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丰帝本就病着,见了这野鸡还能有什么好。当下就痛斥二皇子一番,母妃身份并不高的二皇子就成了夺嫡的第一个出局者。
这一次,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在。适当的推波助澜,甚至都不用他直接插手,想必那白雉是不难落到太子手上去的。
几位皇子都忍耐了太久,以往皇上和太子父慈子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现在,太子看似又重新得了圣心。可破镜就算重圆也是有裂隙的,表面看着完好如初。内在早已千疮百孔,只需要轻轻一击就会轰然碎掉。
不会有人舍得放过这个机会!
看着罗天珵云淡风轻的笑,罗四叔叹气。
他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侄儿了。
只是他说这话,难道是笃定了今上会废太子不成?
想到这,罗四叔心中一凛,声音低了下来:“大郎,这些年四叔都不在京里,许多事还不了解。你能担任锦麟卫指挥佥事,定是有能力的。只是平日行事,要多想想国公府。”
“四叔放心,侄儿心里有数。”他不是不信任四叔,只是有的事可以做,却不能说。
甄妙坐着轿子,被颠得难受,肚子疼且不说,这精神实在是紧张。
天知道这月经带子靠不靠谱,要是在皇宫溜达时漏了——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想死回去。
这是第一次用这玩意儿啊,一点经验都没有。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拜见完了皇后又去拜见太后,总算是没出岔子。
甄妙刚松一口气,就听太后道:“甄氏,你这一失踪,太妃也惦记着,过去看看吧。”
甄妙去时,甄太妃刚涂好指甲,见她来了,没有问东问西,只招了招手:“妙丫头来了,过来,姑祖母给你染指甲。”
“太妃,我指甲还短,不用了。”染指甲是个细致活儿,就太妃这追求完美的性子,等染完,估计她的月经带子也撑不住了。
甄太妃却直接抓起了甄妙的手开始涂,声音有些悠远:“我还只给盈月染过指甲,现在给你染,就仿佛回到过去的似的。”
甄妙张了张口,不忍心拒绝了。
可太妃实在比她想的还要细致,甄妙觉得越来越不妙,等染完一只手时再也忍不住开口:“太妃,我染上了——”
甄太妃笑靥如花:“是染的不错,能数月不褪呢。你闻闻,还有花香味。”
甄妙恨不得昏倒算了,她天生嗅觉灵敏,这哪是花香味啊,分明是血腥味!
反正在太妃面前,她也只是个孩子,丢脸就丢脸吧。
甄妙刚鼓起勇气要说明情况,就有宫娥喊道:“六皇子到——”L
正文、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赏
六皇子到,六皇子到,六皇子到——
甄妙像被点了穴道,泥塑般坐在锦杌上。
甄太妃是讲究人,天冷了,锦杌上还垫着一层剪成梅花形状的雪貂皮。
该死的雪貂皮!
她这是要给梅花垫子染上梅花颜色然后再被六皇子赏梅吗?
甄妙只要一想到要站起来给六皇子请安,整个人就不好了。
所以一身紫衣的六皇子嘴角含笑进来时,就看到了她一脸呆滞的状态。
甄太妃倒是起了身,淡淡道:“小六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六皇子掩去眼中的苦涩,笑嘻嘻道:“太妃这是要赶我走吗?”
甄太妃看甄妙一眼,才道:“怎么会。”
甄妙手足都是僵硬的,自然没看出甄太妃和六皇子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甄太妃心中忌惮着六皇子,见甄妙傻坐着不动就蹙眉了。
这个傻丫头,这不是平白引人注意吗。
有的时候,想要人忽视不难,只要你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平常就够了。
果然,六皇子已经走过去,似笑非笑的看着甄妙,声音说不出的轻快:“甄四,见了本王,你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甄妙端坐着装傻:“臣妇拜见六皇子。”
六皇子摸了摸下巴:“呃,什么时候改的规矩本王怎么不知道?现在都是坐着打招呼了吗?”
甄妙暗中咬牙。
这是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啊!
抬眼看去。六皇子正看过来,一双狭长眼睛弯成迷人的弧度,嘴角挂着邪魅的笑。
甄妙真的想说。邪魅早就过时了,你这么落伍自个儿知道吗?
当然她是不敢的,在六皇子目光逼迫下,灵光一闪,伸出染好指甲的那只手道:“太妃给我染指甲,不许乱动的。”
说完庆幸的翘了翘嘴角,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啊。
她早就看出。六皇子对太妃非常尊敬的。
甄太妃忍不住扶额。
这丫头是在民间呆傻了吧,蠢得她都不忍看。
“这样啊——”六皇子轻笑出声。“那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了,太妃您继续给她染指甲吧。”
太妃扫了六皇子一眼,没做声,又拿起小毛刷继续涂染起来。
“小六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甄妙大喜。
六皇子一直冷眼打量着,见她这表情,连太妃的逐客令都不觉那么难受了,笑着求道:“太妃,总要让我喝杯茶。”
“上茶。”甄太妃吩咐一旁的宫娥。
到底是自小带大的孩子,那隐晦的心思虽被她隐隐察觉,也实在是无法冷了心肠。
六皇子是来熟了的,宫娥早就知道他的口味,很快就把一杯花茶端了上来。
六皇子捧着茶慢慢喝着。
等甄太妃把最后一个指甲染完。才笑眯眯道:“甄四,咱们还是重新打个招呼吧。”
甄妙差点从锦杌上摔了下去。
六皇子被甄妙的表情逗乐了:“甄四,你这宁死不屈的模样是干什么。本王又没打算强抢你。”
“小六!”甄太妃不悦的皱了眉,“茶也喝了,你该回了。”
六皇子轻叹一声,站了起来:“那我就告退了。”
说着目光在甄妙身上落了落,这才施施然走了。
甄妙狠狠松了口气,揪着裙衫的手松开。
每次见了他总没好事儿。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防火防盗防六皇子!
