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她把手中拿着的纸递给高主任，“我班上有一个学生刚一开学就要请五天假，学校不是规定三天以上要找主任签字吗？这是请假条！”
高主任接过请假条看了一眼，“许言？这个学生是前三十名的吧？他有什么事情要请假这么久？很耽误学业的！”
正要写试卷的许悠听到“许言”这个名字，停下了笔。
许言，正是她的弟弟。
她本打算最近几天找机会去看看许言的情况，没想到会赶上他来学校请假。
张老师叹了口气，“他家里出事了，他的姐姐在火灾中被烧死。这孩子本来就是和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这下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可怜的孩子，还得一个人操办他姐姐的葬礼……”
许悠在两个多月前去世，她猜想大概是因为她是非正常死亡，会结过尸检等一系列程序来调查事故原因，才迟迟没有安排火化下葬。
高主任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好吧，你问问他要不要申请助学贷款，开个证明就行，他现在是孤儿，申请起来很容易的。”
张老师摆手，“严格说来，他不算是孤儿！他还有个后妈的，只不过对他们姐弟二人不好，他们就搬出去住了。学校的助学贷款名额有限，以前我跟他说起过，他说自己并不是很困难，没有主动申请过……我回头问问他。”
高主任在请假条上签了字，还给张老师，“多安慰下这孩子，怪可怜的。”
张老师接过请假条，又看了许悠一眼，扭头对高主任说道：“你可别故意难为这个学生！”
高主任摆手，“知道了！”
张教师这才转身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许悠记得自己出事的那天早上还见到许言，出门的时候还和他说了声再见呢。但是没有想到，那声“再见”，会是永远的再见。
许言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许悠。上高中后，家离学校有点远，骑车得四十多分钟，但许言不肯住校，坚持每天回家，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姐姐。
许悠很难想象，当空荡荡的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有多么难过。
既然许言来请假，他现在应该就在学校里，许悠站起身，想去看看许言。
“你去哪儿？”高主任看到许悠往外走，连忙叫住，“卷子还没有做完呢！你不想复学了吗？”
许悠头也不回，“做够90分了！”
她大步走出门去，张老师还没有走远，她快步追了上去。
张老师回头，“许悠，你怎么来了？高主任不是让你做题吗？”
“我去看看许言，”许悠说道，“同学之间应该相互关照嘛！好歹我也是个学姐，以后还是同班同学呢！”
她没有提试卷的事情，张老师也没有再问。高考试题完全不是许悠的水平能做得出来的，估计她是一道题也不会，直接投降了吧？这种情况下，估计高主任不会同意让她上高三，可能会让她在高二再学一年。
张老师笑笑，“你这孩子倒是热心，好吧，正好可以安慰他一下。你们年纪差不多，比较能说到一块儿去。”
不过她倒是不觉得，许悠会和许言进同一个班。兰市一中有尖子班，月考后就会抽出各班的尖子生过去单独开班，作为年级前三十名的许言肯定能进去，而许悠……她能通过高主任的测试已经不容易了。
不多时来到张老师的办公室，许悠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张老师的办公桌前等待着的许言。
许言今年刚满十六，身材高瘦。现在距离许悠的去世已经过了两个月，他显得比较平静。毕竟这是现实，无论他接受不接受，总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许悠看着他觉得有些心疼，却又无法直接告诉他，她还活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这种事情太过于诡异，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继续以现在的身份生活对大家都比较好。
再者，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能在现在的身体里待多久。这种脱离了科学的怪事儿让她心里很没底，如果她注定再次离去，她还是宁可从一开始，就不要被任何人知道。
“你的请假条，”张老师把请假条递到许言手里，“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能帮你的老师一定帮你！”
许言无声地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许悠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同班，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帮你的。”
许言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小声问了一句：“你是……”
“我叫许悠，算是你的学姐吧！”许悠说道。
许言呆了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姐姐也叫许悠，真巧！”
许悠故作惊讶，“是吗？那真是巧呢！这样吧，以后我罩着你，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
