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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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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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墨尴尬道:“来得匆忙,忘记准备了。”
  顾小甲心中窃喜,故意瞪大眼睛道:“忘记准备?可是我顾府的规矩是必须投拜帖,才能见我家公子的。”他见陶墨面露难色,坏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准备文房四宝?”
  “不用不用。”陶墨身体往后一跳,“我下次再来吧。”说着,他不等顾小甲反应,直接跑了。
  他一跑,顾小甲傻眼了。里头那一位可还在府里头等呢。虽然刚才顾射什么都没说,但瞎子都看得出他还是期待陶墨的到来的。
  等陶墨身影消失在巷子的转弯处,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喂,你等等!”





15、名师高徒(六) 。。。 
 
 
  顾小甲追出两条街,才追到陶墨,“你,你怎么走这么快?”
  陶墨茫然道:“不会,我也是两条腿。”
  顾小甲差点有一口气提不上来。
  陶墨见他不语,转身又要走,顾小甲急忙跳到他面前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回县衙。”
  顾小甲大惊,“怎的这么快就会县衙了?”
  陶墨羞涩道:“我想请金师爷写拜帖。”
  “这个,其实拜帖也不是很重要的。”顾小甲支支吾吾半会儿,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回扯,“你随我去,我替你通报。”
  “不好不好。”陶墨慌忙甩开他的手,“礼不可废。万一惹恼顾射就不好了。”
  顾小甲暗道:你拖拖拉拉不去,才会惹恼公子。“你放心,有我在,公子断不会说什么的。”
  “这也不妥。”陶墨坚持道,“若是让其他人知晓,对顾公子不满就不好了。”
  谁会因为这等小事对公子不满?顾小甲几乎无语。
  陶墨道:“不如这样,我先回县衙,等金师爷得空为我写好拜帖,我再登门拜访。”
  顾小甲疑惑道:“为何要等金师爷得空?”
  陶墨红着脸道:“金师爷正在处理公务,写拜帖这样的私事本不该劳烦于他,理当等他得空再说。”
  这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顾小甲瞪眼道:“你准备这样让我家公子等你?”
  陶墨茫然道:“我还未投拜帖,你家公子怎么会等我?”
  顾小甲一窒,咬牙道:“罢罢罢,这拜帖由我替你写吧。”
  “如此,不好吧。”陶墨还在迟疑。
  顾小甲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这样还有什么不好?”
  陶墨道:“万一你家公子认出你的字迹,或许会疑心我不够诚意。”
  “你想得太多了。”顾小甲猛一跺脚,“你放心,我断不会让公子看出我的字迹就是!”
  他既然夸下海口,只好努力兑现。
  望着陶墨喜滋滋地在旁研磨,顾小甲心中全然是自作自受的郁闷。
  “你怎么用左手写?”陶墨问。
  顾小甲没好气道:“公子何等眼光,若我用右手写,不论写得如何,都会被公子一眼看穿的。”
  陶墨惊讶道:“原来你竟然左右两只手都会写字。”
  “不,我只会右手。”顾小甲说着,一笔已经落下去了。
  陶墨:“……”
  足足一盏茶,拜帖才算写好。
  “这,”陶墨面露难色,“不知顾射看不看得懂。”
  顾小甲看着拜帖也是底气不足,“大约,懂的吧?”
  两人面面相觑。
  顾小甲道:“要不,还是不要拜帖了。”
  “还是要的好。”陶墨将帖子抢过来,“反正我目不识丁,写出这样的字也是情有可原。”
  ……
  目不识丁?
  情有可原?
  顾小甲恨恨地咬笔杆。
  
