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才伸手去捂着脑后被磕的地方,神情委屈的怨道:“爹,疼——”
望着含着眼泪的谢蓁,谢元的心肝都好像被人揉碎了掰开了,心疼之携了满腔怒火,转脸对着那两个道:“反了天了你们!”
沈姨娘机灵,不等谢元将这话往下头说人已经扑了上去,嚎啕着哭了起来,“老爷明察,妾身方才纵然是没了礼数,总也不会故意去害蓁蓁。”这样一说,脑子也转得更加厉害了起来,“妾身平日从不跟人红脸拌嘴,刚才……刚才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定是林姨娘!这定然是林姨娘故意拿那话挑了妾身,故意激得妾身跟她扭打!”
沈姨娘是为了脱身才不管青红皂白将事情都往林姨娘的身上推了过去,旁的也就算了,她可不能为了这个林姨娘而白白搭进去了自己的前程。
而林姨娘听了她这样的推诿说辞,更加是气得嘴都要歪了,恨不能再去亲自好好教训这沈胖子一顿。“是你个肥婆娘陷害我,满口胡说八道,老爷您莫要信她啊!”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事,哪有什么我陷害你的一说?难道我联合了满府的人来陷害你?”
“老爷——”阮姨娘一直静观事变,这会终于开口唤了一声谢元,“您看这……”她叹了口气,凝重了神色再去问被老爷推在地上的人:“林姨娘,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口供都能串,可册子上这些事总不能都是现成编排的,要真不是你做的……”
林姨娘宛如被雷击了几下,心知自己是被算计得死死的了。她抬眼看着阮姨娘和沈姨娘,森然笑了起来,“你们几个合起伙来害我!”
“呸!就你一个坏了心肝的在毒蓁蓁,现在败落是老天开眼!”沈姨娘被这样一骂,饶是当着谢元的面也忍不住回呛了。
谢蓁这时后脑疼得厉害,这一群子又哭又吵,实在闹得头疼,遂更是可怜巴巴的往谢元那靠,颤着声音道:“爹,疼……”
谢元身上戾气骤然加深,“当着我的面你们都还这样无法无天,可见平常在府里也各个都厉害得很。”
“什么厉害?”外头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不多时,两个年轻稳重的丫鬟扶了杵着拐杖的老夫人入内,“你们这是做什么,又是跪又是躺着的?”
谢蓁往老夫人身后看了一眼,只看见那谢文清不知道何时去了,想来也是她去请的人来。
老夫人问:“儿子,你这是要问哪个的罪?”
林姨娘一看是谢文清请了老夫人过来,心中燃起了几分期望,跪着去了她跟前,起凄然道:“老夫人,信芳来将军府这么多年,从来没做什么错事,也本本分分的伺候将军和老夫人,更生为将军生了文清。老夫人,求您看在这些的份上,救救信芳罢。”
老夫人的确是谢文清请过来的,还没闹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骤然看见林姨娘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心肠就软了三分,叫了人先起来再说。
“你敢!”谢元忽然低喝。
那林姨娘才稍露了动作想要站起来,就又听了这样一身,立即将腿给收了回去,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
来了这么一身,沈姨娘更不敢将事牵连到自己身,越发低着头往旁边缩着身子,一路往后退,偏巧又撞上谢蓁了。
谢蓁眼看老夫人怕是不明真相的时候被请了过来的,此时不趁势追究这事,拖上几日怕还有新的变化。林姨娘之前一味说自己没做过那事,直嚷嚷的要叫人查清楚了还她青白,可怎么一看到沈姨娘的那册子,倒又好像忌讳了一样。
府里头统共就只有四位姨娘,董姨娘的儿女都小,就算是去不成公宴于她也没什么好处。那么,余下的三位姨娘就都在这了。脂膏的事当初是阮姨娘督了人去查的,本当她最有可能能动手脚,可这底下的却都一口咬定了是林姨娘指使做的。最后沈姨娘又拿了账册过来,更加坐实了林姨娘的错处。
谢蓁现在也瞧不出这三个当中到底哪个才是最会演戏的,这会也顾不上其他,只能使劲将这池水搅合得更浑,好探一探深浅。
沈姨娘也偏是撞到了枪口上,才不过是蹭到了谢蓁一点,谢蓁就好似被她压到了一样,哼哼唧唧的抽着冷气喊起了疼来。
老夫人宝贝孙女,一时又将林姨娘抛在了脑后,“蓁蓁你这是怎么了?”
