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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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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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的养贤院不是没有过掌院大人,只是历任掌院都跟如今的理事大人作风一样,不教授课业,不将学生放在眼里,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但同样的,他们也获得了不受管教不受束缚的权利,睡觉睡到自然醒,只要不出书院爱上哪去上哪去。从来没有哪位掌院哪位大人如同江凭阑一般,以这样心狠手辣的方式折磨他们的身体和心理,这些散漫惯了的人无一不在心底里与口头上作着反抗。
  “老子是来读书的,这破书院不教书也就算了,现在还他娘的体罚学生!”
  “也忒不人道,咱们大老爷们就罢了,那些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和上了年纪的妇人哪里受得了?”
  “去他娘的,累死大爷了,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江凭阑利用掌院的职权强压下一切反抗的声音,看着那一个个气喘吁吁拖着步子累得半死不活似乎随时都要一翻白眼闭过气去的大姑娘们,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回王府后忍不住跟皇甫弋南感慨:“我这双辣手真是摧得一捧好花啊,你说我这样每天被人骂会不会折寿?”
  皇甫弋南对那些被摧残的花不感兴趣,只淡淡看她一眼,牛头不对马嘴道:“再瘦一点我就上奏建议取缔书院早跑制度。”
  正式接管书院之前,江凭阑按规制六日一朝。早朝短则一个时辰,长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除了去书院转转便无事,因而也算清闲。可自从早跑制度开始后,她便以书院工作为由向神武帝告假,暂不参与早朝,却每天都比上朝的皇甫弋南起得还早,常常一忙就忙到大晌午,有时连午饭都顾不及吃。
  她身体底子好,如此折腾虽不至于得病,却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瘦,表面上倒是看不大出来,不过眼尖如皇甫弋南,总归是能发现的。
  她于是闻言笑呵呵不说话,自第二天开始每餐默默多吃半碗饭。
  半个月后,学生们依旧叫苦连天,但叫苦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这位大人与往任掌院以及其他大官们的不同:她并非不将他们当人看。
  折磨确实是折磨,可正如她所言,他们的安全由她全权负责,那么惨无人道的训练下,竟然没有一位学生出过事。
  第一天早跑时,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出现不适应,她一边带队跑一边观察每个人的步调,看到哪个学生症状不对便立即喊停,令其单独减慢速度。最慢的那个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半跑半走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她居然也耐心地陪跑到最后。
  第二日起,七十二名学生被分成六组,每组跑步的速度都不同,跑前集体做“准备运动”,跑后再分组进行“拉伸恢复运动”,她那套奇怪的法子很管用,不论训练强度如何,始终没有人病倒,多数人反倒因此精神了不少。
  天气渐渐热了,半个月来也有晕过那么几个体质实在不行的,掌院每次都是亲自处理突发状况,亲自施救,救完后因各人情况各异,有的继续跑,有的休息一日。学生当中,抱怨之余也渐渐出现了一部分不同的声音。
  “我看这早跑也不全是坏事,这几年腰板时不时便酸软无力,跑了半个月居然好了许多。”
  “我这身子骨好像也有些起色,只不过回回跑完后都困得很,要是能多给睡会多好!”
