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个她就更生气,她早就将新的弹弓给了小皇帝,他却不肯将旧的还给她,整日将龙血弹弓悬挂在腰间,还弄了个流苏坠在下面。没能彰显他的个性,倒是叫人觉得他像是有病的。
此时此刻,玉宝音的眼里没有小皇帝,只有他腰间的龙血弹弓。
小皇帝被忽略的很彻底。
一早就瞧出了玉宝音情绪不对的萧般若,一直都没有言语。
连她为什么不开心都不知晓,是没办法做和事佬的。
好在他表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只是他怎么也料不到,玉宝音居然有胆子打皇帝。
也不知是人有三急,还是小皇帝发明的偷懒计。才捧上书本没有一会儿,小皇帝就要去解决人生的大问题。
皇帝入厕是个繁琐的事情,完事了不仅要洗一洗手,还要换一换衣服。
小皇帝有自己专门的恭房,就在勤书坊背后的那一排厢房里。小皇帝解决了人生的问题,又去更衣室换衣,冷不丁地飞过来一块小石头正中他眉心。
可把小皇帝身边的太监大中吓坏了,嚎了一嗓子:“有刺客”。
结果侍卫搜了一圈,也没找到刺客在哪里。
小皇帝揉了揉眉心,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小石头,一下子就想起了玉宝音。
他气急败坏地出了更衣房,气急败坏地去找玉宝音。
一进门便指着她的鼻子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皇帝!”
刚刚小皇帝前脚离开,玉宝音后脚就走了出去。萧般若没敢问她要去哪里,只当她是心情不好要出去散散心。
他写了半篇字,玉宝音就回转了,他也没有多心。哪里会想到散心也治不好她的“病”,非得惹点事儿出来呢!
今日大冢宰想是有事耽搁,到如今都还没有来授课。刚刚小皇帝走的时候,又将门口守着的人一并带走。
玉宝音一心觉得自己找到了拿回弹弓的好时机,可是小皇帝身边的侍卫太多,现在又是白天,她没法靠近。
她一生气,捡了个小石头,挑了离窗户最近的矮树爬上去。这就瞧见了小皇帝伸直了手臂,大中正在给他系袍带。她掂量了掂量距离,然后隔着窗户将小石头砸了进去。要知道她三岁练小弓,力气虽不大,但准头还是有的。
这就正中衣冠不整的小皇帝。
就是大中大叫“有刺客”之时,侍卫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迅速赶到小皇帝的身边。她趁机爬下了树,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宫学里。
这时,玉宝音下意识看了看萧般若,她心里明白这事儿隐瞒不了。她一走,可不就只余了萧般若一人在屋里。
她摸不透萧般若的心理,可按照常理,小皇帝是他表哥,他肯定是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帮她这个外人的。
萧般若可一直都没敢去看玉宝音,他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情”,但是行刺皇帝的罪名太大了。
哪怕他表哥看起来毫发无伤,这事儿要是乱开了,他姑母可不是好说话的。
恐怕连他外祖父也会震怒呢。
只因小皇帝不只是大周的,也和萧家是紧密相连的。
不等玉宝音开口,萧般若就抢先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宝音公主和我一直都呆在这屋里。”
小皇帝一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表弟应该不会骗他,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猜错了?
小皇帝闷声闷气地道:“方才有人恶作剧拿石头砸了我眉心,我还以为是她呢!”说着,发泄似的将手里的小石头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萧般若没敢将诧异的表情表露出来,面不改色的和小皇帝道:“皇上忘了,宝音公主的弹弓不是在你那里。”
当然没忘,只是弹弓这东西,想要多少没有呢!
奈何,小皇帝没有人证和物证,除了悻悻就只能悻悻。
不多时,萧弥坚过来,指着小皇帝的眉心道:“可是走路不看路撞在了门上?”
小皇帝的脸色黑的像锅底。在他的心里,撞门和被砸完全没有区别,都是丢人的事情。
他面不改色道:“不过是被个蚊虫咬了一下而已,那蚊虫已经被朕捏死了。”说着还斜睨着玉宝音。
想来想去,小皇帝心里的最大嫌疑人还是玉宝音。
玉宝音却一点儿都不觉心虚,看了看萧般若,忽而一笑,犹如烟云散去,笑容不仅清晰,还笑得很开心。
萧般若却只觉心惊,这丫头笑的这么猖狂,就不怕他表哥想过味来嘛!
扔石头什么的,不用弹弓,用手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小皇帝才不会想到那里去。他在想的不是若偷袭的人真的是玉宝音,那么他表弟就骗了他。而是她为什么要在那里?还有她都看见了什么?
