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笑容一僵,讪讪道:“呃,那些……也被人订了……”
见丫鬟杏眼圆睁就要发火,忙道:“都是一个客人订的。”
丫鬟双眼冒火,也不在意店里人多。转了转头,随手一指:“既如此。那串七彩海螺风铃给我包起来吧!”
这大厅里摆出来的东西,总不能也被人订了吧?
掌柜的擦擦汗,在众人注视下,艰难地开口:“真。真巧,那七彩海螺风铃,也被人订下来了……”
丫鬟彻底怒了,眼睛气得晶亮:“诸位给评评理,他们新店开张,这也被人订了,那也被人订了,到底有没有做生意的诚意?掌柜的,你这么不会做事。你们东家知道么?我要是你们东家,就把你赶出去!”
掌柜的有口难言,心道。姑奶奶哎,就是因为我们东家知道,我才不敢卖给你啊,不然现在,我就得被东家赶出去!
掌柜的和丫鬟大眼瞪小眼,看热闹的人议论起来。
“是呀。都被人订了,那还买什么?”一个阵营的人。很容易同仇敌忾。
“咦,不对呀,刚刚我还问了那七彩海螺风铃的价格,讲了半天价,因为嫌贵没买下来,怎么短短工夫就有人订了?”
丫鬟听在耳里,再忍不住怒道:“好呀,我说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原来是你家故意不卖的!”
她冷笑:“你们这淘沙居,是瞧不起我们侧妃了?瞧不起我们侧妃,就是瞧不起我们王爷。你们都还站着做什么,先把这所谓被人订下的玩意儿,给我砸个稀巴烂再说!”
跟在丫鬟身后的两个家丁就要动手,就听一个清冷冷的声音道:“我看谁敢砸!”
众人闻声望去,不自觉分开一条路来。
甄妙气定神闲走了过来,站在那丫鬟面前,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家侧妃能代表辰王爷了?好大的脸面!”
甄静请封侧妃的旨意已经下来,前些日子还热闹的办了一场宴席,只是甄妙瞧见她就心塞,推脱未去,却没想到,她恶心到温表哥的铺子里来了。
温雅琦的死,动手的虽不是甄静,可和被她害死的有什么区别,祸害死人家的妹子,又耀武扬威的跑来买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里面,二舅母她们不知道真相,墨言表哥却知道的,依他的性子,至今还未露面把这丫鬟丢出去,已经是忍得辛苦了。
那丫鬟显然认出了甄妙来,开玩笑,敢当着王爷的面儿,直接大耳刮子招呼她家侧妃的,满京城估计也就这么一位主儿了。
对了,据说这位,前不久还掌掴了一位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啧啧,这样的霸道,怎么佛祖也不收了去!
丫鬟忽然觉得周围人看她眼神怪怪的,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猛然捂住了嘴。
糟了,一时被彪悍的县主震撼住,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完了,完了,她的脸一定会被打肿的!丫鬟下意识捂住了脸。
甄妙不在意周围人听到这丫鬟说出她的彪悍事迹后,看来的诧异眼神,扑哧一笑:“不愧是辰王侧妃调教的丫鬟,是个懂事的。”
丫鬟捧着脸,有些错愕。
就听甄妙笑盈盈道:“知道自己丢人,就先把脸藏起来了。”
噗嗤。
笑声此起彼伏。
丫鬟羞得涨红了脸,她,她怎么就一时想不开,以为这位县主转性了呢!
甄妙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别捂着了,本县主哪有闲工夫打你一个小丫鬟的脸。”
别人听不出来,这丫鬟却立刻懂了。
佳明县主这是说,她的闲工夫,都用来打她家侧妃的脸了!
眼珠一转,差点跪了,她可真是后知后觉啊,现在这县主不就是在打她家侧妃的脸吗?
