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去了一个多月没见到人,二王子受不住了,直接道:“我想见见府上二姑娘。”
依着他的性子,上门第一日就想提出来了。
在他看来,如果是他想找的那个姑娘,他就剖白自己的心给她看看,看能不能打动她,只要她想跟着他,管她是定亲还是成了亲,他都要带她走,要是她不愿意,那他也不强求,这样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只可惜有个在大周生活了十几年的下属告诉他。这大周讲究男女大防,他要是一来就这么说,恐怕以后连门都进不了了。
二王子看着变了脸色的一屋子人。心里在想,早知道耽误了一个多月还这样,他还不如一开始就直说了。
“反正,今日我见不到府上二姑娘,就不走了。”
众人……
好一会儿,罗二老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王子,这不合规矩。我们大周朝在室女是不见外男的。”
“我不是大周人。”二王子一脸无辜。
罗二老爷暗骂一声,娘的。以后谁再说番邦人傻,他跟谁急!
“咳咳,二王子,小女外祖母抱恙。随她母亲一起去探望了,目前不在府里。”罗三叔发了话。
罗三叔擅画人物,看一个人第一眼就是看他的眼睛。这二王子双眼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瞧着是个挺不错的孩子,相较起来,双眼不能视物的贺朗他就有些不喜了。
在他看来,一个人失明,看不见大好河山。看不见良辰美景,更看不见那些千姿百态的美人儿,实在是大大的不足。女儿跟着这样的人太委屈了。
不过他才把这意思流露出一点点,就被宋氏罚着跪了一宿的搓衣板,再不敢乱说了。
“不在府里?”
“对,不在府上。”
二王子很失望,默默走了。
路上二王子闷闷不乐,随从出主意道:“王子。属下听说国公府的二姑娘是公主伴读,您想见她。在她们下学的时辰守在宫门外,说不定还能见到的。”
二王子一听,大喜,立刻跑到宫门外不远处的街上守着去了。
到了未末时分,一辆辆精致小巧的马车驶出来,随从激动地道:“王子,您看,最后面那辆马车就是镇国公府的。”
“你确定?”
随从点头:“属下曾在大周生活过十几年,知道他们的贵族出行,马车都有独特标志。这些日子属下看了,镇国公府的标志就是那样的。”
二王子难掩激动,等前面马车都走远了,最后一辆马车刚刚拐入一段清静的街道,就策马奔了过去,拦在马车前面。
“请问里面坐的,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吗?我是蛮尾国的二王子,我,我想见见你。”不知为何,看着静默的马车,向来无所畏惧的二王子心中忐忑起来。
马车里,突然飞出了半个西瓜。
二王子接住,咧嘴笑道:“你是请我吃瓜吗?”
车门帘忽然掀起,跳出一个骑装打扮的姑娘来。
这姑娘身量高挑,一身鲜红骑装衬得她越发明眸皓齿,正是方柔公主的另一位伴读,出自将军府的欧阳桃。
今日正巧是学骑马的日子,她一身衣裳未换,手中还持着马鞭,一鞭子甩过去,在空中卷起漂亮的鞭花,一张脸俏生生却绷得紧紧地,冷哼道:“我不是请你吃瓜,是觉得你的脸皮,比这西瓜皮还要厚!你是罗二姑娘的什么人,凭什么想见她就要见?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连日来的举动,罗二姑娘已经成了许多人非议的对象?“
“你不是罗二姑娘?”
“我当然不是,不然早拿鞭子抽你出气了!二王子,不要仗着你异族的身份就装傻充愣,罗二已经订了亲,你这样根本不是心悦她,而是害了她,心悦一个人才不是你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二王子听傻了。
“心悦一个人,应该是谁能给她幸福,就会替她高兴,祝福她,保佑她,不给她带来半点伤害和困扰!”
二王子目瞪口呆:“这不是心悦一个人,是犯傻吧?”
“哼!夏虫不可语冰!”欧阳桃气得瞪圆了眼,脸颊鼓起,就像小桃子。
“而且,我只是想见一见罗二姑娘,是不是心悦她,要见了才知道。”许是自来了京城,就没遇到过说话这么敞亮的人儿,二王子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欧阳桃一听急了,柳眉倒竖,怒骂道:“你这人渣!”
她一鞭子抽过去,二王子躲开,抽出腰间软鞭缠了上去,手腕一抖。那鞭犹如灵蛇,把欧阳桃挥来的鞭子死死缠住。
欧阳桃只觉手上一松,心爱的鞭子已经到了那人手上。
不。是缠在了那人手中的长鞭上。
看着这情景,欧阳桃又羞又气,脸一下子红了。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清透中带着点茫然的声音响起。
帘子掀起,露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的清秀面庞。
她茫然眨眨眼,看看好友,又看看二王子。
她今日有些不舒坦,欧阳桃不放心才陪她一起回去。上了马车就昏昏沉沉睡着了,怎么好友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吵起来了?