“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甄妙看了看殿里立着的宫娥们。
她也是有自尊的!
甄太妃会意,挥退了宫娥和内侍,这才神色郑重地道:“说吧,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儿?”
北河围场的事儿早传遍了,里面的阴谋算计不足为外人道,莫非此事还和小六有关?
难道是妙丫头失踪这些日子,在外面找到了什么证据?
甄太妃心沉了沉。
她了解小六。
那孩子虽表面上风流肆意,实则是个有野心的。
太子性子懦弱,难堪大用,保不准就有心思大的制造了这个机会,让太子惹了皇上厌弃。
这么说,那猛虎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引去的。
玲珑心肠的甄太妃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把各种可能的阴谋想了个遍。
就听甄妙期期艾艾地道:“太妃,我来了月事,染上了……”
“我——”甄太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嘴角抽搐着喊亲信大宫女进来,指了指甄妙:“去翻翻有没有和世子夫人身上穿的颜色接近的衣裳,嗯,再去拿条新做的月经带子扶世子夫人去净房。”
能成为亲信大宫女,处事不惊的本事是有的,可听了这么匪夷所思的吩咐,还是愣了愣才转身出去。
“太妃——”甄妙一脸控诉。
甄太妃翻了个白眼:“我这个年纪,你指望会有月经带子吗?你该庆幸姑祖母向来手松,那些宫娥手头宽裕,不然你就只能穿别人洗过的了。”
甄妙被秒杀。
太妃,这么惊悚的可能非要说出来吗?
收拾妥当,摇摇晃晃的出了宫。
宫里的人,听风就是雨,见甄妙脸色不佳,不由议论纷纷。
“听说啊,镇国公世子夫人从甄太妃那里出来,脸色可难看了。”
“听说啊,镇国公世子夫人从皇后那里出来,脸色可难看了。”
“听说啊,镇国公世子夫人从太后那里出来,脸色可难看了。”
“到底是皇后还是太后啊?”
“镇国公世子夫人从皇后和太后那里出来后。脸色可难看了,听说是言行失当遭了训斥呢。”
甄妙轿子还没到国公府,流言就风风火火传了出去。
到了下午。圣旨就传下来,镇国公世子擢升锦鳞卫指挥同知,从三品,赏金两百两,银一千两,良田五百顷……
金银且不说,这良田是御赐给罗天珵的。将来分家不必分出去。
府里众人心情各异不提。
到最后连罗四叔都安排去了五大营练兵,却半点没提甄妙的赏赐。
甄妙可是救了公主的性命。这就有些反常了。
老夫人命人悄悄打听到流言,传了甄妙来问:“大郎媳妇,在太后和皇后那里,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啊。”
“那太后和皇后。看起来心情如何?”
甄妙想了想,点头:“挺好的。太后还说等初霞公主回来,再传我进宫。”
老夫人这就想不通了,挥挥手让她下去,沉思起来。
甄妙却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那些贵人们心思莫测,与其猜测这些,还不如该干什么干什么。
打升了职起,罗天珵似乎格外忙碌起来,只抽空陪着甄妙回了趟娘家。就整日见不到人影。
甄妙翻了一遍帖子。
重喜县主下的是拜帖,大姑娘甄宁下的则是请帖,想着应该去拜见一下昭云长公主。就提笔写了拜帖,到时候一道见了。
甄妍有了身孕,还怀的有些不稳,就下了帖子请甄妙过去一见。
甄妙有些不放心,先去了那里。
到了侍郎府,自是先见了管家的祝氏。也就是甄妍的婆母。
按辈分,甄妙是晚辈。按品级,祝氏的夫君不过是个五品官,甄妙就要甩她一条街了。
祝氏对甄妙就很客气,陪着她先去拜见了老太君。
进屋后,就见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坐在罗汉塌上,一个妙龄少女跪坐着给她捶腿。
侍郎府这位老太君,年轻时是吃过一番苦的,里里外外操持着家里供夫君读书,直到夫君中了进士,才算苦尽甘来。
几十年下来,寒门出身的进士爬上了户部侍郎的位子,孟家也算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只是这位老太君到底比同龄的贵妇们显得粗糙些。
甄妙行了个晚辈礼,老太君忙道:“快给世子夫人上茶。”
一个小丫鬟捧着茶过来,那捶腿的少女忙站起来把茶接过,奉给甄妙,甜笑着道:“夫人,请喝茶。”
甄妙多看了少女一眼。
这丫鬟倒真是有些出挑了,一脸甜笑瞧着倒是喜人,只是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低眉敛目奉茶,才是丫鬟的本分。
许是这书香门第,和勋贵人家不一样?
