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若还敢有心思,我定会打断他的腿!”
田氏心中一冷,语气变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老爷,嫣娘难道就一点错没有么?”
罗二老爷早把嫣娘当了心头肉,颇有点提不得碰不得的意思,闻言恼了:“嫣娘是生的好些,这也是错么?”
田氏冷笑:“那大郎媳妇生得也好,怎么不见三郎多看一眼?分明是嫣娘不本分,才带坏了府上的哥儿!”
“田氏,如今家里事情正多,我不想和你吵,明日我去接嫣娘回来!”罗二老爷甩下这句话,拂袖走了。
嫣娘重新回到了杏花巷住,整个人越发清冷了,半点不像初为人母的样子。
到了饭点,袅袅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升起,趁着烧火婆子出去抱柴的工夫,有人从不算高的围墙跳进来,把一包药粉撒进了正煮着的汤里。
只是等他走了后,又有一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一拂手就把那汤罐打翻了。
烧火婆子抱着柴进来,破口大骂:“又是哪里来的野猫,真是杀千刀的!”
她骂骂咧咧的重新煮上了汤。
第二日嫣娘被接进府,二郎隐在暗处站了半天,狠狠砸了一下树干。
树干震动,落下不少叶子来,站在枝头的鸟受惊飞起,惊慌之下一泡鸟屎就掉下去了,好巧不巧正砸在二郎头上。
二郎觉得有东西落下来,伸手一摸,脸色顿时变了,也顾不得想为何嫣娘那孩子安然无恙了,火烧屁股般飞奔回了院子。
嫣娘应付走了罗二老爷,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架葡萄树出神。
这个时候葡萄已经熟了。一串串错落不一的掩映在绿叶间,紫莹莹如玛瑙。
“去剪几串葡萄来。”她打发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抚了抚小腹。
这个孩子。世子爷是想让她生下来吧,因为罗二郎不敢要!
她一早就知道的,罗二郎越不想要的,世子爷就越愿意看着那事发生!
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世子爷对罗二老爷这一房,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这样步步算计?
不过她明白自己棋子的身份。既然当初是世子爷把她从那炼狱般的地方解救出来,又答应替她报仇。那她就该遵守最开始的誓言,付出一切替世子爷办成这件事。
她又轻轻抚了抚小腹,已经三个多月了,有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奇妙的血脉相连。
这孩子生下来就注定是不幸的。不过比起她一家几十口人命的血海深仇,这是她该付出的代价,她谁也不怨!
嫣娘眼前又闪过那个场景。
他一剑挑了那个肥猪般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问:“我带你走,替你报仇,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一件事?这件事会让你牺牲身体、尊严,甚至是一切。提前讲清楚,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救你帮你。就是为了交换,所以也可以说,你是靠自己的力量报的仇。你想好。若是答应了,就不能后悔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她的身体、尊严,早就不复存在了,只要能报灭门血仇,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牺牲的。
“主子。葡萄洗好了。”
“放那里吧。”嫣娘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没过几日。镇国公府披红挂彩,吹吹打打办了一场喜事,时间虽仓促,来道贺的人却多不胜数。
田莹之母孟氏看着这场面,艳羡的眼珠子都红了,回去后暗地里又骂了田氏一通。
这话正巧被田莹听见,田莹板了脸道:“娘,您说什么呢,难道女儿是嫁不出去了,还要上赶着和堂妹一起让人挑拣?”
孟氏恨铁不成钢:“傻丫头,你还以为是原来啊,就是原来,以咱家的家世,想配你表哥都不是易事!娘最气的还是你姑母偏心,什么好事都便宜了雪丫头。如今雪丫头倒是得了好亲事,却害得你不方便在你姑母家住了!”
自打田雪和三郎订了亲,田雪自然不好再住在国公府,连带着田莹也回了田家。
“不成,等过上一段日子,娘还得跟你姑母提,要她接你过去住。”
“我不去!”
“你敢!”孟氏伸出手指,狠狠点了田莹额头一下。
田莹红了眼,哭着出去了。
第二日敬茶,甄妙才算有机会仔细看这位三弟妹一眼。
田雪虽在国公府住了一段日子,平日她们却极少见面的,现在认真打量,才发现是位气质沉静、形容秀气的美人儿。
她穿了大红绣缠枝莲的罗裙,脚步轻盈,亦步亦趋地跟着三郎敬茶。
三郎总是要等上一等,无意间流露出对新婚妻子的照顾。
拜完了老国公,新妇在病床前给老夫人敬了茶。
老夫人还在睡着,新妇举止沉稳,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对床上老人的恭敬,她足足跪了一刻钟才站起来。
甄妙对田雪印象不错,给的见面礼是一支金镶红宝鸢尾步摇,那红宝石足有莲子米大,璀璨生辉。
田雪接过来,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瞥了三郎一眼。
“大嫂给你,你就拿着吧,还不快谢过大嫂。”
田雪道了谢,田氏一阵心塞。
甄氏出手大方,她这做婆母的面上也有光彩,可她大方过头了,给的东西比她这当婆婆的给的还好,这不是寒碜她嘛!