“你是罗二姑娘?”二王子浑身一震。死死盯着罗知慧。
罗知慧作画时专心致志,平时却迷糊随性,半点不受二王子猛然爆发气势的影响,清浅一笑:“是呀。”
随后心中懊恼。娘说过不许随便笑的,尤其是对陌生人,那样显得不庄重,她又忘了。
二王子却像受惊的兔子般,她一笑过后,竟然拉着缰绳后退数步,随后策马飞奔走了。
罗知慧和欧阳桃同时呆住。
罗知慧心想,娘果然没有骗她呀,她把人吓跑了。
欧阳桃反应过来。更是大怒:“这人渣,带着我的鞭子跑了!”
重新回了马车,她气得啪嗒啪嗒掉眼泪:“那鞭子还是我入选公主伴读后。哥哥送我的哩!”
“他是谁呀?”
欧阳桃瞪大眼睛:“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见罗知慧一脸茫然,恨声道:“他就是那个二王子,天天去你家堵你的那个!”
罗知慧嫣然一笑:“阿桃,那你莫担心呀,等他再过去,我就叫人去找他要。”
这。这真的是你该关心的重点么?欧阳桃捶了捶车壁,气哭了。
二王子跑出去很远。最后下了马,牵着缰绳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都不是,都不是,她到底在哪儿呢?”
随从跟上来,气喘吁吁。
“镇国公府,我记得有三位姑娘,是不是?”
“是,是,不过剩下那位姑娘,据说才八岁!”
二王子听了大为失望,难道说她不是镇国公府的?
不对,他明明在国公府的跑马场上遇到过她的,那领路的丫鬟还叫她大奶奶。
“阿塔,那有了婆家的姑娘,都会被叫做大奶奶么?”
随从听了摇头:“属下记得,应该叫做姑奶奶。”
又长了一辈儿?二王子想用头砸地,大周的语言实在太复杂了!
随从给了会心一击:“被称为大奶奶的,一般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吧。”
女主人?女主人!
二王子猛然想起了罗大姑娘说过的话。
“当日乘坐马车的,可能是我嫂嫂呢!”
原来她嫁人了!
二王子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问随从:“阿塔,你说我要是把她抢过来,带来的人能护着我们顺利回蛮尾么?”
随从要哭了:“王子,这里和蛮尾是不一样的,抢亲不成的!”
二王子想想不甘心,还是想亲口问问她。
又一次登了门,罗二老爷抢先道:“我那侄女真的不在府里,实在抱歉了。”
昨日这二王子居然去宫门外堵人了,今日一早,府里已经派人去告了假,宋氏真的匆匆带着罗知慧回了娘家,估计在二王子离开京城之前,是不会回来了。
其实对罗二老爷来说,他是无所谓罗知慧嫁给谁的,甚至出于利益考虑,更希望她嫁给二王子,这样皇上才会更看重国公府。
可惜老夫人放话了,他要是拦不住二王子,再把二娘搭进去,她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罗二老爷现在是真的怕老夫人再气出个好歹来,哪敢不听。
他端了茶,等着二王子知难而退。
二王子挠了挠头:“那我能见见府上大奶奶么?”
“噗——”罗二老爷一口茶喷了出来。L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了结
大周民风比前朝开放,特别是对妇人远没有对未出阁的姑娘那般严苛。尤其甄妙不是普通妇人,而是这国公府真正的女主人,真的说起来,贵客上门,她出面会客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偏偏这二王子司马昭之心,上门做客是假,想娶个媳妇走是真。
他一连上门一个多月,见不着人家姑娘,于是改见人家府上年纪轻轻的大奶奶了,这让谁听了都得多想。
罗二老爷剧烈咳嗽着掩饰失态。
二王子还在解释:“不是姑奶奶,是大奶奶。”
罗二老爷翻了翻白眼,咳嗽的更厉害了,冷眼瞧着二王子眼巴巴的神色,心中一动。
他为何要拦住着呢,二王子是异国贵客,行事只要不出一个底线,连皇上都不会多说,见一见甄氏又如何?
据说这蛮尾人不讲究得很,弟抢兄妻屡见不鲜,甚至还有父死子继的传统,实在太可怕了,不过这可怕放到他的对手身上,那就太妙了。
他一直知道,这位二王子真正想见的人就是甄氏,想必对他来说,抢走一个异国臣子的媳妇根本不算个事儿。
无论成功与否,只要闹将开来,甄氏又该如何以国公府的女主人自处?
大郎对甄氏爱重有加,一怒之下如果把二王子打残打伤了,皇上从大局着想,也会给蛮尾一个交代的。
自从大郎平步青云。他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国公府这趟水越混乱,才越可能出现机会。至于会不会有损国公府名声,在大郎要继承爵位的目前,他又何必在乎呢?
