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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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酿-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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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昐儿。”白降抱着聆昐,握着她冰冷的手,声音越来越哽咽,“我不该跟着姬无病出来,不该离你太远,我应该跟着你的,跟着你保护你,你就不会受伤了,对不起昐儿,都是我失职,你醒过来,再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好不好?我还是不会还手的,永远也不还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不惹你生气了可好?醒醒好不好,求求你……”
  聆昐听到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聆昐觉得浑身都冷,努力地往身旁的热源缩靠,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
  走投无路开始用调用内力保护聆昐心脉的白降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运起更加浑厚的内力,转化到对方能够接受的强度,缓缓输入聆昐体内。
  良久,聆昐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抬起千斤般沉重的眼皮,混沌不清地看了白降一眼,声音轻若蚊吟,“白降,你好吵啊。”
  白降高兴的无法形容,努力克制住情绪,柔声问她,“你感觉怎样?”
  “疼……”很疼,浑身都疼,呼吸间肺腑也疼。
  “乖一点,我们马上回王府,别担心,师傅会治好你的。”
  白降不再耽搁,将人背在背上,把那些割破的衣裳结成结实的布条,将聆昐和自己牢牢捆在一起,找到出谷的路,在不颠簸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出山。
  聆昐趴在白降背上,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白降,我疼。”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王府了。”
  “白降,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许胡说!就算只剩半口气,郦七小姐的血也能让你活过来,活的比以前更好。”聆昐的声音很微弱,白降的精神要非常集中,才能听清她说的什么。
  “白降,我脖子上的伤口很大吧,以后是不是要留疤,变丑了,嫁不出去了。”
  “不会嫁不出去,我会娶你。”
  聆昐顿了一会儿,“白降,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不讨厌,你很漂亮,很聪明,很让人喜欢。”
  “那你为什么总和我作对?”
  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蠢到想以那种方法得到你的注意。
  等不到对方的回答,聆昐轻轻动了动,带起微微的一声咳,咳出一口血来。血珠滴到白降的脖子上,流进他衣服里。白降咬着牙,一双眼睛通红,要非常努力才能忍住因为极度担忧和心疼涌上眼眶的泪。
  聆昐开口,含着半口血的声音更加虚弱模糊。“白降,我有点累,好困,可不可以睡一会儿?”
  “不许!你和我说话,继续说话,骂我也可以。”
  回答白降的是长久的沉默,白降心中一紧,反手轻轻拍了拍背上的聆昐,“不许睡,不许睡听见没有!昐儿?昐儿!”
  背上的人非常非常轻微地笑了一声。
  “白降,你同我实说,我真的很重么?”
  声音如此轻盈,仿佛来自空寂的森林,弥漫着无边的空茫,被死亡的冰冷爬满,再无半点生机。
  这是白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无论怎么呼唤,聆昐再也没有半点反应。

    
第22章 
  白降连忙将人从背上解下来,伸手一试,聆昐已经没有呼吸了,手掌探往胸口,心跳也止了!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张开五指压在对方心脏位置,自己身体里精气分化出来,分成五股注入聆昐的身体,死死护住她的心脉。
  之后白降再不敢移开手掌分毫,就这样一只手压在她胸口,单手搂住她,飞快往王府前行。等到了敬王府时,天已黑透了。
  郦清妍午觉时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聆昐浑身是血,抱着大把腊梅花来向自己辞行,说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玩的地方,还为不能带自己一起去而道歉。
  滴滴答答流淌不停的血把黄色的腊梅染成了斑驳的红梅。聆昐带着歉意笑起来,说走之前有桩心愿未了,在宝相寺特地为郦清妍采摘的梅花,不能亲自送来,只能托梦了,望她不要介意。
  郦清妍从梦中惊坐而起,满身的汗,不及唤丫头进来帮忙梳洗,叫紫芸马上去斜阳阁问一问,看聆昐有没有回来。紫芸去后返回,说还不曾到家,又说五小姐定是路上贪玩,所以回来的晚些,以前这样的事也是有的,让郦清妍不要担心。
  郦清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穿戴好了来到温阑屋子里,慕容亭云恰好也在。行了礼还没落座说明来意,外头突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小厮,扑通一声跪在慕容亭云面前。郦清妍定睛一看,正是早上跟着聆昐出门的人,一颗心顿时疯狂乱跳起来。
  “小的罪该万死!五小姐她,她……”呼吸急促,几乎语不成句。一看就是骑马狂奔回来,回来后又立即赶来此处的,
  “昐儿她怎么了?”
