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一走,整个白家村就沸腾了起来。
一群人围住白言蹊,那些已经被念成顺口溜的夸奖词不要命地往外冒,恨不得将白言蹊吹捧上天!
放眼整个白家村,除了白言蹊之外,哪里还有一个做官的料?
那些与苗桂花年龄相仿的妇人看着这一幕,虽然脸上的笑意没有减退半分,但是腹中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看看人家的闺女,再看看自家的闺女和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那些混小子混丫头小时候整天都和言蹊丫头在一起野,怎么就没有沾上一点儿‘官命’的气!明明都是村里爬出来的泥腿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凭什么苗桂花肚子里就飞出了金凤凰,她们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野鸡?
想想就气得肝疼。
不过再想想苗桂花也生了一个野鸡‘白争光’之后,那些妇人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自家生的娃虽然蠢,但是蠢得千篇一律,不像那苗桂花,生了一个蠢儿子之后,又生了一个机灵闺女,将那蠢儿子衬托的越发傻气。
简直是蠢得独树一帜,傻的别具一格!
“娘,言蹊丫头是不是说她本来就准备考算科来着?你问问她,如果是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准备去,让言蹊在家里复习几天算科,我和爹也好在这几天给她凑够盘缠,好歹也让言蹊去府城试一把,就算考不中也不影响她明年参加科考。”
白争光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十分又诚意,奈何苗桂花一点情都不想领。
“你个乌鸦嘴,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没看到你妹子那脸上的笑容吗?你妹子既然老早就准备考算科,那定然是心里有数的!我告诉你,如果你妹子没有考中,那我就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你头上,你个乌鸦嘴!赶紧回去喊上你爹凑钱去!”
苗桂花凶了白争光一通后,挤进人群中将一脸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微笑的的白言蹊拖拽出来,凑在白言蹊的耳朵边上嘀咕道:“闺女,参加算科考核,你有几成把握?”
“去府城的路可远了,娘听说得走上小半个月呢,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那我们就安安心心在家读书,一门心思为明年开春的县试做准备,若是你有把握的话,你放心,就是将你老娘卖了也一定给你凑够路费!”
白言蹊听着苗桂花如此惊悚的承诺,嘴角直抽抽,心道:“就算您想将自己卖了,那也得有人敢要啊!”
苗桂花一边给白言蹊鼓励一边不忘贬低自家亲儿子白争光,总算撬开了白言蹊的嘴。她成功从白言蹊口中得知,白言蹊是要去府城参加算科考核的。
虽然听说那算科考核的难度令人发指,但是这又怎样?如今苗桂花对白言蹊的相信已经变成了迷信,她闺女说啥都对!
当天中午,白言蹊要去府城参加算科考核的事情就从白争光嘴里传了出来,如同一阵旋风般传遍整个白家村,引得大半的村民连午饭都不做了,纷纷来老白家表达期望与祝福,顺便想要在白言蹊面前刷一波好感。
白家村村民的算数能力虽然很差,但是他们也没有蠢到家。
一户人家一年撑死吃四石粮食,白言蹊若是能够通过算科考核成为学官,那一年的俸禄就是八百石,全村人一起吃都吃不完!
这是什么概念?
在白家村村民的眼中,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丰衣足食的好光景在向他们招手。
第一户村民登门的时候,苗桂花正拿着米布袋往锅里倒米,同来人说句话的功夫,刚买回来的小半袋子米就下到了锅里,可将苗桂花心疼惨了!
“这些米放在原来,都够煮三天白米粥了啊!”