谢元道:“这还不都是那俩兴的风作的浪!”
谢蓁面上哼哼唧唧,可心中却忍不住暗笑,原来他这铁面无私的老爹也会告状!“祖母……”谢蓁凄凄的开口唤了一声,一切委屈将吐未吐的模样。
老夫人首先将矛头对向了沈姨娘,拿着拐杖往她身上戳了戳,示意她将身子往旁边挪一挪,“平日大家不好意思直说了,你现在这可压着蓁蓁了,还不知自觉的。”
沈姨娘脸上又白又红,又将身子往角落缩了一缩。
谢元趁着这档口将事情一一捋顺了说给老夫人听,老夫人年事已高又有耳背的毛病,府里的大小事由阮姨娘和谢陈氏各分摊了一半,又有谢元这个主心骨,极少劳烦她老人家,有一部分是怕话没说清楚就歪了事情,故此瞧见老夫人来,谢元先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到她身旁仔细说了事儿,暗忖这事关系着他的宝贝女儿,绝不能善了,之前只是出疹子的药,倘若下回是要害人性命的□□那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听了之后也不再那含含糊糊,将那拐杖直往地上头戳,恨声问:“面上瞧着你们都是好的,可没想到心思这么腌臜,竟都算计到小辈身上来了!”她回过神,指着谢文清怨愤:“你也是这没心肝的,不帮着你亲姊妹抓出下毒的凶手,竟然编排话来匡我老婆子!你姨娘重要,我蓁蓁儿的性命难道不重要?!”
谢文清之前还指望老夫人能给她娘求情,这会真是希望落空了,当即苦着道:“老祖宗,孙女……”
谢元心中也并不关心这些,对着平日还算稳重的阮姨娘道:“这样的人,府里是留不得了,你看着办罢。””
林姨娘身子弱,一听这话当即晕了过去。
而谢文清也晓得谢元是已将话说绝了,跪着过去抱着他哀求着哭道:“爹,你饶了娘这回……”眼见这边说不上话,转而将心思动在了谢蓁身上,“姐姐,你帮我求求爹饶了娘罢。”
谢蓁被谢文清紧紧抓着手,听她在耳边碎碎道是有误会,林姨娘是无辜的,说到激动出还被拽着晃了两下,“……”谢蓁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眼前突地一黑,倒下去前只想说你没事晃我干什么!看,晕了罢!!
☆、第24章 昏迷
谢文清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只见满屋子人都被涌向了晕过去的谢蓁,而她自己则恍若坠入了冰窖,醒过神来的时候浑身发凉,簌簌抖着。
阮姨娘皱着眉头看这母女俩,终于是下了决心:“来人,将抬出去林姨娘关起来先!”