  “辰时的风倒吹得人舒畅得很,能少跑些就更好了……”
  当然,认识到晨跑好处的毕竟是少部分本就有武功底子或者身子骨相对硬朗些的人,对于那些文弱的书生以及娇弱的大姑娘和妇人来说,这还是一项残酷的体罚,因此多数人的心思仍旧是奔着取消这制度去的。
  前后折腾了半个月,大家也算看出来了,除了掌院承诺的七十二人连续一月不犯错,没有别的法子摆脱这个噩梦,于是在几名“开路先锋”的攒动下,众人开始齐心朝这个目标进发。
  第一次破功是累计三日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半夜偷酒喝,第二日没能起得来,因力气大被众人称为“大力叔”的中年大汉当即将那小子绑起来揍了一顿。第二次破功是在重新计数到七日的时候,有位姑娘因为月事休息了几日,懒散一段时间后便提不起劲来,死活没跑足圈数。“大力叔”不好打女人,便请一位被称作“神嘴婶”的妇人软硬兼施去找那姑娘谈了话。小姑娘脸皮薄,本就对此心怀愧疚,自打那次之后每天咬牙坚持。
  就这样过了段时日,又经历了三次令众人痛恨谩骂的破功,很快便到了六月下旬。至此,早跑制度已经实施了两月有余。
  北国五月末旬入夏,到了六月里,天气越来越热,自打计数板上的数字进入到二十之后,学生们的热情也是越来越高涨,众人见面时打招呼的问候语已经变成了:“嘿,今天你看牌子了吗?”
  一天之中最高兴的时候,莫过于晨跑结束后掌院大人当着众人的面笑眯眯将特制计数牌翻过一张布的那刻,不论男女老少,都在那一瞬间抛却礼数束缚齐齐击掌欢呼。
  计数到二十九的时候,掌院大人鼓励道:“兔崽子们争点气啊,只剩一天了,可别出什么岔子,为了你们两个多月没上早朝,陛下都想死我了。”
  众人齐齐翻个大白眼,心道不是陛下想死你了,是你好久没去朝堂耍威风心痒了吧。
  江凭阑却是当真很着急,眼看着他们一次次破功,她也曾一度暗暗后悔自己定的要求太高,也曾忍不住要放点水,最终却还是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一丝不苟地计算着时间,耐着心思告了两个多月的早朝假。
  这两个多月来,皇甫弋南得了空就会跟她大致梳理一遍近期朝议内容,但也正因如此,好几次她都非常懊恼自己当时不在场,常常眉飞色舞拍案大喊:“郑大学士也忒可爱了吧!”又或者是咬牙切齿:“天杀的,沈纥舟这奸人!”
  朝议最有意思的内容大多围绕太子展开。太子禁足东宫那一月里,众皇子将注意力从皇甫弋南身上转移回了斗太子大业,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时不时就搞出点事情来意图扳倒他。
  太子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毕竟朝里还有人家的桩子在,可茬子累积得多了,本就名望很一般的太子在众臣与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便更一落千丈。待他自东宫回朝,那些从前徘徊于他与六皇子间的墙头草们齐齐倒向了六皇子,除却自己那一派中相对稳固的势力,几乎已经没什么人愿意好好听他的政论。
  江凭阑一面很同情,却又一面没心没肺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合后。
  “原本倒是不必着急动太子,拿他吊一吊老六也未尝不是好事;可谁叫他是众皇子里最容易撺掇又最有充分动机指使暗杀的,为了咱们的喻小公爷,只得提前牺牲了他。”
  皇甫弋南最近一直很牛头不对马嘴,总是抓出些奇怪的重点来,“你说谁的喻小公爷?”
  “呵呵呵……咱们的啊,你的不就是我的嘛。”她也似摸准了宁王殿下的套路,先亲昵赔笑,再转移话题,转移的话题还必须是跟他息息相关的,可以体现出她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的,“太子已是具空壳,要不了多久便得废旧立新,老皇帝必然不会立你,到时你作何打算?”
  “废旧是定然的,立新却未必。”他分明看出她的“诡计”却也不拆穿,就那么顺着她的意思讲,“他最喜制衡之术,多年来乐此不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窝里斗,太子那一角倒了,众皇子定将狼扑而上,如此,不正合他意?”
  “你的意思是,虚悬太子之位,引得众皇子来争个头破血流?”她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这么一听倒是真有了兴趣,“多年制衡,你的出现已经令朝中平稳牵制的局面出现偏移,如今再废太子,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她激动得搓着手两眼放光,“有意思啊,咱们再去添把火吧?”
