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方都敢去。你以为这样就能模仿夏氏了?我呸,别做梦了!”
她此次并没有资格随驾去南苑,因此得到的消息也是有些失真的。
这也是宫里人有意遮掩,总不好说皇帝居心叵测,借机将安郡王逼到疫区去——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只说安郡王是自行请缨去治疫的,连带着,桃华也成了毛遂自荐了。
因此消息传到蒋梅华这里,就疑心桃华是为了出风头,不但自己去了疫区,还支使着蒋家人替她出力。
夏氏的事儿,蒋梅华刚进宫颇受太后照顾的时候,还是听到过的。只做了两年的长皇子妃,等到夫君要登基,她偏死了,可见没这个福气。据说夏氏性情宽仁,每年冬日要施粥,夏日要施药,最是爱护百姓的。
桃华生得像夏氏这件事,蒋梅华初时是不知道的,毕竟她又没有见过夏氏,还是沉香偶然听到皇后宫里的宫人议论,这才回来告诉了她——皇后的凤仪宫管理不如寿仙宫严格,消息传出来的也多。
如此两厢对照,蒋梅华顿时觉得宫里的传言很有几分道理——桃华,这是想进宫了,而且还不是如她当初所安排的那样,做个低位的嫔妃,依附着她这个堂姐。桃华是想借着夏氏的东风,一举谋得高位!
治疫成功,桃华人虽没回来,宫里却都传着皇帝要封赏蒋锡了。若是桃华有了出身,再挟治疫之功,或许九嫔都有希望。蒋梅华满怀嫉妒,但想到她的前程,也只得打着来讨好的主意。谁知道这个堂妹油盐不进,竟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于是一时按捺不住火气,便将什么话都倒了出来。
“当初若不是我召你进宫,你如何见得到皇上,又如何能让皇上知道你有医术?如今——”
蒋梅华还没说完,桃华就扭头走了。看蒋梅华这颠狂样儿,也不会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了,她不如另外找人去打听夏氏的事呢。
桃华回了寝殿,半晌才见蒋梅华走了进来,脸上又恢复了平素那冷淡的神色,倒完全不是刚才的模样了。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到了清晨时分,太后又发起热来。桃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又取出一份药,正要喂太后服下,就听外头乱哄哄的。恰好皇后也起了身,闻声便烦躁地道:“谁在外头喧哗,拖下去打死!”
她身边的宫人连忙出去,只是很快就白着脸回来了:“娘娘,方才惠民药局的人来说,那两个人服了那什么金鸡的药,有一个今早——今早小解都是黑的!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下子寝殿内全都乱了,吴才人最先反应过来,尖声道:“蒋氏,你拿了什么药来给太后用?”
桃华站在太后床边,手里拿着已经调好的药,眉头也皱了起来。尿变成黑色,这是黑尿热。这是恶性间日疟引起的并发症,会破坏红血球,严重的会导致肾衰竭。
“之前没有用这药的时候,病人可排过黑尿?”
宫人哪里知道,她不过是传个消息罢了。桃华眉头紧皱道:“把送消息的人叫进来,问问他病人是几时排出黑尿的!”
黑尿热可能是疟疾引起的,也可能是服用奎宁引起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要停服奎宁,否则若是引起肾脏机能衰退,这里可没有洗肾机,那就是必死无疑。
皇后可不管这尿几时排的,指着桃华就叫起来:“蒋氏谋害太后,快给本宫拿下!”
两个宫人立刻就上前去,可桃华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弱女,一闪身就躲了开去,大声道:“我奉皇上旨意为太后诊病,若谁耽搁了太后的病情,该当何罪!”
