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那暗道是有的,对不对?”
江应谋嘴角勾起一撇蔑笑:“对,那暗道是有的,只是稽昌那蠢货没有找到而已。”
晋危微微一笑,一口饮干了盏中美酒,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了:“似乎那所谓的暗道已经被江四公子您找到了?那我想请问一下,您是怎么找着的?”
江应谋轻摇了摇手里的酒盏:“说起来得多谢竹馨以及……郑憾那个蠢货。”
“这话怎么说?”
“你知道郑憾来博阳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就是为了找那条暗道来的。”
话音刚落,江尘推门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江应谋问他:“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江尘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道:“也能说是不好的消息,但却不是从家里传来的。”
“那是什么?”
“雷玉竹在楼下。”
江应谋眉心一缩,直起上身来:“你说雷玉竹在楼下?她进宫了?”
江尘点点头:“是稽文采的人把她带过来的,说公子您身体向来孱弱,不希望在撰写檄文的时候累坏了公子,特地把她送过来替公子您调养身子。”
“是稽文采抓她来的吗?”
“不是。”
“是她自己进宫的?”江应谋脸色都变了。
“对,她方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昨日在咱们府门前亲眼看见稽文采将您带走了,她说她不放心您,特地跑进宫来,看有没有什么能帮您的。不过,”江尘轻叹了一口气,十分忧愁道,“我看她不是来帮忙的,她是来添乱的。”
“这个雷玉竹……”江应谋甚是无奈地摇着头,“怎么说她都不听,居然还跑进宫里来了。她以为高轩王放她进宫是什么好意吗?高轩王只不过想多攥一枚棋子在手里威胁我罢了。”
晋危点头道:“她父亲毕竟是你恩师,你不可能真的不管她的。可这丫头做事也未免太想当然了,眼下进宫对她对你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她怎么能自己送上门呢?万一她要出了什么事,雷掌司就后继无人了。”
“呵呵,”江尘耸肩笑了笑,讥讽道,“她大概是想来和公子同甘共苦吧!她觉得如此一来,或许就能跟公子您怎么样了。公子,怎么办?人还在楼下呢,等着您接收呢!”
“我去吧!”晋危起身道,“你陪你家公子先喝着,我下楼去跟她聊聊。”
“最好能把她聊走,不要老是在我们家公子面前晃来晃去,烦不烦啊?”江尘抱怨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晋危拍了拍江尘的肩,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雷玉竹果然在。晋危向送雷玉竹来的侍臣说了两句,那侍臣便离开了。
“应谋哥呢?怎么只有你啊,晋掌司?”雷玉竹往楼里看了两眼问道。
“应谋心情不太好,江尘正陪着他。”晋危道。
“是因为江家老大人和太夫人过世的事情吗?我想他也一定很难过,一下子就没了两位长辈,谁心里会受得了呢?晋掌司,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晋危笑问道:“雷小姐来宫里就是为了找应谋吗?”
雷玉竹点头道:“当然了,我看他被稽文采抓进宫来了,心里着急得不得了,所以这才急匆匆地赶进宫来,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他的。”
“那雷小姐认为你能帮他什么呢?”
“我……晋掌司,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就是了。”
雷玉竹垂眉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安慰他,陪着他,也可以帮他出出主意,做点下酒菜什么的。只要他愿意,我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不瞒晋掌司你说,我很喜欢应谋哥,就算为他死,我也愿意。”
“可他不愿意死,就算你愿意陪他死,那又如何呢?”
“晋掌司……”
“雷小姐你是奔着能跟应谋同生共死来的,但应谋却不是奔着能与雷小姐同生共死才入宫的,他是想活,不仅是想让自己活下去,也是想让他江氏一门活下去,他的目的和雷小姐的心愿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的。”
“我知道他想活,我当然也想他活,所以我才进宫来帮他的。我知道我可能做不了什么大事情,但至少我可以陪在他身边,让他没那么孤单和无助。应谋哥很怕孤单的,这一点我很清楚,又特别是在得知他爷爷奶奶过世之后,他肯定会很伤心的。在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和安慰,这些就是我来宫里的目的,而不是晋掌司你所说的什么同生共死。”
“那我可以说你是趁虚而入吗?”
雷玉竹微微一怔,脸色有些变了:“晋掌司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敬你是应谋哥的兄长,但你也别说话这么刻薄行吗?这跟你祭天司掌司的身份实在太不相匹配了!”
晋危笑了笑,反背着手在院中松树下踱起了步:“趁虚而入,这是兵法之一,多用于战场,但也常被人用于男女情事,因为感情的战争有时候比真实的战场还变幻莫测现实残酷。雷小姐打算趁林蒲心不在应谋身边时,对应谋嘘寒问暖,与他在困境之中同仇敌忾相濡以沫,这还不是趁虚而入?其实雷小姐不必有如此大的反应,为了得到某个人,很多人都会用这种办法,包括我。”
“那么晋掌司当初一定失败了吧?”雷玉竹冷讽道,“要不然,如今怎么会落得单身一人,跑来做这祭天司的掌司?”