谢文清不肯,哭着扑过身去抱着晕过去的林姨娘的身子不肯放,婆子们不好下手。阮姨娘不由把语调也加重了两分:“文清,你别叫我为难……”
这时谢元正抱着昏迷了的谢蓁往外头走,恍若听见这话猝然停下了脚步,背对寒声道:“亏得家里头还请了这么多的师父,你却半点是非都没学来。既然这么放不下林氏,免得你往后也记恨,你就跟她一块去罢。”
谢文清也陡的瞪大眼,涌了害怕,当即失神一般的瘫坐在地上,可谢元担心谢蓁安危,撂下这话就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老夫人行动慢,走前也在这母女前头重重的跺着拐杖叹气,跟着就去追前面的谢蓁去了。
不消半刻,给宫里头当值的太医就来了,诊治之后让众人都不必担心,“大小姐磕了头,又加上暑热争吵才一时晕了过去,应当不时就醒了。”
话饶是这样,可这左等右等也不见醒。谢元急得满屋子踱步,几个姨娘皆不敢招惹。老夫人挨着床坐,将谢蓁的手合拢在自己双掌之中捂着,伤心得垂了泪,口中时不时的念叨两句蓁蓁。
而太医也不敢走,就坐在不远处坐镇。
一屋子的人,满是严肃。
“宋显珩——”
忽然,异常寂静的屋中忽然响起了这个名字。谢元转过头去,只见是昏迷着的谢蓁嗫喏着双唇喃了这么一句。他忙冲了过去,可谢蓁仍是双眼紧闭,面上一副痛苦的神情。
“宋显珩!”又是一声,比先前还更凄然了许多。
谢元脸上神情变换莫测,转身去看已经来查看的太医,太医摸出脉象起伏不稳,只好如实回了。谢元心急,催着人将熬好的汤药端来。
谢蓁醒来的时正被谢元用汤勺惯着汤药,猛的睁开眼就对着谢元铁青的寒脸,惊愕之下就岔了气,嘴里头的药也都咳了出去。老夫人推开谢元,猛的抱住了谢蓁,“蓁蓁!你刚才可吓死祖母了。”
众人默契一致,都没提方才她睡梦中喊昭王名讳的事,所以谢蓁只看围着自己的一圈人面色复杂,却不知原委。
阮姨娘捏着帕子上前替谢蓁擦拭嘴角,脸上不掩欣喜,“人没事就好,这一遭的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谢蓁此时脑袋还有些晕沉,对上阮姨娘和蔼笑意亦是扯了嘴角回应,随后便道想歇息,谢老夫人当下扶着她躺下,嘱咐玉瓒好生照看,随后领着众人离开。
出了门,阮姨娘见谢元犹是不放心的眼神,温柔开口,“蓁蓁这妾身会多照看着,老爷放心。”
谢元觑向她微是颔首,这人入府时间最久,蓁蓁跟着她的日子也久,有她照料他自是能安心,遂沉吟道。“辛苦你了。”
阮姨娘噙着得体笑意:“这是妾身应当做的,蓁蓁也是妾身一手带大,瞧着受罪也心疼的。”
“嗯。”谢元难得委了几分柔情,能做到将蓁蓁视如己出的确是难得,语气中也附了几分亲近,“别太宠着她,会惯坏她的。”
阮姨娘凝着谢老爷,眼里噙着调笑,像是在说惯坏人的罪魁祸首分明另有其人。
谢元干咳一声,道是还有事情便离开了,阮姨娘送了人一程后便回到了自个苑子,一边吩咐婆子去厨房炖些安气宁神的汤水,等谢蓁醒了送过去。
谢文褚自方才一路跟着,此时瞧着母亲脸上的容光,知晓她是因为父亲的话高兴,不禁往深了想去,若是没有谢蓁,没有谢蓁那个娘亲,自己母亲怎会只是个姨娘,自己又怎会是庶出……这般一想,不由紧紧捏着袖子口,眼底的不甘再不掩饰。
阮姨娘将下人遣退,回头就瞧见女儿这番神色当即沉了脸色,惯是温柔的脸庞浮了怒意:“你还觉着委屈上了?!”
谢文褚极少见到母亲发火,此刻被一喝,有些懵然地瞧着,然瞧清楚了后心底那股子酸涩愈是发酵,眼底聚了蒙蒙雾气。
“方才那事要不是陈管事正好在我这,我提早察觉,只怕你现下就跟着那林姨娘一样被老爷赶出去了,还能好生站在这!”
