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冻着。”
梳风再次恍然大悟,拍着额头笑道:“是,奴婢这回是真明白了,皆因为姨娘素日里和奶奶走动的少,所以她能用的手段也少得可怜,若是别的手段,奶奶只不答应就好,逼得她到最后,只能用这一个手段,啧啧啧,奶奶竟然能料到这个地步,早早儿就把那油膏准备好了,呵呵,奴婢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何,今日才知道奶奶厉害,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吧?”这些事芙蓉早就知道,此时看见梳风一脸赞叹的样子,便忍不住打趣笑了一句,忽听门外颖儿的声音响起道:“奶奶,太太让您去上房,说是爷来信了,叫您过去看一看。”
“好,知道了。”兰湘月答应一声,连忙换了衣裳,带着几个丫头往上房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月二十,原本普普通通的日子;却因为秋闱放榜;让这个普通的日子也变得不普通起来。
贡院门口从一大清早起;便挤满了从各处赶来看榜的举子,却是直到日上三竿,才有几个官兵出来张榜,那榜上的人名看上去密密麻麻;其实也不过是一百多人,算起来还不到应试举子的十分之一。
这大红榜单一贴出来;人人都争相涌过去,不时便能听到一个个惊喜的声音;那都是榜上有名的举子。
池铭此时也正在这拥挤的人群中;瞪大了眼睛从最下面一张榜看起;却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正觉着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忽听身旁小厮通儿大嚷了一声,接着袖子便被紧紧抓住,只听通儿又哭又笑的跳着叫道:“少爷,中了,您中了,第七名,天啊,少爷您不但中了,还是第七名,少爷,您这三年多的苦读总算没白费,呜呜呜……少爷……”
“胡……胡说,第七名?我……我怎么在下面的榜单都没看见我的名字?”池铭脑门上汗都出来了,忽觉身旁没了声音,回头一看,就见通儿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却如同看疯子似得看着他,喃喃道:“少爷,您说什么啊?第七名,那是在第一张榜单上啊,下面这些榜单当然不会有您的名字了。”
“啊!”
池铭叫了一声,连忙抬头向最高的那一张榜单看去,果然,就见“池铭”两个大字在那大红榜单上第七个位置,一时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儿揉了揉,没错,确实是第七名。
这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虽然入了国子监后,因为刻苦努力,所以文章也经常得老师们的夸赞,然而在池铭心中,他始终觉着自己仍是那个厌恶八股的纨绔子弟,天下才子何其多,要从这么些人里鱼跃龙门,那难度几乎就是和登天差不多了。所以他在看榜的时候,都是从下面开始看起,便是因为他认定了自己即使能够考中,也肯定是最后几名,看到最后一张榜单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他都有些绝望了,却不料柳暗花明,自己的名字竟然是高挂在第一张榜单上,这怎能不让他惊喜交加。
“爹,娘,兄长,媳妇儿,我……我中了,你们的相公考中了,考中了,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少爷,咱先别想着衣锦还乡,赶紧准备准备殿试的事儿吧,您这要是能中一个状元……”通儿还不等说完,就被池铭瞪了一眼,听他小声道:“闭嘴,得陇望蜀了是不是?中了就不容易,还想着状元呢,走走走,先回去,给爹娘还有媳妇儿们报喜。”
“冬衣什么的都预备好了?铭儿进京三年,今年是肯定会回来的,这冬衣该多给他预备几套。”
上房里,刘氏微微斜倚在罗汉榻上,看着岳氏问了一句。
“是,都预备好了,布料也是让三奶奶选的,皮子却是还要过几天才能到,这会儿还不到中旬,媳妇算过,来得及的。”岳氏一面说着,便把目光轻轻落在兰湘月身上瞟了一眼,然后顺便移到端端正正坐在兰湘月身旁的萧怜月身上,笑道:“若说三弟的喜好,大概还是萧姨娘更清楚些,如何?你要不要再替他选几块料子?”
“奶奶从来在这方面是最周到的,婢妾就不选了。”萧怜月微垂着头,一幅谦卑口气,刘氏看了,心中暗暗点了点头,暗道总算是这三年乡下的苦没白吃,如今倒也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
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就听门外“咕咚咕咚”的脚步声响,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沉声道:“这是哪个冒失的?出去看看……”不等说完,就听大门“咚”一声,倒似被撞开似得。这一下让刘氏兰湘月等都吃惊不小,只以为家里又出了什么事,连忙扭头看去,就见池家总管一路冲进来,不等到近前就跪下了,大声叫道:“奴才给太太报喜,咱们家三少爷秋闱高中,太太,三少爷考上进士了,第七名,是第七名的进士啊。”
秋闱科考也被称为会试,取中的举子排出名次后,统一称为贡士。之后再经过殿试后,才会分为三甲,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不然所有贡士都会包含在三甲内,一甲三名,便是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所以可以说,只要是考上了贡士,也就可以说是稳稳当当能做进士,因此大部分人只要会试后榜上有名,也便都称为进士,才会有总管此时“考上进士”的说法。
“什么?铭儿……铭儿考上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厅中女眷们尽皆站起身来,这会儿什么避嫌疑的,全都被丢到脑后,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没错,是考上了,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儿,老爷看了就让奴才来报给太太知道,这会儿只怕派人去买鞭炮了……”不等说完,就听前院已经是鞭炮声大作,噼噼啪啪声响个不停。
“爷,爷真的中了?他考中了?爷……他真的考中了?”