苗桂花心里气得不行,却又不好意思将那送上门来的笑脸撵出去,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迎合,脸上的笑容随时都可能崩灭。
来表达祝福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苗桂花为了解气而摘的野菜已经被她掐的伤痕累累,索性将那野菜在水里涮了两下,直接丢进锅里去。
若是不掀开锅盖,苗桂花恐怕都不会知道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米量加的多了,那水自然就少了,之前原本打算熬成米粥,现在却焖成了一锅香气扑鼻的白米饭,让人闻着就觉得食欲大振。
苗桂花的心情稍微好转一些。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吃到自家人肚子里,只盼着言蹊丫头能够养足精神,平平安安到达府城,顺利通过算科考核,这样就能一年领到那八百石的俸禄了,日后天天都吃白米饭,顿顿都吃白米饭!一碗白米饭!两碗白米饭!三碗四碗白米饭!”
白言蹊闻着久违的米香,溜达到了灶间,将早就腌好的鱼拿出来,放在蒸屉上蒸着,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苗桂花,内心咯噔一下,揣测道:“娘,咱家是不是凑不够我去府城赶考的盘缠?”
苗桂花抿着嘴,沉默几息之后,胡撸了一下白言蹊的头,“你这丫头,瞎操心这些干什么?安心养足精神,咱家怎么着也能将你送到府城去,你放心吧!”
这下,白言蹊更能确定家中已经没钱的惨淡现实了。
去府城山高路远,若是没有钱,绝对会饿死在半路上,故而钱的问题必须解决。
白争光在外面同白家村的人吹了一圈牛皮回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刚进门就闻到了白米饭的香味,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娘,今天你做了什么?怎么味道这么香?莫不是蒸白米饭了?”
在白争光的记忆中,白米饭只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曾经白家村还不像现在这般穷的叮当响的时候,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还是能够吃得上几碗白米饭的,可是后来粮食年年减产,地里的庄稼一年比一年差,渐渐也就没人家舍得吃白米饭了。
白争光浑然不知,他的一句话正好撞在了更年期妇女苗桂花的枪口上。
“吃吃吃!就知道一个吃!你妹子去府城赶考的盘缠都没着落呢!你就晓得个吃!白争光,老娘现在给你下命令了,你到时候陪着你妹子去府城参加算科考核去!若是你妹子考中了,你麻溜地回来给老娘报信。若是你妹子没有考中,老娘扒了你的皮!”
白争光:“……”我这次没有乌鸦嘴!
都说村里人重男轻女,可白争光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待遇。
自从他记事开始,他娘从来都只对他妹一个人温柔,就像那山里的小山羊一样春风细雨,对其他人则是狂风暴雨,动辄就喷人一脸唾沫星子,比那大山里的野猪脾气都要火爆。
白言蹊一听这话,肩膀抖了一下,目光落在苗桂花装有红辣椒和紫花椒的那竹篦子上,眼眸亮起,拽起白争光的胳膊就往屋子里跑。
“娘,你盯着蒸屉上的鱼,等那鱼肉酥烂了就拿下来!”
白言蹊冲着灶间里愁肠百结的苗桂花嚎了一嗓子,拿起笔,将那新买回来的书翻了个面儿,唰唰就开始画。
三十息时间过后,一个迷你版的石磨出现在纸上。
白言蹊晃了晃脑袋,之前从学习系统中学到的‘木工之技’终于派上了用场,待脑海中那些想法清晰之后,她立马提笔画了下来。
“哥,你根据这张纸上写的尺寸给我把东西找全,我有用处!”
白争光接过白言蹊用毛笔画的那张简笔画来,瞅了几眼,利用他那略显贫瘠的智商好不容易才看明白图的意思,问白言蹊。
“言蹊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这石头和木头的事情不难解决,咱们村有石匠也有木匠,一个时辰就解决了,可是哥咋看不懂你这图上画的是什么呢?”
听白争光这么说,白言蹊放下心来,神秘一笑,轻声道:“保密!”
只要能够将迷你石磨拼装出来,那白言蹊就有来钱的路子了。
催白争光赶紧去找石匠和木匠,终于安静下来的白言蹊伸出青葱的手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会想着这大早上发生的事情,后知后觉道,“我今天莫不是糊涂了?说好不参加科举一心赚钱的?怎么就被那八百石粮食勾得丢了魂?”
