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师兄弟里，就他年纪最大，现在孩子上大学，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那就行，疗养院那边现在怎么样？收支方面的情况呢？出现问题一定要及时提出来，咱们总不能跟以前一样，白受苦吧。”
“那倒没有，现在德生堂疗养院已经打开知名度了，来的都是各地的有钱人，除了我们的标准收费，还会根据特殊情况单另缴费，这个你不要担心。”
知道叶敏是好意，高天远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那就好，你们几个帮衬着，以后师父老了，德生堂也不至于垮掉。”
只是，老爷子凭的是多年经验，而几个师兄，到底是还欠缺些火候。
这是叶敏最为担心的，就怕老爷子去了，德生堂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大夫。
“我们，顶不住大梁，前几天我还跟你二师兄商量呢，不行就回来吧，他回来，我这心里才有底气。”
跟他们这种半路出家又打赤脚的不一样，严旭是经过系统学习的。
虽然他现在更倾向于西医，让老爷子很生气，可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也不可能在京都那么大的医院里站稳脚跟。
“二师兄怎么说？”叶敏觉得很难，京都医院的待遇不错，工作也不会很累，她从来没听严旭说过有这方面的意向。
“他还在考虑，你二嫂子没户口，在京都那边也没有认识的人，她本来就性子闷，老二怕她憋出毛病来。”
提到严旭的妻子，高天远又是忍不住唏嘘。
谁能想到，老爷子徒弟中，除了小八这个另类，最优秀的徒弟、人中之龙，竟然会娶一个大自己很多岁、守寡的女人呢？
“既然二师兄有意向，那你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不过，那些嘴碎的，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的，别什么话都乱说。”
“这个我知道，走，我带你去看看，都这个点了，你嫂子肯定做饭了，她这两年跟着潮生，药膳做的有模有样的，今天你尝尝。”
“那就太好了，我馋三师兄的药膳很久了，结果来的不凑巧，殷桃又生了。”
“就是平时你来，也不一定吃的上潮生亲手做的，今年经过师父同意，潮生也开始收徒了，现在德生堂已经有三个徒弟了，平时的药膳，都是他那三个徒弟做的。”
“是吗，那，他们是不是要叫我师叔？”没想到短短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叶敏一脸惊奇。
“到时候你问吧。”看着跟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小师妹，高天远笑的高深莫测。
当叶敏看到宋潮生的三个徒弟，师叔师姑什么的，卡在喉咙里一个声音渣儿都发不出来。
叶敏跟着高天远回到德生堂后院，正好看见小安安拽着老爷子的胡子拔的起劲儿，老爷子疼的嗷嗷直叫唤，偏偏眼里都是喜悦。
“安安！这是大舅舅。”害怕小家伙理解不了，叶敏索性直接让他叫舅舅。
“大丢丢……”只是看了高天远一眼，小家伙就继续跟老爷子的胡子较劲儿了。
“嘿，这小家伙……”
“别，小八，难得师父这么高兴，让他们祖孙玩儿去吧。”高天远却拉住了她。
“就是，今天安安过来，师父高兴呢，之前就一直说要去京都看你们，结果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们都不放心。”
一旁刘庆明也符合的点头，让叶敏打消了阻止孩子的念头。
“安安，过来妈妈抱抱，师公累了，乖。”
直到看老爷子面露勉强，叶敏才招呼孩子过去，不能继续闹了。
“丢丢抱。”小家伙却主动朝刘庆明伸出了小手。
自从上次的绝食事件之后，小家伙虽然吃饭了，却会自己注意，只要有其他选择，就不让叶敏抱他。
“走走走，丢丢抱着咱们小安安去后面玩，走喽，开飞机喽……”
将孩子架在脖子里，刘庆明欢脱的跑起来，引得小家伙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时候怎么有时间，之前听说你们去国外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你有没有事？”
被叶敏扶着坐到他的躺椅上，老爷子才悠悠开口。
“就是一点小意外，我没事，本来回来就应该过来看望你们的，结果公司事情比较多，安安又到了周岁，忙的一时间没顾得上。”
“看不看我们的，倒是次要的，我看你最近体虚，平时多注意饮食，没事就自己开个方子，好好补补。”
“嗯，我知道，最近就是太忙了，没休息好，精神有些不济，你呢，我看你脸色也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老毛病了，一变天儿就这样，过两天就好了。”随意的挥了挥手，老爷子大手摁在膝盖上，轻轻揉搓着。
“这次过来待多长时间？”最小的徒弟，也是最用心、能力最强的，老爷子基本不担心她的生活问题。
“四五天吧，我爸在同城县城边上看中了一块地，我过来帮他看看，然后就是过来看看你。”
“嗯，今晚住在这儿？我看着安安怪讨人喜欢的。”
“这，今天是我妈送我过来的，今天回去跟我爸合计合计，明天还约了土地局的人吃饭，等明天忙完了，我再过来住一晚上吧。”
“也行，你看着安排。”老爷子掩下眼底那一抹失落，点了点头。
