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荷虽笑,眼底却有复杂之色闪过。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告诉周沫儿,她前几日听说过的,长公主府的柔郡主对江成轩倾心恋慕了两年,如今也不知死心了没有?要是她不死心,还有的纠缠。
想起沫儿的性子,她摇摇头。
第52章
柳舒荷回府时, 刚刚好和江成轩差不多一起告辞。
两人前后脚出了周府,柳舒荷出门后略带深意的看了江成轩一眼。
两人随后只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就各自上了马车。
江成轩马车在他一上去后就急速的走远,柳舒荷看得摇头。果然江成轩除了对周沫儿温和,对其他人看似温和可亲, 实则冷漠疏离。
不过,这样也好。柳舒荷半靠在马车上想到。
正想得出神,马车突然停下。
柳舒荷皱眉,边上的丫鬟看她神情, 已然出声。
“刘伯,什么事?为何突然停下?”
外面传来沙哑低沉的男声,有些熟悉。
“柳小姐,江某有事情想请教一下,可否谈谈?”
柳舒荷皱眉想了想, 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停在街上, 想了想,她看向边上的雅致茶楼,道:“不如去楼上包间详谈?”
她这样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要是两人一起上楼, 明日说不定京城里的传言就是她和江成轩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江成轩微微点头,率先转身进了茶楼。
柳舒荷顿了片刻, 准备下马车时边上的丫鬟担忧的劝道:“小姐, 您这样去见江公子会不会不大好?要是被人认出, 您的名声……”
丫鬟既是担忧柳舒荷,其实就是担忧她自己的小命。要是柳舒荷出了什么事,最先遭殃的就是她们。
柳舒荷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道:“拿围帽来。”
语气笃定,不容拒绝。
丫鬟轻轻松一口气。柳舒荷平日里看着是活泼开朗,其实最是有主见不过,就连夫人也不能做她的主。如今听了自己的话愿意带上围帽,就已经是听进去了。
赶紧翻出来给她带好,柳舒荷下去后,丫鬟也想紧随而下……
“你别跟来,要不然别人没认出来我,要是认出你也是一样。”
也是,丫鬟坐在马车上开始纠结。去还是不去,去吧?小姐说的是事实,大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般是不会随意换的,比如她,就是跟了柳舒荷五六年的。经常看到柳舒荷的人,一定能够认出来自己。不去吧?要是小姐出了事,自己也讨不了好。
不过,想这么多没用,柳舒荷的吩咐她又不能不听……
柳舒荷一进茶楼,就看到二楼的楼梯口站着江成轩身边的随从。
“小姐,您几位?”伙计跑过来招呼她。
她只道:“找人。”
伙计眼神中露出了然,看到柳舒荷的衣着打扮,走路间的动作,显然就是个大家闺秀。如今却只身一人,还掩人耳目的带上了围帽遮住脸,很明显就是来私会情郎的。他也不多话,弯弯腰算是行了礼就去招呼别人了。
柳舒荷直接上楼,伺书带着她进了一个包间。
包间雅致,四周的墨画看起来清雅高洁。站在窗户边上的江成轩也似乎儒雅了些。
“你对沫儿倒是真心实意。”江成轩关上窗户,淡淡笑道。笑容里多了些真意。
柳舒荷漠然,道:“江公子有话直说,稍后,小女子也有事情请教一下。”
江成轩这样子约她,其实有点不妥,万一被人看到,他是个男人,最多被人说一句公子风流。而柳舒荷就不一样了,她的名声只要稍微有点损伤,可就是大事。
“这次的事情是江某不对,当作赔礼,不如柳小姐先说。”江成轩不在意她的冷漠,刚才他故意把马车停在这里拦她,其实就是为了试探。如今看她对沫儿重视到连自己的名声都能放到一边,看来两人关系真的不错。
沫儿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待她的朋友,江成轩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在意她的些许冷漠。
柳舒荷站在桌边,抬手拿起茶壶自己倒了杯茶,端起喝了一口,才问:“前几日我听说有人对江公子倾慕两年之久,江公子就没有一点点动心?毕竟人家身份地位,容貌才华皆不俗,沫儿的容貌虽不错,但是身份上和人家可不能比。”
江成轩失笑,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我的婚事是太后娘娘赐下的。柳小姐难道不懂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深意?”