祖宗啊,他没有勇气再想下去。
他只想让她去洗一洗眼睛。
***
小皇帝被人偷袭,还有平王突然将侧妃扶正,成了这一年长安城的十大谜团之一。
萧景却说,不容易啊不容易。
平王号称有幕僚上千,做什么事情之前,总是要和幕僚谈一谈。
譬如想要迎娶南朝公主的事情。
最近两个月来,平王几乎每天都要和幕僚讨论讨论利弊。
得出的结论是,娶了南朝公主虽然不会得到妻家的助力,但她黄金多,可以弥补这个差距。
是以,平王一直表现的对高远公主很上心。
萧景为了打败竞争对手,用了这么一计。
所谓的幕僚就和后宫的女人差不多,总有几个是最得宠的。
而不得宠的幕僚想要出头,也和后宫的嫔妃争宠差不多,总是要费尽了心机,其中不乏剑走偏锋型的。
平王问了一百个幕僚,就有一百个幕僚说娶南朝公主绝对是好事情。而理由,也多半是公主不止陪嫁多,个人的素质也是绝佳的。
可平王还是忍不住担心。这就好比去买东西,大家都说那东西好好好非常好,就会让人产生一种“那些说好的会不会是托儿”的心理。
正是这时,有一个叫吴勇的幕僚在花园偶遇平王,不怕死地道:“王爷娶南朝的公主,好是好,但若有朝一日大周和南朝开战了,可如何是好呢?”
平王当时笑着说:“大周和南朝,怎么可能开战!”可心里却直打鼓。
那吴勇摇了摇头,又道:“我只是有此担心,不过也无妨,若有朝一日大周和南朝真的开战,王爷只需效仿前前朝的赵起,杀了妻子向皇帝表忠心。”
平王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前朝的赵起是个勇将,一生战功无数,却一直遭到后世人的唾弃,究其原因还是因着他为了得到皇帝的信任而杀了结发的他国妻。
平王辗转反侧了一夜,尽管有万般的不舍,还是让人拟了折子,要将侧妃刘氏扶为正妃。至于原因,那就是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刘氏不仅为他生儿育女,还是个贤惠的。
这一逆转让很多人不明所以。
萧景就很高兴,且高兴的还不止他一人。平王请立刘氏为正妃之后,萧景出门闲逛碰见了刘家的现任当家人刘吉。他远远地朝萧景点头微笑,还让人送上了一礼,说的是“给武烈将军和高远公主的贺礼”。
萧景稍稍有些吃惊,亲自将那贺礼退了回去。他对刘吉道:“大人不可妄断圣意。”
刘吉愣了一下,连声道:“是”。
萧景便心想,可见什么人能发迹都是有原因的。
就在萧景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白唤又犯了病,在鹏辉楼里喝了点儿小酒,就嗷嗷着非高远公主不娶。
还说高远公主要是嫁给了萧景,那就是有黑幕,是不公正的。
萧景怒了,特么的前几天明明听说了白夫人正在为白唤寻合适的续弦,难道是□□不成?
这是解决了一个情敌,另外一个在后面等着他的节奏。
情敌多,只能证明他的眼光太好了,郁闷的萧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唉呀,郁闷归郁闷,怎么除掉白唤,还得再布一个局。
萧景本来不想对白家下手,只因后面要弄他家的地是必须得下手的。
如此一来,往白家下了两次手,这不符合他低调的本性。
他本心善,奈何旁人没有自知之明。
萧景心想着,他都领着高远公主在芙蓉岸边逛了一圈,早就成了长安城中热议的事情。
这跟宣誓“主权”差不多的道理。
殊不知,白唤就是因此受了刺激。
白唤一方面气恼三个侄儿坏了他的好事,一方面又恨萧景出手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至于他为什么非高远公主不娶,一是因着她的美丽,二则是因着他娘给他选的续弦太刺激。
他娘一心想要个听话的儿媳,还得是有身份的,只要满足了这两点,可以来者不拒。
难道他真的要娶那个以丑闻名于长安城的慕家四姑娘?
一有了这个强烈的对比,白唤没了别的想法,哪怕高远公主还带着女儿,他也想将她娶进门。反正他已经有三个闺女,再加一个也不多,到时候和公主再生三个,刚好凑成了七仙女。
且公主的样貌再加上他的,等到他们的女儿成年,一定会被媒婆踏破门好嘛。
白唤是个“深谋远虑”的,直接想到了20年后的事情,谁知两天后的白家就乱了套。
原因——高远公主的女儿打了白玉。
那个宝音公啊,她打白澜行,打白潮、白澈行,就是打他也行的,怎么可以打白玉!女孩子脸面最要紧,更何况如今正是各家挤破了头想往宫里送人的时机。
白唤哭死的心都有。
玉宝音:我是个有原则的,我连小孩都打,可我从不打女人。
可,她属于惯犯,没人信啊。
真是没人性!
☆、第31章 女人的手段
关于白唤想娶高远公主的事情,不止萧家不同意,连白家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
尤其是白家大房,一得了信儿,就闹到了白夫人那里。
白夫人心疼三个孙子,道:“将个动不动就拿弹弓打人的丫头弄进白家,以后的白家肯定会鸡犬不宁。再说了,那慕家的四姑娘有什么不好的?”
白唤一听,只觉头皮发紧。心想,高远公主和慕四姑娘,那还用选吗?肯定是前者,他眼睛还没有瞎呢!