这两个宫人都是皇后的死忠,虽然听了这话,仍旧逼上前来。桃华一手还端着调好的药汤,另一手捞起旁边几案上一个花瓶,朝着最前头的宫女迎头就砸了下去。
只听一声大响,那宫人被砸得头破血流,花瓶碎片飞了一地,桃华手执剩下的花瓶颈,用锋利的茬口对着另一个宫人,冷冷道:“你是想尝尝喉咙被割开的滋味吗?”这个时候,她可不能落到皇后手里,怎么也得撑到皇帝闻讯过来才行。
那没受伤的宫人力气颇大,但却有些晕血,一见同伴鲜血披面如同鬼怪的模样,竟自吓得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连桃华的威胁都未听见。
不过她没听见,其余人却听见了,有几个还想上前的就都缩住了脚。谁也没想到这蒋家姑娘竟敢动手伤人,眼看两人都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了,谁不惜命?任由皇后怒气冲天,宫人们也就是做个样子,并不敢真往上凑。
皇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声叫着要太监们进来。蒋梅华脸已经白得如纸一般,颤声道:“桃华,你别糊涂,快把手里东西放下,求皇后娘娘饶你一命!”
桃华理都不理她,也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太后的病情再耽搁下去,一旦不治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人都难逃皇上处罚!还不快去请皇上过来,难道都想死吗?”
这话说得不错,太后若是死了,身边人都要倒霉,众人正在犹豫,皇帝指给桃华的那个小宫人已经一溜烟跑去请皇帝了。恰好皇帝上朝之前正要先来看看太后,半路上遇人报信,立刻就令步辇加速,没半刻就进了寿仙宫,只听里头乱七八糟地叫喊,当即一步进去,怒声道:“都给朕安静些!”
☆、第99章奏对
皇帝一声断喝,殿内顿静,只有皇后见了皇帝便扑过去:“皇上,蒋氏这个贱婢,她拿来的是毒药!”立命来传信的人过来,将黑尿之事说了。
皇帝眉头也不由得皱起来,看向桃华道:“这是怎么回事?”
桃华放下手里的花瓶,将情况简单解释了一下:“……太后并未出现此等情况,奎宁还是要用,若是不用,便再无药可治了。惠民药局那名病人,也需知道究竟是何时出现黑尿的。民女想要去看看。”
皇帝见她这种时候,一只手还端着调好的药汤,不由得心下微动,摆了摆手道:“既如此,你还喂太后服药吧。”
皇后险些跳起来:“皇上!”
皇帝冷冷看她一眼:“若是不用此药,你可有别的药用?或是于家还能推荐神医,来为太后诊治?”
皇后答不出来。要是有,怎么可能还轮得到桃华在这里?连太医院院使都叫来了,照样束手无策。
“既如此,皇后可是要给太后停了药,从此撒手不管?”
这当然更不行了。眼看着太后的病这样重,很可能就要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可负不起这做主停药的责任。
“可,可若太后出事……”
“那皇后拿个万全的主意出来吧。”皇帝冷冷地说,“寿仙宫交由皇后做主,定有办法保太后康复。”
皇后有个屁万全的主意,更不敢说保证太后康复了,嘴巴动了动,也只能讷讷俯身下去:“臣妾也是担心太后……”
皇帝这才缓和了些:“知道皇后孝顺太后,朕亦如此。当此危急之时,只能抱一线之希望,蒋氏,用药吧。”
这会儿水都要凉了,桃华只得再调点热水,给太后灌了下去,便吩咐宫人一定要注意太后小解情况,随即向皇帝请命要去惠民药局看看。
皇后顿时又不干了:“救治太后要紧,那两个奴婢算什么,不许去!”
这次连皇帝都有些不同意的样子。桃华只得抓住了那个来报信的小内侍,仔细询问之后,又详细写了一张纸的注意事项,让他带回去着惠民药局的人照样办理。
黑尿热是严重的并发症,但现在此人如果停用奎宁,势必也是死。桃华只能咬了咬牙,吩咐那小内侍必要查清黑尿的时间,若是服用新药之前此人便有黑尿现象,那么证明此病不是奎宁引起的,就还可服药。另外要制做大量的碱性液体让他喝下去,或许可以减轻病症。
小内侍一一听了,末了低声问道:“蒋姑娘,若是用药之后才有黑尿,那怎么办?”