看来江成轩也知道柳舒荷的意思,指的是柔郡主。
“你也说了,那是太后娘娘赐婚,你自己未必没有动心,我只告诉你,沫儿看起来随和,对别人如何待自己都无所谓,但是夫君不同,你要是有一点点对不起她,以后可能就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了。”
江成轩苦笑道:“你倒是了解她。我想知道,今日你给沫儿的那封信……”
柳舒荷瞪大眼睛,那可是在沫儿院子里的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江成轩看出她的讶异,道:“我喜欢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想要知道。”
也就是说,他承认找人盯着沫儿了。还是离沫儿很近的人,贴身丫鬟?更或者是姚嬷嬷?
柳舒荷突然感觉一道凉意从背脊升起。
江成轩笑道:“柳小姐现在没有意中人,自然不知道时时刻刻都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等我们成亲后,自然不用这样,到时候我天天见到她。”
柳舒荷有点纠结,不知道江成轩这样,对沫儿好还是不好?大概是好的……吧?毕竟这也是看重沫儿的意思。
“那信是别人写给沫儿的,不能给你。”柳舒荷拒绝。
江成轩轻笑,道:“我和沫儿以后是夫妻,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总有权利知道,有人给她的信里写了什么?还是你想拿回去退给人家?不如我看过后再做打算……”
等信封到了江成轩手里,他对着柳舒荷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柳舒荷才反应过来,不明白怎么就把信给了他?
正纠结着,就觉得那边的江成轩身上越来越冷清。
柳舒荷见了,莫名就觉得他似乎在生气。
江成轩确实生气,看看这都写了什么?
“周小姐,那日我初闻汝之过往,甚受打击,当日落荒而逃,实在不妥,如今致歉,望谅解。只心里实在放不下,想着何时当面致歉,却不曾想这么快已有婚约,再见已是不能,只望来生相见不要太晚……”
信纸上字迹密密麻麻,平和圆润。江成轩只看了这几句就怒火中烧,特别是看到来生两个字,来生……想得美!
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决绝书,大意就是你看不起我还来找我做什么?以后也不要见了,至于来生,来生再说。
柳舒荷自然看到了江成轩一系列的动作,看信,生气,去书案边自己磨墨写字……
因为好奇就凑过去看,这一看……她的眼神有些奇异,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你这个是给吴致逸的回信。”
江成轩眼神平淡的看着她。意思是“这不是明摆着的。”
柳舒荷笑道:“你说吴公子要是看到沫儿的字迹这个样子,会不会引为知己?”
江成轩一愣,纸上字迹潇洒飘逸,确实是一手好字……随即抓起桌上字迹未干的纸,揉一揉捏在手里。
“我来吧!”柳舒荷想了想,吴致逸这样确实不妥,不如写封信给他,让他死了心才好。
娟秀的字迹就几句话,大意就是今生无缘,不愿意再见面的意思。
江成轩看了满意,道:“就这样给他。”
看着柳舒荷出门,直到上了马车,江成轩回到桌子边坐下,沉默下来。半晌道:“回府。”
江成轩马车刚在门口停下,江蜀身边的随从就冒了出来,看不清江成轩的心情。弓身道:“二少爷,老爷有请。”
又轻轻的补充一句“夫人和世子也在。”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江成轩听到后脚步微顿,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马上隐没。
进了书房,江蜀和张氏坐在上首,江淮岳坐在一边慢慢喝茶,手指捏着茶杯盖转啊转,看到他进来,只眼皮抬了一下,又看向手里的茶杯。
江成轩微微弓身:“父亲,母亲,大哥。”
张氏头扭到一边,似没听见般。江淮岳连眼皮都不抬。
江蜀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
“从周府回来了?”
