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小声咕哝;“没想到是靓女。”
贺喜听得清楚;只感好笑;摸他发顶;“拜师吧。”
拜师礼;包含拜师祖;拜师父;拜八方;拜天地。仔仔先为师祖婆婆上三炷香;又给贺喜三跪九叩;最后拜八方;拜天地。
等他拜完;贺喜站起来;点燃三炷香;向画中少女三拜;随后对仔仔道;“把手生出来。”
仔仔照做。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贺喜低念咒;将燃烧的三炷香按在仔仔的右手心中。
仔仔惊恐到瞪眼;奇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烧灼疼痛。
“好了;细路仔;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门下第二十代传人;我没有别的要求;一定要存善;不要用术法为非作歹。”
仔仔重重点头;小脸严肃;“我会谨记!”
贺喜忍不住笑;“好乖。”
仔仔举他右手;好奇道;“师父;你在我手心烫三颗点做什么?”
“不喊师父;以后喊我阿姑。”视线落在他手心上;贺喜正色;“这三颗点叫收魂点;你入我门下;必须守师门法则;如果你将来为非作歹;我会毁你魂魄。”
仔仔一个哆嗦;“阿姑;我会乖;不要害我命。”
“想什么呢;随意害你;阿姑将来也不得好死。”贺喜揽他肩;“带你去吃好吃的。”
贺喜带他下楼;街旁停一部平治房车;车门大开;客晋炎在里面坐等他们。
仔仔先上车;转转眼珠;人小鬼大;“师公好。”
贺喜忍不住先笑。
客晋炎反倒不自在;“喊我阿叔吧。”
“阿叔。”
***
☆、55|20号二更
客晋炎有些后悔同意把仔仔带上;两人行变成三人行。
如果被明报狗仔发现;不几日;报纸上该出现客家大公子猥亵妹妹仔;并与其生子等字眼。
当然;这些不算重点;令人颇为作恼的是;他阿喜的注意力始终在仔仔身上;对仔仔嘘寒问暖;将他摈弃一旁。
好在仔仔醒目;饭后在维港公园散步;仔仔借口自己玩;给他们留足私人空间。
他到底年岁小;客晋炎让阿晨跟去看着。
“客生;你明日几时走?”贺喜问他。
“上午九时的飞机。”客晋炎捉住她手插在他外衣口袋中;“我阿喜要送?”
贺喜笑;“要上课;密斯朱已经将你视作眼中钉;再三劝我同你分手;一心扑学业;将来成为知识女性;为港地发展贡献绵薄之力。”
客晋炎抽气;“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我该去向校方投诉密斯朱妄为人师表。”
贺喜无语;“你歪理多多;我辩不过。”
她话音才落;尖锐的惊吓声穿破维港公园;是仔仔。
两人对视一眼;忙朝声音来源处跑。
阿晨手慌脚乱;不知哪里出错;把他抱怀里哄;仔仔两手捂眼;大哭不止。
“阿姑;我好怕。”仔仔扑进去贺喜怀里;仍在发抖。
“不怕;不怕。”贺喜搂住他肩轻哄;视线落在他额间;煞气盘绕;应该是冲了煞。
客晋炎问阿晨。
阿晨也不解;“细路仔要去公厕;我在外面等;他突然哭闹;我以为出事;冲进去看;别人也一头雾水;只有他大哭不止。”
“阿姑;我在洗手;镜子里看到女鬼;她满脸血;眼珠瞪大;好可怖。”怕贺喜不信;仔仔又道;“她有跟我讲话;我快吓死。”
围观路人只感好笑;带了善意安抚;“大白天哪里有女鬼;细路仔;少看鬼片啦;多看'芝麻街'。”
“乖;不怕了。”贺喜抚他额;驱走煞气;“阿姑信你。”
大白天还能看到;不是人眼睛出问题;而是那物怨气太强;仔仔本来就四柱纯阴;格外容易冲撞到那物。
送仔仔回去时;客晋炎问仔仔;“她跟你讲了什么?”他隐去了女鬼二字。
仔仔茫然;“阿叔;我不被吓到尿裤裆就不错啦;哪还记得她讲什么。”
客晋炎忍俊不禁;摸摸他发顶;对贺喜道;“阿喜;你的小徒弟以后长大是人才。”
贺喜与有荣焉;“还怕不怕?”