就在这一派喜乐中,忽然就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接着萧怜月猛地冲到那管家面前,尖着嗓子又问了一句,见那总管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泪流满面的哭叫道:“老天保佑,爷竟然真的中了进士,呜呜呜……他中了……不枉我……和奶奶盼了这三年守了这三年,呜呜呜……”
兰湘月好笑的看着萧怜月,她这会儿其实很明白对方的心思,很显然这女人是把她自己当成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了,此时一听说池铭高中进士,顿时就有一种沉冤待雪拨云见日的激动,她大概以为她可总算是熬出头,日后再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了。只是你再怎么激动,好歹也放在心里啊,这会儿哭成这样,说是喜极而泣谁信?当这心思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吗?
果然,还不等兰湘月说话,那边林氏便冷笑道:“哟,姨娘这是喜极而泣了?啧啧啧,果然是对三弟情深意重啊,我们到底是外人,比不得你这份心,三爷还是太太的儿子,太太还没说什么呢,三奶奶你也是,看看人家姨娘这模样,可见你对三弟的感情也还不够啊。”
刘氏冷哼了一声,恼怒地看着萧怜月,暗道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我刚刚还说她会夹着尾巴做人了,这会儿一听见铭儿高中,立刻就又原形毕露。此时再听林氏的话,越发怒不可遏,正要训斥,就见兰湘月款款起身,走到刘氏身旁笑道:“二奶奶这话不对,其实这屋里的人,此时欣喜激动都是一样的,不过是表现不同罢了,我和太太素日里自问还算有点定力,所以心里欢喜,面上还能抑制住,姨娘可不是就抑制不住这份喜悦了呢?也是,这样的大喜事,就失态也是正常的。”说完便扶起刘氏,笑道:“儿媳陪太太换件衣服去,只怕这消息传出去,不知有多少宾客上门,晚上还要举行宴会,这样的喜事,可不是该大肆庆贺一番?”
总算这番话让刘氏意识到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倒不好开口骂人,因冷冷看了萧怜月一眼,便和兰湘月往后面去了。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有许多人来道贺,而池老爷兴奋之下,便从这一夜开始,大摆了三天流水席,无论僧道乞丐,只要前来说句吉祥话儿,便可以敞开了肚皮吃,一时间,整个茂城比过年还要热闹喜庆。
好不容易三天过去,这份热闹算是告一段落,几天来兰湘月作为三房的正室奶奶,也是忙得陀螺也似,如今终于能歇一歇,因早上去给刘氏请了安后,便回来躺在榻上准备再来个回笼觉,只是院子里那些大丫头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吵得她也睡不着,因没奈何,只好自己在那里闭目养神,一面盘算着什么时候要举行殿试,也不知池铭殿试后会是三甲还是二甲,还是说,这货洪福齐天,竟能挤进一甲那三个名额里呢?
正默默想着,就听外室有脚步声响,接着便听小荷轻声道:“轻点儿,奶奶睡着了,这些天实在把她给累坏了。”话音落,就听另一人更小声道:“我知道,既是娘睡了,那我先出去。”
“没睡呢,小龙过来吧。”
兰湘月从榻上翻起身,看着不远处俊俏的小正太,心中全是满足和喜悦,待小龙走过来,她便摸着这干儿子的头笑道:“你爹爹考中了进士,这一次回来啊,不知道多风光呢,你也要加倍努力学习,可别让他回来把你给考住了。”
“是,儿子知道,儿子如今已经开始做文章了,前些天先生说我有两篇文做的不错,所以儿子准备等爹爹回来给他看看。”
“好,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兰湘月点头微笑,忽见门帘掀起,接着梳风和红袖芙蓉一齐走了进来,看见小龙,芙蓉便笑道:“小龙少爷出去玩会儿,让奶奶好好歇歇吧。”
“我本来想睡,你们叽叽喳喳的不消停,也没睡着,这会儿都清醒了。”兰湘月索性下了地,这里小龙和小荷便出去了,梳风就笑道:“虽说奶奶是累得很,不过这也是一种地位身份的象征,有的人倒是想这样累一累呢,偏偏没资格。”
红袖笑道:“你又带出她来,怎么就恨成这样儿?叫我说,这些天她可不好过,大概绢帕子不知道撕碎了多少条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池快衣锦还乡了,吼吼吼。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句话说的三个丫头都笑起来,芙蓉便摇头道:“她哪里不好过?吃得好穿得好;奶奶还特意吩咐厨房一日三餐好好儿给她做补品;要给她补身子;哪里不好?”