可他老娘也说了,媳妇和老娘二选一。
白唤拿他娘没有一点脾气,准备去找他爹好好谈谈,来个曲线救国。
他忍不住叹气,想办个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可他和他爹还没谈出什么头绪,那厢的白玉就肿成个猪头回来了。
白家大房的三个儿子都挨了玉宝音的打,作为长姐的白玉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倒不是心疼弟弟,白玉不是个那么伟大的。不过是因着三个弟弟加一块儿,还打不过一个小丫头,被人耻笑而产生了不满情绪。
白玉有心想要在宫里为难玉宝音,却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不止是因着她们不在一块儿上课,还因着她发现玉宝音的身后不是跟着萧般若,就是跟着一个婢女。
白玉观察了两天,终于有了法子。
她想了,虽说她比玉宝音大了七;八岁,可若论武力,她不一定会是玉宝音的对手。再说了,她可是大家的小姐,有名的名门淑女,怎么可以和个小破孩儿打架呢。
她想出来的法子,无非就是栽赃陷害而已。
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只要寻个只有她们两人的时机就行。
白玉也算是个沉稳的性子,又等了好几日,终于等来了这样的一个时机。
宫学里,每日午膳之后,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这一天是八月二十一,中秋已过,重阳未至,秋高气爽,雁鸟飞鸣。
这一天,正是瑞王的生忌。
玉宝音清早就在她娘的带领下,面朝南方,给她爹烧了纸钱和香烛。
她没有掉泪,可心情却是低落的。
午膳时也没有吃几口饭,萧般若问她是不是碰上了什么烦心的事情,她不想搭理他,就一个人出了勤书坊,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
玉宝音相中了离勤书坊不远的一个小树林,
小树林里种的是什么树,和她没多大关系,反正只要那里没人就行。
出于谨慎,她并不敢往小树林里走得太远,就走到中间,然后随便找了棵矮树往旁边一坐,抬头看着天上的云。
连眼泪都还没有酝酿出来的时候,白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将她望定。
玉宝音对白玉没什么印象,其实宫学里的人她认识的根本没几个,自然也意识不到白玉是来找茬的。
只在心里叹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怎么就这么难呢!
玉宝音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就想掉头走出树林。她没什么想和白玉说的,尤其是现在她很伤心。
可是,白玉拦住了她的路。
玉宝音问她:“这位姐姐你有什么事儿?”
她外祖母说了,待人和善是不分时候的,尽管这时候她的心里烦躁的很。
白玉有些恍惚,要不是她三个弟弟头上的伤都是实打实的,她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有礼的小丫头是个凶悍的。
这和她预料的玉宝音不同,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过是小丫头会装样子罢了。
她皱眉道:“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不是姐姐那就是妹妹,总不至于是哥哥或弟弟。玉宝音打量了她一下,便道:“那这位妹妹,你挡住了我的路,让一让可行?”
白玉觉得她是故意的,气红了脸说:“有其女必有其母,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你母亲别妄想进我白家的门。什么公主,不过是个寡妇而已。”
若没有最后一句,玉宝音一定会和和气气地和白玉说,她娘真没有妄想过要进白家的门。
可白玉说她娘是个寡妇,就是在提醒她,她是个没有父亲的。这是别人不说,她都无法忘记的事情。
玉宝音的猖狂向来无人能及,不过是一般不发作而已。
她轻蔑地道:“你是白唤的侄女还是女儿?罢了罢了,不管是谁,只要是白家的人,都是虚有其表,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你才是东西。”白玉反唇相讥。
玉宝音“呵”了一声后道:“你不是东西,你们全家都不是东西。”
关于人到底是不是东西这个话题,她五岁的时候就骂过宇文绰,六岁又用来骂白玉,实在是没有长进。
玉宝音还能头脑清晰地分析自己有没有长进,白玉已经气糊涂了,动手想要去推玉宝音。
玉宝音是个反应灵敏的,瞧她伸出了手,下意识躲避,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玉宝音不想再和白玉讨论她是不是东西,绕过了她就往树林外走去,却忽地听见她惊声尖叫。
玉宝音回过头,便看见白玉额上带血,双目半闭地跌坐在地上。
不知是撞傻了,还是吓傻了。
白玉半天都没敢言语。
她是想陷害人来着,可她没想这么使劲。
白玉一瞧见玉宝音回转,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连声道:“是你,是你害我的……”就是她害的自己生气,这才用过了力气。
玉宝音正要辩解,白玉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好吧,不能见死不救。
玉宝音抽出了脚,跑到小树林外叫人。
白玉第一时间得到了救治,醒来却告诉所有人,是玉宝音将她推到了树上。
玉宝音当然极力反驳,可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她的清白没人能够证明。
最后,又闹到了箫太后那里。什么热闹,自然少不了小皇帝。
白玉哭得梨花带雨,就是额头的红肿也不影响她的美丽。
小皇帝没觉得她长得美,但心里还是很相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