“有阿姑在我就不怕。”仔仔摇头;把脑袋埋在贺喜胸脯上;偷偷抹眼泪;他想他阿妈了。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他还见过他阿妈。
没几日;晨间新闻播报:继□□案之后;维港公园再添命案。昨夜八时许;维港公园网球场附近公厕发现男尸;死者杨某;十八岁;事发当晚和同伴在网球场打球;该男子平时性格温和;极少与人结仇;目前警方不排除他杀可能;对于坊间谣传被奸杀女鬼冤魂索命这一说法;港岛警署发言人暂持保留意见。
“可怜哟。”粱美凤掐指诀念经文;“十八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长得也好;招惹谁了。”
“阿妈;人不可貌相。”贺喜持反对意见;“有些人擅于伪装;用言行举止掩盖面相异常;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阿妈先不要多讲。”
国文课上;冗长而无趣;马琳娜与她私语;“阿喜;你有听讲维港公园再添命案?”
贺喜点头。
“老豆讲电话时;我有偷听到;死掉的这人就是强。奸案的凶手;听讲是几个男人轮。奸。”
马琳娜打颤;“阿喜;你说女鬼会不会挨个寻仇。”
贺喜没讲话;因为国文老师已经看向她们;眸光犀利。
两人忙正襟危坐;认真听课。
轰动全港的轮。奸案传闻;足以令德贞女中一干女生躁动不安;贺喜在哪都能听到比新闻还全的消息。
一个女生说;“已经死三个。”
另一个女生说;“公园已被封;每日都有差人进出;听讲还请大师摆坛作法。”
马琳娜补充;“法坛被掀翻;连几个追案的差人都大病不起。”
放学路上;身后有人喊;客气有礼;“贺小姐。”
贺喜回头;认出对方;似笑非笑道;“o记应sir;来找我;又是为对口供?”
她穿藏蓝色毛衣;同色条纹校裙;白色及膝棉毛袜;花一般容貌;应光德对她印象深;不排除因为她长相。
应光德能够笃定;再过几年等她张开;她会平添一份令人过目难忘的资本。
“应sir贵庚?三十?还是四十?”察觉他视线落在自己大腿上;贺喜不客气道;“再看;我不惧与你对薄公堂;控告你猥亵。”
她讲话如同她的美貌;一样咄咄逼人;应光德早已见识过。
“对不起。”他及时道歉;“我来找;是让你去趟维港公园。”
注意;是让;不是请。
“你让我去;我就去?应sir未免把我看太廉价。”
生活困难如明叔乡下阿妹;尚且会招待她吃饭;送她文丹;向来以不惧鬼神标榜的警署竟然想一毛不拔。
她并不一定要钱;求人办事;最起码有个态度。
贺喜怠懒理他;穿过小巷;往金鱼街拐。
“贺小姐;为港地治安尽力绵薄之力是市民分内之事;日前港督在圣诞庆典上才讲过。”应光德追上贺喜。
真会拿大义压她。贺喜站定;“既然这样;让麦港督来请我。”
她讲完便走。
“贺小姐;事后警署会为你发锦旗;对你来讲是种荣耀。”
“贺小姐;我请你冰室喝杯咖啡。”
“贺小姐;警署愿意给五百块劳务费。”
“五百块?”贺喜终于同他讲话;无不讽刺;“你们真清廉。”
应光德面上闪过尴尬;不过他到底经过人事历练;很快恢复常色;一本正经道;“警署每一笔公款。使用皆事出有因;不私用公。款是我们职责所在。”
贺喜点头;“让我去维港摆坛就是事出无因了?”
“贺小姐;你知道;警署第一诫是不信鬼神。”
贺喜扶额;无不讽刺;“不信还让我去;讲一套做一套;不愧是差人;犀利牛逼。”
贺喜决定无视他。
不两日;麦港督亲自登门;周警卫护送;礼盒摆满半个客厅。
贺喜膛目。
粱美凤沏茶招待;时不时偷看一眼英俊帅气的洋人港督。
麦港督示意周警卫开箱;满箱大金牛;灯光下晃人眼。
“贺大师;这里是五十万;烦请你去趟维港公园收服女鬼;为港地治安出份力。“
贺喜手按行李箱;合上盖;不客气收下;转交给粱美凤;“阿妈;明日捐去给福利院和姑姑婆屋;他们更需要这笔钱。”
“有意思。”麦港督不怒反笑;“早听讲贺大师脾气怪;果然。本来我以为你是要钱;现在看来不是。”
他道;“能讲原因吗?”