“白言蹊啊白言蹊,你怎么可以这般没有立场!”
“算了算了,自古都说官商勾结,那你就安安分分当个小官罢了,离那皇帝老儿远一点,自己勾结自己,安安分分赚钱,闷声发大财吧!”
嗯,白言蹊一点都没有立场!
能赚到钱又怎样?自古民不与官斗,钱多了极有可能招人眼红,到时候就危险了!若是手中捏着一点儿权力,结果定然会完全不同。
极擅长寻找中庸之路的白言蹊立马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争取成为学官,授人以算科,送学生去做官!
立志桃李满天下!
至于她,还是做一个春心荡漾的富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有什么建议可以写在书评区哟,比如更新,比如抓虫,比如……收!赏馍君一个收藏吧!
第11章 就你们这一家子冤大头了!
三日后,白争光没有让白言蹊失望,成功将白言蹊画在纸上的东西凑齐,于目瞪口呆中亲眼看着白言蹊把小石磨叮叮咣咣地组装好,又被白言蹊差使着将花椒和辣椒拿来,用那小石磨磨成细细碎碎的粉。
一阵风吹来,饶是白言蹊动作较快,仍有不少辣椒粉和花椒粉被吹向了白争光以及苗桂花等人。
见白争光和苗桂花皆是脸色瞬间憋得通红,白言蹊眼疾手快,迅速将小石磨连带着磨盘里的花椒粉和辣椒粉转移阵地,这才使那花椒粉与辣椒粉幸免于难。
寻摸出两个拳头大小,还算干净的陶罐子,将辣椒粉和花椒粉分开放进去,白言蹊就拽着白争光一同出门了。
此行所去之处,正是那数百里之外的府城!
临行当日,白言蹊差点被苗桂花以及整个白家村的村民逼疯。
吃过午饭,白言蹊盘算着只要走上两个时辰左右的路就能到达县城,到时候天已经半黑,在县城里寻个便宜点的客栈落脚,顺便将花椒粉和辣椒粉推销出去,想必这盘缠钱就挣回来了。
物以稀为贵嘛!
白言蹊盘算的很好,甚至已经在腹中做了一套周密的计划,可奈何她的这些想法落在苗桂花耳中,都变成了不切实际的瞎想。
苗桂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活了这么多年,对那真金白银认得最清楚了!
这世上有两件最烧钱的事,第一件是念书,那一本本书都是用银疙瘩换回来的啊!第二件事就是出远门,哪个准备出远门的人不得将家底都掏出来?
万一出远门的人在路上被打劫了怎么办?
万一出远门的人在路上没钱了,吃不饱饭,寻不到好地方住,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自家俩娃马上就要出远门,苗桂花心里那叫一个担忧,刚看到白言蹊拎起包袱来,眼眶中的泪就涌出来了,抱着怀中的白清源啜泣道:“清源哟,你可一定要保佑你爹和你姑平安回来,并且保佑你姑顺利考上学官,不然咱家可该怎么过哟!”
白清源一脸懵逼,他又不是天上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何保佑他爹和他姑?
白言蹊一脸便秘的微笑,忍着心头的暴脾气开口,“娘,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肯定路上饿不着冻不着,你想开一点,利用我教你的方子制一点咸鱼干,等咸鱼干完全风干之后,你可以拿去县城里试试,说不定能挣一些钱。就算挣不了钱,咱留着自己吃也不错,你说对不?”
