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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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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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樱点了点头,再没回头看一眼,转身走了,心里却忍不住盘算,武陵春到底是谁。
    杨氏和许樱到了午时才回了许家,梅氏亲自迎了出来,没了唐氏压着,梅氏又极会保养,气色好了许多不说,人也胖了些,一看见杨氏母女就笑了,“他们说你们怕是要留在亲家家里用过晚膳才回来,我说你们午时必回,可是从我话上来了。”
    杨氏笑笑,“家里可有什么事?”
    “还是老样子。”梅氏眼角眉梢却尽是藏不住的喜色,待到和杨氏进了顺意斋旁的静室,这才说了实情,“六爷起复的事已然有了七八成的把握,据说要入翰林院。”
    杨氏双手合什,“这可真是好人有好报,六弟果然有造化。”
    “只是有一宗事,他进了京,我难免要随他赴任,到时家里……”梅氏左右瞧瞧,“娇姨娘倒想管事,可她毕竟是个妾,四嫂又……只能劳烦二嫂了。”
    “我?”杨氏本是小门小户出身,在辽东府里虽管过家,却是自己做主的小家,许家……看书就到~~~
    “我跟六爷商量了,老爷也点头了,也不是让二嫂一人全管,老爷的意思是姑娘们都大了,日后嫁了人都要当家理事的,一星半点不会岂不让人笑话?让二嫂带着榴丫头和樱丫头两个人掌理家务。”
    “这也是实情,只是我多年未掌家,怕把姑娘们教坏了。”
    “我又不是明日就走,起复的事只是略有个影儿,二嫂在辽东府时也是堂堂的掌印夫人,哪里就不会掌许家这样的小家了?还是不要过谦的好。”
    杨氏这才答应了,自第二日起,杨氏带着许榴和许樱每日与梅氏一起理家。
    作者有话要说:武陵春的身世的确神秘~~~以后会慢慢揭开。


☆、84河东河西

    许榴的日子过得并不算顺;母亲失了掌家之权,虽说“疯病”经几个大夫诊治,已然是大好了,平日行走坐卧与常人无异;只是提起祖母时;总会有一长串的咒骂;字字句句不堪入耳;别说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就是乡野村妇也是听不得的;许桔这个时候总比她刚强些,遣走嘴碎的丫鬟婆子,亲自替母亲端茶,小声安慰,总要让母亲恢复常态了才行,她身为长姐,却只是站在一旁发呆。
    祖父让她出来由二婶领着和六婶学理家,她原以为母亲会高兴,却没想到母亲咒骂了起来,“一个一个的只当我是死人,宁可让个寡妇掌家,也不肯让我出去理事,浑把我当家时对他们的种种好处全忘了,姓许的就没一个好人,早晚要遭天打五雷轰。”
    “娘!”许榴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娘,您病着,自当宁心安神才对。”
    “我病着?我没病!你怎么就不信我是让人害了呢?同是做女儿的,你瞧瞧人家樱丫头,替亲娘赚下了好大的体面,再瞧瞧你,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说,还与我不是一条心,我算是白养你了。”
    许榴还想回嘴,许桔对她使了个眼色,“娘,姐姐去学掌家,有什么不懂不会之处,回来自是要问您,您详加指点就是了,跟你理家又有何不同。”
    “哼!你姐姐便是有那个心,怕也玩不过杨氏母女,光是许樱一人,便是你们姐妹绑在一处,也在她手下走不到一个回合,罢了,罢了,只当我命苦!修不来好儿女,又着了唐氏那贱人的道……”她说到这里,又柳眉倒竖起来,一双眼中满是恨意,又开始咒骂了起来。