“原因很简单;请人办事要有态度;哪怕是港府;哪怕是警署。”
既然礼到钱到;礼数也到;贺喜不再多讲;“麦港督;走吧;送我去维港公园。”
以往贺喜习惯单打独斗;有了徒弟之后;小徒弟必然也要跟上。
车停高士威道街口;有差人过来接应;麦港督好奇想进去;却被贺喜拦住;“港督还是回吧;这里煞气重;不小心冲到煞;即使不丧命也会大病一场。”
关于鬼神之说;麦港督将信将疑;港督府脚步声他仍旧心有余悸;眼下听贺喜这样讲;他忙乘车离开。
“仔仔怕不怕?”贺喜拍他肩。
仔仔摇头;“不怕;肯定不会尿裤裆给阿姑丢脸。”
贺喜忍不住笑;一手提藤香;一手拉他;跟随差人去案发现场。
网球场一侧的男公厕里;已经连续死亡三个男人。
“死者生前无打斗痕迹;验尸报告已出;三位死者脑细胞死亡超百分之九十;基本可以断定因为窒息死亡。”应光德过来跟贺喜讲情况。
“他们都是轮。奸案凶手?”贺喜反问。
“从女性死者身上遗留精。液毛发对比来看;目前可以结案。”
贺喜点头;“应sir我要摆坛;请你站警戒线外。”
应光德面带犹豫;还是道;“有事喊我们。”
驱赶走闲杂人;贺喜低头问仔仔;“我交代你的东西;都有学会?”
“阿姑放心;我会!”拍胸脯保证完;仔仔开藤香取香炉法器。
贺喜点燃香烛;独身一人进男公厕;四下观望;最终将视线落在洗手台的玻璃镜上。
她凝神看去;忽然吹起一阵冷风;镜面连续闪现模糊影像;依稀伴有女人绝望的惨叫。
贺喜微撇开脸;没办法把轮。奸当做电影来看。
没几时;镜中站着被强。奸犯施暴的女人;她满脸是血;盯着贺喜看;眼神愤怒哀伤。
贺喜举香烛朝她祭拜;“今日我无意害你;过来只想为你祈福;希望你来世福禄寿俱全。”
***
☆、56|21号一更
在贺喜对女鬼讲完那番话之后;原本阴风阵阵的维港公园;阴气更盛。
女人哭泣声渐大;连警戒线外的几个差人也能听得清楚。
高士威道上的住户纷纷关窗闭户;显然不是一夜两夜听见这种声音。
其中一个差人忍不住打寒颤;小声道;“今晚格外冷;你们没觉得?”
其他人点头附和;有好奇怎么摆坛做法的想进去偷看。
应光德乜他们一眼;“不准进去打扰。”
话音才落下;他自己竟然猫腰靠近网球场旁的男公厕;待他走近一些;愣在原处;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从男公厕洗手台的玻璃镜中伸出半截女人身影;她长发凌乱;身上犹有血迹;趴在贺喜肩上啜泣。
她声音哀伤;似是满肚怨愤无从发泄。
带了悲怨的哭泣随阴风而去;弥漫在维港公园上空;久久不散。
应光德微叹气;莫名动容;默默藏在墙角;偷摸掐指诀念往生咒。
殊不知;警戒线外的几个差人同样偷摸念咒;为女鬼祈愿。
高士威道上的住户;零星有几家开了窗;窗外摆香炉;香烛在夜间点燃;一引一灭。
贺喜触摸不到她;更无法回拥给她安抚;唯有在她耳边低声念;“今吾生哀悯;欲其济拔;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一心专志;入静持斋;焚香行道;六时转念是经;吾当随愿;保佑其人;使宿世冤仇;乘福消散。”
她不停诵经;直到低泣声渐消;肩上略过一阵凉意;女鬼缩身回玻璃镜中;依稀能看见她身影;眼中仍有泪意。
世人皆讲妖魔鬼怪可怕;其实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仔仔;八卦镜给我。”贺喜道。
仔仔忙递八卦镜;玉笔也一并给贺喜。
贺喜接过;低念咒语;玉笔凭空画咒。
她画的是隐符;属于符箓派中威力最小的符咒;却极为难画;需要念力极高的术士信手拈来;中间有任意一处停顿就前功尽弃。
隐符对鬼怪只有限制;没有伤害。
女鬼死前被轮。奸;本来就可怜;她杀的也都是轮。奸她的恶人;并没有残害任何无辜市民。仅凭这点;贺喜就不想置她于死地。
“急急如律令;敕!”贺喜用力将八卦镜连同隐符拍进玻璃镜上方。
玻璃镜应声而碎;镜中女鬼身影渐消散于无形;盘绕在维港公园上空的悲泣声也渐停。
原本被隔在警戒线外的几个差人齐齐涌过来;围挤在碎裂的玻璃镜旁仔细看;七嘴八舌询问贺喜。
应光德过来赶走他们;又问贺喜;“这样行了?”
