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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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巫-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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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苓回过了神,笑了笑:“无妨,毕竟是右师安排。”
  她的笑容中,并无多少欢喜之意。田恒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怕也正因此,才愈发急着想寻到药材。那华元倒也干脆,开始派人找寻,不知多久才能满足子苓所需。
  “我已找过林止,下午一同去坊市转转吧。”这事没法细劝,田恒转开了话题。
  楚子苓眼中顿时多了些光彩,又迟疑道:“戴纱帽外出,会不会惹人瞩目?”
  春秋并无男女大防,女子不论是外出游玩还是在街上闲逛,都不会遮住面孔。若是穿一身巫服在家,戴个纱帽还算营造神秘气氛,外出如此打扮,反倒惹眼了。
  田恒想了想要:“不如换身打扮,偷偷出门?”
  现在宋国局势动荡,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子苓,冒然去坊市闲逛,确实不太妥当。不如就做寻常贵女模样,更方便些。
  楚子苓听了眼神一亮:“你少待片刻。”
  说着,她就回到屋中。田恒倒也不急,边等边琢磨要怎么出门。从偏门走,应当没多少人注意,早去早回即可。
  过了半刻钟,就听内间脚步响动,田恒抬头一看,讶道:“怎么这幅打扮?!”
  那可不是贵女装束,而是普通奴婢打扮,荆钗布裙,原本白皙的皮肤,还不知涂了什么,成了蜡黄色泽,整个人都黯淡下来,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楚子苓笑道:“不是说偷偷出门吗?执事去坊间,带个奴婢不是理所应当?”
  田恒不由失笑,哪有女子不喜华服美饰,反倒要扮丑的?然而又想到了什么,他精神突然一振:“如此也好!”
  这次出门,可是要寻林止那小子的。子苓这幅模样,岂不正好?
  立刻来了精神,田恒吩咐下去,就说大巫施法过后要好生休息,让阿杏等一众仆妇们在家看着。自己则趁人不备,带着楚子苓溜出了小院,两人也不驾车,就这么一路向坊间行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小院距离坊市并不算远; 只隔着两道街。走了半刻钟; 就到了地方,田恒不由放慢了脚步,对身边人道:“跟紧些; 等会莫出声,别让林止认出你来。”
  楚子苓应了声; 微微垂首; 紧跟在田恒身后,走进了坊市。
  也许是刚刚过完年的缘故,街上的商贩并不很多,坊间看起来有些冷情,摆出的货品倒是驳杂,非但有陶器、丝麻、鞋履; 还有不少日用杂物。店家们看到路人身影; 就会着力叫卖; 宋音此起彼伏,倒是平添几分热闹了。
  这动静; 让楚子苓忍不住偷眼观瞧。与其说是商业街,这里倒更像一个大型集市; 并无太多规划,更没有多少固定的房屋,鳞次栉比的小摊挤满两侧; 连道路都狭窄了许多。
  许是看到了她张望的目光; 田恒道:“这里都是杂货; 粮坊还在前面,过去便好些了。”
  “林郎的铺子大吗?”楚子苓低声问道。
  田恒哼了一声:“看着还成吧。”
  然而到了地方,楚子苓就发现这个“还成”纯属玩笑。林止的商铺就在粮坊街口,占地很是不小,成山的粮食堆在路边,五谷具备,很是有些规模。
  田恒收敛表情,对外面仆役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就见林止快步走了出来:“执事怎地不通告一声,有失远迎啊。”
  那人语带欢喜,目光只在楚子苓身上扫了一下,就放回田恒身上,愈发显得殷切几分。
  田恒道:“大巫今日出宫,有些吩咐。”
  他的态度颇有些倨傲,林止倒是不怪,笑道:“大巫吩咐,何须执事亲来?当是小弟登门拜访才是。”
  “家中人多口杂,况且我也要来坊间看看。”田恒答的干脆。
  林止立刻道:“既然如此,还请执事入内少坐。”
  田恒也不推脱,带着楚子苓一同走入院中。在正堂坐下,待仆妇奉上浆水,林止便开口问道:“执事此来,可是为了上次所说那事?”