    许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掀了帘子转身跑了出去,躲在墙角拿手捂着脸哭了有半个时辰,刚抹去眼泪,又见父亲过母亲的院门而不入和一个道士谈笑风生的,煞是自在,心里更觉得委屈。
    她自小觉得自家父母夫妻相和,父亲对自己和善母亲对自己慈爱,自己便是那戏文里说的被父母爱若掌上明珠一般的千金小姐,偏偏年龄渐长,世事无常,父母反目在先,母亲得了疯病在后,只一转瞬,她就由天上,掉到了地下,如今竟要看往日靠自己怜惜照顾的四妹的脸色了,娘难过咒骂,难道她就好受吗?可偏娘却一句软话都没有。
    第二日她早早的起了床,开了衣柜拿出今年新做的衣裳,又挑捡了几样虽不过份,却也精美的首饰,仔细打扮了一番这才拜别了母亲,出门去了顺意斋。
    她以为自己来得早,却没想到梅氏和杨氏母女来得竟比自己还要早些,六婶梅氏穿着绛紫的对襟掐三寸浅粉牙边的褙子,头戴烧蓝凤钗,耳朵上的莹绿的翡翠耳环微微闪光,领上的赤金麒麟扣更是熠熠生辉,往日坐在管家之位,威风八面的正是她的娘,如今却换了人,许榴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又瞧杨氏虽是寡之人打扮,可那手腕子上的羊脂玉镯,怕也值寻常人大半的身家了,再说许樱,还是一身素淡的打扮,雪缎的里衣,雪青绉绸半臂,象牙白的裙,裙上是苏绣的缠枝莲花,由大到小缠缠绕绕绣了半幅裙子,单这一件裙子就名贵得胜过她新制的衣裳了。
    许榴习惯了自己样样是府中姑娘头一份,脚刚迈进门槛,却觉有些尴尬,只觉得自己寒酸见不得人。
    “三姐姐。”许樱站了起来,杨氏和梅氏也抬起了头,许榴见自己被看见了,自知自己退不得,只得再往前走。
    “给二伯娘、六婶婶请安。”
    “快起来。”杨氏说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你竟清减了许多。”她边说边去拉许榴的手,却摸着她的手有些凉,“手怎么这么冷?快到伯娘跟前坐,伯娘给你捂一捂。”
    “想是晨起的时候觉得天热,穿得少了,忘了清晨露重,所以手有些凉。”许榴说道。
    “也是如此,你妹妹是个畏寒的,今早也是一身夏裳就要出门,被我硬拉着披了件薄披风,却还嫌热呢。”
    “可不是,眼下也快进八月了,早晨凉得很。”梅氏一边说一边吩咐人端燕窝粥来给许榴喝。
    待到了卯时刻,梅氏点了卯,安排各处的事宜,许家二房分了家,大小仆妇人等不过留下不到百人,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来去去的大小管事婆子也有十数人,却连咳嗽声也听不见,更没有人在外面交头接耳说些闲话,虽是小家,却隐隐带着些许大家的气派,与母亲管家时颇有不同。
    又听梅氏分派完事情又小声跟二伯娘与自己和许樱讲解为何这般分派,这个婆子是谁的陪房,那个婆子是谁谁家的,管的又是什么事,里外远近说得清清楚楚的,交待得明明白白,显然六婶要走这事儿,十拿九稳。
    许榴见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暗道,母亲怕是打错了算盘,不要说是借着她想夺权,便是二伯娘想要动这些个丝丝入扣,牵连着老爷、二爷、爹、六叔、二伯娘、娘、六婶等等身边心腹的人事安排,都要颇费些心机。
    后来六婶又说:“眼下要紧的大事只有一桩,大房的大姑娘婚期已然定下了,就在十月初十,咱们虽然分了家,可礼数却丝毫乱不得。”
    “要说这日子也快,我还道老太太才去了没多久,转眼间除了老爷他们这一辈人还服着孝,一个个的都出孝了,梅丫头竟要嫁人了。”
    “别看咱们这些个老菜帮子,只要瞧着元辉、元铮他们马上就要进学了,就知道这日子过得有多快了,当初还都是不懂事的娃娃呢。”
    “正是如此,不知二姑娘的婚事如何了?”
    “听说已然有了眉目,怕是回来奔丧之前就定下了,三哥这次是外放做知州,也是前程大好,二姑娘的婚事不会错。”
    许榴默默的听着,心中暗想,自己怕也是要嫁人了吧……她望向窗外在枝头上欢唱的鸟儿,她终于要飞走了吗?