话音未落,便见梳风皱起了眉头,对兰湘月道:“我就不理解奶奶,把她接回来继续做姨娘已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还对她这样好?凭的什么?我心里愤恨的很。”
“有什么可愤恨的,你这丫头,也别太偏激了,不想想若是爷回来;看见她瘦的皮包骨头,会怎么想?这三年折腾的她不轻,如今盯着让她多吃点儿,也不过是为你们爷回来心里好受些,你若是没办法排解愤恨,便只当咱们是在喂猪好了,这大主顾要来,总该给猪添一些好料,养得油光水滑,才能卖个好价钱吧?”
“喂……喂猪?哈哈哈……”
三个丫头都笑倒了,梳风一边弯着腰笑,一边点头道:“没错没错,奶奶这么一说,奴婢一点儿怨气都没有了。哈哈哈,可不是喂猪呢?就等着爷这大主顾回来相看,只要他满意了,日后在这猪身上吃肉的日子多着呢。”
兰湘月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倒不盼着在她身上吃肉,只不过,看她今天那番表现,只怕是非要把一身鲜肉送到我面前,到那时,不吃也对不起她。罢了,俗语说的好,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她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端看她自己怎么行事了,咱们且只逍遥自在过咱们的要紧。”
逍遥自在,这便是兰湘月所追求的最高生活质量。而在这一方面,池铭的目标和她是高度一致的。然而此时,池铭身在乾坤殿,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七位阁臣中为首那个老头儿,却只觉着如同在烤炉中,半点儿也逍遥不起来了,明明是深秋天气,他却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那老头儿原本是和身旁几位阁臣说话,忽然一眼瞟过来,看见池铭,面上竟露出一个和蔼笑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谭阁老,那天在扶月楼二楼看天魔舞的老者,竟然会是谭阁老,那他身边那个年轻人会是谁?
池铭不敢再想下去,好在谭阁老对他的态度似乎还是十分和蔼的,这让池铭松了一口气,迅速便镇定了心神,耳听得“皇上驾到”的声音传来,他连忙和其他士子一起向前又行了几步,然后在那明黄人影步出屏风之时,双膝跪地高呼万岁。
“这个池铭有些意思,没想到他那篇文章还真投了父皇的缘,竟被点为状元,当日在扶月楼,我虽然也觉着此子不俗,却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厉害呢。”
明王府内的后花园一处小厅中,当今四皇子明亲王正和阁臣之首谭鸣对弈,如果池铭在这里,看见这位明亲王,只怕腿就要软了,因为这位王爷赫然就是和他在扶月楼二楼说过话的那名青年。
“可不是,那篇文章固然不错,然而我却觉得,皇上怕是更喜欢他随后做的那首诗,不然的话,那李响的文章不在池铭之下,因何却只成了榜眼?便是在诗词上略逊一筹了。”
谭鸣呵呵笑着,却见明亲王微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呵呵,本王记得三年前的状元,也是一位青年才俊,说起来,好像和池铭相差无几,只可惜……”
他说到这里,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但谭鸣心里明镜儿似的,段尚书和他的儿子是坚定的六皇子党,近来六皇子的势力水涨船高。而皇上尚未立太子,如此一来,但凡有能力的皇子,谁不肖想那个位子?明亲王就算是仁厚的了,心里恐怕也对那位子存着念想。
“唔,这池铭大概不会和段府亲近。”虽然没见过池铭,但有谭袁和袁老先生的关系,所以谭阁老对池段两家的恩怨还是很清楚的,池家险些因为段明睿而家破人亡,这是任何利益也不可能粘合在一起的关系。而段明睿若是知道正是当日他的一手策划,才让池铭这纨绔子发奋苦读,终于在殿试上一举夺魁的话,真不知该做如何想了。
“哦?莫非这里还有什么故事不成?”明亲王那是多精明的人,立刻便从谭阁老话中察觉出了蛛丝马迹,因连忙问了一句。却不料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就见门帘猛地被掀起,明亲王妃竟亲自疾步走了进来,面色红润神情激动,显然是有大事急事,不然身为亲王妃,怎可能会如此失态?
“蕙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明亲王连忙站起来,谭阁老也忙起身垂首避在一旁,心中还觉着奇怪,暗道明亲王妃向来端庄稳重,怎么今日竟会如此失态?
“王爷,承祥有消息了……”明亲王妃一句话未等说完,便已是泪如雨下。
而这一句未完的话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一般,登时让明亲王爷都呆住了,连定力过人的谭鸣都大惊抬头,也顾不上自己这是大不敬,竟直勾勾的盯着明亲王妃,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承祥……有消息了?是……是我们的孩子?有……有消息了?这……是真的吗?十年,是有十年了吧?你说……他有消息了?”
这些话完全都是明亲王在喃喃自语,然后他才如同恍然梦醒一般,一把握住了明亲王妃的手,大叫道:“蕙如,你说,是承祥……是咱们的孩子有消息了?在哪儿?他在哪儿?”
“王爷……妾身不知道承祥在哪儿,只是查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