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太入神,若不是这浓郁的脂粉香气中突然窜入了那么一股淡淡的墨香,大约她都不能发现身边是何时多了一个人的。
“你去哪儿了?”好半天都没见着人。
陆莫程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将茶壶递给了一旁看热闹的秀秀,后者也机灵,接过茶壶便往楼下跑去,少了这跟木桩,沈西辞终于敢放开嗓门大说特说了:“你猜我今天去哪儿了?我……”
“知道。”
哎?难道那个石子真是他扔的?她就说没那么巧合的事,何况后门一年半载都看不见一个人,“你跟踪我?”
“这个月十三是丞相的寿辰。”
“他寿辰关我什么事,我现在该做什么?能不能让我见到郁儿,我不放心。”
“丞相是李明月的父亲,你说萧郁会不会去?”
“……”妈个叽她又犯蠢了。“我要去表演吗?”
陆莫程难得甩了她一脸赞许的表情,沈西辞刚刚郁闷掉的心情瞬间回暖,“我已替你接了这笔生意,三百两白银,外加见到萧哲和萧郁,划算吗?”
点头如捣蒜顺带着一长串的赞叹:“三百两还是真是大方。我都没有用过那么多钱!”因为平时生活都是管家在采办,她自己也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虽然不缺钱,但也没怎么花钱。
陆莫程将左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寿宴全部有萧哲包办的,所以大方吗?”
“……”她这是在挣自己的钱啊,心疼。“今天什么日子?”
“七月初六。”
“还有七天,明天不是乞巧节吗?”然后陆莫程又没吭声了,和他说话就这样,你得随时有冷场不被接话的准备,好在她是话唠,他不说也没关系,她可以说啊!“恩人我们明天去玩吗?一直在谷里练琴都没有好好玩过,明晚街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我有事,你和秀秀去吧,别吃太多。”
连她去吃东西都不管了吗?“乞巧节恩人你是要去见姑娘吗?”
他竟恩了一声,奇闻啊,陆莫程竟然在乞巧节竟然也有想见的姑娘,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懂人世间七情六欲呢,连自己徒弟死了都不痛不痒的样子。
陆莫程想见的是谁沈西辞不知道,虽然她试过去跟踪他,但一出门就不知他往那边去了,陆莫程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却一点都没有想被她知道的意思,她同他明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总有种自己在他面前一直裸奔着,而他却只露了个眼睛还带着层纱的感觉。
她也没有时间去逛,伴随着乞巧节三辞坊也搞了活动,入场的要求还格外苛刻,因为高价入场,所以三大王牌免不了也是要表扬的,她弹琴,莫花辞唱曲,叶梦辞伴舞,也算对得起看客付的银两,所以这表演一结束活动也差不多尾声了,三辞坊提前打烊,各自出门去追赶乞巧节的尾巴,秀秀约她的时候,沈西辞已然没了兴趣,高冷的说了一句:“我不舒服你们去吧。”便关上了门。
挑灯背琴谱时忽觉灵感爆发,她想写诗了……
依墙烛光成二影,举杯相邀对自饮。
写完自己都感觉自己今天棒棒哒,起身去找壶米酒记者烛光同自己喝了一杯,她酒量不好,三杯下肚已然有些晕了,踉踉跄跄的往床边一走便睡死过去。
冷风中卷落了一片夜来香花瓣,白衣的人弯腰拾起了案桌上的宣旨,再看了眼倒在一旁的酒壶,顺着桌脚滴落在地面,空气里混杂着一股酒香,顺手将酒壶扶正,那人又轻轻的退了出去,只在桌上留下了一份土豆饼。