  卖药对于楚子苓来说,不是件小事,自然要提前进行前期市场调研,同时确定林止的参与意向。因而田恒早就提过此事,这次来,就是为了进一步接触。
  田恒道:“正是。不知林郎打听到坊间都有何成药贩卖了吗?”
  林止失笑:“除了酒,哪还有旁的东西?大巫这突发奇想,让小弟捉摸不透啊。难道不是也买酒水吗?”
  宋国产的酒水不差,更是远销诸国。若是做酒,林止这个粮商还有些成算,做别的,他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不是。”田恒一口否决,故作姿态的沉吟片刻,才道,“大巫有意做些治伤的药物,不知放在坊间是否好卖?”
  林止眼睛一亮:“治什么伤?刀剑伤吗?”
  “止血的伤药。”田恒顿了顿,“若是能找来合用的物事,还能做些治跌打伤的药来。”
  闻言林止欣喜道:“若真能做出此等伤药,哪里会愁卖?近来年诸国乱战,国人多要从军。况且若是药好,莫说国人,怕是卿士也会动心。”
  缩在田恒身后,听到这句话,楚子苓心底微微一松。做什么药,她也跟田恒商量了许久,最先敲定的,正是止血的金疮药。当然,后世正牌子的金疮药,现在是凑不齐药物的,但是她手里有紫珠,做个效果差点的外伤散剂,应当不难。
  “如此甚好。”田恒颔首。
  对于这答案,田恒心中有数。两国交战别说卿士大夫了,国君都要亲临战阵。这些人哪个不惜命?若真能止血消肿,何愁伤药卖不出手。
  既然有了成算,田恒立刻道:“那林郎肯替大巫贩药了?”
  林止讶道:“执事何出此言?大巫肯救娇娘,吾恨不得奉上家业,区区货殖,哪值一提?”
  这话不论是表情还是音调都极为诚挚,然而田恒笑笑:“林郎言重了。那依你看,若做出伤药,何时贩售为好?”
  这次,林止倒是严肃了很多:“怕是要晚些才好。且不说近来未有战事,就是大巫的名声也未传出,倒不急于一时。”
  楚子苓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掩去面上神色。行医这行自古就需要声望,尤其是在这个信巫不信医的时代。若想旁人买她的药,不打出名头怎么可能?况且不论是散剂还是膏药,成本都不会太低,谁舍得花大价钱冒险啊?
  林止这话,倒是老成之言。
  没想到林止会这么说,田恒皱了皱眉,便道:“若是如此,我先回去告知大巫,看她如何作想。”
  说罢,他便起身告辞。
  林止也站起身来:“执事可要回府?吾遣人相送……”
  “谢过林郎,吾还要在坊间逛逛。”田恒一口回绝。
  林止微微一笑:“那小弟更要尽地主之谊,陪执事四处走走了。”
  田恒张了张嘴,然而看对方面上笑容,又干脆闭上了嘴巴。这人最是难缠,他当然能一口回绝,但是子苓就跟在身边,闹得太僵也不妥当。
  压下心底不悦,田恒扯了扯嘴角:“那就烦劳林郎了。”
  “田兄何必客套,唤吾表字即可。这边请。”林止满脸堆笑,倒是率先改了称呼。
  田恒僵硬的点了点头,跟在对方身后出了大门。
  既然要逛街,自然要有个方向。田恒也是干脆,先在粮坊逛了起来。这里除了卖粮,还有各类干货、香料,都是子苓准备看看的。留意着身后人的步伐,田恒也挨个店铺看了起来。粮坊可是大坊,加之粮食怕潮,拥有店面的商家多了数倍。田恒可不管店里都买什么,只留意身边人的步伐,看似漫不经心。
  林止就认真多了,边走边道:“田兄可有甚想买的东西?小弟别的不成,挑货可是一把好手。想买什么,我去跟店家谈谈。”
  田恒只“嗯”了一声,全做应答。林止也不见怪:“对了,大巫不是想来坊间逛逛吗?若是有空,尽管来找小弟即可……”
  田恒瞥了他一眼,笑话,若不是要带子苓逛街,他怎会耐烦跟这家伙闲扯!