“是,父亲。我去下聘礼了,太后赐婚已经两个月,再不下聘该责怪镇国公府了。”江成轩义正言辞。仿佛真的如他所说一般。
屋子里一片沉默。
张氏突然问:“轩儿,你的聘礼为何会有六十抬?”
江蜀放在扶手上手指捏了捏。江淮岳抬眼看着他。
江成轩疑问:“太后赐婚,应该慎重对待,太后既为我和周府小姐赐婚,自然是她有过人之处,应该聘礼重些。再说,我的聘礼还没有大哥多……”
屋子里的人齐齐变脸,江成轩似没发现,接着道:“当然,我和大哥身份不同,他是世子,以后的国公爷,我不过是一个庶子,以后你们百年之后,我还要被分家出去单过,我懂,我的聘礼自然和大哥不能比。但是,这不是太后娘娘赐婚嘛!简薄了不好。太后赐婚的人,聘礼怎么能跟一般庶子一样,十几抬就打发了,往前面数数,太后赐的婚事,哪家不是聘礼几十上百抬,嫁妆也是一样,还都办得热热闹闹。整个京城都轰动不已。我这聘礼在里面算是最少的,不过太后娘娘应该不会怪罪,我这不是身份不够,不能越过大哥嘛……”
“啪”一声。
张氏气得胸口起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大哥已经下聘,你的聘礼应该还要再多些?”
江成轩似没发觉她的怒气,煞有介事的点头。
“母亲,这一点都不多,您看看前面太后赐下的婚事,是不是我的聘礼最少?”
“你怎么能和他们比?”张氏话语顿住。
一般人得不到太后娘娘亲自下懿旨赐婚,前面能够劳烦太后娘娘赐婚的,不是皇室宗亲,就是皇家郡主。甚至还有不受宠的公主也是太后娘娘赐婚。人家的身份够高,自然办得妥妥当当,热热闹闹。江成轩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没错的。
江蜀突然道:“此事以后不必再提。既是太后娘娘赐婚,还是抓紧把人娶进门吧!”
一锤定音。
张氏愣住。
江淮岳脸上闪过喜色。他早就想把萧灵薇娶进门,按一般的流程,起码得年底才能迎亲,但是现在江成轩要娶周沫儿,就得他先娶亲。看这样子大概很快就能娶萧灵薇了。
江成轩眼神里也有笑意闪过,他也怕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娶进门才稳妥。
很快,两人的迎亲的婚期就定下来了。
江淮岳为长兄,八月十五。江成轩的婚期为九月初二。
不过现在才六月底,比起别家虽急了些,但也来得及准备。
这回周沫儿彻底不能出门了,除了请安,就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绣嫁妆。柔儿经常过来陪她。
柔儿这几日似有心事,经常看着周沫儿欲言又止。
周沫儿也不理会,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她也不问。她才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对自己的丫鬟姐妹相称,对没有野心的庶妹关爱有加。
殊不知升米恩斗米仇,现在好的时候是好,就怕养大了胃口缩不回去。大家还是平平淡淡的好。
姚氏最近很忙,她忙着给周沫儿置办嫁妆,还有蓓儿那边,薛家也已经下聘。虽说是三房,但姚氏是周府的当家主母,还是得帮忙看着。
八月初,有天周沫儿去给姚氏请安时被她叫住。这段日子周沫儿都请安过后就回房,她要绣的东西很多,盛国规矩还不能拿到别的院子里去绣,就是出阁的小姐绣工不好,请别人绣,也只能把人请到自己院子里来。
“沫儿,昨日收到一份长公主府的请帖,八月初八,长公主府办赏菊宴。”
周沫儿坐下,伸伸懒腰,最近绣花绣得她身子骨都生锈了一般。浑身酸痛。
“娘,有什么奇怪的吗?”