张老师有些头大，苦笑道：“许悠，你这当老大的毛病又上来了是不是？”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许悠。她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自己以往在学校的表现，顿时满头黑线。
以前的许悠，就如张老师所说，是个“老大”——学校那伙太妹党的老大！
两年前的许悠，总是顶着一头杀马特风格的头发，穿着改装得花里胡哨的校服，带着学校的一伙太妹们欺负同学、逃课、泡网吧，几乎学校所有不让做的事情，她们都做过。于婧劝过她很多次，可是她完全不听。
她的家境并不算好，平时于婧不怎么给她钱。为了弄到零花钱，她经常带太妹同伙在放学的路上拦着其他同学要钱。神奇的是，她的同党之中其实不少都是富家子弟，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去要钱了。自然，要来的钱，几乎全都变成了她的零食。
看来高主任不想她复学，除了成绩之外，还有别的原因的……
许悠在床上躺了两年，于婧为了方便照顾，把她的头发剪短了，现在是一头干净利落的学生式的短发。她以前的那件改装过的校服因为车祸而被毁坏了，今天来的时候，她在衣柜找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穿上，配上黑色长裤，看起来干净利落。
办公室里的高主任心里很高兴，许悠用了不到五分钟在试卷上随便划了几个就交上来了，他可以肯定，她不可能考及格。
这样，他就能以此为借口，不允许她复学。如果她的家长来学校理论，他也可以顺便把她安排到高二去上学。
才不要因为她而影响升学率呢！作为学校的教导主任，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头顶上有一个没什么用的校长，升学率只能靠他来守护了。
他拿起试卷看了一眼，选择题和填空题全都做了，后面的大题只做了第一题，正反两面的试卷她只做了其中一面而已，反面全部空白，一字未写。
他微微冷笑，许悠做的这些题，分值总共刚好九十分。她只要做错一题，就不及格了！
他才不信许悠能把这些题全做对！
他拿出答案，对照着开始评卷。
第一题……正确！她一定是蒙的！第二题……还是正确，她运气真好！第三题……居然也对了，她还真是会做选择题啊！
选择题一共十二题，每题五分，总分六十分。改完选择题，高主任头上开始冒汗。
居然全都对了！开什么玩笑！
他立刻又开始改填空题，填空题是四个小题，每题五分，一共二十分。许悠的答案又是全对！一个符号都没有错！
她作答的最后一个题是十分的运算题，许悠用了一种很简单的方法解题，总共也没写几个字，最终的答案是正确的。
全部加起来，刚好九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高主任很怀疑，是不是许悠偷看到了答案。就算是尖子生，也没有可能在五分钟时间内把选择题和填空题全部算对吧！他才不相信这个太妹有这样的能力！
她一定是用什么办法抄到的！说不定就是趁他和张老师说话的时候偷看了答案，他的答案就在不远的桌子上放着，很容易偷看到的！
不过……许悠的计算师的步骤和答案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又怎么解释呢？是她之前刚好做过这套题吗？
这套是今年的高考题，学习认真的学生应该都拿来做过的。如果许悠真的做过……高主任倒觉得，这个学生还挺上进的。大概是车祸之后想明白了，打算用功学习了吗？
果真如此的话，倒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许悠：多考一分算我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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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
“那个……张老师，我先回家了。”许言说道。
“好，回去吧，记得有困难打电话给我！”张老师叮嘱。
他转身往停自行车的车棚方向走，许悠跟了上去，说道：“我看你好像有心事……是遇到麻烦了吗？”
许言的脚步滞了一下，摇头，“没有，谢谢学姐关心。”
许悠跟着道：“我刚刚听张老师说，你还有个后妈对你不大好，你要小心一些，她可能会来找麻烦。”
许言怔了怔，“她找什么麻烦？给姐姐准备葬礼的事情，她连面都没露。”
“可是你姐姐应该有给你留下一些遗产吧，这样的话你的后妈可能会来争吧？”许悠说道。
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到了，也考虑了解决的方法，以她的能力，想要保护许言周全，还是有把握的。继母想拿到她的钱，简直是做梦！
她这样说，只是要给许言提个醒，让他有所准备而已。
许言的眉宇间现出几分忧色，“他们……过来问过，不过我没理会。”
许悠道：“总之，一切要小心，我想你姐姐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被继母拿走吧？”
她确实不想，一毛钱都不想留给继母和她的儿女。想到那一家人，她就觉得恶心。她宁可把钱全部扔到大海里，也不想给他们！
许言点头，“好，谢谢学姐！”
他冲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名字和他的姐姐相同，他觉得许悠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早已认识。
高主任从办公室里向外看，想看看许悠什么时候回来，一抬头，就到许悠和许言两个人并肩走出来。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走出来办公室，冲着外面的许悠招手，“你过来！”
