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刁民闹事,赫连山持刀立马怒喝一声,吓的一众百姓齐齐后退一步。
比狠,谁比的过这帮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咱们受钱老爷雇佣在此做工,大伙都是签过契的,你们说撵就撵,那咱们的工钱谁付?”
“就是,让钱老爷出来给咱们说话!”
“老子才不管什么衙门呢!这么多年也没见朝廷管过咱们死活,这会派个狗官就想搅了大伙的生计,一家老小还等着领钱吃饭呢,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赫连山冷笑一声“就你闹事是吧?小的们,直接绑了!”
一身官服的马匪如入羊群般将闹事者提了出来,胆敢阻拦者,直接挥刀相向。
“钱老爷的命令你听,县太爷的命令就当屁放?你他奶奶的是猪油蒙了心吧!”赫连山连马都没下,指挥兄弟就地废人一条腿,啐道“还有哪个不服?出来说话!”
“你们……你们这些强盗!马匪!”
“跟他们拼了!”
五十多人手持铁镐柴刀叫嚣着要跟马匪拼命,赫连山砍刀斜指“县太爷有命,顽抗者~杀无赦!”
“杀~~”一众马匪翻身上马,目露凶戾齐声大喝。
胯下骏马喷着鼻响,四蹄乱踏,只待一声号令,便要窜出去正面冲撞。
几个婆子吓的连声尖叫,抱起娃便奔回屋内躲藏,直面穷凶极恶的匪徒,哪个心中不惧?
李舒和摆手安抚“官府收矿,尔等作何抵抗?想继续做工,只需去衙门报备,择日便会张榜昭告。想干活就得按官府的规矩来,别说有往年开具的公文,即便是州府允许,现如今也得听在职县官调遣”
劳工听闻还能做工,自是不敢再揪着生事。赫连带人顺利接管矿山,又三催四喝的赶闲杂人等卷铺盖走人。
期间几人趁机作乱,被赫连当机立断砍了一个脑袋,鲜血喷涌那刻,数人吓的抱头鼠窜。
至此,再无人敢违抗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官匪。
半月后,事态越发严峻,当钱有森联合黄家负偶顽抗时,去而复返的博林带着禹州城守前来镇压。
王喆被一纸公文摘去官帽,押往京城。一应家产尽数查封,府内上至主家下至仆从均被镣铐加身。
钱有森眼见大势已去,只得率众而出,企图以一己之力保下大半族人。
梁子俊怎会不知他秘密转移家产?攀山岭一众老弱妇孺早就堵住关口,配合守山兄弟截获大批细软。
连他偷偷送走的长子,这会都被城守提出来掼于地上。
“天要亡我钱家~”钱有森早没了当家派头,自行褪去外裳,任由官兵拷上枷锁。
“钱有森为祸多年,罪恶滔天,现今数罪并罚,着知情者从速报案,胆敢隐瞒,同罪论处!”梁子俊环视四方,扯着嗓门大吼一句。
新任城守与县太爷见过礼,便按照吩咐抄了钱黄两家,余下三家企图抽身,递交所悉证据,联名告发。
堂审过后,除杨家外,朱、郭两家直系也被绑了下狱。
二人尚不知缘由,怎就遭了池鱼之灾?反观杨林老神在在的模样,后反劲的破口大骂“杨林!你他奶奶的不得好死……”
杨林冷笑一声“贤弟在此恭送两位兄长”
五家去四,至此丰县独杨家势大。梁子俊之所以放过杨家,为的不仅仅是他第一个投诚。
此人深谋远虑,潜藏多年,不光暗中搜集了大量罪证,还勒令族人尽量不招惹是非,只为破案立下的大功,便足以抹平多年来的恶行。
赫连对此并无异议,只要杨家日后不再作恶,没有把柄范在他手上,过往的事情便揭过不提。况且真正的仇人已经伏法,杀不杀杨林都与他没甚关系。
原有城守被革职查办,现任是由驻守边关的将士暂顶。梁子俊早前便递交密函至军中调将,如此才能赶在危机关头,扭转乾坤。
行刑时,县城聚集了几千号赶来围观的百姓。
梁子俊当场念出罪状,令治下百姓悉数获知令人发指、恶贯满盈的不赦之实。
不仅赫连的案子沉冤得雪,连杀害七条人命的无头冤案此刻也真相大白。
现场还有不少百姓接连伸冤,也被县官当场受理。
凡证据确凿者,均被允许亲自施刑。
四名不可一世的家主,此刻赤身裸体绑于刑架,眼见锋利匕首轮流从身上削下一片片薄肉,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小城,内心只求速死,再不想多受凌迟之刑。
