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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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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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大夫抓好药,付了钱,才走到顾射身边,低声道:“你要不要紧?是再歇息一会儿,还是先回去?”
  顾射慢慢地睁开眼睛,按着扶手站起来道:“走吧。”
  陶墨见他身形摇晃,急忙扶住他。
  顾射胳膊微微一缩,终究没有推开他。
  陶墨将他送上马车,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回客栈。
  金师爷、老陶都已经回来了,看到顾射包着胳膊走进来,都是大吃一惊。
  金师爷道:“怎会如此?”
  顾射道:“遇袭。”
  金师爷与老陶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
  老陶焦急道:“少爷和郝果子他们呢?”万一陶墨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后九泉之下如何向陶老爷交代?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压抑许久的嗜血冲动再次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止。
  他正在心里发着狠,便见陶墨一脸疲倦地从外面进来了。
  “少爷。”老陶上前一步,确认他上上下下毫发无伤之后,才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他是一个人进来的。“郝果子呢?”
  陶墨一愣,才记起郝果子和桑小土还在山上,叫了一声糟糕就往外跑。
  老陶立刻追了出去。
  金师爷望着面色苍白的顾射,低声道:“顾公子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顾射点点头。此刻就算金师爷想问什么,他也是懒得回答的。





66、新仇旧恨(三) 。。。 
 
 
  老陶和陶墨驾车赶到河边。
  郝果子和桑小土正沿河垂头丧气地走着,看到马车,先是一惊,随即欢呼扑来。
  老陶停下马车。
  陶墨等他们走到近前,满含歉疚道:“你们久等了。”
  郝果子急躁道:“少爷!你和顾射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
  桑小土跟在他身后,虽然未说什么,却也满脸的忧色。
  老陶摆手道:“的确出了点事,回去再谈。”
  郝果子看陶墨和老陶脸色不虞,不敢再问,拉着桑小土上马车。
  有了郝果子和桑小土赶车,陶墨与老陶自然回到车内。
  在来的路上,陶墨已将遇袭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老陶,只是当时赶得急,不及细想,如今老陶才得空回想此事。“那刺客作何打扮?”
  陶墨想了想道:“穿着平常的衣服,脸上蒙着布。”
  老陶道:“这青天白日的,想来也不会穿夜行衣。”
  陶墨道:“啊,还不知那个半路杀出来的侠客是谁,如今怎么样了?”
  老陶眼神闪了闪,半晌方道:“那人,或许是我的手下。”
  陶墨怔忡地看着他。老陶模样未变,但是自从来了邻县,他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无论是那一掌碎碗的武功,还是他口中的手下。
  老陶见他如此神情,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口中的东家,就是魔教的明尊。”
  “魔教?”陶墨一惊。他虽对江湖事知之甚少,但魔教二字却不陌生。如今魔教正是如日中天,茶馆酒楼哪处说书的不提?或褒或贬,或真或假,莫衷一是,他从未放在心上,不想相处了两年的老陶竟然是魔教中人。“那,木春呢?”
  老陶道:“他原姓端木,名回春,是魔教新一代的长老。”
  陶墨气息略急,显是一时未能接受。“那你……”
  老陶道:“我原名卢奇园,是魔教长老。若非我后来……”他顿住。那一段与他而言,是不堪回首的往事。纵然明尊大肚,不再计较,但他的所作所为到底让魔教元气大伤,弟子损伤无数。可叹,他自怨自艾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竭尽所能为魔教效力。只是如今细细算来,他回到魔教之后,还不曾为魔教做过什么,却一直在动用魔教子弟为他做事。
  陶墨看老陶神情委顿,面有郁结之色,知他不愿重忆往事,忙打岔道:“不知你的手下有没有抓住刺客?”
  老陶回神,摇头道:“还未及联络。等回客栈再说吧。”
  陶墨听他提到客栈,不由想起顾射,心里顿时像装了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恨不能撞上一对翅膀飞回去。
  老陶道:“对了。关于我出身魔教之事,你莫要对第二个人提起。”
  “任何人?”陶墨踌躇。顾射说不定会问起那个侠客,若是不能言明,只怕他要胡乱猜测,走许多歪路。
  老陶道:“郝果子、顾射都莫要说。”
  两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倒也不怕外面听见。
  陶墨愕然。他以为他要瞒着顾射,不想竟连郝果子也一同瞒着。
  老陶道:“朝中局势晦涩不明,魔教处境玄妙,越少人知道我的身份越好。”
  陶墨想到关于魔教的重重传闻,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我说与你知,但你只可藏在心里,千万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去问顾射。”老陶慎重地叮嘱。
  陶墨见他说得正式,也不敢大意,忙问道:“和顾射有关?”
  “是和顾射的父亲有关。”老陶见他一脸茫然,蓦然想起陶墨还不知顾射家世,话到咽喉又掉了包,“他的父亲似乎与黄广德是旧识,有几分交情。”
  陶墨脸色一白。
  “此事顾射应当不知。”老陶想了想还是决定替顾射开脱,“不过顾射之父也非等闲之辈,你与顾射相交要拿捏好分寸。”
  陶墨定了定神道:“他父亲是谁?”