那啪啪响的,她都听见声了。
甄妙四下扫了扫,笑靥如花:“掌柜的说的不错,刚才那些玩意儿,订下的人就是我,因为急着想拿到,就亲自来了,倒没想到订下的东西,还有人争呢。”
其实要是面对别人,哪怕同样是县主的身份,以甄静近来的势头,身为她的丫鬟恐怕都要驳上几句,可此时,听甄妙这么说,那丫鬟借着梯子就下坡了:“难怪婢子瞧着那些玩意儿好极了,原来是县主看中的。”
侧妃,婢子又给您丢人了,可是没法子啊,要是婢子当众被佳明县主抽上一顿,县主不解气再打上门去,谁知道王爷他站在哪边啊!
现在辰王府,满府的下人对静侧妃都上赶着奉承,只有当时随甄静回建安伯府的那几个,一旦面对着甄妙,心情就微妙起来。
罢了,总是她主子,还是要留一点颜面的。她环顾四周,心想随便挑一样不起眼的东西买下,把这事儿揭过去也就罢了。
“别看了,你看上的玩意儿,都被我订下了。”
围观人的跟打了鸡血似的伸长了脖子,议论声嗡嗡响起。
“这是哪位县主呀,连王爷侧妃的面子都不给?”在人们看来,不给王爷小老婆面子,也就相当于不给王爷面子了,谁让那些贵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呢,别说埋汰了他小老婆了,就是埋汰他一只狗,他也要跟你急!
有认识甄妙的贵妇,就悄悄把她来历说了,众人不敢言语了。
现在谁人不知这锦鳞卫的厉害啊,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只要被锦鳞卫逮着把柄,整不死你!
王爷是尊贵,可在下一任皇上还没坐上龙椅,以后这些同辈王爷是继续富贵一生还是混没了小命还未知的情况下,王爷恐怕也不愿意和锦鳞卫的长官交恶。
甄妙不再理会那丫鬟,冲众人一笑:“打搅各位雅兴啦。这铺面是我表哥开的,若是大家有什么看中的,我就替表哥做主,一律打个九折,各位随便挑。”
那丫鬟摇摇欲坠,再也忍不住这羞辱,红着眼圈就走了。
甄妙这才不着痕迹的退出人群,扶着温氏从一旁的侧门进去了。
温氏不赞同的数落道:“妙儿,娘知道你是怨甄静教坏了雅琦,可众目睽睽之下,你如此行事,得罪了辰王不说,还落得个跋扈的下场,将来会吃亏的。”
“吃亏?”
“是呀,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温氏也觉得这话不吉利,咽下去了。
甄妙却坦然一笑:“娘,您想太远了。现在女儿有银子、有身份,还有世子撑腰,再因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活得憋屈,才是对不住自己。若是将来落了难,真心待我的,比如您和二姐,还是会真心待我。至于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趋利避害是本性,就算女儿现在是贤良淑德的化身,到时候他们该躲多远还是会躲多远的。”
一番话说的温氏愣愣的,总觉得女儿说的不大对,可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了。
母女二人相携着向铺子后院去了。
那边丫鬟回了府,甄静见她两手空空,问清缘由,勃然大怒,随手拿起高几上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
这声响惊动了里间摇床里正睡着的小妞妞,孩子顿时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甄静正是盛怒之时,抬脚进去看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怎的,就想起秀王妃说孩子像甄妙的话,顿时心生厌恶,对忙不迭哄孩子的乳娘道:“把姐儿给我移到西间去!”
正巧这时六皇子抬脚进来了,把这情形看在眼里,脸上笑意顿时一收。L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同
“王爷——”屋子里伺候的见六皇子进来,忙拜了下去。
甄静神色一凛,僵硬的转了身,见六皇子面色阴沉,扯出一张笑脸迎了上去,同时示意伺候的人退下。
六皇子伸手把抱着孩子的奶娘拦住:“小妞妞怎么哭了?给本王看看。”
他熟练的抱过孩子摇了摇,说来也怪,小小的婴孩立刻就止住了哭声,用水洗过的眸子瞪着来人。
六皇子嘴角多了抹笑容,看向甄静的神色缓和了些:“你如今也是侧妃了,整个王府的后院,目前以你为尊,纵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冲孩子发什么火?”