甄妙瞥田氏一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她现在就是有钱,任性,没空照顾一个一肚子坏水的人的心情!L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二王子进京
说来也怪,自打田雪进门后,老夫人的病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这样一来,再没有人因为新娘是冲喜嫁进来的就心存轻视,反倒是格外高看了一眼,田氏走路都生风,一扫往日不得意的样子。
她私下教田雪:“多到老夫人跟前伺候着,老夫人这病是因为你带来的喜气好起来的,你好好侍疾,以后老夫人绝对高看你一眼。到时候,有老夫人的宠爱,你也不比甄氏差的。”
这些日子田氏也琢磨了,老夫人大病一场,何尝没有元娘没了的原因,而寻根究底,元娘之所以会和亲蛮尾,还不是拜甄氏那个贱人所赐!
老夫人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对甄氏恐怕不会再像往日那般毫无芥蒂的疼惜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且要看看,害了她女儿的那个贱人将来到底是什么下场!
提起甄妙时,田氏眼神都发了狠,看得田雪心中一寒。
“听见了没有?”
“姑母,给祖母侍疾是侄女的本分,无论老夫人喜不喜爱,侄女都会好好做的。”
要说起来,人都是奇怪的。
以往田氏觉得田雪懂事沉稳,可现在站在婆婆的角度,又觉得她太死心眼了,没有甄氏的伶俐讨喜。
她皱了眉,不知何时爬上眼角的细纹能夹死苍蝇:“以后在家里,就不要叫姑母了。你现在是国公府的媳妇,让别人听见了,不像话。”
田雪脸一下子涨红。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水道了声是。
她回了新房,见三郎正在院子里打拳,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等三郎收了拳,掏出一条丝帕给他拭汗。
“我自己来就是了。”三郎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那帕子。
田雪不言不语,踮了脚仔细给他擦。
女子淡淡的馨香袭来。在鼻端萦绕不去,想着昨晚的旖旎。三郎耳根悄悄红了。
对雪表妹,他没有对嫣娘那种激烈的情感,嫣娘在他心头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虽然美好,却是他终生不能触及的疼痛。
而雪表妹,温柔似水,跟她在一起,他觉得舒适放松,能这样过一辈子,想来也是不错的。
他不再回避,凝视着田雪,这才发觉她眼圈微红。问道:“怎么了?”
“风大迷了眼睛,等下就好了。”
想着田雪是刚从馨园过来的,三郎沉了脸:“母亲若是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自己该如何就如何。”
“三郎?”田雪惊诧。
三郎背过身,好一会儿说道:“雪表妹,你一直这样,就最好了。”
他似乎想逃避什么,大步而去。留下田雪静静站在那,揉碎了攀附在桂树上的牵牛花。心中若有所悟。
甄妙坐在秋千架上出神,八哥和白猫就在她脚边打架。
也许是混熟了,这两个家伙现在互掐起来,不像以往非要掐个你死我活,倒有点闲着没事打一架混时间的意思了。
罗天珵匆匆从衙署赶回来,在月洞门口停住了脚,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世子爷——”
罗天珵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轻轻走了过去。
甄妙还在发呆,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秋千却忽然动了起来。
秋千高高飞起,浅碧色的裙摆跟着翻飞如蝶,她惊叫一声回了头,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罗天珵——”
尾音长长的,正是少女音色如泉的时候,听的人心头痒痒的,更别提那回眸一瞥,美人含嗔的独特风情。
所以,蛮尾二王子才不远万里,再次进京了吧!
想到这里,罗天珵整个人都冒黑气了,再加上二人这段时间那若有若无的别扭劲还没过去,他手上使力,把秋千推得更高。
到后来,秋千几乎已经是平行的了,只剩甄妙的惊叫声。连八哥锦言和那双瞳异色的白猫都惊呆了,停止了互殴好奇张望着。
“罗天珵,你这混蛋——”甄妙脱了手,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罗天珵腾身而起,在半空把她接住,转了几圈落下来,甄妙还有些头晕眼花,推了推他道:“你发疯啊?”
“当时他就是这么接住你的?”
“什么?”
罗天珵拦腰把她抱起,一声不吭的走到秋千那里坐下。
锦言和白猫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
罗天珵从来不待见这俩货。那只鸟从一开始就跟他对着干,好像他吃过它八辈祖宗似的,这只猫本来是他寻来给甄妙做伴的,却引狼入室,最爱在他们夫妻亲近时跳到甄妙怀里占地盘。
他就不懂了,那么点的地盘,它到底跟他抢什么?
“滚一边去。”
甄妙听了大怒,起身就走。
罗天珵把她拉回,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是让它们滚。”
锦言和白猫百般不情愿的走了。
“蛮尾的二王子又进京了。”他忽然来了一句。
甄妙不动了,眼中闪过疑惑。
“他进宫面圣,提出想求娶二娘。”
“二娘?你是说罗知慧?可是她定亲了呀!”甄妙很吃了一惊。
罗天珵脸色发黑,手死死握着秋千的绳索,一动不动盯着甄妙。
甄妙心中一沉,问:“皇上该不会是答应了吧?”
