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祺年冲幺妹咧嘴一笑,挠挠她脑袋:“快,再给哥搬张凳子,哥快累死了。”
姚祺芳哎了声,蹬蹬跑去堂屋搬小马扎。
冬天天冷,一家子挤在厨房将就吃晚饭,一屋子的唏哩呼噜声。
姚四海问道:“林师傅什么时候过来?”
“估计明晚或后晚。”姚祺年道:“这两天晚上咱们都别出去串门了,林师傅的车不能停太久。”
姚四海明白,林师傅这是做私活,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搞不好工作都会丢掉。
“对了,今天大队书记来过,通知过完年要安排人去建码头,一天三毛钱。”姚四海又道。
“三毛钱?”姚祺田皱眉道:“太少了,我去修铁路一天还五毛钱呢,能不去吗?”
姚祺年也觉得少了,跟着问:“在哪建的码头?”
姚四海喝了口酒,说道:“码头要建在王郢生产队,每家每户必须要去个男人,如果不是强制性,谁想去呐!”
王郢生产队就是王乃云的娘家,姚祺年听过这地方,村子就在泾河沿岸,发洪水时经常被淹。
“河对岸是哪?”姚祺年问。
姚四海摇摇头:“具体是哪个庄子,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是江北的地盘了。”
闻言,姚祺年没再问,心里想的是,如果码头建好,必然会有往来渡轮,要真这样,以后再去江北市,就会缩短约莫一半的路程,运输费也会随之降低,甚至他们可以开拖拉机自己送过去。
这样一想,建码头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过完年我去修码头,年娃子,你跟田娃子在家看着收稻谷。”姚四海安排道:“还有地里庄稼也不能丢,娃他妈,你跟大姐多操心操心。”
大家伙都没意见。
转天晚上,林师傅按时把卡车开了过来,他没进村庄里,而是停在通往公社的主干道上,然后步行到姚家喊人。
父子三个哪也没去,姚四海早早把架子车套在了水牛身上,见林师傅找过来,几人摸黑把地窖里的脱了壳的大米搬上牛车,来回四趟,才把所有大米装上卡车。
当夜,姚祺年没在家,而是坐了林师傅的卡车,跟他一块去江北市,一来是以防路上出事,二来是去要账。
他们夜里十点多出发,凌晨三点多到江北市,林师傅把卡车停靠在路边,两人在驾驶楼里将就睡到早上,等八点多姚祺年才联系上赵同五卸货。
赵同五还算讲诚信,早早把钱准备好,前脚卸货,后脚就数钱给了姚祺年。
整整三百块。
“大兄弟,过完年一定再想办法给我转两千斤啊!”
过年前后正是居民购买力最强的时候,赵同五就指着这段时间挣钱呢。
姚祺年见他给钱爽快,自然也有跟他长期合作的打算,诚心实意道:“行,我尽量给你转。”
交完货,拿到钱,姚祺年没耽搁,回程路上又数七块钱给林师傅,加上先前六块五的柴油钱,在运输费上一共花了十三块五。
林师傅喜滋滋的接过钱,喟叹道:“大兄弟,你胆儿可真够肥,一般人哪敢干啊!”
姚祺年忙谦虚道:“没办法,穷得快吃不上饭,总得想法子谋生。”
话虽如此,林师傅还是觉得他脑子活络,哪像自己,一个月就三十多块钱,活还一点没少干。
林师傅愈发觉得在贸易经理部给公家开车没意思。
“大兄弟,下回再送货,还来找我啊。”林师傅尝到了甜头,不由主动跟姚祺年套近乎。
姚祺年笑道:“行,过完年估计还有一车货,等弄好了我去找你。”
两人一路天南海北的聊,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泾河县,林师傅要去别的地拉货,不顺路,没法把姚祺年送到大圩村,只能放他在县城。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已经错过回公社的汽车,如果留在县城过夜,还要有介绍信,没办法,姚祺年只能走回去,边走边打探有没有顺路车。
结果一直没有。。。
姚祺年累得跟狗一样,还得坚持走,心里琢磨着,等手里再宽裕点,该买辆自行车代步了,他以后出门的次数只会更多,总不能次次靠走。
正出神的想着,身后冷不丁响起自行车打铃声,姚祺年往旁边让路,回头瞧了眼。
双方具是一愣。
宋明好下意识停了自行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姚祺年先打了招呼,朝她笑笑:“在县城办事啊。”
宋明好点头,微红着脸,老实道:“去印刷厂下单子,给明年入学的新生印书。”
自行车也是借校长的。
姚祺年嗯了声,视线落在她空荡荡的车后座上,想坐。。。
约莫是察觉到他意图,宋明好忙道:“还有几里路就到公社了。”
言下之意,你再坚持一下,我就不带你了。
姚祺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明好总觉得他眼神有点幽怨,像被饿了几天的土狗,光给看不给吃。
“那个,我、我先走了啊。”宋明好忙推快自行车,一个助跑,跳上去,脚蹬得飞快。
主席同志啊,不是她不学习雷锋,发扬助人为乐精神,而是助人为乐的对象有问题,她不好意思啊!