六皇子这番话虽是指责,却点出甄静与众不同的身份,对女儿的宠爱更是毫不遮掩,甄静顿时顺了气,露出的笑容也甜美了许多。
“王爷说的是,是妾一时失态了。”她接过孩子温柔哄了哄,眼角余光扫着六皇子嘴角的笑意,这才把孩子递给奶娘:“姐儿该吃奶了,带她下去吧。”
这一次,六皇子没有拦。
等室内只剩下了两个人,甄静怯怯的伸手,挽住了六皇子的胳膊,一对丰盈结结实实贴在了他手臂上。
“到底怎么回事儿?”六皇子收回落在那处的目光。
甄静抿了唇,握了握手指,委屈地道:“妾说不出口。”
六皇子有些烦了,淡淡道:“既然说不出口。那便不说了。”
甄静嘴唇一抖。
这,这画风有些不对,不说了。那她接下来的告状怎么办?
“王爷——”她杏眼圆睁,有水雾涌现,湿漉漉的煞是惹人怜惜。
六皇子却不再接这个话茬了,挑了挑眉道:“我想先给小妞妞取个小名儿叫着,省的一直小妞妞、小妞妞的叫。”
“还是王爷想得周到,原本想着小妞妞还小——”甄静心中一喜。
不管王爷按不按常理出牌,他对女儿的喜爱是假不了的。这对她绝对是大有好处。
“王爷想给小妞妞起个什么小名儿?”
六皇子像是早已想好,脱口而出:“就叫珍珍吧。”
“珍珍?”甄静一怔。
“对。珍珠的珍,怎么样?”
甄静说不出哪里古怪,却总觉得不对劲儿,在六皇子注视下。迟疑的点了点头。
珍珍,听起来是个好名字呢。
秋意渐浓,镇国公府碧波池里的荷叶已经残了,俏丽的丫鬟们也在外面加了薄衣,甄妙捏着温氏送来的帖子,眼睛晶亮。
小舅舅总算是到了!
“去衙署问一下世子,今日能否早点回来。”她吩咐青黛。
青黛出去没多久,罗天珵就走了进来:“皎皎,我陪你一起去接小舅。”
二人一路赶到京郊码头。温墨言、甄焕还有蒋宸已经等在那里了。
甄妙带着帏帽,由罗天珵扶着下了马车。
“世子,四妹。你们也来了。”甄焕有些意外。
“大哥。”甄妙踮了脚眺望,“小舅舅的船,什么时候到?”
“约莫还要一两个时辰,江边风大,你在府里等着就是了。”
甄妙抿了唇笑:“平时整日都在府里呢。”
又是一阵马蹄声渐渐近了,到了众人面前翻身下马。一一打了招呼,到了甄妙这里。笑道:“你二姐带着砚哥儿在伯府等着呢。”
来接人的都齐了,望着远处随意闲聊着。
江水透彻,与天际连成一色,有燕在远处江面上盘旋,被时不时经过的船帆惊得飞散,也有胆子大的,在船桅上停了停,一掠而过。
远远的,一艘乌漆双层大船缓缓驶来。
“那官船是不是?”甄妙看向罗天珵。
罗天珵低声道:“小舅是随东禺驻官一同进京的,大概带的东西不少,想必就是这艘船了。”
温三舅出洋归来一事,已经报与昭丰帝知晓,正逢开海禁之时,他此次进京,必然是要面圣了。
船靠了岸,温墨言紧紧盯着下船的人,见一个青年男子陪着一位年龄略长的男子上了岸,眼睛一亮,大步迎了上去:“二哥——”
“四弟!”青年男子面露喜色,对身边男子道:“三叔,他就是墨言了,您还认得出来吗?”