姚氏眉心微皱,道:“以前周府从来收不到长公主府的赏菊宴请帖,今年你爹虽官位高了点,算起来应该身份还是不够才对。不知为何这次却有请帖?”
第53章
“上面还特意写了邀请你去。”姚氏指着里面的一句话。
“闻贵府大小姐得太后娘娘盛赞, 请务必到场,不胜荣幸。”
周沫儿拿过来一看,也觉得奇怪,太后娘娘赐婚懿旨上面夸自己的都是场面话,哪里就是盛赞?难道赐婚不顺便夸夸姑娘的品貌不成?
本来周沫儿还有一个月成亲,不应该出门去的, 但是现在看来,长公主府有请,不去……
姚氏看看周沫儿,又看看印着精美菊花的请帖, 试探着问:“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到时候我说你为了绣嫁妆累病了就行。”
周沫儿哭笑不得,道:“娘,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怎么能跟以前一样, 不想去就不去。既然长公主府请了,我去去也无妨。反正,你不是也要去, 要是有什么事, 还有你看着,对不对?”
八月初八, 一大早, 周府门口停了好几架马车, 前面那架尤其华丽,后面的都差一些。
周沫儿一身浅紫色流仙裙,外罩同色轻柔纱衣,走动间裙摆摇曳,身材纤细,尤其那抹纤腰,盈盈一握。脸上略施粉黛,显得眼睛亮亮,唇瓣嫣红,秋日的炎热里看到就觉得清爽。
跟着姚氏上了前面的马车,柔儿一身粉色流仙裙,显得楚楚动人,跟在后面欲言又止,姚氏恍若未觉,还拉了一把周沫儿上了马车。
坐定后,姚氏叹道:“以前我觉得柔儿是个聪明的姑娘,起码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我还说以后给她找个好归宿,比如找个寒门举子,好歹有点盼头,还是正妻。不要和她娘一样……”
周沫儿听了,笑着劝道:“娘,人各有志,只要她不丢周府的脸,随便她去。”
柔儿的娘死于后院争斗,所以在周沫儿走失后,她就被思女心切的姚氏抱过去抚养,姚氏对她虽不如对周沫儿上心,比起别家的嫡母,其实已经好了很多。起码姚氏从来没有刻薄过她,对她也没有恶意,府中的奴才见姚氏的态度,自然不敢怠慢于她。
这一次她知道有长公主府的请帖后,旁敲侧击的暗示姚氏,她也想去。且还在姚氏给周沫儿选布料时不像以往一样懂事的告退,便知她是存了攀高枝的心思。
这也没什么,人活着有上进心也不错,但是姚氏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如今看她这样,其实姚氏也有点难受。
刚才在外面,柔儿的眼神动作无一不是想让姚氏让她上前面的马车。
一个能和主母坐一架马车的庶女,自然要比坐后面的庶女得外人看重。
马车缓缓前行,后面还有二房和三房,凡是十岁以上的姑娘,都带上了。姑娘大了,并不是说去攀高枝,而是得出去见见世面。
长公主府每年都有赏菊宴,做为皇上的胞妹,太后娘娘的独女,长公主的一生自然是风光无限的。从小虽受了些冷落,但自从皇上登上帝位,母亲做了太后以后,再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长到十六岁,被太后赐婚给礼国公府的嫡次子薄知风。
驸马爱重,虽成亲多年只得一女,就是柔郡主,三十岁才让丫鬟生下了个儿子,且丫鬟难产而死,再没有通房妾室。
长公主府门前,马车来来往往,公主府的奴才正在迎客。
周沫儿一行人下了马车递上请帖,门口迎客的老嬷嬷打开一看,抬头看了一眼周沫儿一行人,眼神一闪往边上的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