“对,”晋寒点头道,“我是失败了。那姑娘的心比我想象的还坚定,她坚定于她的所爱,就算我用尽一切的办法和温柔都没法改变她的心意。”
“那只是晋掌司的失败,未必是我的失败……”
“你已经失败了,你没察觉到吗?”
“什么意思?”
“我方才说了,你的目的和应谋的目的是不一样的,目的不一样,又怎么能一同携手达彼岸呢?你是为了得到应谋,而应谋是为了保护江家。”
“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无抵触吧?我也可以保护江家……”
“包括林蒲心吗?”
“林……”
“林蒲心也是江家的一份子,更是应谋最想保护的,你也可以吗?你也可以如应谋爱护林蒲心那般去爱护林蒲心吗?所以,别把话说得太满,你根本做不到,你只是想得到应谋罢了。再者,眼下这么十万火急形势堪忧的情况下,应谋需要集中所有的精力来应对各种事情,又有什么闲工夫来跟你同生共死呢?雷小姐,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等到宫里这场纷乱平息后,收拾心情去你师叔那儿吧!”
“不,我要见应谋哥,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他!”
“来人!”
两个祭天司的差使跑了过来,拦下了正想往楼上闯的雷玉竹。晋危缓步走上前来,用略带警告的眼神微笑道:“希望雷小姐不要做出让我为难的举动。倘若你执意不听我这个祭天司掌司的话,那我也可以把你送回到稽文采那边。当稽文采发现你没了利用价值,你认为他还会留着你吗?识时务者为俊杰,雷小姐。来人,带雷小姐下去安顿,没我的吩咐,不许她上楼打扰江公子。”
☆、第五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杖毙阿娇
“晋危你……”雷玉竹气得脸都红了。
“请雷小姐见谅,身为兄长的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应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实在没空跟你情场谈兵,带下去!”
“晋危!”
尽管雷玉竹万分地不情愿,但还是被强行带去了司刑司另一处院子里软禁了起来。
回到楼上,晋危重新在江应谋对面坐下,含笑道:“行了,那个麻烦已经帮你解决了,继续说郑憾的事情吧!你是怎么知道郑憾来博阳就是为了找那条暗道的?”
江应谋道:“我也是思量了很久才想到的。最初郑憾来时,我就觉得他目的匪浅,跟着,在魏氏一族作乱那晚,他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处他不该出现的宅子里,并且顺手偷走了二两铁皮石斛。”
“他偷铁皮石斛?没弄错吧?他大老远地跑博阳来偷那东西?”
“很奇怪是吧?一个郑国贵族山长水远地跑来博阳偷东西,铁皮石斛虽金贵,但也不至于在郑国得不到啊!当时我心里就落下了一个疑问,便叫晋寒派人暗中跟着郑憾。”
“结果呢?”
“跟着他和卫匡的人说,他离开王宫搬去浣溪馆之后,一直油走于博阳城的大街小巷,白日也出去,晚上也出去,不是买东西就是吃宵夜,也会去各处看看宅子,瞧上去并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看宅子就有些不妥了吧?难道他还想在博阳入手几间宅子铺子?”
“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郑憾怎么看也不像是做买卖的人。于是,我让跟踪的人将他闲逛的线路图画了出来,但我拿着那张图纸看了好几日,也没看出个究竟。直到那日晋寒来找我,问我对着张地图看什么看,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顺口说了一句:‘那姓郑的就爱闲逛,在宫里也待不住,哪个院子阁楼都想去溜溜,跟拴不住的野狼似的!’。”
“他这句话提醒你了?”
江应谋含笑道:“对,就是他这句话,彻底地提醒了我。郑憾最初来的那段时间一直住在宫里,原来他在宫里也歇不住脚,爱东逛西逛。出了宫后,他又继续在博阳城东逛西逛,我就想他是否是在找什么东西。这件东西可能在王宫里,也可能在博阳城里。”
晋危抿了口酒,略含笑意的眼眸眯起:“你就这么想到了暗道?”
江应谋摇了摇头:“还没有那么快,当时我只是确信郑憾在找东西,还不知道他究竟想找什么,直到竹馨和那个震天斗的出现。竹馨那日跟我说,她并不知道郑憾为何会帮她,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她在撒谎。”
“哦……我明白了,”晋危恍然大悟道,“郑憾要找的就是魏氏的暗道,魏竹馨在学海阁被郑憾发现后,两人私下一定就暗道一事达成了什么约定,所以郑憾才会帮魏竹馨的,是这样的吧?”
“没错。虽然我不知道郑憾到底是从哪儿听说了魏氏有暗道在博阳城,但他的的确确就是来找这条暗道的。他因为不清楚暗道入口究竟在哪儿,所以宫内城里地一直这么找着,直至他遇上了魏竹馨。”
“这个郑憾真是属狐狸的啊!”晋危不由地感触了起来,“我虽从未跟他正面交手过,但也听说过此人,在郑国,他算得上是顶梁大柱了,为人十分狡猾歼诈,令人防不胜防,比郑国那大国公还厉害些。没想到这回他又把主意打到了暗道上……等等,如此说来,他已经知道暗道所在了?不然的话,前几日他也不会忽然离开了,是不是?”