苗桂花抽抽搭搭地点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白言蹊和白争光,嘱咐道:“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贼人……”
同样的开头,同样的叮嘱,白言蹊这三四天已经听了不下百遍,当下一个没忍住就怼了回去。
“娘,你也太小看那贼人了,人家就算抢劫那也要抢劫一些个看着就有钱人家出身的少爷小。姐啊,你说我和我哥长得瘦不拉几,一看就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抢?抢了都觉得是累赘。”
苗桂花无话可说。
白言蹊趁着苗桂花消停的时间,迅速扯起白争光的袖子往白家村村门口跑。
谁料她们兄妹俩今日似乎不宜出门,躲得过家中的豺狼,却躲不过守在村口的一群虎豹。
白言蹊远远地就看到里正白耕将村里早些年办喜事时用的锣鼓都倒腾了出来,此刻一群瘦骨嶙峋的村民正守在村口气势汹汹地打着鼓,听着那急促的鼓点,白言蹊心头狂跳!
“哥,一会儿在村口被拦住之后,你啥都别说,我去应付村里人。不然若是我们被拉住,那可就惨了,绝对会磨叽到天黑才放我们走!”
白争光诧异地看了一眼白言蹊,他一直都羡慕白言蹊自出生以来就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活得风风光光,滋滋润润,没想到白言蹊心里也有本难念的经啊!
而且看白言蹊那眉头紧蹙的样子,就算白争光的智商再贫瘠,那也能看出白言蹊对村里人的不待见来。
“行,你将身上的包袱给哥,哥一会儿啥都不说,只负责背着包袱赶路,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
白争光自小就听亲娘苗桂花灌输经验,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形成‘他傻他妹子聪明’这样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经过苗桂花数十年如一日的加深之后,几乎根深蒂固,早已将白争光洗脑。
反正他不如他妹子白言蹊聪明,那这些需要动脑子的活儿就都交给他妹子来做吧!他万一多嘴帮了倒忙该怎么办?
在白争光的认知中,压根就不存在他是家中的长子,他妹子要听他的话这种老观念。
相反的,白争光的观念十分先进,几乎跨越了几千年的封建王朝,直接进入解放思想的年代!
谁牛皮谁上!
他妹子白言蹊比他聪明,这种动脑子的事情自然是需要交给他妹子来做的。至于他这种只长腱子肉不长脑子的人,还是适合卖力地干体力活,比如背包袱和背行李!
白言蹊瞅准机会,立马拉着白争光往村口冲,恨不得脚下多生两条腿,本想脚下踩着旋风般,谁料还是被那堵在村口的白耕拦了下来。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的鼓点在白言蹊耳边响起,就快将她的耳膜撕破了,吓得她立马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大声道:“里正耕叔,你千万别让人再敲了,!再这样敲下去,我脑子都快被吵懵了,若是算科考核通不过就赖你啊!”
手中握着俩木头棒子,敲鼓正敲得尽性的那男子手一抖,差点将鼓槌敲到自己脑门上。
“言蹊丫头,敲鼓这主意是里正提出来的,我不背这口锅啊!”
负责敲鼓的那男子都快急哭了,若是因为他敲鼓导致白言蹊无法通过考核当不成学官,那他身上的罪孽可就深重了!
白耕一脸严肃,“言蹊丫头,我只是图了个喜庆,没想到吵的事,应该算是好心办坏事吧!你千万不要计较。你现在脑子不懵了吧,赶紧走,等你走远一些我们再敲!这是咱们村的大喜事,必须闹出点响动来。还有就是若你通过考核,记得立马回来,咱们村到时候定然敲锣打鼓为那八百石粮食庆祝!”
白言蹊真想呵呵,这白家村的村民都在戏精里正白耕的带领下走上了绝路!
不想着怎么靠双手勤劳致富,整天都盼着村里能够飞出一只金凤凰来,好全村人都抱稳金大腿一同乘风归去,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白言蹊面无表情地拉着白争光走了,留给了里正白耕一个怜悯的眼神。
若是她此去能够考中学官,定然是要留在府城担任学官的,那八百石粮食就是她发家致富的本钱,怎么可能分给白家村的人?
她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用自己的粮食将这一村子的米虫养肥养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