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飞机上,伊淮突然来了句:“要是先生能给我生个孩子该多好。”
陈立果被他吓了一跳,他说:“你在发什么疯。”
伊淮的语气有些落寞,他道:“若是先生有了孩子,一定不会想着离开我了……”
陈立果耳根有点发红,他咬牙切齿:“神经病。”
伊淮有苦恼道:“都这么久了,先生还没怀上孩子,是我不够努力么。”
陈立果懒得理伊淮。
结果晚上的时候,伊淮果然更加努力,努力完了之后还用个东西把陈立果某个部位塞上,说的理由振振有词:塞上了流不出来,就更容易怀孕了。
陈立果被他折腾的差点没吐血,满脸羞愤之色。
伊淮说:“先生加油呀,又菱比我们晚那么多结婚,都有孩子了。”
陈立果脑子不太清醒,居然冒出来了一句:“生孩子还不是看男人的基因!”
伊淮委屈道:“对,都怪我,以后我会更努力的。”
陈立果:“……”伊淮我给你说,你这样的在晋江是要被举报的你知道吗?
伊淮笑的甜蜜蜜,他喜欢这样的先生——只有在这时候,他的先生才是鲜活的,就好像他们两个真的在谈恋爱。
陈立果疲惫极了,被伊淮搂入怀中一动不动。
伊淮亲吻着陈立果的发梢,说:“先生,我真舍不得你。”
陈立果昏昏沉沉不知道伊淮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就睡了过去。
又过了几个月,沈又菱的产检报告出来了,说她怀的居然是对双胞胎——这消息出来后大家都特别高兴。
陈立果从来没做过爷爷,自然也感到十分的兴奋。
伊淮态度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给沈又菱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伊淮的确是个天才,有他坐镇沈家,几乎就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底下的人安安分分。沈煜城的那些亲戚一开始还想抗议,但被伊淮整治了几次后终于老实了。
陈立果对此表示喜闻乐见。
伊淮还问陈立果这么处理他会不会生气。
陈立果闻言心中冷笑,气什么啊气,要不是怕崩人设,他早就把那群人灌了水泥沉进海里去了。
沈又菱的预产期是一月份,天气最冷的时候。
当然,她所在的国家还好,只不过国内又下了场大雪。
下雪那天伊淮给陈立果做了顿羊肉火锅——清汤的,陈立果已经为了自己部位好受点,戒了辣椒挺久了。
羊肉汤鲜美,里面的菜也新鲜,伊淮说是才摘下来的。
陈立果吃的有点开心,他觉得伊淮其实人不错,除了选男人的眼光差了点外,一切都很完美。
伊淮说:“我想和先生过一辈子。”
陈立果的手顿了顿,淡淡道:“一辈子?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伊淮说:“我知道啊。”
陈立果笑笑不说话。
伊淮说:“先生还是讨厌我么?”
陈立果挺想说我不讨厌你,但是我也不能喜欢你,但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伊淮见状,并不觉得失望,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就已经是对他来说最好的事情了。
沈又菱孩子出生的时候,陈立果和伊淮都去了医院,和沈又菱的丈夫一起等着。
几个小时后,医生说母子平安,是对龙凤胎。
陈立果喜上眉梢,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然而伊淮却很是吃味,他嘟囔着,明明那么努力了,先生就是不肯怀上。
陈立果扭身瞪了他一眼,伊淮却露出无辜的表情。
被护士推出来的沈又菱满脸是汗,脸色惨白,但到底是身体素质好,她生完后还和陈立果说了几句,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孩很健康。”医生说,“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
陈立果看着那两张红彤彤的小脸,心中竟是有些酸涩,他说:“嗯,好,长得和又菱……真像。”
伊淮站在陈立果身侧,握紧了他的手。
第二天沈又菱醒过来,叫陈立果给孩子取名字。
陈立果却拒绝了,他说:“你们自己想吧,我不取。”
“爸。”沈又菱还想再劝。
陈立果的态度却很坚决,他说:“不取。”
沈又菱有些不开心,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这么固执的不肯给孩子取名字。看他的样子,也挺喜欢这两个孙儿的啊。
陈立果摸了摸小孩的脸,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软的跟水豆腐似得。
陈立果看见沈又菱脑袋上的命运完成度慢慢的往前爬,过了九十,到了九十五,又到了九十八。
她看向孩子的眼神里,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连站在她身侧的陈立果,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陈立果在沈又菱那边住了三天,这才回国。
伊淮明显感觉到陈立果的情绪很低落,他以为陈立果是想念沈又菱的,还问他想不想也移民过去,和沈又菱做个邻居。
陈立果却摇摇头,淡淡道:“我不行了,太老了。”
伊淮说:“先生明明还那么年轻,哪里老了。”
陈立果说:“心老了。”
伊淮听着难受,抱着陈立果不肯撒手。
沈又菱婚姻幸福,移民国外,还生了一对龙凤胎。怎么看也是人生赢家,于是命运完成度缓慢的达到一百,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陈立果以为他还会在这个世界待上好几年,结果他接到了沈又菱的电话。
沈又菱在电话里说,两个娃娃的周岁宴要到了,让陈立果过来参加。
陈立果说:“好。”
沈又菱沉默了一会儿,问陈立果:“爸爸,你幸福么?”