  拜帖呈上。
  放在顾射面前的已经不是粥而是茶了。
  顾小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射的脸色。
  “请进来。”顾射将拜帖放在一边,淡淡道。
  “是。”顾小甲松了口气,立马转头将等在门外的陶墨叫进来。
  陶墨忐忑地进来,第一眼就看顾射的表情,第二眼看放在茶杯旁的拜帖。
  “你写的?”顾射问。
  陶墨想点头,又觉羞愧,涨红脸,进退两难。
  顾射道:“用我家的笔墨纸砚?”
  陶墨结巴道:“出,出门仓促,未及准备。幸好,幸好这位小哥帮忙。”
  顾小甲看在同坐一条船的份上,为他开解道:“陶大人怕坏了规矩,所以一定要亲手写一张拜帖给公子。”
  “亲手?”顾射目光如电,扫过顾小甲的手。
  顾小甲低头一看,手上墨汁清晰可见。
  陶墨也看到了。他忙道:“不要怪他,是我胁迫他的。”
  “胁迫?”顾射似笑非笑,“你胁迫我府上的人?”
  顾小甲想用脑袋撞柱。事情为何越描越黑了?
  陶墨反应过来,急道:“不不不,是请求。”
  顾射手指在拜帖上轻轻一点,“此事暂且不提,你来我府上何事?”
  陶墨拱手道:“我有一事相求。”
  顾射唇角微扬,慢条斯理地拿过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才道:“何事?”
  陶墨道:“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佟府。”
  顾射道:“作甚?”
  “验尸。”
  顾射手指一僵,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你说做什么?”
  陶墨以为自己口齿不清,字正腔圆道:“验、尸。”
  顾小甲猛地跳起啦,“你以为我家公子是什么人,竟然让他陪你去验尸?”
  陶墨踌躇道:“我对验尸一窍不通,所以我想顾公子或许是懂的。”
  顾小甲冷笑道:“你们县衙不是有仵作吗?好好的仵作不去请,偏要让我家公子去验尸,你分明是在戏弄我家公子!”
  “不不不。”陶墨慌忙摆手道,“我是想,大家都请顾公子帮忙,所以顾公子一定会有顾公子的办法,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问问。其实不会也没什么的,我,我还是走了。”他迅速转身,刚要迈步,就听顾射淡淡道:“等等。”
  陶墨身体僵住,一点点地回身,不安地看着他。
  “我记得佟姑娘的尸首已经验过了。”顾射道,“为何还要再验?”
  陶墨道:“今早有人为佟姑娘击鼓喊冤。我想,或许有疏漏之处。正如金师爷所说,这世上知道真相的,只有佟姑娘自己而已。”
  顾射道:“是金师爷指点你去二度验尸?”
  陶墨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走一趟。”顾射起身。
  顾小甲急道:“公子不可去!公子千金之体怎能去做这样……这样污秽之事?”
  “污秽?”顾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顾小甲垂头,“是我失言。”
  “走吧。”顾射向陶墨示意。
  陶墨喜不自胜,就差没有手舞足蹈。
  
  由于陶墨是两条腿跑到顾府的,所以去佟府只要坐顾射的马车。
  上了马车,陶墨才知顾射平日里是什么享受。
  狐毛毯,貂毛垫,碧玉枕头,紫金暖炉。车中黄花梨小茶几连着车厢,一套白玉茶具稳稳地放在上面,任由马车行走,一晃不晃。
  陶墨好奇道:“它们怎么不动?”
  顾射慢吞吞地泡着茶,“慈石。”
  陶墨瞪大眼睛,“难道是镶嵌在桌子里?”
  顾射将其中一只茶杯放在他面前,“你准备如何破此案?”
  陶墨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射侧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也好。”
  
  到了佟府,顾小甲前去投拜帖。
  门房却道:“今日小姐出殡,老爷夫人都去了。”
  马车被猛地打开,陶墨从车上跳下来,急道:“去了多久?”
  门房道:“天未亮就走了。”
  陶墨又爬回车上,对顾小甲挥手道:“我们快追。”
  顾小甲吃惊道:“追什么?”
  陶墨道:“万一下葬,就不能验尸了。”
  顾小甲跺脚,“出殡就已经钉了棺,哪里还能验尸?”
  门房听他们对答,更为吃惊,“怎的又要验尸?”
  陶墨道:“且不说这些,快说他们去哪里下葬?”
  门房垂头,“小人不知。”
  陶墨瘫坐在车上,捧着脑袋道:“这可如何是好?”
  顾射道:“不如喝茶?”
  陶墨抬头,正好迎上顾射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心神荡漾,只觉一身焦躁懊恼都随之散去,眼里心里只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16、名师高徒(七) 。。。 
 