罗二老爷瞬间想通,在二王子期盼的眼神中,对伺候的下人道:“去请示一下世子夫人。”
甄妙听下人道明来意,也不多说,径直去了怡安堂。
田雪正在怡安堂陪着渐渐好起来的老夫人。
见甄妙这个时候过来。老夫人有些意外。
三个儿媳,田氏虽强撑着。她也看得出身子骨不好,免了她的侍疾,宋氏为了躲二王子带着罗知慧回娘家去了,戚氏怀着身孕。自打当时听信道士之言回娘家养胎后,为了免些奔波,暂时还没有搬回来,偌大的国公府,事情大半落在了甄妙头上。
是以往日这个时辰,她还在理事,是没有工夫过来的,倒是田雪绝大半时间都呆在怡安堂了,老夫人对新孙媳很快熟悉并喜爱了起来。
甄妙给老夫人见了礼。田雪从老夫人床榻前的小杌子上站起来避让开,忙给甄妙见礼:“大嫂。”
甄妙微笑着道:“三弟妹莫多礼了。”
见她语气诚恳,并没有因为她对新人的喜爱而心生不平。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场病,她想得更通透,家和万事兴,她是不想看着子孙辈再斗来斗去了,两个孙媳能相处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也是她先前想左了。元娘会和亲蛮尾,虽说和大郎媳妇惊马那件事息息相关。可若深究,当日的马车为何会驶向那条著名的花街,那车夫又是怎么回事儿,她就心寒了。
如果是田氏为了拿捏住大郎媳妇,好牢牢把着管家权,从而设计的那场祸事,元娘的结局也只能说有因必有果了。
老夫人不愿深想,对田氏的看法悄然变了。
“祖母,刚刚二叔递话进来,说二王子打扰了这许多天,想见一见府上的女主人。”甄妙留意着老夫人神色变化,“孙媳想,他日日上门,二娘天天躲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就见他一见,把话说明白了,想来二王子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老夫人沉吟片刻,才点头:“好,也不用去别处,就在这怡安堂吧。”
甄妙先来这里,正是此意,闻言忙脆生生应了一声是,遣丫鬟去前边传话。
二老爷一听甄妙同意见人,喜上眉梢,可再一听丫鬟说请二王子去怡安堂,脸不由垮了下来。
有老夫人在,那些风言风语就传不起来了。
二王子同样激动不已,跟着丫鬟到了怡安堂,一跨进门口,就瞧见堂屋一侧坐着一个人,云鬓如鸦,眉目如画,正是他心念许久的那位姑娘无疑。
也许是这期间有了太多的波折反复,二王子心跳如鼓,竟忘了如何走路,顺着拐就进来了,差点在门口摔了一跤。
屋内的丫鬟垂头抿唇暗笑,老夫人颤巍巍站了起来:“贵客上门,今日才招待,实在是失礼了。”
二王子收回落在甄妙面上的目光,对老夫人行了个蛮尾礼仪:“是我打扰了才对。”
他有心说些什么,可想起随从提醒的话,还是忍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说出对她的爱慕,想来会害了她。
老夫人暗叹一声冤孽,这二王子看来对大郎媳妇情根深种,若是不说清楚了,反倒是祸患。
想到这,她身子晃了晃。
甄妙忙扶好老夫人,关切道:“祖母,您没事吧?”
老夫人抚了抚额头,对二王子歉然笑道:“老身前些日子身体抱恙,至今还有些不爽利,就由世子夫人招待您喝一杯清茶吧,失礼之处,请您见谅了。”
她这么一说,就把甄妙见二王子的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旁人想说三道四却不能了。
等老夫人由田雪扶着转回里间歇了,堂屋只剩下了甄妙和二王子并两个心腹丫头。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
二王子在想怎么说。
他很想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可见她气色舒展,只有生活顺遂的人才能流露出这样的情态来,话就问不出口了。
青黛端了茶上来,一杯放在二王子手边,一杯放在甄妙身侧。
二王子为了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就喝,八月的天,茶冷的慢,此时还是滚烫的,他一口喝进去立刻喷了出来,烫得呲牙咧嘴。
青黛低着头,嘴角勾了勾,心道这登徒子趁着世子爷不在还敢找上门来,不给点教训是不成的。
甄妙斥了青黛一句,忙向二王子赔罪。
这样一来,冷凝的气氛倒是被打破了。
二王子忘了打好的腹稿,愣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甄妙没想到二王子这么直接,抽了抽嘴角道:“二王子,在我们大周,女子的名字是不得外传的,您可以称呼我佳明县主。”
为了防止二王子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干脆先说了出来:“我一直很感谢二王子的救命之恩,世子爷还说有机会请您喝酒的,可惜他有差事出京了。”
二王子忙摆手:“我不要你谢,能救你,我很高兴。”
他眼睛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质,浅显的可以看出所有情绪,令人毫不怀疑话中的诚意。
甄妙暗叹了一声,示意白芍和青黛去门口站着。
二王子见两个丫鬟走了,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就见她笑了笑,眼神平静,声音清澈:“我知道二王子的来意,所以也清清楚楚告诉您,您想的事情是绝对不行的,会给女子带来极大的伤害。”
“我,我没想伤害你!”
甄妙叹息:“您执意上门,就已经是对女子名节的伤害了,换了礼数严苛的人家,那女子是活不下去的。”
“有这么严重?”二王子怔住。
“有的。”甄妙点头,“二王子,您看,这就是大周和蛮尾的不同,您那里的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活得肆意,而我们这里,什么事都脱不出一个‘礼’字。”
“可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