第二天秀秀来得特别早,收拾案桌时将桌子地板都擦了个干净,顺道将土豆饼扔进了装垃圾的袋子里……
完成了众人想听沈西辞弹琴的愿望,虽琴艺不如从前,借口自己摔断了手还未复原搪塞过去,沈西辞安心的筹备寿宴的表演,选的曲子当然是应景的寿比天齐,又要与众不同引起萧哲注意还需得在原本的曲子上做些变动。
沈西辞琴艺的确是不如从前,但在创造力这点又比原来强了那么点,陆莫程都有些意外,加上他看见了她写过的那首诗,拿出去给文人墨客来看有点难登大雅,于她却其实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白雅出嫁前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可惜后来嫁人了也就渐渐被人忘记了,想来如今变成沈西辞却是结合了这二者的优长。
用了三天来改曲子,再用了一天来准备表演时的衣服,沈西辞的审美令人堪忧,还好有秀秀打理,对于姑娘选的大婶装她觉得很是头疼,晚上在征得陆莫程同意后悄悄替她换了套,结果第二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人静静看了几秒,静得秀秀都意外她要发飙骂人时她摇了头去洗漱了,竟然没有任何的质疑。
到了十三这天,一大早丞相府的人便来接人了,她和秀秀上了马车,陆莫程却不在,一路上沈西辞还将所有的过程在脑海中编排了一下,怕的是陆莫程不在她就做不好。
到了丞相府,她抱着厩伲┑氖且簧戆资ぱ┑囊律眩嵘醋龅耐馍溃缫淮稻湍芷鹄矗阕潘钦帕废傲诵砭玫谋搅常缘谜鋈似∫膊凰闾睿阈愫苈猓丝恳伦肮徊患伲腔凰约貉〉哪巧硪律眩淹贩⒁煌炀透凰灼纳俑舅频摹?br>
沈西辞绷着脸只因太紧张,今天,只要她登台就能看见萧哲李明月和萧郁了,她不知道时隔半年后以另一个人身份再见他们自己会做出怎样的表现,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仆人将他们领到厢房,临时搭建的戏台就在这厢房前面不远,小房间里容纳了不少人,唱戏的跳舞的不少,加上一些道具很是拥挤,秀秀四处想给她找个凳子也没办法,她倒无所谓,反正她表演也不用站着,这会儿站着等一下也无妨。
找不到凳子的秀秀很是不高兴嘴里就忍不住抱怨了:“还是丞相府呢,凳子也不准备一张。”
这话引得一旁坐在桌上的贴花姑娘赞同:“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就塞一个房间,磕碜不啊。”
这俩一拍即合,当下唠嗑起来了:“我听说是丞相女婿出钱办的寿宴,哼,还不是一个小白脸,萧夫人刚死就巴结上丞相千金,这种人能出几个钱,还不是能省就省了。”
沈西辞抱着琴特别想加入她们的谈话,对啊,你们造吗,萧哲是有多抠门,家里添置的那些古物都是别人送的礼。他出生并不太好,节俭惯了,如今发达也改不了抠门的个性,这点虽然有时候让人觉得不爽,但白雅她爹当初就冲这点觉得这孩子不是贪他们家钱财的,事实证明他真是太天真了。
谁说土豪不能抠门的?谁说抠门的就不会惦记人家家产的?
秀秀嗑着瓜子看了过来:“姑娘你怎么了?是渴了吗?”看她一脸憋得难受的样子。
贴花姑娘也看了过来:“你家姑娘明显是想上茅房啊,你还说渴,那不更得想去了嘛?”
恩,她和秀秀真的很配。沈西辞抱着琴退到了一边独自哀伤,她不是渴也不是想上茅房她只是想说话憋的。
走到门口就见不远处的假山下缓缓走来俩人,定睛看去不由得大喜,不是陆莫程还是谁,后者余光中看见了她,便同身边的点了点头,那人又说了什么,随后弯腰往一旁的小路顺着拐入了竹林间。
沈西辞一手抱琴一手提着裙子,瞬间冰山美人样子全无,几乎是蹦到了陆莫程面前,兴高采烈的问他:“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我不来,你一个人行?”