那男子一身笔挺的袍子,面容俊朗,眼角有着少许笑纹,更显得平和近人。
温墨言面色激动,立刻拜了下去:“三叔——”
男子立刻笑着把温墨言托起,朗声笑道:“这就是墨言啊,当时我离家时,你还像个小猴儿,最爱爬树,你那小表妹告了你的状,就被你父亲揍得屁股开花。”
温墨言耳朵都红了,做贼似的扭头瞅甄妙一眼,尴尬地道:“三叔,您别埋汰侄儿了,您提的小表妹也来了呢。”
他冲甄妙招手。
甄妙忙提着裙角走过来,冲温三舅盈盈一拜:“小舅舅,我是甄妙,您还记得么?”
温三舅又惊又喜,仔细打量着甄妙,笑道:“我早就说过,我这小外甥女长大了会是个倾城佳人,果然不出所料。”
见她已是妇人打扮,与温墨言并肩而立,恰是一对璧人,不由叹息,他这侄子真是个傻子,怎么就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呢。
“三叔,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大表姐夫,侍郎府的公子,今年已经中了举人。”
温三舅见孟延年眉清目秀,连连点头。
“这是表妹夫,是镇国公世子,现任锦鳞卫指挥同知。”
温三舅笑容一顿,显然是吃了一惊。仔细打量着罗天珵。
眼前的青年举止恭敬,却难掩那种久居人上的气质,一看就是个不好驾驭的。他不由为外甥女捏了一把汗。
温墨言又把甄焕和蒋宸介绍了。
几个青年皆是人中龙凤,温三舅笑着介绍了身边颇为引人瞩目的两个异族人:“这是汤姆苏和保罗,从大洋对岸的国家来的。”
两个金发碧眼的异族人热情的与罗天珵几人一一拥抱。
甄焕和蒋宸是愣住了,罗天珵则是强忍住一脚踢飞一个的冲动。
眼看着那汤姆苏和保罗两眼放光的站到了甄妙面前,罗天珵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
好想甩出去,戳瞎他们的眼睛怎么办?
“天,东方的姑娘。都是如此美丽吗?”汤姆苏用怪异的腔调喃喃道。
保罗已经单腿屈膝,就要握了甄妙的手来吻。
感受到罗天珵几乎凝为实质的杀人目光。温三舅忙抢救道:“保罗,东方的礼仪,和你们那边不同,对女子是不能行吻手礼的。”
吻手礼??
罗天珵拎出了匕首。阴森森看着二人。
甄妙多少了解西方的习俗,为了避免夫君大人蛇精病发作,忙裣衽施礼,也不多言,轻盈后退站在了罗天珵身侧。
罗天珵遗憾的把匕首收了回去。
这时船上下来一个牵着两个孩童的女子。
温三舅脸上笑容更大,直接过去牵着女子的手走过来:“这是我的妻子,凯丽。”
凯丽也是金发碧眼,与温三舅站在一起,只比他矮了一寸。五官深邃,身材丰满,以甄妙的审美来看。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三舅母——”甄妙行了礼。
凯丽露出热情的笑,给了甄妙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后对着她额头亲吻了一下。
所有人瞬间石化了。
罗天珵袖子中的匕首收了又放,放了又收,心中万般纠结。
谁能告诉他,一个女人亲了他媳妇。他该怎么办?
温墨言几人都被凯丽亲吻甄妙的行为震住了,心道她是长辈。万一也对他们如此,他们到底是反抗呢,还是反抗呢?就是来接个人,不带这么考验人的啊!
“这是我的儿子杰克,女儿爱丽丝。”
杰克七八岁的样子,黑发黑眼,却五官深邃,小小年纪显出惊人的俊美来。爱丽丝只有四五岁,头发和眼睛都是浅棕色的,乍然一看和大周的女童很相似,若是细看,却别有一番美丽。
因为几人还在发呆,温三舅介绍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甄妙暗笑了一声,蹲下来,也亲了杰克和爱丽丝的额头一下,笑道:“杰克,爱丽丝,我是你们的表姐,欢迎你们到大周来。”
爱丽丝眼睛立刻亮了,伸出雪白的胳膊,抱住甄妙衣袖,睫毛忽闪着:“表姐,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杰克大声道。
两个孩子自打来了大周,因为相貌和这里人有异,总是面对那些探究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