“对。那日罗拔不是在豆花巷那边抓了魏竹馨吗?我想当时应该是郑憾和魏竹馨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浣溪馆,然后再前往豆花巷汇合,因为暗道就在豆花巷的其中一间豆腐坊里。”
“这么说来,他没有离开,他应该还在博阳城附近了?”
江应谋端起酒盏灌了一口,轻蔑地笑了笑:“说不定他已经跟魏空明联盟了,我估计很快就会杀回博阳了。”
“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晋危兴致大增,十分痛快地拍了拍膝盖道,“许久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说得我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真希望郑憾和魏空明能早点杀回来,哈哈!”
“大公子,您还希望他们早点杀回来啊?”江尘在旁插话道,“他们杀回来了,咱们不也是倒霉吗?”
“错,这就正好应了你家公子那句话,浑水好摸鱼!博阳城越乱,咱们就越好下手。”
“可咱们要怎么下手啊?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连最能打的您弟弟都被软禁在晋府上了,咱们根本没人能下手好不好?”江尘面带忧色道。
“哈哈哈哈……瞧把这小子急的!你怕没人帮咱们是吧?放心,你家公子肯定有后招,而我,也有可以赶来救援的人。”
“真的?”江尘脸上的忧色顿扫,忙问道,“什么人?能打不能打?”
“我能招来的人肯定是能打的,你听说过铁血骑吗?”
江尘眼前一亮,兴奋道:“您的意思是说,您可以招来铁血骑帮忙?”
晋危微微含笑地点了点头。江尘差点蹦了起来:“那太好了!那咱们这边也算多了一员悍将了。不过话说回来,大公子,您怎么跟那个铁血骑好上的?传闻说那个部落是轻易不见外人的。”
江应谋笑道:“那得看是谁啊,遇上咱们晋危哥,铁血骑也得格外给点面子不是。”
“那么公子您的后招是什么?铁血骑虽然凶猛彪悍,但毕竟人少,咱们要收拾那帮子乱臣贼子,咱得多弄点人啊!”
“这事儿我已经让那位殿下去办了。他会密切地监视郑憾和魏空明的一举一动的,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家里。”
“是啊,”晋危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你大哥不要再做回不了头的事情了,也希望江爷爷和归于奶奶能安心离开。”
灵堂仅设两日,高轩王那边便催着盖棺定论了。那晚,江氏族人都齐聚灵堂送两位老人最后一程时,江应茂忽然来了。
“你来干什么?”江应元黑着脸迎了上去,“你没资格来送爷爷奶奶,出去!”
江应茂十分不屑地瞥了江应元一眼,绕开他大步走到了棺木旁,然后转身喝道:“带进来!”
这一声令下后,只见江应茂手底下的两个爪牙拖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进来了。起初大家都没有认出来,还是柏翠眼尖,失声尖叫了起来:“天哪!是大少夫人!”
“真是阿娇!”沈氏也认了出来,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晕了过去。
没错,被拖进来扔在地上的人正是穆阿娇,但她早已没了贵妇人的模样,仅着了一身白丝单衣,衣裳上到处都是血迹,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分明是受过棍刑的。
“你疯了?”江彻怒喝江应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阿娇打成这个样子拖到你爷爷奶奶跟前是什么意思?你想触犯他们的灵堂吗?”
江应茂傲然道:“我听人说,是阿娇去告诉奶奶四弟被带进宫的,奶奶这才气得吐血,以至于亡故。这个女人罪大恶极,我只是以江家家主的身份执行了家法而已,我有什么错?”
“你觉得你这样,爷爷奶奶会走得安心吗?江应茂,你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江应元指着江应茂怒喝道。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呼喝?”江应茂鄙夷道,“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爷爷奶奶一个交代!这个女人利欲熏心,为了一泄自己的心头之恨就气死奶奶,我不将她杖毙了,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爷爷奶奶?”
“你根本就是杀鸡给猴看!你想树立威信,便拿你自己的女人开刀,从前是这样,到了如今你还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江应茂瞪起双目喝道。
“不是吗?当初你对琬蕙也是这样,娄氏一出事你就把她休离了,如今阿娇也一样,她们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连条狗都不如吗?”江应元怒喝道。
“没想到你还念着娄琬蕙?你可笑不可笑,江应元?娄琬蕙是你嫂子,就算她已经被我休了,那她也还是你前嫂子,你居然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呵呵,瞧见了吧,爹,”江应茂转过身来,面带讽笑地对江彻说道,“这就是您老实忠厚的二儿子。我告诉您,他一直就很喜欢娄琬蕙,他一直都在觊觎着他的大嫂……”
话没说完,江应元忽然扑上来就揍了江应茂一拳。众人一片惊呼,连忙将两人拉开了。
江应茂被揍得不轻,牙血都被揍出来了。他摸着刺痛的脸颊,往地上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