她笑了笑,特别开心,“你来就好了,我还怕我一个人搞不定。”
“你的琴艺已经很好了,不用怕。”
“恩,我会好好表现的,一定会让萧哲注意到我!”她现在要做的是重新吸引萧哲,将他从李明月身边抢回来。
对那人还有感情吗?她不太清楚,他们成亲已经六年,说爱情,不多不少还残存那么点,也许更多的是这么多年,她将他当做全部依靠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007 李明月怀孕
上台之前她已经先一步发现了李明月和萧哲,身后是被奶娘牵着手的萧郁,沈西辞手一松险些没有将琴抱住,还好秀秀反应快替她接了去,埋怨她不小心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了去。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人都可以不见,除了萧郁。
脚已经不听使唤的往外走去,秀秀想伸手去拉却也没拽住,裙摆将她绊住踉跄两步摔倒在地,手掌是火辣辣的疼,李明月和萧哲说笑着已经走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走在最后的萧郁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任凭奶娘怎么拉就是不走了。
白雅死的时他才刚满四岁,半年而已,个头长了,人却瘦了。沈西辞双手撑在地上,疼也顾不上,一大一小的两人对视了很久,直到秀秀来将她扶起,直到奶娘弯腰来将萧郁抱起。
雪白的衣服上沾了灰,秀秀扯着袖子在替她擦干净,身后已有人来催促着让她赶紧上台了。被奶娘抱着的人已经渐行渐远。
见她没有反应,秀秀轻轻推了她一把:“姑娘,该你上场了。”
沈西辞这才缓过神来,用力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散,忍得了一时才能成大事。从秀秀手中将厩偃』兀夯荷咸ǎ兄敢徊Γㄏ略痉茁业娜巳和蝗灰患牛追紫蛩戳斯础I蛭鞔怯行┎幌肮哒庋耐蛑谥跄浚缓媒返土讼氯ァ?br>
余光里看见陆莫程坐在丞相左手边第三个位置,她深知这看座也是有讲究的,却不知道陆莫程到底什么样的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但他不说,她也就猜不透了。陆莫程眼看着她,带着些许的鼓励,她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也能偶尔抬头同台下的人回意,按着原本的计划,她是要在这场寿宴上崭露头角,得到萧哲注意的。
眼光扫到萧哲的时候,见他也刚好在看自己,说不难受是假的,她当初嫁给他,心里是带着千万分的爱意的,也一心想同他白头到老的,若说他变心,也只是同这世上大多数男人无异罢了,可他……却亲手将她杀死了。
她当然不能原谅一个亲手杀了自己,霸占了父亲产业的男人,到现在,对他还有爱吗?也许有吧,但那都没关系,爱或者不爱,她都会亲手将他扔进泥坑里。
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萧哲会意,果真也回了她一个笑,点到即止是最好的,这些时日她看了不少戏文,这样的把戏也是从戏文里学的,陆莫程不会教她做这样的事,更不可能对她长篇大论。
一曲落幕,她起身弯腰谢意,台下是一片喝彩之声。
抱琴下台,戏班紧随其后,丝毫也不能让这园子冷清起来,秀秀上前来替她揉了揉手,笑着压低了声音:“姑娘辛苦了,我给你找了个凳子,快去休息一下。”
她心头一暖,难得的冲她笑了笑,秀秀摸了摸头发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沈西辞了。
俩人进了厢房,茶还没凉便有小厮捧了份茶点过来,说是他们家姑爷送的。秀秀挤出笑说了谢,等小厮一走就忍不住八卦了:“我还以为打赏的银子呢?”