凌迟处死,可谓是大夏最为严酷的刑罚,犯人需受千刀万剐以平民怨。
纷扬大雪,见证了这场残酷至极的血腥判罚,不忍直视的百姓,自发停止对囚犯的打砸,默默回转,直至掩耳溃逃。
惨叫声持续了半个时辰才逐渐消声。百姓拍手庆贺的同时,也深刻体会到刑罚的残酷,对于新任县官的畏惧更远胜于马匪,这人才是真正的在世阎王,是杀人不眨眼的厉鬼。
季宗直至剜出钱有森的心脏,才一抹脖子自刎谢罪。
赫连山仅动手剐了十几刀,报了血海深仇便不再施刑,眼见这家伙对自己也这般下手狠辣,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颤栗。得亏这人信守承诺,不然一旦脱困,山头那帮乡亲哪敌得过这家伙的砍杀?
刺杀朝廷命官,为祸多年的钱家终于被绳之以法,如此恶贯满盈之辈,自然不能留有余孽以待复仇。
凡九族之内,均被施以极刑。黄家助纣为虐也被抄家灭族,其余两家旁支则幸免于难,悉数贬为奴籍,罚去矿山劳役。
前来平乱的守兵,哪见过此等阵仗?刽子手砍头砍到手软,手起刀落一气喝成,有不幸没被一刀剁头的,瞪着突兀眼珠暗自抽气,直至血液流干,方才蹬腿咽气……
刑场尸身遍布,脑袋堆积如丘,四具森白骨架仍挂在集市示众,有心性不定者,当场便忍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
刑台上血流成河,即便冲刷数遍仍洗不掉浸染木板的殷红印记。
对于新任县令的铁血政令,不光留存于当地百姓心中,更是令一众守卫也是心有余悸。
陈青没胆看这血腥一幕,直到入夜才等回娃他爹。
梁子俊脱了官服,立马钻进浴盆洗澡。娘的,要不是怕吓着媳妇,他早就虚脱倒地了。
别说百姓没见过开刀问斩,即便是他也没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公开行刑!况且这次下令执行的还是爷啊……
那可是二百多条人命!提起双臂,仍忍不住手掌颤抖,梁子俊将自个浸于水下,暗自忍耐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陈青知道他此刻定不好受,原想先让他静静,可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人出来,急的踹开门板训道“想浸死自个啊!”
强撑的意志,在看见满面急色的媳妇那刻彻底崩溃“阿青……爷怕的要死……”
陈青将湿漉漉的大头揽进怀中,杀了那么多人,不怪子俊会怕“别怕,有我陪你……”
低声安抚饱受惊吓的人,如同哄娃一般低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停止颤栗,才扶人回屋睡觉。
夜里,惊醒数次,陈青一宿没敢合眼,就怕他刺激过度,再精神错乱。
知道怕就是好事,若杀了二百来人还能平静自若,那才是真不妙呢。
公开行刑之后,县里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就怕招来县太爷的迁怒。
尤其是曾经诬陷衙差的一众百姓,更是举家逃难,就怕跑的慢了也被拉去问斩。
梁子俊对此恍若不查,明知此举过激,为保丰县能够长治久安,不得不狠下心肠按律执行。
他身为一县之令,必要时须得抛却杂念,维护立法的公正性。
博林等人心里也不是不惧,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硬挺着也得抗下这波风浪。
直到三日后,守城士兵要回城时,博林才递给他一封密函。
梁子俊深吸口气,希望别他娘的节外生枝……
“就知道准没好事!好你个死狐狸……”梁子俊破口大骂,一扫之前颓势,生龙活虎的把景王从头骂到脚。
陈青抢过来看完,揉着涨疼的额角劝道“算了,谁让你朝他借兵来着”
“那他娘的也不能把整个禹州都甩给爷啊!”梁子俊指天咒骂,这该死的混蛋,不榨干爷誓不罢休是吧?