  林止似是没察觉他的不满,哈哈一笑:“对了,吾送去的锦缎,大巫可喜欢?”
  “大巫只喜巫袍。”田恒冷冰冰道。他忘了跟子苓说这事了,况且十来匹锦缎算什么?当初子苓在楚国收的就不止这些。
  林止扼腕:“田兄也不早说,下次吾再选些别的……”
  两人“聊”的开心,楚子苓跟在后面,自顾自的看着店铺里东西。虽然后世常见的果蔬粮种,很多都还未引入中国,但是这市井,依旧有着和深宫大宅迥异的鲜活气息。说起来,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逛街呢。
  正走着,楚子苓突然一顿足,向一旁小摊望去。她似乎看到了那摊上有卖蜂蜡?
  楚子苓一停下,田恒立刻止住了脚步,目光一扫,直接走到了那个小摊前。林止奇道:“田兄想买什么?”
  “随便看看。”田恒也不答,就站在那摊位上,随意翻检起货物,倒有大半注意,放在了子苓身上。
  林止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那个低眉敛目,面色蜡黄的女子,却也不多话,悄然立在一旁。
  这一逛,就逛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还是林止派车,送他们回去。
  “我看那小子是认出你了。”田恒有些不气闷。毕竟要买东西的是子苓,林止奸猾无比,怕是已经看出端倪了。
  “无妨,我脸上染了色,还修了容,不会有人认出。”这次出门,她专门化了妆,还是往丑里画的,就算有通缉文书摆在面前,怕也不好辨认。
  对于这个,田恒倒是没有异议。今日这装扮,别说是林止了,估计阿杏来了也认不出。让林止那小子误会子苓的长相,倒也不错。
  “那制药一事,真要再等等吗?”田恒又道。
  “再等等也无妨,反正我那方子想配出来,也要不少时间。”迟疑一下,楚子苓又道,“只是今日在坊市逛上一遭,发现原料都不便宜。这药估计降不下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别说蜂蜡、松脂这些东西了,光是猪油的价格就比肉贵上许多。就算是她,也没法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代大规模生产,成本可就远远超乎预料了。
  田恒嗤笑一声:“贵些才好。能上战场的,必然有些身家,若是卖贱了,反倒惹人不喜呢。”
  楚子苓也听田恒说过,如今征战大多是车兵。能玩得起战车的,会是穷人吗?春秋战国有多少场战争,多少个国家,伤药这种东西,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想了想今天的所见所闻,楚子苓也有些放下心来:“先看林郎能不能寻到党参了,若是他那边来了消息,尽快找人入宫寻我。”
  那小姑娘的病情不好拖的,现在也只等药凑齐了。田恒倒是不会迁怒旁人,点了点头:“你放心,绝不会耽搁。”
  安排好了诸般事宜,楚子苓也未在久留,很快又回到了宫中。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寡人听闻; 大巫在宫外又显神术,治好了三人?”第二天是例行诊疗; 宋公也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传闻,一见到人就饶有兴趣的问道。
  楚子苓微微颔首:“是有此事。不过只那产妇危重; 其他两人并非危及性命的病症。”
  没想到她答的这么谦逊; 宋公不由笑道:“那也是旁的巫者无法治愈之症。大巫神术,让人叹服。”
  面对这种依靠手腕运作出的“神术”; 楚子苓哪会有半点居功的心思?只摇了摇头,道:“若无君上开恩; 哪有上苍赐福。国人受惠,全赖君上仁慈。”
  一个神巫如此说,简直挠到了宋公心底痒处; 他面上笑容更盛:“吾殷商子民,最是受上苍庇佑。还当多多祭祀; 供奉天帝。”
  楚子苓闭上了嘴; 眼帘低垂; 并不作答。
  好在宋公也没指望她回答; 又道:“只是如此一来; 怕是又要有人来求诊; 大巫每日只诊三人; 着实让寡人作难啊。”
  说着“作难”; 宋公面上却没有为难神色。连入宫诊病都要经他允许; 决定谁先谁后; 着实让下面臣子安分许多。而这种生死予夺的掌控感; 本就会让会君王心中快慰,就算是宋公这等贤君,也是难免。
  又想到了什么,宋公追问道:“大巫可有治不了的病症?”