桃华听他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发红,心里不由得有点诧异,但也只能如实相告:“这种恶性疟症,除了黄花蒿水,就只有金鸡纳粉一种办法。如是服药之后出现黑尿,证明此人不适合用金鸡纳粉,那也就无药可救了。目前出现黑尿,情况已很是不好,唯一希望就是此人身体强健,能够熬得过去。”
小内侍点了点头,红着眼圈跑了。这里皇帝又停留了一会儿,才去上朝。
宫里已经被收拾过,地上的碎片和鲜血都已消失,但气氛却比之前更沉重了。就连不当值的嫔妃们也听说了此事,陆续过来。
陆盈一进宫门,就忍不住担忧地看着桃华。但此时谁也不能说话,桃华也只能远远对她点点头而已。
这一日仿佛特别的长,太后还是之前的样子。因是间日疟,究竟药效如何,要到后日才知道,这就特别的折磨人。
好容易由日而夜,这一夜换了赵充仪带着几个低位嫔妃来侍疾。赵充仪倒是年轻貌美,但她是皇后一党,看桃华的眼神自然不那么友好,桃华也懒得理她,无非大家相安罢了。
如此再熬一夜,第二日清晨,太后倒醒了,看起来精神不错,喝了一碗汤之后竟又喝了一碗粥。
“太后定是要好了!”赶过来请安的王充媛见了这样子,顿时欣喜起来。
赵充仪便道:“太医说太后娘娘得的是间日疟,若是发热也是明日,总要到明日看了情况才能知道究竟如何呢。王姐姐且先不用着急。”
王充媛当初只是皇上身边侍候的宫人,因忠心耿耿,后被册为皇长子妾,再后来做了太子良媛,等皇帝登基,就封了她一个充媛。这是九嫔之末,既能令王充媛在宫中立足,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抬举得太高。且因王充媛既无帝宠又无家世,是个极无害的人,因此皇后也不曾动她。
但众人皆知,王充媛最是忠心皇帝的,如今皇帝抬举桃华,王充媛自然也紧跟着要称赞桃华,因此赵充仪才有此一言,也是略带几分讥讽的。
王充媛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一脸的认真:“不管今日明日,只要太后大安就好,都病了好几日了,怎能让人不担心着急呢。”
这话真是说得教人没脾气,简直高大上得无可挑剔,谁不承认都不行。赵充仪有气都没法儿发,只能冷笑了一声,便将目光移向桃华:“蒋氏,你说太后明日会大安吗?”
“明日自然见分晓。”桃华正在斟酌一张养肾的药方,头也不抬地回答。
赵充仪正想再说,那边青玉已经急促地道:“蒋姑娘,你快来看看!”
太后刚刚小解完毕,青玉看那马桶之内的尿液颜色深黄,就不由得发起急来:“这还能用那个药吗?”她是盼着能用的,毕竟如果这药不能用,那就等于无药可用了。
皇后连忙也过来,才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阵恶心,连忙转开眼去厉声道:“蒋氏,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昨日才发热,尿液颜色发黄也很正常。”桃华看了一眼就知道青玉是太紧张了,“这不是黑尿。”
“难道真要等有了黑尿才算出事吗?”皇后听她这样轻描淡写仿佛成竹在胸的口气就一阵恼火,“惠民药局那两人,恐怕这会已经被你治死一个了吧?若是太后——”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外头有人报皇帝驾到,紧接着皇帝快步进来,脸上有几分喜色:“蒋氏,方才药局来报,那两人今日已不发热,原先有黑尿的那个也已好多了。如此看来,这金鸡纳粉当真有效,太后也该会治愈的吧?”