博林抿嘴轻笑“如此一来倒也甚好,百姓视你为洪水猛兽,此时升迁倒也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梁子俊朝媳妇递个眼色,陈青见状略作尴尬的问起“不知博林可曾考取功名?”
博林不疑有他,直言叹道“小生不才,虽考中举人,却也止步于此,不过……功名本也于我如浮云……”
不等博林叹完,梁子俊和媳妇对掌一击,笑着回屋收拾行装。
陈青回身弯腰拘礼“对不住了,往后丰县就拜托你了”
“啥?”一屋子人从座上弹起,咋才平乱,就闹着卸任?
梁子俊边收拾东西,边扬声喊道“朝中暂无官员可派,景王嘱我暂代知州一职,由本官指派地方官员,亦可破格选才……”
“我不同意!”博林奔进来叫道。
梁子俊露出夏狐狸式微笑,拍着仁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衙署不可一日无官,眼下局势是拼了命好容易换来的,就这么放着不管,你舍得?”
李舒和抢过密函看罢,就欲脚底抹油。
梁子俊随后嚷道“李兄、余兄……嘿嘿,本官特提拔尔等为丰县主簿,协助新任县官治理丰县事务,待得朝廷令派官员至此地接任,尔等再行听令调遣”
“艹~”四人跺脚暗骂,这回玩大了!
李舒和拿出赫连山的气势大骂梁子俊不仗义。赫连山高兴还来不及,扬信就嚷“小的们,快来拜见新任县太爷和四位主簿!”
“喂~赫连!”李舒和气的跑出去跟他理论。
最终也没能说服这帮糙汉,被迫受了一众大礼,只能联合几人把梁子俊抱头抬脚的乱砸一气。
他们四人虽是秀才出身,却仍不够接任主簿一职,况且朝廷明文规定,不许官员于当地任职,即便只是暂顶,也与法不合。
陈青站在一旁失声大笑,舍得一身剐,换回清闲日子也不冤。
丰县他俩是呆不下去了,砍了那么多人,不说百姓惊惧,他俩也呆不自在。眼下推给别人却是刚刚好,不但能挽回衙署亲民的行事作风,也可借机开展丰县事务。
临走前,梁子俊还有事情交代,等众人落实政令,全县百姓便夹道恭贺县令升迁。
说是欢送,陈青觉得更像是送走瘟神。
做了三个月县官,却留给百姓莫大恐慌,虽说是清除了恶势力,却没赢得多少民心。
反观梁子俊一走,新任县官一上任便将罚抄来的家产悉数用于翻盖城墙,造桥铺路,如此造福万民,立即引来全县百姓的一片赞颂声。
人人都道博县令清正廉明,造福百姓,不仅为人谦逊更是难得面相和善,比那凶神恶煞的前任县令强了不知多少倍。
更有甚者,年前将梁县令的画像张贴于门板,用于阻灾挡祸,避免死去的二百多号冤魂上门索命。
博林也没想到梁子俊只此一招金蝉脱壳,不但为日后治理铺平道路,还永远留在此地百姓的门板上。
呃……不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哼~他要是知道自个比门神还管用,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赫连山擦着砍刀嗤笑。
“大当家的!我见街上也有贴您老的画像呢,嘿嘿嘿……你这可算是威震四方啊”二当家喜滋滋前来报喜,他就说凭啥都贴那混球的画像,明明他们大当家更威武才对。
赫连山暴起狠踹一脚“滚蛋!别他奶奶的现学现卖!老子才不稀罕给人驱邪避祸!”
“哈哈哈……我听说三爷不仅能够驱鬼还能止小儿夜啼,当真是居家必备的一贴良药”李舒和笑的直弯腰,看向故友还不忘指点“比之便宜爷爷也不遑多让”
“他奶奶的!哪个敢贴老子的画像,看我不拆了他家门板!”赫连山气到提刀就劈,二当家忙抱着自家老大哀求“使不得啊,咱现在有官职在身,不能……”
博林同李舒和对视一眼,笑叹梁三爷不仅机智过人,更是御下有方。
第213章双胎落地
新老爷升迁;本该贺喜的事,却令地方官员全无半点喜色,每日一反常态的勤奋点卯;生怕被揪出错处再遭池鱼之灾。
如此一来;倒也令人喜闻乐见。梁子俊刚一接任;便恩威并施,忙到几近废寝忘食。
禹州下属十二县;光卷宗就够看上半月;外加遗留下来的陈年积案,不忙到夜半三更;根本顾不及睡觉。
媳妇体谅他的辛劳,强忍不适还给他煲汤进补。梁子俊察觉后,管他什么案子;哪有宝贝儿子重要?