据说书香人家都清高,要是太矜持,恐怕人家觉得她瞧不起人,给二姐添麻烦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甄妙露出个笑:“多谢大姐儿了。”
说着拔下根簪子递过去:“老太君,您府上的丫鬟都比我那的机灵,我瞧着就喜欢。”
一番话说得老太君愣住,那少女面红耳赤,看着簪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祝氏更是气红了脸,狠狠瞪了那少女一眼。
心里啐道到底是个破落户,真真是拎不清,你一个来府上做客的娇客,偏要自甘下贱的去给人端茶倒水,如今打脸了吧?
可惜碍着老太君的情面,还不能多说,谁让人家要喊老太君一声姨外祖母呢。
可现在,侍郎府的脸面都让她给丢尽了!
老太君缓过气来,心中对甄妙有气也不敢发作,就转移到那少女身上去:“还不快接了下去!”
本想把这丫头介绍给镇国公世子夫人的,闹了这种误会,还怎么好再提!
少女噙着泪花接过打赏的簪子,捂着脸退下了。
甄妙觉得气氛不大好,很快就告辞了。
等见到甄妍,才抱怨道:“二姐姐,老太君屋子里的丫鬟气性还真大,我打赏她一根簪子,她还哭着下去了。”L
正文、第二百二十八章 护姐
“什么丫鬟?”甄妍有些纳闷。
老太君寒门出身,到了如今的地位,反倒更讲究规矩些,唯恐哪里做得不够,被人揭短。
她屋子里的丫鬟,可要比祖母屋子里的小心谨慎多了,大气都不敢喘的。
甄妍说的是自己亲祖母,建安伯老夫人。
老夫人出身名门,年纪大了越发慈善,看屋子里的丫鬟都像看孙女似的。
甄妙想了想,形容道:“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双杏核眼水汪汪的,长得挺水灵。”
甄妍面色古怪:“四妹,你给她打赏了?”
“是啊,她给我端茶,态度殷勤,我想着别太摆架子,顺手打赏她根簪子。”
甄妍直愣愣瞅着甄妙好一会儿,忽然放声笑起来:“四妹,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甄妙被笑得莫名其妙。
甄妍这才解释道:“那是你二姐夫的表妹。”
“什么?”甄妙瞪大了眼睛,“不能吧,我进去时,正见她给老太君捶腿,捶的可熟练呢。”
甄妍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日日捶,可不是熟能生巧么,不这样,怎么讨得了老太君欢心呢。”
甄妙这才觉得不对劲:“二姐,你不喜欢她?她是二姐夫的姑家表妹,还是姨家表妹?”
甄妍撇撇嘴:“哪个都算不上。她祖母和老太君是堂姐妹,到了她这一辈。和侍郎府都一表三千里了。”
老太君寒门出身,堂姐嫁的就是个种田的,等后来老太君夫贵妻荣发达了。老太君念着姐妹情,就时常接济堂姐一家。
时日久了,堂姐家也算是个薄有资产的小地主了。
这少女就是老太君堂姐小儿子的长女。
听了甄妍这番解释,甄妙更纳闷:“这么远的表亲,怎么来侍郎府住了?”
甄妍嗤笑一声:“这表妹自小没了娘,养在她祖母跟前。后来老太太不行了,担心孙女受继母磋磨。又想给孙女谋个好前程,就托孤到老太君这来了。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老太君最爱揽这些事了。”
甄妍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蜜水,才恨恨道:“四妹你可知我为何动了胎气?你们出事的消息,原本一直死死瞒着我,就是那小蹄子过来闲聊。装作无意间说漏了嘴,我明知她是故意的,可还是忍不住着急。”
怀了身子的人本就敏感焦虑,哪受得了这种刺激。
甄妍本不想对甄妙说这些,可想了想,四妹现在是世子夫人,后宅的闹心事绝对不比她的少,与其粉饰太平,还不如让她多知道些事。以后也能少遭些算计。
“原来是这样!”甄妙听了咬了咬唇,“早知道如此,我才不打赏簪子。真是糟蹋了。”
甄妍噗嗤笑了:“不,妹妹你打赏的好,现在她丢了大脸,总要安分些日子了。”
“二姐,她故意害你干嘛啊,难道是——看中了二姐夫?”
甄妙并不笨。略一琢磨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像这种寄人篱下的姑娘,损人不利己的事怎么会干!
“难道。难道她想给姐夫当妾?”
甄妍冷笑一声:“当妾?你小看她了。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有老太君抬举着,说不定能混个填房当当呢。退一万步讲,我小产伤了身子不能伺候你姐夫,委屈当个妾也是可以的。”
甄妙听了就怒了。
她真是没想到,侍郎府也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也敢算计她姐姐!
甄妍扯扯甄妙衣袖:“坐下,都嫁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我且问你,世子那些通房,你都是如何对待的,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