说起来皇后在后宫能这样嚣张,与太后自然不无关系,所以皇帝至今无子,这姑侄二人至少要责任对半分。如此情形之下,皇帝还能真心为太后之病有药可医而高兴,桃华觉得他还真是个挺仁德厚道的人。
王充媛立刻响应:“那两人都不发热了?阿弥陀佛,可见这药是有效的,太后娘娘定然也会痊愈。”
皇后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人人都知道她看桃华不顺眼,这几天也没找各种借口斥责,但刚说到惠民药局那人被治死,皇帝就亲自来说人已好转,也实在是太尴尬了。
“这还要看太后明日情形。”桃华却并没太高兴,“那两人年轻力壮,因此用药之后恢复也快,太后娘娘体弱,即使此次痊愈,日后也要好生调养。”
有了这么一出,皇后终于闭紧了嘴巴,其下的什么赵充仪吴才人之类当然更不再出声,桃华耳朵根子清静了。
这一日太后用了两次膳食,且未腹泻,比之前几日都明显地要好许多。桃华虽然谨慎地没有下结论,但青玉等宫人都不由得露了喜色。
这一夜太后睡得不错,次日清晨,青玉按时去探一探太后的额头,只觉触手微温,因被子盖得厚,略出了一层细汗,却并未发热。
这些日子,太后每隔一日就在这个点儿发起热来,从未错过。此时青玉试着太后额上温度正常,只喜得心扑通乱跳,犹怕自己记错了时辰,遂又拖了盏茶时分再去试,仍是方才那样微微温热,断不是前些日子高热滚烫的样子。
她正试着,太后却微微睁了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往常这个时候,太后正高热昏诞,有时还要呓语,何曾清楚地说句话?青玉又惊又喜,眼圈都要红了,强忍着道:“辰初了,太后觉得怎样?”
“才辰初啊——”太后动了动身子,“腹中倒有些饥饿了。青玉,叫小厨房熬桂花糖粥来。”
这是多少日子太后没说想吃点什么了,青玉喜得眼泪花花的,连忙叫小宫人去传话,自己转头去请了桃华来诊脉。
这一日太后只是在午后略发了一阵低热,喝了些水之后,温度便又降了下来。且她有了胃口,这一日倒是用了三次膳。桃华仔细替她检查过,肝脾的肿大已经明显缩小,可见病情确实是在好转,奎宁再用一天,就可以停了。
太后年纪虽然不小,但素日在宫中保养得好,这次一场大病,竟未曾有什么严重的并发症,只是因疟原虫破坏大量红细胞,难免贫血。不过这也还未到重度贫血的程度,后期服用补血药物,自然能恢复的。
这些日子,京城里头没一家不在谈论太后的病情,于家女眷们第一个飞奔进宫里来,见太后倚在床头喝补身的汤药,顿时个个都露出仿佛劫后余生似的表情来,好话像不要钱似的砸了过去。这个说太后是凤命有菩萨保佑,那个说太后福泽深厚化险为夷,总之是全部选择性忽略了桃华这个医生。
桃华懒得在旁边看她们的嘴脸。而且这些日子压力确实很大,她也累了,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向皇帝辞行,至少也让她回家去睡个囫囵觉啊。再说家里人肯定也惦记着呢。
谁知东西收拾好,却找不到皇帝指给她的那个小宫人了,正要找人问,就有内监来宣旨,让她去文光殿。
文光殿是皇帝在下朝后会见大臣们的地方,类似于上书房什么的,叫她去那儿做什么?
从寿仙宫到文光殿可实在不近,桃华这几天熬得不行,深一脚浅一脚地好容易走了过去,进门就见殿内还有不少大臣,也顾不上多看,赶紧先给皇帝行礼。
“免礼。”皇帝含着笑,显然心情很好,“蒋氏,你先是治疫有功,现在又治好了太后的病。朕原封了你一个院判,但你终究是女子,也不宜为官,现在疫情已清,这个院判朕只得收回了。不过,却是要另外赏你,你想要什么赏赐呢?”
旁边有几个官员嘴唇就动了动。虽说治疫有功,可也不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啊?不过想到这女子刚治好了太后的病,身上的院判之职又被收回了,他们又不好说什么。
桃华并不想要这个院判的官职。院判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