许秋阳伸手去挠她痒痒,杨雪珍当然要反击,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远处的罗建刚也忍不住转过头看了这边一眼,这姑娘还真看得开啊,都混成这个模样了,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笑着笑着,许秋阳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问:“对了,你昨晚回去看见我们家怎么样了?”她就这么逃了出来,留下一个烂摊子,不知道收拾得怎么样了。
    “哦,你家的大肥猪跑了出来,追了好半天才追上,掉了不少膘,可把你妈心疼坏了,还有你家的门锁,被你弟砸坏了,你妈在你家门口骂了半天。”
    “那她没打我弟?”
    “你弟入伍了呀,昨天下午就运兵了,她哪敢打呀,打坏了去不了当兵怎么办。”
    许秋阳放下心来,昨天多亏了许东来她才能逃出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许东来了,现在他能顺利地去当兵,她就不怕了。
    “那王瘸子没来闹事?”
    “来了呀,我听说带了几个人,拎着锄头扁担气势汹汹地过来的,说什么要不给人,要不就赔粮食。”
    “那怎么办?”许秋阳知道粮食家里是肯定拿不出来的,年前那些,早就进了一家人的肚子了,后来的这些,依着李桂芳的抠门性子,入了她的手的东西就别想再漏出来。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被你妈撒泼打滚给混过去了呗,听说王瘸子是一点便宜也没讨到,还丢了大脸,对了,秋阳,他知道你来了这儿干活了,不知道会不会到这儿来闹啊!”杨雪珍有点担心地说。
    “不会吧,我又没拿他的东西,他来闹我也没法还他呀!”许秋阳说,“实在不行我给他立个字据,以后发了工钱慢慢还他呗!”指望李桂芳放血那是不可能的了,看来还债这事还得着落在自己身上,不过如果能换来以后的安稳生活,这几年辛苦一些,咬着牙把债还了也是值得的。
    “最怕他要的不是钱,而是来抓人!”
    “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是旧社会,他还能强抢民女吗?”
    杨雪珍也觉得有道理:“嗯,你别怕,就算他来抓你,咱们这儿这么多人,也不能让他给得逞了。”
    正说着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戏码居然真的要上演了,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许秋阳,你快躲躲吧,王瘸子带着人抓你来了!”

  ☆、15。闹事

许秋阳吓了一跳:“不会吧,真的来的这么快?”
    杨雪珍也紧张地说:“那怎么办,秋阳,要不要先去躲起来啊!”
    许秋阳看了一眼四周,苦笑:“躲什么躲,你看哪有可以躲的地方啊,算了,始终都要面对的,我想他们也不过是为了求财罢了,干脆大家面对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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