“听大师兄说，你准备翻修德生堂？我安排人过来好好设计一下？他们都是专业的，绝对会按照你的要求，做出最合适的文案。”
“不用，就是个小店面，后面的都不动，我是想着，给里面加些西药的东西，方便病人们选择。”
“师父……”老爷子以前可是很恃才傲物的，虽然中医越来越式微，老爷子却跟大多数杏林国手一样，并不待见西医。
这现在突然要加入西医元素，怎么可能让叶敏不惊讶？
“老头子我虽然脾气犟，却还没老眼昏花，哪个好哪个坏，还是能看出来的。”
老爷子说着，不满的瞪了叶敏一眼，后者只能无语的摸摸鼻子。
“师父有想请过来的人了吗？”见老爷子有兴致，叶敏借坡下驴的问到。
“嗯，老二打电话，说是他准备回来了，回来正好，有他在，也不用担心别的。”
“……”这二师兄什么意思，大师兄那边是还在商量，怎么师父这边就已经有信儿了？
“你跟我过来。”突然想到什么，老爷子叫着叶敏去他的房间，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叶敏。
“师父！”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叶敏顿时惊呼出声。
“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好好看，越来越没样子了。”
有些不满，老爷子直接起身关上了房门。
“这东西你收着，等我哪天归西了，你就拿出来给他们几个看看。你条件好，京都离这里又远，没给你准备什么值钱的，库房里，你自己去挑，看上什么拿什么。”
“不是，师父，你这是不是太心急了。你的身体，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你急什么？”
“胡说，再活十年八年的，那成老妖精了！”没好气的瞪了叶敏一眼，老爷子接着开口。
“德生堂前后，以后按股份制算，一人一份，你大师兄条件差些，我算了两份，只要他们几个经营的好，都不会饿肚子。”
“明生和明亮没有一技之长，这块地皮就留给他们，以后还能在这里吃上饭，另外几个人，我在外头都安排好了院子。”
看得出来，老爷子是真的都替其他人打算好了，几个师兄，每个人一套院子，都围着德生堂呢。
“我这里的一点积蓄，算是彻底花光了，以后怎么样，就看他们自己了，若实在活不下去，小八你看着帮衬一二。”
老爷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他的两个养子了。
“师父放心吧，五师兄六师兄现在在阿瑾的手下，养活自己没问题，而且，我在京都开了一家保全公司，等他们退下来，可以去管理保全公司。”
“嗯，那就好，那就好，走吧，跟我去库房看看。”
老爷子说完，小心的从他那口古董一样的朱红漆箱子里翻出一个红布条栓着的钥匙。
“看来我才是最占便宜的，老头子，你这库房里有宝贝啊。”
看老爷子藏的这么深，叶敏笑着打趣儿。
以前，库房可是从来不落锁的，所有药材都在里面放着，随时会取用，锁什么锁。
“你自己挑。”老爷子却脸色平静，甚至带着一分沉重，这让叶敏不得不正色以待。
“师父……”看着老爷子对着一个陶土罐子一本正经的上香，叶敏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过来给你师叔上炷香。”老爷子退到一边，吩咐叶敏过去上香。
“师叔？”她怎么从来没听老爷子提到过？
“上次陆小子能活命，全凭了你师叔的法子，你该磕个头。”
“哦。”老爷子的话，让叶敏很快明白过来，是上次陆谨之中毒的事情。
“明生和明亮，是你师叔的孩子。”等叶敏上完香，老爷子领着她查看库房里的存货，一边低声的讲述那些被封存起来的故事。
原来，当时师兄弟两个人，师弟的能力更为突出，药方也诡变凶猛，虽然惊险，却每每能够药到病除。
后来，师兄弟两个人同时看上了师父的小女儿，他们的小师妹，原本的纯真和平被打破。
老去的师父有意从他们两人中选出一个继承衣钵，所以有了那场改变所有人的比试。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更为优秀的师弟会落败，失去了他竞争小师妹的机会。
心高气傲又恃才傲物的师弟，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晚上，离开了药堂，一个人远走他乡，从此音讯全无。
直到师弟离开后，师兄才从小师妹的嘴里知道，她喜欢的人，只有小师弟。
痛苦、迷茫困扰着刚刚获得继承权的大师兄，却又舍不得小师妹难过，两个人假结婚，瞒着师父过着同床异梦的日子，直到师父去世，两个人终于说出真相。
再后来，小师妹背井离乡，一个人偷偷踏上了寻找爱人之路，从此五年无音讯。
而大师兄，也终于向命运低头，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并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再见面，已经是小师妹出走后的第十二年了。
形容枯槁的小师妹将一双孩子带到他身边，请求他善待两个孩子之后，终于熬不住香消玉殒。
又过了两年，阔别多年的师弟终于回来，再次跟他比试医术。
大师兄没有想到，他的医术毒术会那么厉害，不敌之下，大师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师弟。
小师弟是痛苦的，悔恨的，却最终，又恢复了平静，留下两句模棱两可的话，离开了药堂。
几天后，大师兄收到噩耗，小师弟被黑社会控制。
大师兄这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西南山林，为那些贩毒分子服务。