    想想自己,婚事上虽有些波折,却不知道比樱妹妹强上多少,自己对樱妹妹心生妒意,实在不该,她又偷眼看听大人说着儿女亲事,面上却淡淡的许樱,心里想着,四妹妹不知道心中要有多难受呢……
    “四妹妹,许久未见,不知妹妹可读了什么新?”
    “整日忙乱,未曾有空读,只是练了些个字罢了,姐姐可曾读?”
    “我整日无事,倒觉道家典著不错了。”
    “那些个看多了,人倒是静了,心却大了,我本是凡夫俗子,一眼都瞧不进去的。”
    许榴笑了笑,“只是随便翻翻罢了,都是我爹的爱物,我看一看,他瞧着欢喜,倒能跟我说几句话。”
    许樱心里对她生出了十分的怜意,并未曾深说她,像许榴这样虽历经磨难,却心思干净的姑娘实在是不多。
    杨氏和梅氏说着家中亲事,却见她们小姐妹在一旁小声说着话,也觉得心中高兴,她总觉得许樱心事重重,能多和年龄相仿的姐妹多说说话散散心也是好的,“你们姐妹觉得我们家长里短无聊,不如去寻你们大姐姐一处说话去吧。”许家不比豪门大户,分了家之后事情更少,晨起安排定了事由,等着人回事便成,多半没有什么事情,是以杨氏放心放姐妹俩个走。
    许榴和许樱互视了一眼,向杨氏和梅氏告了辞,往大房而去,许梅被拘在院子里做嫁妆,正觉烦闷,见许榴和许樱来了,喜得直念佛,“我说今日怎么喜鹊直叫呢,原来是贵到了。”
    “我还道喜鹊叫是贺姐姐大喜呢,怎么又说是贵来了?”许榴和许樱还未曾说话,却见门外又进来一个姑娘,身穿上却穿着竹青的男装,瞧着像是个俊小子一般。
    “原来是二妹妹……你又做这般打扮,仔细二叔瞧见了捶你。”
    “我爹出去会友了,我才将这新做的衣裳拿出来穿给你看的,却没想到有人比我先到一步。”许楠笑道,她与许榴、许樱说起来不熟,只是觉得许家二房、三房人多事情多,还都不是什么好事,连带着对二房的姐妹都没什么好印象,面上过得去罢了,此时她上下打量姐妹俩个,见许榴穿着洋红绣鸢尾花的褙子,银红的孺裙,头梳圆髻,侧戴珠花,妩媚可人,又见许樱虽是一身素淡,却处处透着贵气,嘴角虽带着笑,却仍透着十足的冷艳,心里暗暗佩服,二房的姑娘长相气派实在是出挑,若是换了京里时兴的衣裳,怕也不比大家闺秀差。
    “这便是缘份了,合该我们姐妹有缘,当在此一聚。”许榴笑道,许樱也跟着笑了。
    许梅自是满张罗,又是叫丫鬟泡茶,又说让她们尝时新的果子,瞧向许樱时也带着几分的怜意。
    见许樱还是话少,不由得握了许樱的手,“妹妹自不必忧心,所谓冥冥之中自有缘份,妹妹的良缘理当不远。”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似他们这样的人家,早的七八岁,晚的十一、二岁都开始议亲了,到了许樱这年龄多半都在备嫁,许樱又是被退过亲的,再想找称心合意的,怕是难了。
    “借姐姐吉言了。”许樱心里虽对此不以为意,还是要做出强颜欢笑的样子,这样的戏码,她演得熟极了,“却不知二姐姐婚事如何订的?”
    “我父返乡奔丧之时,与按察史张大人已然定下口头之约,要将我聘与张家三子,如今我已孝满,张家已有信来不日就来提亲。”旁人说起自己的婚事怕是扭捏一阵,许楠却说得大方自然极了,“听说妹妹昨日半路上救了一个小道士?”
    “姐姐怎么知道的?”