陈立果笑了笑,他说:“幸福啊。”
沈又菱哽咽了一声,她说:“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
陈立果说:“嗯。”
沈又菱说:“知道你好,我就放心了。”这几年她一直在偷偷的叫人调查,害怕伊淮对陈立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但调查的人给她反馈的信息都是这两人过的挺和谐的,几乎连吵架都没有,于是她也渐渐放下了心。
陈立果说:“你不要担心我,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沈又菱重重的嗯了一声。
两人说了些其他的,这才挂断了电话。
结果电话一断,系统就说:“完成度满了。”
陈立果一愣。
系统说:“准备走吧。”
陈立果想了想,给伊淮去了条短信,叫他好好保重,自己并不怪他。
系统说:“有这个必要?”
陈立果深沉的说:“拔吊无情是要造报应的。”
系统:“……”
他说完,看着头顶上的蓝天,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伊淮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就往家里赶。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当伊淮小心翼翼的推开阳台的门,轻声唤着先生,看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先生坐在椅子上,还穿着自己给他挑的灰色毛衣,好像只是睡了过去。
伊淮道:“先生,别睡了。”
手是冰的,脸也是冰的,除了没有呼吸,没有温度之外,眼前的人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伊淮跪在了地上,他说:“先生,我错了。”
没人说话,更没有人骂他。
“先生。”伊淮说,“你就原谅小淮一次吧。”
寒冬的风,有些大。吹的没有关好的门,碰碰作响。
伊淮的眼睛红的吓人,他抱住了沈煜城已经冰冷的脸颊,轻轻的吻了起来。
从额头,到鼻子,到嘴角,到下巴。
伊淮说:“先生,你就那么恨我么。”
他踉跄着回了屋子,把人放到了床上,将暖气开到了最大,好像只要这样,他心爱的先生就会恢复往日的温暖一样。
“先生。”伊淮的的眼泪一点点的流着,他的脸色也随着泪水逐渐灰白,就好像这眼泪流的不是液体,而是他的生命一样。
“先生。”伊淮说:“你再看小淮一眼吧。”
不会有人回答他了。
无论他做什么,已经离开的人都不会回头。
伊淮说:“你好狠心。”
在短信里,沈煜城的态度是那么淡然,就好像伊淮对他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在他的生命力都全然无足轻重。
他甚至还劝伊淮在他死后不要太过伤心。“我走后,你不要太难过,或许过些年,你就会发现你有更喜欢的人了。”说的这么淡然,这么冷漠,伊淮把心放在了沈煜城身上,沈煜城把那颗心取下来,还给伊淮,还告诉他,这心还热着,可以换个人给。
沈煜城哪里知道,没了他,这颗心就碎了呢。
伊淮说不出话来,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的抱着他的先生。
“先生。”伊淮说,“你等我。”
沈煜城的死讯来的突然极了。
沈又菱收到消息时,完全猝不及防。她当晚就哭了一场,然后匆匆忙忙的回了国找伊淮兴师问罪。
然而在看到伊淮时,她心中压抑着的怒火,却发泄不出来了。
伊淮太瘦了。
不过是几日的时间,他整个人就瘦脱了形,黑发之中,竟是出现了点点银丝,嘴唇也没了血色,远远看去简直像一只行走的尸体。
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沈又菱说:“伊淮。”
伊淮抬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你、你没事吧。”沈又菱本来想要寻求安慰,但看见伊淮这模样,她才愕然发觉,自己的悲伤竟是比不上伊淮十分之一。
伊淮没说话。
沈又菱道:“你、你不要太难过……”她听说父亲死于突发的恶疾,但到底是什么疾病,是什么死法,她都不甚清楚。
“走吧。”伊淮说,“别让先生等久了。”
沈又菱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竟是更难受了。
来参加沈煜城葬礼的人很多。虽然已经不参与沈家事务,但沈煜城到底是积威已深。
伊淮一身黑色西装站在灵堂之前,神色冷漠至极。
沈又菱应付着宾客,强颜欢笑。
灵堂摆了七天,七天后,沈煜城下葬。
下葬的那天,伊淮却失踪了,沈又菱找遍了沈家都没有找到。
她捧着沈煜城的骨灰盒,流着眼泪将它放到了墓中。
沈又菱说:“爸,伊淮太伤心了,你不要怪他。”
冷冽的风吹的人头疼,沈又菱跪在墓前,重重的磕头,待她再次站起,身体重重的摇晃了几下。
沈又菱的丈夫扶住了她,沈又菱这才稳住身体,她哽咽着说:“我都没有陪爸爸走。”
她丈夫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抚了她的情绪。