“娘……”谢文褚嗫喏唤了一声,亦是后怕。当时御生堂送东西来时她以为谢蓁不会发现,便偷偷做了手脚,没想到后来竟发生那么多事……
“娘承认这些年确是因为蓁蓁的缘故有些疏忽你,可娘一直觉得你懂事乖巧,能让我省心,为此还很欣慰,可……可你怎么也做这种糊涂事,娘平日教导你们姐妹相亲,你都当了耳旁风了,还因着你牵连别个姨娘,你……你真是……太让娘失望了!”阮姨娘气急,她对文褚的期望有多高对于她犯错这事就有多气,可到底还是没忍心把孩子推出去,而后头沈姨娘拿了林姨娘的把柄出来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心底也是又惊又怕,愈发生气。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娘您别动气。”谢文褚看着母亲气得发抖的模样很是愧疚,极是诚恳地连连认错。
阮姨娘凝着她良久,想这些年自己里里外外待人处事皆是求个公正公允,却最终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女儿,无辜牵累了旁人……最终携了些许无奈叹了声气,出言郑重警告道。“若再有下次,我定亲自把你送去你爹那。”
……
再说谢蓁因着这一晕,倒真是得了几日的清闲,老夫人哪里肯她再受累,直接免了她上学。林姨娘被如何处置了她没去细打听,总之人已经不在府里了,而谢文清则被下令关在屋中两月。
谢蓁总觉得这事还有古怪,若不是当日自己忽然晕了过去还想劝着谢老爹往深了查一查。账本的事林姨娘像是默认了似得,可对脂膏那事……她还是心存疑虑,便吩咐玉瓒找人留意阮姨娘那房的动静,不论什么风吹草动的只管来报。
借着养伤,谢蓁赖在床上几日,谢元终于看不下去了,太医再三保证当日昏迷看着骇人,可半点都没伤了身体底子,怎么人还一日日的萎在屋中不肯下床?谢元问过陈孟阳才知道,原来他这女儿在躲学堂里的考试。
这哪使得?!
谢元有时候铁面无私,饶是谢蓁死缠都转圜不了他的心意,当即亲自提了人去学堂。
真正到了考试那日,谢蓁顶着一对熊猫眼走路飘忽地进了竹语堂,谢文褚怕她脚下绊着还挪了挪椅子,等她坐下后问纳闷问,“姐姐昨晚用功至很晚?”
谢蓁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敛眸匿了些许暗光。沈姨娘说她是瞧见林姨娘鬼祟私底下查了才得到的账本,后者借陈管事职务之便两人勾搭一起,至于那罐下了药的脂膏就更好解释——林姨娘想让谢蓁去不了宫宴,谢文清便能补了空档。可沈姨娘得到那账本的时机太过巧合,若说林姨娘有这动机,沈姨娘和阮姨娘也未必是清白,只私下让人留意了两人。
别说阮姨娘,就是眼前这人也有可能。
谢蓁眯瞪着眼显得毫无心机,含糊说道:“是杏林记的画本好看,一时入迷,就熬着夜看完了,困死我。”
“……”谢文褚无语的同时心中确是不无意外,还以为这人转性……
没过多久,沈梨妆领着贴身丫鬟施施然走进来,经过谢蓁时目光对上那一双熊猫眼,稍是停留,大抵是因着谢蓁隔三差五就送些吃的用的过去,受了照顾,两人有了些交情,此时宽慰道。“只是寻常的考试,谢姑娘无需这般紧张。”
“唔。”谢蓁厚脸皮地应声。刷女主的好感也是很重要的。
一旁听到她与谢文褚对话的都觉某人无耻。
等到卷子到了手里,谢蓁唰的变了变脸,凶狠地盯着卷子,想她这几天通宵奋斗,以为那人会刁难真真是恨不得把书都塞了脑袋里,结果——竟是这么简单!
一声轻微的调侃之笑自谢蓁旁的响起,谢蓁抬首便看到了陈孟阳倚在门边,似乎是被她的表情所愉悦,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欠揍的气息。
谢蓁忍住灭师的冲动,奋笔疾书,很快答完了卷子,正想去找某人算账却发现人又不见了踪影,交了卷子后的谢蓁杀气腾腾地出去,却被告知那人出府去了,随即拐了个弯去了谢老夫人那。
只是刚近了枕霞阁门前就听着里头似乎提到了自个名字,谢蓁的脚步顿了顿。
☆、第25章 说亲
“老祖宗,谢蓁的年岁不小了,合该找个家世样貌都过得去又能对她好的如意郎君了,您疼她留她要留成愁的呀!”谢陈氏的声音传了出来。
“牙?我牙好着呢!不用专程找人看,前些天临海送来的螃蟹我都吃得了,那螃蟹钳子硬得咧。”谢老夫人乐呵呵道。
“祖母,那东西性寒,您得少吃点儿,我说怎么没的那么快,原来都叫您给贪吃了!”谢蓁适时走进来插了话道,又转向因着她出现多少有些尴尬神色的谢陈氏,“婶婶,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