 
  陶墨没开成棺,十分懊恼。
  老陶知道前因后果,却暗暗谢天谢地。开棺验尸不是小事,尤其是已经下了葬,陶墨手中又无切实证据,若真闹出事来,只怕不但热闹一锤先生,还要赔上头上官帽。
  他见陶墨心情郁卒,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崔典史已经派人查到那击鼓男子的身份了。”
  陶墨眼睛一亮,“谁?”
  “那男子名唤蔡丰源,是邻县的一名书生。”
  陶墨道:“他认得佟姑娘?”
  老陶踌躇了下道:“理应不认得。”但是偏偏认得了。
  陶墨皱眉道:“那他们是如何认得的?”
  老陶道:“少爷可以让崔典史派人将他请过来,说明前因后果。”那蔡丰源既然敢击鼓上堂,想必已有了交代的觉悟。
  “不妥。”陶墨道,“还是我亲自去问的好。”
  老陶见他说走就走,忙道:“少爷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陶墨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穿着官袍,懊恼道:“啊,我竟然穿了这一身去见顾射。”
  老陶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佯作惊讶道:“少爷去见了顾射?”
  每次老陶提起顾射,陶墨都有些羞愧,垂头道:“我想请他与我一同开棺的。”
  老陶道:“那顾公子是文人,怎会验尸?”
  陶墨道:“可是他随我去了。”
  老陶愣了下,对顾射的心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顾公子关心佟姑娘的死因。不过他到底是一锤先生的高徒,少爷与他还是莫要太亲近得好。”
  陶墨疑惑道:“他既是一锤先生的高徒,我理应亲近才是,为何反倒不能亲近?”
  老陶别有深意道:“我怕少爷的亲近并非顾公子所愿。”
  陶墨的脸刷得红了,“我去换衣服。”
  老陶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何最近断袖之风如此盛行呢?
  
  陶墨换了衣衫,找了名衙役领路,带着郝果子匆匆赶去蔡丰源下榻的客栈。
  客栈有些陈旧,虽是正午时分,也没几个客人在座。
  掌柜见衙役进门,慌忙出迎道:“官爷,不知有何吩咐?”
  衙役道:“那蔡丰源可是住在你处?”
  掌柜早听闻那蔡丰源清晨鸣冤之事,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他住在二楼左手第三间,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书生,听蔡丰源唤他卞兄。”
  衙役点头道:“他此刻可在房中?”
  “自早上回来,便不曾出门。”掌柜说着,眼睛偷偷瞄了眼站在衙役身后的陶墨一眼。
  陶墨回以微笑。
  掌柜一惊,道:“这位可是县太爷大人?”
  郝果子跳出来道:“正是陶大人。”
  掌柜惊得要叩首,却被陶墨扶住,“又不是公堂,不必如此。”
  掌柜道:“小的领县太爷上楼吧。”
  陶墨道:“有劳。”
  等他们上楼,堂中才有陆陆续续的议论声。
  “嘿,这个官老爷看上去挺温和。”
  “表面而已。通常刚上任的都是龟孙子,等站稳脚跟了,哼哼,那可比虎大王还大爷呢。”
  “我看着不像啊。”
  “以前那几任看着也不像啊。”
  “唉。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是谈阳县,只有横着出去的官和横着走的讼师。”
  “哈哈。说的也是。”
  