沈又菱本来以为伊淮是太难过才没有出现在葬礼之上,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之后,伊淮就失踪了。
他好像突然在这个世界上蒸发,沈又菱报了警,又请了专业人士,却全都一无所获。
沈家一时间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沈又菱已经出国,本就无心管这些事情,她现在只想找到伊淮,知道他过得好好的。
然而却始终没有关于伊淮的消息。
沈又菱的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她在国外开了间面包店,再加上之前沈煜城给她的留的东西,已经足以让她和子孙衣食无忧。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过去了几年。
某天晚上,沈又菱忽然问她的先生,她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她的先生摸着沈又菱的头,道:“要是孩子们都大了,我就陪着你去。”
沈又菱说:“可是我舍不得,你好好的活着吧,我舍不得你陪我去。”
她的先生闻言却笑了,他道:“傻姑娘,这有什么舍不得,一个人悲伤的活着,还不如陪你去了呢。”
其实沈又菱的丈夫和伊淮的某些思维有些相似,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提醒沈又菱伊淮和沈煜城的关系有问题。
沈又菱的神情忽的有些恍惚。
她说:“我好像……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什么事?”先生问着。
沈又菱呆滞了几秒,表情里出现了一种名为惊恐的情绪,她说:“你记不记得,当时爸爸下葬的时候,我捧着的骨灰盒?”
先生说:“记得。”
沈又菱说:“那骨灰盒好重——”
先生一愣随即明白了沈又菱的一起,他说:“这不可能!”
沈又菱强笑道:“对、对,或许是我想多了……”
然而这事情到底成了沈又菱的一个心结。
先生见沈又菱日日茶不思饭不想,艰难道:“不然,你回去看看你爸爸。”
沈又菱说:“我……”
先生说:“再确认一下这件事。”
沈又菱第一次感到这么害怕,就连沈煜城走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她说:“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啊。”
先生没有回答沈又菱,但是在心中却小小的说了声:如果是真的,就由他们去吧。
下了决定后,沈又菱飞速的回国,直奔沈煜城的墓碑。
她到了那里,对于到底是否要打开墓碑,已经心存犹疑。
倒是她的丈夫帮她下定了决定,他说:“你爸爸不会怪你的。”
沈又菱神色恍惚,终是同意了。
墓碑被打开,骨灰盒露了出来。
先生一眼就看出这骨灰盒和普通的骨灰格不太一样——特别的大。他心中大概有了定论,但却没有告诉沈又菱。
称早就准备好了,先生把骨灰盒放上去,称了称——十斤,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沈又菱站在旁边看着这个数字,露出一个绝望的笑容,她说:“怎么会这样——伊淮你怎么做的出来,你怎么做的出来啊!”
骨灰盒有三斤重,沈又菱之前便问过火葬场的人员,他们说一般火葬结束后,只会取出三斤左右的骨灰。
十斤,十斤?那么剩下三斤,又是谁的呢。
沈又菱软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手死死抓着骨灰盒,口齿不清道:“伊淮,伊淮,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这不是一场葬礼,这是两场。
只是可惜其中一人,从头到尾,无名无姓。他只求和爱人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先生见沈又菱被刺激的不轻,他低低道:“或许只是意外,里面不一定有伊淮……”
“你信么?”沈又菱表情却冷的吓人,她满脸泪痕,说:“你能猜出伊淮在想什么,所以,你告诉我,你信这里面不是伊淮?”
先生语塞。
“我就该知道。”沈又菱说,“除了他死了,他怎么会不来参加爸爸的葬礼。”
先生心中微微叹气,他对伊淮感到佩服——他见过太多因为痛失爱侣伤心欲绝的人,但真的能狠下心离开这个世界的,却都寥寥无几。
悲伤只是一时的,几年后,十几年后,你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还会流泪,可模样,却已淡忘了。
沈又菱说:“我要为伊淮再办一场葬礼。”
先生点头同意了。
沈又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死死的抱着怀中的骨灰盒,她说:“爸,你遇到伊淮了么?他那么急着去追你,一定能追上吧。”
墓碑重新换了一块,上面多了一个名字,刻在沈煜城三个字旁边。
伊淮的葬礼很简单,参加的人几乎没几个。
还是沈又菱抱着那个十斤重的骨灰盒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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