  “五小姐她,她从宝相寺后山的悬崖掉下去了!其他人带着寺里的僧人已经下崖寻找,小的赶回来请王爷速速增派人手,寻找小姐下落。小的保护小姐不周,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头在地上磕的咚咚直响。
  郦清妍只觉大脑轰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那个梦,那个聆昐浑身是血来向自己辞行的梦……
  怎么会?怎么会!聆昐是要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怎么会掉下悬崖摔死?前世根本没有掉崖这一出,是因为自己重生,无形中改变了的事吗?
  胸口一阵闷痛,郦清妍一遍遍自我平复,没事,聆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会没事……
  相比起听到消息直接捏爆了一个杯子的慕容亭云,温阑显得异常冷静,马上下了命令派出一百五十府兵外加五十暗卫,翻遍宝相寺整个后山,直到找到聆昐为止。接着又让吕贯中带着药童和充足的救命药材前往宝相寺,以便寻到聆昐时对方受了什么伤,好第一时间救治。同时府中其他的大夫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从宝相寺后山的那个悬崖掉下去,重伤是必然,不死已是万福,郦清妍想跟着吕贯中一起去,危急时刻用自己的血急救,温阑没有同意。
  “那边都是男人,找人当口又乱糟糟的,你去了我不放心。若真的需要你,再让笃音送你过去不迟。”温阑看得出她的紧张和担忧,反过来安慰她。
  结果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都没有半点好消息传回来。唯一传回来的是山崖底下发现了大片血迹,血液是新的,人却不见踪影。跟着消息的还有下人带回的一片破烂衣角,聆昐的丫头青青仔细看了看,确认是她早上穿出门的衣裳。
  聆昐的生母刘宓哭成了泪人,沉稳如温阑,脸上也带了焦急。慕容亭云将手中的貔恘手牌翻了翻,冷着声音吩咐下去,“再派两百人,即刻出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郦清妍知道大家越来越担忧的是什么,聆昐落下高崖必定受伤,而且现在几乎已经能确认是重伤。血腥味会引来山中的狼群,若是在众人找到之前先碰见了狼群,不死也要被吃的精光了。机会只有今夜,明日天亮之前要是再找不到人,以后估计也找不到了。
  晚膳被无声地摆上来,没有一个人用,又被无声撤了下去。
  又等了两炷香的时间,刘宓再等不下去了,跪在慕容亭云面前,哭道,“求王爷恩准妾身前去宝相寺,送昐儿最后一程。”
  慕容亭云于心不忍,伸手扶刘宓起来,正欲安慰,被大步进来的笃音打断。
  笃音连礼也没来得及行,直接开口道,“王爷,五小姐回来了!白降带回来的,在七小姐屋子里。”
  慕容亭云忙带着一堆人往碧纱橱去。路上笃音继续禀报,“小姐很不好,白降已经尽全力了。小的擅自下令让王妃的四护法赶来,还望王爷和王妃恕罪。”
  温阑摆摆手,“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做的很对,先去看昐儿。”
  结果一进屋,浓郁的血腥之气熏得大家一晕,床榻上的情况几乎让人惊骇。聆昐身上裹着七层八层的衣裳,乱七八糟的,全是斑驳血迹,屋子里的拾叶弄香要帮忙把衣裳脱下来,结果走近了直接被那些恐怖的伤口吓得动弹不得。
  刘宓看到床榻前只穿单衣的男人的手正按在聆昐的胸口,怒吼一声“你做什么!”就要扑上去拉开他。
  温阑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蠢货!此刻若他的手离开昐儿胸口分毫,昐儿会当场殒命!你看不到他为了救你女儿,已经累的要死了吗?”