  楼下的议论陶墨却是没听到,他正看着面前的门从里打开,那个公堂青年从一脸惊讶化作冷笑,“县太爷真是好鼻子,这么老远都闻过来了。”
  陶墨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若我不肯,只怕就要被你提到牢里头坐坐了吧。”蔡丰源侧身让路。
  郝果子皱眉道:“你说话怎么夹棍带棒的?”
  陶墨转身对衙役道:“有劳带路,你先回去吧。”
  衙役告退。
  陶墨迈进房间。
  客房与客栈大堂一样,也有几分陈旧。唯一一扇窗户塞着布条,想是用来堵风。掌柜口中的卞兄并不在房内,只有蔡丰源大咧咧地坐在桌前,看也不看他。
  郝果子看得怒从心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
  蔡丰源道:“不请自来也是客么?”
  陶墨问道:“可否请我坐下。”
  蔡丰源撇头,“爱坐不坐。”
  陶墨慢吞吞地坐了,顺便将旁边的椅子挪到郝果子面前,让他也坐下。
  “我来这里是为了佟姑娘的案子。”他开门见山道。
  蔡丰源睨着他,“不知陶大人愿出多少封口费呢?”
  陶墨愣了愣道:“封口费?”
  蔡丰源嗤笑道:“还是大人想一个子儿都不付,直接威胁一通,将我赶出谈阳去?”
  陶墨安抚他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曾作恶,我绝不会将你赶出去的。”
  蔡丰源勃然大怒,拍桌站起道:“好个恶人先告状!怪不得你能获得一锤先生夫妇的信赖,原是如此奸诈狡猾。”
  陶墨被他骂得一头雾水,呆道:“告状的不是你吗?”
  “没错!我会告。不但要在谈阳县揭发你,还要去州府告,去刑部告,去大理寺告!”蔡丰源突地落下泪来,“不告你,如何抚慰英红在天之灵?”
  陶墨看得懵了。
  郝果子总算听懂了,“你血口喷人。我家少爷连那佟姑娘的面都不曾见过,如何逼死她?”
  “见面?”蔡丰源形若癫狂,似哭还笑,“我与英红两情相悦,早已生死互许,今生今世非对方不娶不嫁。我们约定,只要等我中了举人有了功名,就去佟府提亲,谁知,谁知她竟等不及我,就这样去了。”
  郝果子道:“那佟姑娘都二十了,你怎的还没中?”
  蔡丰源哭声顿时一歇,苍白发青的面色中隐隐透露出红晕来。
  郝果子看得有趣,“莫不是你屡试不中,平白蹉跎了人家姑娘的岁月,才害得她一时想不开自缢了吧?”
  “胡说!”蔡丰源气得耳根脖子都发起红来,“若非佟府和县官联手相逼,她又怎会出此下策?”
  郝果子戏谑之色一收,也气得面色发红,“我说了我家少爷根本没见过佟姑娘,更不会娶那什么佟姑娘。你听不懂么?”
  蔡丰源道:“如今英红香消玉殒,你自然怎么说都可以了。”
  郝果子脱口道:“我家少爷只好男风,怎会看上那佟姑娘?!”
  房内顿时静了。
  陶墨尴尬得无地自容。
  蔡丰源好半晌才讷讷道:“你有何凭证?”
  郝果子气得只咬牙,“这种事如何要凭证?难道要我家少爷剥光你的衣服,将你压在床上才肯信吗?”
  蔡丰源仿佛被正面揍了一拳,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陶墨脸红得几乎滴血,“别说了。”
  郝果子自知失言,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他欺人太甚。”
  陶墨道:“我们还是关心佟姑娘的死因吧。”
  郝果子道:“还用问吗?肯定是那佟姑娘等来等去都等不得他高中,所以觉得此生无望,想不开就自尽了。”
  蔡丰源抿着嘴唇,脸色十分难看。
  陶墨温声道:“蔡公子请坐,究竟真相如何还请蔡公子一一道来。”
  蔡丰源知他不可能娶佟英红之后,心中对他的恶感尽去,见他相貌虽不出众,但双眸清澈,神情从容,不由生出几分亲近之心,缓缓落座道:“我与英红是在观音庙认识的,我们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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