冬至过后;天气越发寒凉;冷飕飕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钝刀划脸隐隐作痛。
陈青顶着硕大肚皮每日查看大棚,眼见果蔬成熟,馋的几欲吞不急口水。
近来胃口出奇的好,得亏有青菜打牙祭,不然真怕肚子里的双胎跟不上营养。
再有一个月便到新年,六个多月的身子竟比八个月时还大,不光看着吓人,也令众人更担心生产那关。
梁子俊回家寻摸一圈,果见媳妇又躲在菜园偷嘴,好笑的握住那双胖手“再馋也得等做熟了吃”
陈青顺势啃口黄瓜,含糊解释“没,就过来瞅瞅”
这么好玩的媳妇可不多见,梁三爷捏着肥嘟嘟的胖脸一顿揉,末了满足喟叹“爷一会见不到你都不安心”
“咋了?丰县那头不挺好的?”陈青不解他为何惆怅。
“丰县那头是太平了,可其余县镇尚有隐患未除,远的不说,就那些拦路抢劫的土匪也得加紧整治”梁子俊唉声叹息的假意烦恼。
陈青勉力睁大眼睛,拍着人后背安抚“不急,等年后慢慢来”
“你不说给爷画铁桥的草纸吗?”梁子俊想起一茬,立马央到。
陈青抱着肚子,略显笨拙的回屋抽出宣纸递到人眼前“喏~”
梁三爷横瞧竖瞧都没弄懂媳妇画的是个啥,陈青无奈,只得用草绳编了个迷你版索桥。
梁子俊奇道“果真可行!”
铁索桥,顾名思义使用精铁打造,环环相扣,浇以铁水封口,做到承重而不断。
十六根铁索铺路,上置木板用于行车,左右辅以六根铁索架设木板围挡,防止人畜失足跌落山涧。
自打原有那条木桥断裂后,丰县百姓就只能绕路而行,故而道路崎岖,通行不便,至此才会消息闭塞,直至越来越穷。
这条索桥便是连接丰县同盂县的桥梁,穿过盂县便可直达省城。
而原本三日的路程也可缩短至一日,大大方便出行以及货物的运输。
都说穷则思变,丰县百姓在遭受压迫后,非但没能积极改善,反倒是人心不古,越发变得刁蛮势力。
清除恶霸只是前戏,日后的治理才是关键。等索桥铺好,下一步便是致富、教书,待得民风开化,渐有盈余,应该就不会净出刁民了。
梁子俊能这般深谋远虑,陈青深感欣慰,谁说他男人没志向?连三十年后的事都预计出来,哪是一般人能比?
吃过晚饭,陈青把儿子叫到跟前“良缘,过了年你几岁?”
良缘比出三根手指,口齿清晰的脆生应道“三岁!”
“三岁该识数了,明个起不许缠着小姨往外跑,给我在家规规矩矩背数,听懂没?”陈青严肃说教,再放任这小子见天疯跑,非得养成野娃不可。
良缘嘟嘴强调“我都背到二十了……”
陈青眼睛一厉,立马把后半句话堵回嘴里,语重心长的训诫“圆圆,过了年你就当哥哥了,两个弟弟都会把你当榜样,你不学好,将来怎么教弟弟?”
“我不要当哥哥……”良缘鼓起嘴巴,略显委屈的红了眼眶。
这时期的娃,已经初具自我认知能力,凡事都喜欢标注所有权。跟弟弟分享爹爹,就是他最不喜欢的事。每当阿爹和爹爹说起弟弟,良缘心里都深感难过。
就仿佛爹爹不要他了一般。
陈青暗叹口气,怪他一时疏忽,才会令长子这般抗拒“圆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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