    “昨日旁人与我爹说话,我正在旁边,自是听到了,那道童颇有些来历,害他的人也不是常人,幸好妹妹将他送回道观便回来了,否则怕是要给许家召些烦恼。”
    “所谓人溺己溺,路上遇人遭了难,便是陌路人也该搭一把手,何况是有过一面之缘之人,烦不烦恼的我倒未曾想过。”
    “妹妹有这样的心思,倒强过那些个庙堂之上的男人不知多少倍了,我也不是怪妹妹,只是胡乱发些感叹罢了。”
    许樱知道许楠知道得比说得多,却没再深问,她与武陵春不过数面之缘,他越有来历,与她越无瓜葛。


☆、85驾崩

    连俊青放下手边的信件;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窗外的雨似是下了许久,缠缠绵绵的;没有停歇之日;他摸了摸胸口;一股极淡的兰香顺着衣领幽幽沁入鼻翼;他知道这是他心魔作祟;被他精心珍藏在贴身的荷包里的信件;原本也只是带着淡淡的兰香,而经过这么久,那一点点香气,也早该散去得无影无踪了。
    甚至那信本身都没有什么不足以为外人道的,被他看了几十次的内容他倒背如流,无非是说小女年幼无知,遇见大事一时进退失据,连累他千里迢迢提亲,实在是羞愧不已万分,只盼他身体康健,早日寻一名门淑女成婚。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那一抹淡淡的香,浸到信纸里,让他不忍丢弃,宁愿随身收藏,做让人厌恶的小儿女姿态。
    桌上的信是“伯娘”写的,母亲已经替他择了一位名门淑女,年方二八,性情温良,品貌端芳,虽是庶女却是养在太太跟前的,又是世宦人家的女儿,与他这个弃文从商的举人,实在是良配。
    “伯娘”曾问过他,那个杨家的寡妇有什么好,是模样绝色还是性情温婉,竟让他痴迷这些年,那怕人家守着妇道对他不假辞色他仍初心不改。
    他只说:“无非缘字弄人罢了。”
    他等了一辈子,从头到尾却只不过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什么连累他千里迢迢去提亲,这是他乐意的,他并非傻子,只有恩师和许樱一个小姑娘的两封信,杨氏并无只言片语,去之前他就知道亲事怕不能成,可若不去他却要悔一辈子。
    门被轻轻叩响,连俊青转过身,“我不是说过不许人打扰吗?”
    “二叔,是我。”
    连俊青打开门,看见拎着一个食盒的连成璧站在他的面前,连成璧这些年长高了,已经堪堪能与他平视,原本漂亮的跟女孩儿似的脸,慢慢的带了几分少年的阳刚,“是小十啊,进来吧。”
    连成璧亲自收拾了桌,瞥了一眼桌上的信之后,将信与一沓写满了字的纸放到一起,搬到了条案上,连俊青的这个房外表甚是寻常,除了满架的,只有桌跟条案尚能放东西,拿桌当饭桌,也是不得已的事。
    连成璧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几样小菜和半壶温好的汾酒,“二叔,您且来尝尝我新得的汾酒如何。”
    连俊青坐到了主位,让连成璧坐到自己对面,“你小小年纪,谁能送你酒吃?”
    “自是有同窗好友一二,得了些特产相赠,据说此酒乃是自农户家里收集而来,虽未有名字,却醇香得很。”
    连俊青见他卖起了关子,笑笑不再说话,“今年秋试你可有把握?”
    “我写的文章二叔都看过,二叔心里怕是比侄儿有数。”连成璧心思并未在功名上,只是家里催逼得紧,父亲身体又越来越差,他不得不去考,功名二字,于连家似是套在头上解不开的枷锁一般,便是金山银山,家财万贯也及不上祖母挂在嘴边上的,鱼跃龙门改换门庭要紧。
    “你啊,若是去了浮噪还能更进益一层。”
    “人生在世,做是想说得话都说不得,想做得事都做不得,还有什么快活,再多进益也无非是为博外人一句赞赏,与己丝毫无用。”
    “你啊,旁人说你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今日只是为了跟二叔一起喝酒?”
    连成璧看了眼那封信,“二叔且喝了这杯酒,小侄自会说有什么事要来求二叔。”他端起酒杯道。
    “看来此事不小。”连俊青却没有去碰酒杯,他是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子的,要说聪明,远非自己能及,可要说这性子,飞扬跳脱任性妄为,天下没有他不敢闯的祸,也没有他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不知道连成璧所求何事之前,老实说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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