  “你与顾射交浅,何必言深?你若知道他父亲是谁,日后与他见面不免束手束脚,倒不如不知。”
  老陶虽然未明说是谁,但是这口气分明暗指顾射之父来头非同小可。陶墨想到顾射平日吃穿用度和言行举止,心头凉了半截。
  马车回到客栈,金师爷正在堂中等候,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不由舒了口气。
  老陶道:“顾射呢?”
  金师爷道:“回房睡了。不知他伤势如何。”他看向陶墨,陶墨心不在焉。
  桑小土听到顾射受了伤,脸都吓白了,连忙跑到楼上去伺候。
  “罢了,都累了,不如都歇下吧。有事明日再说。”老陶道。
  金师爷等陶墨回来原本是想解开谜团,但听老陶这么说不由有些不太甘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满腹疑问暂且搁下,与他们一同回房休息。
  郝果子原本想从陶墨口中打听点什么,但见他回到房间便闷头倒在床上,不敢再问。
  一宿无言。
  至清晨,金师爷等人陆陆续续下楼。
  陶墨和郝果子又是最后一批。
  陶墨下楼看到顾射在座,不由一怔。尽管昨夜心中将老陶的话翻来覆去想了数遍,并暗暗下定决心要与顾射划清界限,但一见到他,那些保证那些决心瞬间破了功,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就挪到他的面前,嘴巴自顾自地张开道:“你的伤怎么样了?痛吗?”
  顾射淡淡地摇摇头。
  怎会不痛?他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去世的心痛之外,就属这次最痛。但痛是感觉,说与不说都会痛,既然如此,他何必说出来?
  他虽然没说,陶墨看他不同以往的苍白脸色也能猜出大概。“你,你吃清淡些吧。”他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金师爷听他说得缠缠绵绵,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不由有些上火,抢话道:“不知何方鼠辈这样大胆!不如我们报官捉他?”
  老陶道:“只怕拿不住。”他说着,朝陶墨看了一眼。
  陶墨心领神会。老陶是在暗示他没有捉住。
  金师爷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这里的县令不叫人拿住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能拿住别人。”
  陶墨在顾射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两只手自发地帮他布菜,眼睛却看着金师爷,问道:“你昨日不是说去见侯师爷?如何?”
  金师爷道:“我说我是东家派人打听案子的,他虽有些不大高兴,倒也未曾起疑。”
  老陶道:“这便好。他可透露了什么消息?”
  “可风紧得很。”金师爷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才接道,“不过口风再紧也没用。只要有风,我就能听出味来。他让我不必担心此案,说是上上下下毫无疑点,定能定谳。”
  郝果子冷笑道:“放屁。这样还叫毫无疑点?”
  “这说明什么?”金师爷冲他一眨眼睛。
  老陶接话道:“毫无疑点是虚的,上上下下才是真的。”
  “什么意思?”桑小土悄悄问郝果子。
  金师爷道:“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
  老陶皱眉道:“莫不是连刑部都打点妥了?”
  金师爷道:“何必打点刑部?只要打点好通着刑部的关系,这就算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再说,樵夫是自愿认罪,再清楚明白不过的案子,就算没打点,以刑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作风,只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眼。”
  陶墨沉下脸道:“这是一条人命!怎么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睁一只眼闭一眼?”
  金师爷道:“东家是新官上任,见过的案子少。刑部是什么地方?天天听得看得都是大案,他们手中多的是灭门惨案。一条人命与满门几百条人命相比又如何?”
  陶墨下意识地反驳道:“话不可这么说。一条命也很珍贵的。”他说完之后,又自觉反驳无力。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顾射突然开口。
  陶墨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金师爷长叹,“可惜,天下做如此想的官太少了。”
  郝果子道:“少又不是没有。有我家少爷不就好了。”
  金师爷忽而笑道:“我突然希望东家有朝一日能官拜刑部尚书,或大理寺卿。”
  陶墨听得连连摆手,“我,我当个县官尚且不济,怎敢如此奢望?”
  金师爷哈哈一笑。他原本只是随口一句,倒也并非真有此意。陶墨目不识丁,当个县官已是勉强,想上达三公九卿的确是异想天开。
  顾射看着陶墨帮他剥着蛋壳的侧脸,眼神一柔。“京官束缚甚多,倒不如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来的痛快。”
  陶墨闻言抬头,见他眼波温柔,一时竟痴了。
  “咳。”老陶干咳一声,“金师爷他们还不知昨日发生之事,少爷不如说一说吧。”
  陶墨慌忙回神,脸上红晕阵阵,支支吾吾半晌才定下神,将昨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他口才平平说得并不精彩,但郝果子和桑小土一看顾射包扎的伤口,眼前就仿佛出现了昨日惊险的画面,个个大惊失色。
  陶墨说着说着,想起昨日顾射推开自己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当时顾射没有发现那支箭,又或是发现了却没有及时推开,那他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老陶昨日听陶墨说起这件事只是当事来听的,不曾有特殊感觉,如今再听一遍,看旁人变幻多端的神情,才惊觉顾射竟是舍身救了陶墨的。毕竟顾射再聪明,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那种情况下断不可能靠一张嘴说退对方。推开他应当是出自顾射本能的反应。
  也就是说,顾射的下意识是在保护陶墨的?