贺喜摇头;“还要把维港公园所有男公厕的玻璃镜换成铜镜。”
葛洪'抱朴子'中有记载;铜镜的神明妙用在于“观照妖魁原形”;道家众多法器中;也只有铜镜驱邪镇煞最强。
有差人好奇问;“女公厕怎么不用换?”
不待贺喜答复;仔仔便道;“拜托;她被咸湿佬害死;与女生无关;全部装上铜镜;她再无处藏身;何必逼她走上绝路。”
贺喜忍俊不禁;不吝啬夸他;“还是仔仔醒目。”
她又警告几个差人;“如果你们想把女公厕也换上铜镜;也行;将来出了问题;不要再来找我。”
一个女鬼;闹到全港市民皆知;港岛警署更为这个案件焦头烂额;任谁也不想再为自己添麻烦。
回程;应光德和另外一个差人开警车送他们。
贺喜喊;“应sir。”
应光德回头;不觉提高警惕应付;潜意识里;贺喜是个很难对付的小囡。
察觉到他自我防备;贺喜想笑;憋住了正色道;“轮。奸案凶手一共四人;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希望你们跟紧;尽快结案。”
开警车的差人抱怨;“又没得休息。”
灵机一动;他追问贺喜;“大师;既然你知道还有一个罪犯没归案;那你知不知他叫什么;家住何处;人长什么样?”
贺喜给他建议;“你去黄大仙庙问问仙人;或许仙人能给你答案。”
她连半仙都称不上;与女鬼通灵已经耗尽灵力;才听懂女鬼只言片语;不知谁编写的剧本;谁拍摄的电影;误导女鬼能随便和人对话;外加掐脖子咬人之类场景。
到富康花园门口;贺喜再没力气爬楼梯;改乘老式电梯上楼。
粱美凤还未睡;早准备好宵夜。
“阿妈你最好。”贺喜啵她;趴在桌上狼吞虎咽。
最好阿妈粱美凤又去为她放洗澡水;还给她找好睡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贺喜眼珠跟随粱美凤忙碌身影打转;“阿妈;你中邪?”
此话换来粱美凤偌大白眼。
到底忍不住;粱美凤挨在贺喜身旁坐下;“小囡;五十万呢;阿妈准备用它为你送嫁;将来你入客家;不能太寒酸。”
“阿妈;对于客家来讲;*官;大律师的女儿都显寒酸;何况是我们金鱼街鱼贩。”贺喜一言道破关键;“五百块还是五十万;在他们眼里都一样啦。”
粱美凤还是心疼;“我们拿出一半给福利院和姑婆屋?”
“阿妈;这钱不该我们得。”贺喜道;“港督府的钱;阿妈你为是好用的?趁早放出去;免得犯贪念将来恶迹昭昭难善终。”
论辩理;粱美凤是辩不过贺喜这张厉嘴;又找不到辩驳理由;只能同意。
贺喜看出她不情愿;抱住她腰身;“阿妈放心;还有大鱼待上钩;嫁妆不发愁。”
果不然;没几日;大鱼上钩。
年将近;贺喜上完假前最后一堂课;与马琳娜结伴;共撑一把伞出学校。
客家平治房车停后门街尾;一旁举大黑伞在等的赫然是客晋炎。他穿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的是那条手工极差的颈巾。
贺喜跟马琳娜告别;抬手挡雨;朝他飞跑。
感谢师祖婆婆;港岛今年冬天冷过往年;街上有围颈巾的行人;不至于让客晋炎太显傻。
“客生;你几时抵港?”贺喜把手塞进他大衣口袋中;舒服到喟叹。
“今早。”拢伞拉她上车;脱下颈巾裹住她裸。露在外的大腿;客晋炎不由皱眉;“密斯们冬天该给你们换长裤。”
贺喜也不想穿裙;“密斯们力求将我们培养成德智礼仪全面发展的淑女;毕竟没有淑女会愿意穿牛仔裤。”
阿晨打方向盘前往文华酒店。
客良镛和客丁安妮三十周年结婚纪念;邀请相熟友人参加派对。客家大公子勾。引妹妹仔在圈内已经不是秘闻;所以当贺喜以客家未来儿媳的身份出现时;旁人是原来如此;而非大吃一惊。
贺喜把大束百合赠给客丁安妮;笑弯眼;“伯母;祝您和伯父百年好合。”
相较之前;贺喜现在跟客家人来往要随性许多;因为她摸索出了一个心得。
喜欢你的;不必讨好;不喜欢的;再讨好也无用。
赠礼也同样;喜欢的;送根草也觉得好;相反;金山银山也逃不过被挑剔。
文华扒房的法式服务一流;餐车上推整只帕玛尔火腿;厨师挥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