  挂在窗沿的蝙蝠人李大护卫脚踝一松险些掉下来。
  正常人的下一句不应该是“那可怎么办”吗?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啊。
  

☆、盛夏梅子汤

  这与众不同的女子每晚都在书房两眼放光地跟她家王爷讨论明天让谁倒霉后天让谁死,第二天起床又精神抖擞地跑去折磨她手底下那帮学生,下午回来就开始照顾喻妃和江世迁两位病号,将日子过得十分圆满充实,以至于下人们都觉得,王妃似乎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殿下更加操劳。
  七月初一,也就是早跑计数的最后一日,江凭阑起得比皇甫弋南还早,天没亮就到了书院,四处排查异况力求不出意外,解脱这帮学生也解脱了她。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的李护卫和商丫鬟也有些兴奋,王妃解脱了,他们也就解脱了。
  整个书院的学生奇迹般地不需要掌院唱歌催起就整整齐齐一个不落穿戴好来了大堂,掌院大人十分满意,领着干劲十足的大家伙绕着书院跑了十圈。老天没有当真在最后一日给所有人来个迎头痛击令大家功亏一篑,最后的结果是,掌院信守承诺,宣布早跑制度从此取消。
  一众学生高兴得就差蹦到天上去。
  江凭阑心满意足出了书院,伸了个懒腰,一左一右两只手顺势往商陆和李乘风肩上一搭,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吗?科学研究表明,一个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日。”
  两人懵住,自觉越发跟不上王妃的跳跃性思维了,愣了一愣后齐齐道:“所以呢?”
  “所以,你们以为早跑就这么取消了?”她贼兮兮一笑,明晃晃的白牙在红艳艳的双唇间一闪,绯色的官服衬得整个人越发明艳,“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因为没了早跑夜不能寝,日不能食,浑身难受得发痒,然后自愿请求恢复早跑制度。”
  商陆和李乘风“咕咚”一声咽下好大一口口水,回头望了一眼书院的大门,露出相当同情的眼神。
  事实证明,掌院大人永远是明智的。三日后,大力叔在辰时明媚的阳光里偶遇了偷偷摸摸开门出来的神嘴婶,两人一愣过后有些尴尬地相视一笑。
  “呵呵呵……你也睡不着啊。”
  “是啊,我起来……锻炼锻炼。”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自那日起,辰时偷偷摸摸开门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大家也干脆不偷偷摸摸了。
  “他娘的,每天到点就睡不着,只得窝在床上翻白眼,都快闷死老子了!”
  “原本想着这制度都取消了还出来早跑挺他娘犯贱的,想不到你们都犯贱!”
  “呜呜呜……我这小腿都跑出肌肉来了,可咋就是停不下来啊……”
  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日,明智的掌院大人说完那番明智的话以后突然明智地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大夏天大中午的,为何感觉有点冷?
  这念头一转,她搁在李乘风肩头的手肘和李乘风被她手肘搁住的肩头忽然齐齐僵住。
  李乘风不敢撇头去看,保持目视前方的僵直状态,“王……王妃,您有没有发现……东向十丈位置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江凭阑也没动,保持平视,努力辨认了一下眼睛余光里出现的那坨东西,“没错,两点钟方向,四十米开外,一顶黑色的轿子。”
  “轿沿雕赤螭纹,轿帘分三层铺陈,您也觉得十分眼熟是吗?”
  “是的,何止眼熟。”
  商陆看看两人,又望望那头的轿子,十分理直气壮道:“不就是殿下的车驾嘛!”
  “王妃救我……”李乘风已经快要哭了。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我试试。”她僵硬的表情松动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手肘顺势一滑,一掌拍在李乘风肩上,“哎呀我的那个亲娘喂,你肩上好大一只虫子啊!”