“皎皎,你是希望皇上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罗天珵试探地问。
什么蛮尾对女子束缚少啊,蛮尾的牛羊肉比京城的香啊,蛮尾的王子还不错啊,她居然说过这种话。真是气死他了!
“当然是不希望了,虽说蛮尾二王子也不错,但二娘已经订了亲。且那位贺公子眼盲心不盲,也是个极好的人,我看二娘对那门亲事并不抗拒,又何必横生波折呢?”
“蛮尾二王子不错,贺郎也极好?”罗天珵面无表情地问,手又紧紧握了握绳索。
甄妙眼睛往那里瞄去,提醒道:“松手!”
此时二人是一起坐在秋千上的。罗天珵一手环抱着甄妙,一手握着秋千绳索。
听甄妙这么一说。他顿时以为她又恼了,要他放开她。
“不放!”
于是甄妙眼睁睁地看着那绳索断开,二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看着垫在身下的罗天珵,甄妙哭笑不得:“我一定是和秋千八字不合。”
二人爬起来。都有些狼狈,反倒打破了这些日子那若有若无的距离。
“那皇上到底有没有答应?”
“当时我正好在,禀明皇上二妹已经订了亲,皇上暂时拿话把二王子稳住了。”
罗天珵并不担心罗知慧,他当然清楚二王子真正想要的是谁!二王子若是执着这门亲事,只要让他发现二妹不是那个人就成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有人不远万里而来,就为了拿着锄头在他墙角挖土,他就有把那人的脸按在墙上的冲动。
“皎皎。你该不会以为,二王子就对国公府的姑娘情有独钟吧?”罗天珵问了一句,叹口气。“这些日子,那些宴请你都不要去了。”
他就算不惧二王子的特殊身份,却怕二王子和他抢媳妇的流言传开来,谁让蛮尾那些人脑子里长得都是肌肉呢!
甄妙一下子明白过来,脸微热,乖巧的点了点头。
“皎皎。”罗天珵揽住她。嗟叹,“他们是不是都比我好?”
甄妙顿时纠结了。要不要说实话,这真是个问题。
“皎皎?”
“他们性格,是比你好一点点。”
揽着她的手一紧,罗天珵挑了挑眉:“嗯?这是你真心话?”
这丫头是故意气他吧,她分明说过心悦他的,别人怎么会比他还好?
“皎皎,我想听你真心话。”
“真的?”甄妙有些不确定。
“真的。在你心里,他们性格比我好一点吗?”
显然不是啊,他们性格比你好太多了,谁像你这样性子阴晴不定,心思深沉四海,行事不择手段啊!
甄妙伸出手指,比划大了一些:“说实话,好不少。”
“甄四!”罗天珵气个倒仰,一拂袖想走,又不甘心,就摆了个要走不走的姿势不动了。
甄妙看的好笑,拉住了他,笑盈盈道:“不是你想听实话的嘛。”
罗天珵斜睨着她不语。
“世子,他们再好呢,在我心里,有一点永远及不上你好。”
“什么?”罗天珵眼睛一亮。
他就是想听这种实话!
“不纳妾,不收通房。”甄妙真心实意地说。
这两点,或者可以说是一点,是她会把心交出来的最根本原因。至于二人性格方面的一些摩擦,她想,这些都是可以慢慢来的吧。
“小妒妇,这样的实话你也敢说出来。”罗天珵清俊的脸庞染上笑意,显得格外俊朗。
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拉着她的手,低声道:“皎皎,我会对你好的,只对你好。但是其他方面,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只能保证,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我是怕你深陷其中——”
“不会!”罗天珵打断她,“万一有那一天,你可以骂醒我,却不许先在心里设了屏障和我疏远了。不然我就躺在里面不出来了,闲得无聊,就多拉些人作伴。”
这个无赖!甄妙丢了个白眼过去,心情却好多了。
二人一起动手,把秋千重新架了起来。L
☆、第三百四十八章 锲而不舍
罗天珵想好了,只要二王子敢来,他就要把他打得自个儿都认不出自个儿来。
只可惜淮河两岸突发大水,在工部历练的六皇子一行匆匆赶过去了。
昭丰帝更是大怒。这淮河四年前就爆发过山洪,当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了大笔银子用于赈灾和筑堤开河,今年雨水虽比前两年多,可也不该出现如此险情。
他怀疑当初的赈灾款被贪墨,就派了锦鳞卫去暗查,罗天珵作为锦鳞卫的二把手,自然是亲自跑了一趟。
罗二老爷现任鸿胪寺少卿,管着诸番宴劳、送迎之事,就被二王子赖上了:“罗大人,您本该是我的岳父的,可惜我与您的女儿没有缘分。不过我还是想去贵府看一看她生活过的地方。”
罗二老爷不好推辞,带着他去了。
第一次去没见到府上的二姑娘,二王子以国公府饭菜好吃为借口,第二日又去了。
一连去了一个多月没见到人,二王子受不住了,直接道:“我想见见府上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