  老陶很快推翻这种轩想法。或许只是顾射救人的本能罢了。
  陶墨看到众人都沉默不语,知他们都被昨日之事吓住,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人说不定是附近的强盗。”
  顾射道:“并非强盗。”
  众人目光齐齐朝他看来。
  “这样身手的强盗何必在荒郊野外守株待兔?”顾射道。
  老陶道:“那依你之见?”
  顾射平静道:“是杀手。”
  郝果子和桑小土都觉得后颈一凉。
  金师爷忍不住捧起粥碗,用双手捂着。
  老陶道:“你是说,那人就是冲着你和少爷去的?”
  顾射别有深意道:“比起刺客,我更好奇另外那个出来阻止的人又是谁。”
  老陶不自在地别开脸。
  顾射嘴角微动,似笑非笑。
  郝果子脱口道:“什么人要杀少爷?难道是黄广德?”
  老陶皱眉。
  郝果子自知失言,立刻垂头忏悔。
  金师爷道:“你们口中的黄广德可是洛城知府?”
  从黄广德这个名字出现起,陶墨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听到洛城知府四个字,更是难看到了极致。
  金师爷看他脸色,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却识相地没有追问下去。
  顾射突然道:“也有可能是杀晚风的凶手。”
  金师爷道:“有此可能。那人能买通县令,疏通上下,说明神通广大!四周定然布满他的眼线。说不定,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光天化日,因他的话竟变得阴森起来。
  看郝果子和桑小土不断地看着周围,老陶叹气道:“我们不如先回谈阳县再做计较。”
  此言立刻得到金师爷等人一致赞同。谈阳县到底是自己的地盘。
  几人当下回去收拾行李。
  顾射想起顾小甲独自回谈阳请讼师,不由轻轻蹙眉。
  “你在担心什么?”一直关注着他的陶墨问。
  顾射道:“伤口痛。”
  陶墨大为紧张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
  顾射摇头道:“歇歇便好。”
  陶墨原本想亲自送顾射回房间,但目光扫到一旁的桑小土和老陶,原本迈出去的步子就这样地收了回来。
  “你随我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顾射向陶墨丢下话,便往楼上走去。
  陶墨不敢看老陶的脸色,抬步跟了上去。
  





67、新仇旧恨(四) 。。。 
 
 
  同样的房间,顾射住得便与别个不同。
  盆栽是修剪过的,床上铺的盖的全是崭新的。香炉摆在茶几上,冉冉地冒着香气。
  顾射在桌旁坐下,悠然地斟了两杯茶。
  若非他臂膀上的绷带太过惹人瞩目,陶墨几乎以为他们并未离开谈阳,顾射一如往常地邀他下棋,而他也如平常那样地来赴约。
  “你有心事?”顾射将其中一杯推到桌子的另一边。
  陶墨犹豫了下,终究在桌子那边坐下。“没有。”
  顾射道:“说谎。”
  陶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在顾射面前,他总是无所遁形。老陶的话成了他的心结。尽管他心中一再说服自己,顾射是顾射,顾射之父是顾射之父,但每每他找借口逃避时,父亲含恨而终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叫他。
  “老陶对你说了什么?”顾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陶墨这样的反应略出他的意料。
  陶墨惶然抬首,“你怎么知道……”
  顾射道:“与我有关?”
  陶墨慌乱地别开双眼,不敢与他正视。
  顾射道:“因为我是顾弦之?”
  陶墨一愣,不明他所言何意?
  顾射缓了口气道:“你不必口口声声称我为顾公子,叫我弦之。”
  陶墨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讷讷道:“我字舞文。”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字起得这般可笑,明明大字不是一个,却偏偏叫了舞文。
  顾射不以为意,低声唤道:“舞文。”
  陶墨脸上一红,低头望着茶杯,“弦之。”
  “朋友之间互称对方的字,实属平常。”顾射漫不经心道,“我们应当是朋友吧?”
  “自,自然是的。”陶墨激动不能自已。想茗翠居初见,他如众星捧月,傲立人群,自己没于暗处,暗淡不可见,两人如皓皓明月与幽幽萤光,天差地别,怎料到今日能把茶言欢,互道友朋?
  顾射淡淡反问道:“是么?”
  一句“是么”呼应之前的“说谎”,如当头一盆凉水,浇得陶墨浑身冰凉。他手紧紧地握茶杯,杯中水轻晃。
  顾射垂下眼睑,缓缓起身。
  陶墨心头一紧,脱口道:“你父亲……”
  顾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问道:“我父亲如何?”
  陶墨喉咙像被卡住似的,半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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