  刘宓直接被这巴掌打懵了,眼泪噎在眼眶,惊恐的看着温阑,不敢多吐半个字。
  郦清妍快步走上前,被聆昐的样子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聆昐脸色雪白,嘴唇青紫,没有半点活人气息。侧颈上的伤口从下颚蜿蜒至胸口,翻出已经凝结黑色血块的血肉,手腕和脚踝上的伤痕深可见骨,都结了黑乎乎的痂块。这只是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伤的这样严重,无法想象那些被衣裳包裹起来的地方该是怎样惨烈。
  这样重的伤,这样浑身是血,那个梦,竟然是真的。
  白降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和聆昐没什么两样,内力全部耗尽,此刻靠着自己的命吊着聆昐的命,他把聆昐在床上放平后,连动都不敢动了。
  “用你的血,救她。”白降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郦清妍二话没说,拔下头上金钗往手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来,举着送到聆昐的嘴边,结果对方的牙齿禁闭,根本喂不进去。郦清妍看向慕容亭云,“需得撬开聆昐的嘴。”
  知道郦清妍体质特异的人中,自然包括慕容亭云,他点点头,扬了扬手,从白降突然出现就一直在屋子里帮忙的拾叶弄香忙上前来,一左一右,拿了勺子和银叉,迅速快捷又不伤到聆昐地打开了她阖的死紧的嘴。
  这都是之前郦清妍生重病时,昏迷之中怎么也不肯乖乖吃药,她们灌药灌出来的经验。
  郦清妍温热的血流进聆昐的嘴,从喉咙流进肚子里。温阑上前来,“只喝估计不够。笃音,去取最好的伤药来。”
  笃音早备好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来递上前。郦清妍咬破另一只手的手指,滴了两滴血进药脂里,吩咐拾叶弄香,“清洗伤口,准备为聆昐上药。”
  拾叶弄香这阵子跟着郦清妍,在浣花草堂打下手,对药理医术接触颇多,两人又是聪明的人,自然熟悉这些事的流程。请了慕容亭云和笃音出去,温阑看到刘宓只知道哭,除了一声声喊“我的儿”和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也撵了出去。两个丫头看着白降有些犹豫,不知该把他如何。
  温阑道,“他还走不得,你们把他的眼睛蒙起来吧。”
  郦清妍让弄香拿了个杯子过来,把仍在流血的手指伸进去,滴了三滴血,加了半杯水,递给白降,“辛苦你了,先喝了这个,不然聆昐还没救完,你倒是先死了。”
  白降也没推辞,道了声多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紫芸带着绿荑丹椒端了清水,棉布以及各种止血的药物立在床榻前,由拾叶弄香动手,在郦清妍的指挥下,脱净聆昐的血衣里衣,只剩亵衣亵裤,看到纵横交织的伤口,努力稳住心神,有条不紊地清理伤口,抹上参了血的伤药。
  郦清妍仍在喂聆昐血,她的心脏已经恢复跳动,只是依旧微弱,用血固住她的根元,将人救活,才能让四护法进来,用秘法分开白降和聆昐两人。郦清妍不会武功,不知道白降是如何吊住的聆昐的命,也不知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分开这两个共用一条命的人。她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绝对不能移开白降,不然两人都得死。
  寒女的血能起死回生,这句话真的不是唬人的。忙活到后半夜,又熬了药喂下去,聆昐总算回阳了。
  郦清妍脸色苍白地被弄香扶着从碧纱橱出来,温阑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头,“好孩子,今夜辛苦你了。”
  郦清妍无力笑了笑,“都是白降的功劳,我只是喂了聆昐血而已。娘娘得好好谢谢他。”
  “你们两人都得谢。”提心吊胆了一条,又熬了半夜,温阑的精神也不是很好,“聆昐这几天不能移动,我让人收拾了另一间屋子给你,你先去那边住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让张大夫过来瞧一瞧。”
  “不用,妍儿无妨,只是忙的有些累,睡一觉就没事了。”
  “好,那你快去歇吧。”
  郦清妍点头,“有劳娘娘了。娘娘也早些歇了吧。”
  “好。”温阑慈爱一笑,回了自己屋子。
  郦清妍身子发虚,整个人几乎挂在弄香身上,弄香心疼道,“聆昐五小姐伤成那样固然可怜,小姐要救她奴婢不拦,可是小姐的血也是血啊,失了那么多,今夜该怎般难受?”