  “自然有。天命所限,又岂能背天行事?”楚子苓答得十分干脆。真正的医术不是法术,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哪能逆天而为。
  “果真还要看命数啊。”似乎有了些紧张感,宋公赶忙道:“这些日施法,总觉不如先前,连夜里也常睡不安稳。可是寡人怠慢了神祇?”
  楚子苓不动声色:“还请君上伸腕。”
  宋公立刻伸出了手腕,楚子苓仔细辨过脉象,便道:“阴阳有冲,许是君上近日劳累,伤了根底,待吾施法驱邪。”
  岁首可是国君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之一,日数不清的祭典着实劳神。宋公立刻就信了,命人解衣,躺在榻上。
  楚子苓则备好了金针,从脉象看,应是近日受寒,又思虑过度,导致肝气升降,病情反复。只要调整几处针灸的穴位,在通络化瘀的同时宁神理气即可。依照往日惯例,楚子苓又施展起了她的“神术”。
  ※※※
  “大巫近日施展神通,让右师极为欢喜。”回到巫舍,阿杏就兴高采烈的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华元的态度,楚子苓并不觉得奇怪。他的“妙计”从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玩弄鬼神了,竟真能奏效,如何不让人欢喜?
  “那右师答应我的事,可办了吗?”楚子苓淡淡问道。
  “那是自然!”阿杏用力点头,“能助大巫施法,右师怎会慢待?这些日已经派人,前往各地搜寻大巫所要之物。只是这事,最好莫让旁人知晓。”
  宋国应当在后世的河南境内,距离后世的安徽、江苏也不是太远,楚子苓便画了这些地方可能出产的药材,让华元去找。因为都是长相独特,容易分辨的药材,找起来应当不会很难。至于那些随处可见的药材,她平日出宫寻找即可,总不能让所有药材的来路都卡在华元手里。
  只是那句“莫让旁人知晓”,是何用意?
  楚子苓看了阿杏一眼:“此事关乎施法,我怎会外泄?倒是右师要谨慎一些。”
  “可是奴听闻,田执事近日出入坊市,似寻了几个商贾……”阿杏意有所指的说道。
  看来田恒的行踪,华元也未放过。楚子苓面上露出冷意:“右师连我的私产也要掌管吗?”
  “岂敢!”阿杏连忙道,“只要大巫尽心,右师自能保大巫荣华,何必在贱业上花费工夫?”
  行商确实是贱业,就算在宋国,也是那些没有官职封地的人,才会从事。地位低下,还比不上华元身边的奴婢,阿杏怎会放在眼里?
  “这个右师就不必操心了,我也只是在宋国留些基业,况且还有田郎操持,并不费事。”楚子苓答道。
  这也算是一个试探吧,看华元想掌控她到哪种地步。若真连卖药都不许,怕是要留心两人的合作模式了。
  听闻此言,阿杏倒是不再多话,显然还是想回去再请示一下。楚子苓也不慌张,自顾清点起手头药材,准备考虑金疮药的配方了。
  然而还没等理清她和华元的从属关系,一件事被推到面前:向氏家主犯了急病,卒中昏迷。
  “君上有意命大巫诊治那向氏家主。还请大巫施法,铲除此人!”阿杏面色通红,兴冲冲的带回了华元的指示。
  这可是向氏家主,是华元最大的死敌!因是卒中重症,旁人都不能治,宋公便想到了身边神巫。华元得知此事,心头大喜,立刻下了命令。只要那向氏家主一死,向氏便要陷入乱局,哪能再同他争权?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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