一米多高的二八大永久,被宋明好蹬得虎虎生风,哪知没走多远,悲剧的掉链了。。。
姚祺年慢吞吞的挪步过去,走到她跟前:“掉链了?”
宋明好郁郁的嗯了声,自己拿根小树棍把链条往齿轮上对。
一下,两下,三下。。。没一下对上。
姚祺年两手背后看了会儿,看不下去了,蹲下。身把她挤开:“我来。”
不得不说,有些事男人天生在行,姚祺年虽然没上过自行车链条,但架不住他脑子好,一手倒转脚蹬,一手对链条,没两下就对上了。
“同志,谢谢啊。”宋明好拍拍手上的灰,想走。
哪知她刚骑上车,姚祺年一屁股就坐上了后座,拖着两条长腿,舒服到叹气。
有车坐真好。。。
宋明好:“。。。。。。”
“快走啊。”姚祺年快活的在后面催。
可怜宋明好,哼哧哼哧的在前骑,小脸累得通红,还不知道怎么把人撵下去。
要怪就怪她太老实了!
好在姚祺年知道把握个度,快进公社时,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冲宋明好摆摆手,咧嘴笑道:“谢了啊。”
眼见宋明好气呼呼走远,姚祺年扯扯嘴角,脚步轻快的往家走。
因为有宋明好载他一截,他到家时还不算晚,姚四海跟王乃云也才从田里回来。
等姚祺田也回来,一家子坐到一块之后,姚祺年才把三百块拿出来。
大到十块,小到一分,加起来厚厚一捆。
“这么多钱呐。”姚祺芳原本在一旁写作业的,忍不住伸长脑袋看,一脸惊讶。
姚祺年把她脑袋按回去:“没你的事,好好看书。”
姚祺芳吐吐舌,虽然趴回凳子上了,可还是竖耳朵听大人们讲话。
“加上先前的一百块定钱,咱们挣四百块了!”王乃云也不敢相信。
贡付姐笑:“妈,还得去掉本钱呢。”
姚祺年点头,算盘推到一边,直接给他们算笔账:“赵同五前后加起来给咱们四百,咱们收稻谷花掉两百一,找人脱壳花十块,运输费十三块五,加上买秤五块,还有其他零碎花销,应该净挣一百六。”
要知道,从他们回收稻谷到送货拿钱,前前后后加起来,还没用掉一个月时间。
这一个月内挣的钱比以往一整年挣的还多,他们能不激动么!
已经是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祭灶了,吃过晚饭,王乃云没睡觉,忙活着揉面包饺子。
刘大娘过来串门,瞧见王乃云一脸喜色,打探道:“田娃他妈,这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快过年了,能不高兴吗?”
王乃云记得她男人叮嘱的,谁也不准把家里的事说出去,尽管有邻居奇怪他们收稻谷干什么,但姚家人死守秘密,任由左邻右舍瞎猜。
不过谁家能没点秘密,大家伙奇怪归奇怪,倒也没人深咎。
“以前过年咋没见你这么高兴?”刘大娘嘀咕。
王乃云就笑,不说话。
刘大娘转看眼在院子里跟邻居说话的姚祺年,又道:“年娃到今年二十一了吧,你和年娃他爸都不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宋明好:臭表脸,让我骑车带他,见过男人让女人带的么,到底谁是汉子o(╯□╰)o
PS:谢谢妹纸的地雷,么么哒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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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吃黑蚂蚁
不论何时,大龄剩男都会成为全家操心对象,尽管姚祺年不认为他是剩男。
二十一就是剩男,那三四十算什么,直接该拖去火葬场么。
可惜在大圩村乃至泾河县,他这个年龄的农村娃就是剩男。
在刘大娘又一次的提醒之后,王乃云为小儿子的婚事操心上了,不断托人打探适龄姑娘,正好又是过年期间,妇女婆子们都很闲,还特别热情,三五不时的过来骚。扰姚祺年,整得他上火。
不管谁来给他说对象,都是各种理由搪塞。
一来二去,姚四海也跟着上火了。
他倒不是气儿子挑剔,而是怀疑儿子有问题,特意寻了个机会,委婉的对儿子道:“年娃子,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我让你妈整点黑蚂蚁给你吃怎么样?”
姚祺年起初没明白,等反应过来之后,跟被戳到肺管子似的,差不点要脱了裤子给他爸看。
他很好,没问题!
姚四海见儿子僵着脸,心里也是一咯噔,不由紧张起来:“年娃子,这事不丢脸,你还年轻,能治好,咱明天就去大医院让医生给好好瞧瞧,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怀疑人生了。”
“。。。。。。”
姚祺年颇有几分无力,摆手道:“不用,我可以。”
“真的?”
“真的!”
闻言,姚四海原本吊在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下秒,他又语重心长道:“这找婆娘过日子啊,不能太挑,早点结婚才好,我跟你妈还能给你们带带娃。”
这话太熟悉了,姚祺年挖挖耳朵,忍不住道:“现在结婚太早了,爸,如果我结婚,你打算在哪儿给我结?房子够住吗?”