这次，也是因为利益不均而引发的纷争。
最后的最后，小师弟用他的药迷晕了守卫的人，就在大师兄以为他能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却选择了一把火烧了所有人。
“你师叔他，活着的时候干了不少错事，当时的很多毒药，都是他研究出来的，他胆子大，总能独辟蹊径，找到最有利的切入点，谨之的毒，如果是我，是没办法解决的，也算他终于干了一回好事。”
讲述完那些陈年旧事，老爷子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垂垂死气。
“师父，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语言显得异常苍白，叶敏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经历了风霜雨雪的老人。
“可能是大限要到了，最近经常想起以前的人和事，记忆都越来越好了。”
郭老并不觉得，这是多么沉重需要回避的问题，神情坦然。
“……”
“这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当初我跟你师叔们留下的，你喜欢什么尽管拿走，以后若是碰上他们两个人有事情，一定要多帮一把，算是师父最后的请求。”
“师父！五师兄和六师兄在阿谨那里，肯定不会有事，我会看着他们的，最近我在试着给他们介绍合适的女孩子，你还得给他们挣彩礼钱呢。”
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这个沉重的问题？她其实，特别特别害怕有身边的人离开。
“傻孩子，这是阎王爷的事儿，时间到了，谁也没有办法。”
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叶敏的头，老爷子用他的方式，安抚情绪低落的小徒弟。
“你把这么重的担子压我身上，就想用你这些破铜烂铁的打发我？想都别想，想我拿着东西也行，你准备好等值的东西，我下次回来再说。”
这个时候，除了逞强示凶，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师父，小八，吃饭了。”库房外面，高天远恭敬的开口提醒。
以前，这里是库房，所有药材都在这里，他们可以随便进出，取药、制药。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被师父上了锁，再也不允许他们靠近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破旧的库房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兄弟几个却从来没有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对他们几个而言，老爷子算是在生父母，既然老爷子不让他们碰，他们不碰就是了。
“来了。”朝着门口应了一声，老爷子才回头，认真的看着叶敏。
“关于你两个师兄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个事情，你听了就听了，烂在肚子里，不要再让他们知道了。”
两个养子都是心性单纯的人，老爷子不想他们再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迷失了自己。
“如果，他们自己已经知道了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是在特殊编制的特种部队，想查点什么其实并不难。
而他们的身世，疑点确实挺多的。
那个时候，一般家里都能吃饱穿暖了，谁家会没事把一对健健康康、水灵灵的双胞胎丢了的？
“自己知道了，就知道了吧，这个事情，以后你我不提就是了。”
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无奈的叹了口气，领着叶敏出去，再次挂上了锁子。
饭菜，是德生堂现在的第三代徒弟做的，也就是高天远之前提到的宋潮生的徒弟。
“小八不是要当师叔吗，快点吃吧，都是师侄孝敬你的。”
高天远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看着叶敏笑的一脸老实，却让叶敏异常尴尬。
“呃，咳咳，大嫂，你别听大师兄乱说，我就是开个玩笑的。”
叶敏真的是一脑门的冷汗，谁知道，宋潮生的徒弟，会是高天远已经五十多的妻子。
还有两个也是学中医理疗的，年龄看起来都跟宋潮生差不多。
不过，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在她面前还有些拘谨，简单的打了招呼就去后面了。
那里，还有几十个老人等着他们的安顿呢。
“三师兄都已经收徒了，大师兄还没打算吗？德生堂的规模越来越大，我看有不少医学院的学生过来实习，大师兄没瞄一个好苗子？”
“还是算了，大学生都有傲气，学的又是排好的教程，跟我们这种野路子不一样，招来还不是给自己找事儿。”
按理来说，他现在收徒也是可以的。
从今年开春开始，老爷子基本已经不出手了，除非遇到特殊的疑难杂症，其他时候都是他在坐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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