沈西辞乐了,这还真是萧哲的个性啊,做什么都不能让自己吃亏,看,送糕点,本来前院就能拿到,特意派人送来还捎带了自己的关心。她单手撑着脑袋想了想之前萧哲的表情,吃不准他是不是注意到自己了,这糕点也不能说明什么,兴许他让每人都送了呢,反正也不费他的钱财。
等着拿酬谢的这时间里,俩人吃了糕点又喝了半壶茶,园子里的戏还没唱完,因见了萧哲,也忍不住回想起从前的事来。
第一次撞见他和李明月的时候,是在游湖那天,全家出行的游湖,萧哲说要和人去谈生意,便没有同他们一起去。
下船后萧郁说想尿尿,游湖的人太多她便带了他去一旁的小树林,然后就见到了河岸边撑伞的李明月,矮身替萧郁整理衣服的时候就见李明月身边有一人缓缓向她走来,那个人影她太熟悉了,连早上穿走的衣服都是她准备的。
说什么和人谈生意,原来是这样的谈的,从前也不知他谈过多少次。
那天她没有大吵大闹,回家也是出奇的平静,心里还安慰着自己也许他就是和李明月出去谈生意了呢?
派去打听消息的丫鬟用了三天时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那时气得话都说不清了,两人第一次吵架,萧哲却还不承认,直到她扔出了证据,他方才认了错。也就算罢了,结果第二天李明月就派人送信来约她出去见面了。
她连丫鬟也没带便单刀赴会,结果就受到了李明月的一顿奚落,说她配不上萧哲云云,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呢,她明明是正妻,更为他养育了一个儿子,照顾了萧家的老小,这么多年,怕他心里会忌惮,她都退居身后,将白家的生意全部都交给了他,结果却没有得到过他半分谅解,李明月来找她刚好在萧哲认错的第二天。
怎么可能不联系在一起呢?
因为这,俩人冷战了很久,婆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问,只要她不开口,也不会有人来找她,那时候弟妹同小叔婆婆时常聚在一起,这世上她没有亲人了,也不想和萧哲母亲说这些事,怕老人家烦心,但那几天,家里却跟约好了似的,她不在他们便有说有笑,她一靠过去,家里就同做鸟兽状散开。
若不是有萧郁,恐怕拜佛那天也是不会叫上她的。
很多事她心里明白,她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她以为她可以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好了。可在她死后,萧哲忙着续弦,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位置为她着想过。
发放酬劳这件事是萧哲父亲做的,秀秀领了钱便要替她收拾琴走人,走过大门时见萧氏,也就是她曾经的婆婆挽着李明月亲亲热热的走了过来。一脸的喜色,沈西辞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这个婆婆,完全是那种尖酸刻薄又没脑子的形象代言人,不仅如此萧氏还格外的虚荣,父亲送的嫁妆后来被她拿了好几件去,她不是舍不得,只是那礼物意义非凡,她说重新送套新的,萧氏就老大不乐意的好几天没同她说好,最后还是她认输,低声下气的请萧氏收了去。
看到她了也就想起这庄事来,那些首饰势必也是要拿回来的。
萧氏和李明月欢欢喜喜的走来,这边萧长义还正在发工钱了,这个没见识的女人就非得打断了他,萧长义也是个暴脾气扭头怒斥:“作什么作,没看在发工钱吗?!”他一吼完,萧氏就不敢吭声了,萧长义扭头继续发工钱,秀秀这个机灵鬼,偷偷混在人群里又去领了次,虽然不如他们原本的多,但也够添几件衣裳了。
沈西辞抚额,无奈的看着她,后者笑眯眯的将钱塞进了兜里还得意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多亏得萧氏这跟棍,萧长义多发了一百两的工钱,回去之后某人会不会大发雷霆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领了钱的秀秀抱了琴便要走,萧长义可算把工钱发完了,萧氏早已迫不及待的用大嗓门告诉他们一个消息:“明月她有喜了!!”
得,看来是不会大发雷霆了。
萧长义愣了愣,沈西辞也愣了愣,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还刚好被她听了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秀秀皱眉不解的看着她:“姑娘你不舒服吗?”
“没有。”心里不舒服还能怎么办?
“可是你拽得好紧。”
她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拽着秀秀胳膊的手指已然青筋暴起,匆忙甩开手,她逃似的要离开丞相府,原本想同陆莫程打声招呼的,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