姚四海一愣,没吱声。
是不够住,虽说家里有四间瓦房,但其中一间被用作仓库,堆放平时吃的粮食蔬菜还有农具,另外三间,一间姚祺田两口子住,一间姚四海老两口住,还剩一间铺了两张床,一半给姚祺年,一半给姚祺芳。
在姚祺年的强烈要求下,兄妹两的床中间被麻袋帘隔开。
“我让你妈把仓库收拾出一块地方,让芳芳先睡那。”姚四海道。
姚祺年叹口气,决定给姚四海下剂猛药:“以后呢?大嫂就要生了,之后还会有二宝三宝,我再结婚,再生娃,都往哪安置?熬浆糊黏墙上?”
姚四海吧嗒吧嗒抽着烟,眉头拧成疙瘩。
姚祺年见有戏,继续下药:“我结婚不是急事,还是先让家里日子过好,等过好了,不愁娶不上媳妇。”
这下姚四海彻底松动了。
农村家家户户之所以这么着急娶儿媳妇进门,一来为了繁衍后代,二来为干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出挑的媳妇被人挑走。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眼界不高,可选性也不大。
儿子念过书,又是个有主意的,以后是不怕找不到媳妇!
姚四海自己琢磨一番,倒也想通了,从这以后,王乃云再碎叨,不用姚祺年开口,也会被姚四海怼回去。
好在年后接连两件喜事,让王乃云分了心,无暇再顾忌姚祺年。
一件事是姚祺芳考上了公社中学,过完元宵就得去公社中学念书了,如果再争气点,以后考上中专,就能稳吃公家饭!
还有一件事是贡付姐生了个胖小子,可把老两口高兴坏了,恨不得一天到晚围着孙子转。
有了下一代之后,姚家人更加干劲十足。
白日里,姚祺年负责公社以南的方向,姚祺田负责北边的方向,兄弟两挨家挨户打探,问有没有多余的稻谷要卖。
眼下新稻谷没下来,旧稻谷早就被送去粮站卖掉,此时就算有人要卖,最多也就卖几十斤,兄弟两不歇气的跑了将近一个月,才收购两千斤稻谷。
送去碾米房脱壳之后,姚祺年没打岔,立马联系林师傅送货去江北市。
眼见晶莹剔透的大米进了自家粮仓,赵同五笑得露牙花子,不仅爽快数钱给姚祺年,还向他透露道:“大兄弟,你送来的大米,我卖到两毛八一斤了!”
就这样了,照样卖断货。
毕竟比起掉粉渣的糙米粒,大家伙宁可多花几分钱买成色好的大米。
“再有三四个月,你们新稻要下来了吧?”赵同五搓搓手,笑道:“大兄弟,再给我转个五六千斤成不?”
新稻下来之后,别说转五六千斤,就是转一万斤都不是难事。
姚祺年应下,但有个要求:“以后的运输费由你出。”
赵同五先没说话,默默盘算一番之后才道:“成,你找车,钱我给!”
虽说每趟的运输费不算太多,姚家人能付的起,但以后送次数多了,总的运输费就会上去。
一趟十几块,十趟就是一百几十块。
这么一算,姚四海就觉得肉痛了,感慨道:“还是年娃子想得远,小钱积多了可不就成了大钱。”
姚祺年笑,趁着家里人都在,又把账算了遍。
送完这趟货之后,他们净挣一百七十多块,加上前一车货的纯利润,目前有三百多块的积蓄。
但是这点钱远不够囤货。
“爸,咱家上半年的稻谷能收多少斤?”姚祺年问。
“估计要比去年多点,一亩田大概能收八百斤。”
对于有经验的庄稼汉来说,凭借稻穗饱满程度来估算亩产量是他们的一大本领。
姚家有十亩水田,一亩地八百斤,十亩地就是八千斤,上交百分之三十的农业。税,再留足自家吃的,大概还能剩四千斤。
这时,只要再收两千斤,就能给赵同五送货。
加上以后他们不用再支付运输费,这样一来,六千斤稻谷的纯利润至少会有一千块。
加上现有的三百多,就是一千三百多的本钱。
再按一毛钱一斤的回收价,一千三百多能回收一万多斤稻谷,等囤到淡季,抬高价转卖出去,挣的绝对比现在多。
对于姚祺年的计划,家里没人反对。
事实上,在第一车稻谷挣钱之后,姚祺年在家说话就有了威信力,现在又连续尝到甜头,全家人更是对他活络的脑子佩服不已。
其实姚祺年原本想去信用社做贷款,把买卖做大。要知道,囤货越多就越容易控制市场,对自己就越是有利,只不过现在政策还不明朗,姚祺年也不敢贸然行动,何况他们基础薄弱,一旦遭到打击,很难再翻身。
综合评估之后,姚祺年还是选择稳扎稳打,先干一笔小的试试水再说。
天气渐暖和起来,田里的水稻也开始泛黄,进入四月份之后,姚四海就不再去王郢生产队修建码头了,码头的工程也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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