许言正好也要回去了，许悠便和他道别，走进主任办公室。
“高主任，你改完了吧？”许悠问。
“改完了……先不说这个，你跟许言是怎么回事？”高主任一脸严肃，“你可别祸害人家！再像以前追曹彦东那样弄得鸡飞狗跳的，我一定会开除你的！”
许悠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曹彦东这个名字，又是一头黑线。
曹彦东是许悠上高二时的同班同学，许悠高二一开学就对他一见钟情，从此开始死缠烂打。接下来曹彦东进了高二的尖子班，许悠就整天带着一帮太妹党整天在学校门口堵他。
不过这段记忆有些模糊，许悠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些而已。
“放心，我是把他当弟弟看的……”许悠无力地道。
高主任皱眉，“弟弟？什么弟弟？你没又没有血缘关系！你可别跟我耍花招！”
许悠：“……”
她肯定不会在这方面耍花招的！那可是亲弟弟！
高主任拿出复学申请表，丢在桌子上，“填一下吧！”
许悠坐在桌前填了起来，她以前写字一般用行楷体，现在她刻意把字体写得非常工整，让这些字和她以前写的字看起来风格完全不同。写完后，她把申请书交给高主任。
高主任对她的字体有些意外，“你这字写得还不错，将来写作文和答主观题时也这样写，能多得几分的卷面分的。”
他在申请书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许悠，“你去找张老师吧，暂时在她的班里。月考后会从年级抽六十人进尖子班……”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尖子班……跟许悠有什么关系？就算她真的在数学方面成绩不错，但也不代表她在别的科目上也好，高考可是有六门呢！
许悠走出主任办公室，去财务处交学费。一中每年的学费三千多，并不算很贵，来的时候于婧给了她钱。
交过学费，她就拿着收据单去找张老师正式报道。
“下午进班来领课本！”张老师叮嘱，“明天正式上课！”
许悠点头，她已经在公告栏看到过了，张老师是高三17班的班主任，她只要下午直接进班报道就可以了。
回到家中还不到十点钟，许悠开门进了家里，妈妈不在家，她随手打开电视。
电视上刚好正在报道中林大学实验室失火事件的后续报道，不过并没有报道遇难者的消息。这些天许悠一直关心着火灾的报道，但是新闻里没有说得很详细。
她又想起了当时火灾发生时的情景，那样可怕的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场火灾是针对她的。当时失火的时候她是发现了的，但是想出门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的这间实验室在她来之后，所有的台阶都被改造成了坡面，让她的轮椅可以方便行走。门锁也特意更换到了很低的位置，她伸手就能够到。
但是当晚，她想开门逃出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她觉得应该是在外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还没弄清楚。
如果她身体健全，倒是从窗户跳下去。窗户上虽然装了警报器，但并不影响紧急情况下的出逃。她的实验室在一楼，跳下去也不会摔伤。
可她做不到！一个残疾人，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逃生的！
她现在还没有头绪，究竟是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她这些年常年待在实验室里，没接触过多少人，她想不出，自己曾经得罪过谁。
这一切，她一定会查清楚！
许悠现在的家离中林大学不远，妈妈不在家，她也无事可做，便起身出门，想去实验室的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骑车出门，半个小时后，来到中林大学。
中林大学也是今天开学，新生们从全国各地赶来报道。许多学生家长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学校。学校这几天开放，她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碍。
不少学生在路上谈论着学校大火的事件，新闻一报道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作为中林大学的学生，自然会关心此事。
“我听说有死人！”一个学生小声跟同伴说道，“希望不是许悠，我最崇拜她了！”
他的同伴笑道：“那种厉害的人物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的，怎么会随便出事？放心吧！或许传闻是假的，没有死人也说不定，新闻不是没有报道吗？”
许悠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学校对她确实不错，照顾得很好。但是火灾的发生并不在学校的意料当中，谁也没有办法。
她快步向实验室的方向走去，学校校园是很大的，她骑着自行车，好一会儿才到了实验室。
这是学校的新能源研究站，一共三层，是老式的建筑，据说已经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了。楼房并未在大火中倒塌，依旧傲然挺立，不知道修缮一下还能不能继续使用。
整栋楼的外墙都被烧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