  李乘风、商陆:“……”
  江凭阑给他使个“保重”的神色,一“马”当先朝轿子奔过去了。她飞快掀帘,一屁股坐进去,稳稳落臀于皇甫弋南对面,喋喋不休道:“哎呀好热的天你怎么有空来接我啊咦这茶是给我准备的吗殿下就是心细知道我会口渴呵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她说罢“咕咚咕咚”开始狂喝水,力求不给脸很黑的皇甫弋南质问她青天白日不守礼数随随便便把手搭在男子肩上的事,谁想对面人食指在轿中小几案上一敲,已将她手中喝空了的杯盏隔空夺了去,杯盏落于几案,于此同时几案下陷,“啪嗒”一声不见,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失,他倾身向前,一手按住了她肩后的轿壁。
  轿咚?
  江凭阑打个了嗝,被吓的。
  皇甫弋南却只是定定瞧着她,看起来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打算,江凭阑一面打着马虎眼,以一种“今天天气不错”的神情笑呵呵回看他,一面悄悄探出手去摸索。几案底座有个小机关她是知道的,将那木质按钮按下去后,几案便会缩入车底不见,若想令其再回到上头来,就得打开另一个搭扣。
  她在这边旁若无人地摸,他也不阻止,就那么静静瞧着。片刻后“咔嗒”一声响,几案上翻,与此同时皇甫弋南疾步后撤,一瞬退到对面轿壁边缘,掸了掸肩头那肉眼根本瞧不出的灰尘淡淡道:“好一着谋杀亲夫。”
  “亲夫有眼,还有好身手,哪至于被这小小机关暗算?”她笑嘻嘻低头看几案,这一瞧却一愣,“咦,哪来的冰鉴?”
  皇甫弋南目不斜视,亦不低头,“不知。”
  “这天下还有你宁王不知的事?”她翻个白眼,抬手就去开冰鉴,四个搭扣接连开启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动,剔透而清亮,令人恍惚间有种拆礼物的错觉。
  冰鉴相当于简易冰箱,也算是古人的伟大发明,江凭阑虽在现代时略有耳闻,却是头一回见到实物。毕竟她前些日子还曾听说,在北地,这种奢侈的享受非王公贵族不能有,且还得是身份格外上档次的那种王公贵族。
  盒盖四翻而启,赫然便见一白瓷盅摆在里头,瓷盅沿上纹路秀致,一笔一划皆非凡品,她不翻盅盖却先嗅,随即惊喜道:“酸梅汤?”
  皇甫弋南低头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淡淡道:“这些人真是越发不正经,有这时辰花心思讨好王府女主人,倒不如多读些书。”
  江凭阑一面觉着皇甫弋南那些手下真是越来越可爱了,一面笑嘻嘻去开盅盖,拿起搁在一边的汤匙勺了一口喝,大赞道:“酸甜适度,关键是里头的冰融得刚好,一分不差,入口即化。”她将头朝向车帘外,“观天啊,你这时辰掐得真准。”
  外头李观天羞涩一笑,“王妃过奖。”说完却在心底暗叹,他又不是那驾车第一把手的李乘风,这一路为了主上吩咐的这个“掐得准”,紧赶慢赶地赶来,汗都险些流干。
  江凭阑低了头不再说话,弯着嘴角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汤。
  有人在装傻充愣,她知道,可有些东西,不揭穿比揭穿要好。
  她将酸梅汤喝尽,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疑惑问对面人,“怎么不让车走?”
  皇甫弋南一直静静瞧着她,听她问也没立即答,又瞧了一会才道:“我不回王府,一会你还是坐乘风的马车。”
  她“哦”一声,提了官服下摆就预备下车,又听他道:“我要去趟昭京。”
  江凭阑一愣,坐了回来,重复道:“昭京?你说南国的那个昭京?前微生皇城的那个昭京?”
  她一连三问倒将皇甫弋南惹笑,“怎么,去不得?”
  “爱去去,”她白他一眼,“可你怎么说得跟去趟超市一样轻松……山高路远的,这个节骨眼能有什么事非得亲自跑一趟?”
  他没说话,向上一指。
  “神武帝指派你去的?”她愈加不解,“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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