  “五小姐的命是命,小姐您的命就不是命了么?”紫芸不在身边,拾叶终于敢吐诉心中不满,“那个侧妃,恨不得把小姐的血全部挤给昐五小姐,她看不见小姐已经站不稳了么?奴婢人微言轻,不敢说什么,要是清婉小姐在,肯定要和那侧妃吵起来。”
  郦清妍轻轻笑起来,“救人要紧,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聆昐平日对我那么好,今夜若真的要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弄香都快哭了,“之前给王妃配药,每日三滴血小姐都受不了,还是得了那块石头,加上减少了取血次数小姐的情况才好转,这回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常。小姐难受,奴婢看着真的心疼啊。”
  “这本就是我欠王妃娘娘的啊。”郦清妍轻声道,“就算要了我的命,只要能救她,又有什么关系?”说着叹了口气,“我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白降才是为救聆昐耗尽最后一丝精血,方才出来,我听到笃音先生和那几个护法说,白降一身武功全废了,丹田碎裂,以后怕是再不能练武。”
  说到此处,拾叶无比疑惑问道,“白降不过一个小药童,之前见他和昐五小姐斗嘴,手无缚鸡之力,体质比小姐看着都弱,今夜他抱着昐五小姐冲进来,真是把奴婢吓了一大跳。白降怎么突然就有了那么高强的武艺?”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模样。”郦清妍说了一句听起来颇为高深的话。
  前世聆昐和自己不对盘,她出嫁时自己正到处给聆晖找医生治腿,她那个夫君自然不曾见过。聆昐是远嫁,嫁给了邻国的小皇子澹台降,还是那小皇子亲自带着聘礼过来求的亲。
  府中人好奇,隔得千重水万重山的,那小皇子怎么就知道昐五小姐,还指明了必须是她。辗转打听,才知道早在聆昐十二岁的时候,那小皇子作为友国使臣,带了丰厚的礼物前来朝拜我朝国君,在大街上撞见了外出游玩的聆昐,惊为天人一见倾心,当下决定不回去了,让随从带了封信给他父王,说要在外历练几年,后成了姬无病的药童,进了敬王府。后来温阑的病治好,姬无病回了太医院,这小药童也不见了。此番看来,竟是回了国,做回小皇子身份,前来提亲来了。
  这件事为皇城中人津津乐道,传颂了好一阵子。
  在浣花草堂看到白降与聆昐处处作对,又处处护着她的模样,郦清妍就心有怀疑了,今日一事,更加确定白降就是澹台降。
  能够放弃身份地位和荣耀,只为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她保护她,这该是怎样深入骨髓的爱意?看到聆昐受这样重的伤,命悬一线,白降心中肯定痛的不能自己吧?
  郦清妍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重,缓了口气,不再多想。“今夜委实累了,快些回房歇吧。”
  弄香觉得郦清妍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几乎是和拾叶架着她在走,心中越发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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