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没有多爱哭的,长兴离开她的时候她都没怎么哭了,却在这个小姑娘无心的一声轻唤下,令她丢盔弃甲。
江小北本来就是个嘴笨的人,可她是真心喜欢简竹,喜欢跟她待在一块儿。
顾容昊是后半夜突然回来的。
江小北在客房听到动静,起初以为是贼来了,后来才知道是他。
简竹睡得其实并不太深,甚至整个夜里都在做梦,惊得一身冷汗。
他在她身边掀开被子窝进去,想要揽她进怀,简竹惊得睁开双眼盯着他看了半天,“你是谁?”
那受惊过度的小模样就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顾容昊抓着她道:“是我,小野猫,是我,我回来了。”
她还是好一阵惊魂,房间里虽然没有开灯,窗外依稀的月光依然能够清楚照亮他的轮廓,可,可她就是惊恐地认不出他是谁。
简竹想逃,顾容昊抓住她不放,从身后将她紧紧压在床铺上,然后再耳边不断说着抱歉。
简竹挣扎得满身大汗,是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下来。
她平静下来,回头一见是他,才软下来。
“容昊……”
他也是惊魂普定,赶忙凑上前去,摁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你醒了?”
简竹刚才正在做梦,满脑子都是噩梦,这时候看见爱人就在身边,赶忙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窝进他怀里。
顾容昊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不是简竹第一次在醒来的时候不认识他了,不认识,也不记得。
他心下惶惑不安,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只是更紧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你别离开我。”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浓重的哭音,“别离开我……”
……
顾容昊煮的是方便面,就着冰箱里的一些食蔬,再调了点蛋液倒进面里,接着拿了黄瓜与西兰花做了道凉拌菜,才端上餐桌给简竹。
简竹其实不太饿的,她只是享受一个男人在厨房为自己忙碌的样子。看他颀长优雅的身姿围着围裙在厨房为自己忙碌,真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顾容昊看着简竹吃面,看她粉扑扑的小脸简单而安详,甚至间或抬起头的时候,微笑着向他露出两个漂亮的酒窝。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最近真是太瘦了,他在身边的日子她都不好好吃饭,更何况是他不在的时候。
“我叫kitty再拿几间店铺过来给你选……”
“我们分手吧!”
“……”
简竹继续低头吃面,眼睛都没有抬起来一下道:“我看过一部电影,那里面说‘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我很爱你,但我们不合适。”
顾容昊的呼吸愈沉,额头上的青筋也开始暴怒,似是一场暴风骤雨来袭,他却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你现在来跟我讲不合适,凭什么?就因为你姐姐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你就不信,是吗?”
简竹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将手里的筷子一放,还是不敢看他,“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姐姐她……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之前我还一直能够欺骗自己,她是因为别的男人才会离开你,也可以欺骗自己,她这几年过得其实很好,她不须要你,而我没有第三者插足,但原来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当年我的脑子不够清醒,如果不是我潜意识里真的希望她消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离开申城,长兴……他也不会死!”
顾容昊怒得起身,用力摔碎了餐桌上的花瓶,简竹看着他不说话,他却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捏紧了双拳道:“简竹,我告诉你,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可做人得看长远,只要你信我,我会保你。”
简竹笑着仰起头来,“保我什么?保我跟当年的绑架案没有关系,还是你根本就认为那一切与我有关,只是你不想再提,所以姐姐多跟我说一句话都那么紧张?顾容昊你把我当个傻瓜!你一直都把我当个傻瓜!你明明心里有事,可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就是个傻瓜!”
“我要把你当个傻瓜就不会为了跟你结婚而把机关算尽!”他费力在管柔与简汐月之间周旋,为的,不就是希望她们相互制衡,谁也不会有时间来伤害她。
“我现在不想结婚,我都想清楚了,姐姐说得对,如果不是我你们早该在一起了。”简竹抬手揩过脸颊上的泪痕。
顾容昊重重扣住她双肩,将她逼至墙根,“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简竹我告诉你,我们说好的,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
两个人在餐厅里面大吵,江小北被动静惊醒,急急奔过来时,就见一个男人将简竹抵在墙头拼命地索吻。
简竹一边哭一边躲,可是力量悬殊下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江小北急得不行,冲过去想拉开顾容昊,却被顾容昊用力一推,撞到附近的餐桌,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顾容昊抓了简竹便推进房间,两个人在卧室里动起手来,没一会儿他就扣住她的下颌把她逼至墙根,“别逼我,简竹,我告诉你,别逼我。”
简竹泣不成声,抬手捂住自己已经红肿的眼睛,“我后悔了!你就当我言而无信后悔了好吗?这样的生活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所有的快乐都是伪装出来的,我的心都快难过死了。”
他看见她哭心里又焉能好受?
已经反应过来的江小北突然扑到门前狂拍门了,可顾容昊还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顾气喘吁吁地贴着简竹的脸颊重复道:“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先放手,只要你愿意给我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放手!”她的声音冷到极致,白天之后她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混乱得眼前全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场景……一家三口,姐姐说过那样的话的。纵然他一遍遍地向自己强调,那不是他的孩子,可他还是跟他们一块出现了,那孩子,也叫着他爸爸。
简竹痛得整颗心都抽搐了,那种剧烈的疼痛扯筋噬骨,好像让她全身都散架了一般。
顾容昊怎么都不放手,“我知道你气我怨我,可是我只要你相信我……”
“放手——”她用力将他推开,双眼布满腥红,“我觉得我自己好傻!我那么坏你还喜欢我什么!”
顾容昊义无反顾地又贴了上来,用力压制住她道:“我不在乎!就算你杀人放火了我也不会在乎,我只要你,简竹!”
简竹痛苦失声,白天简汐月对她的指控实在是让她有些崩溃。可是顾容昊抓住她不放,她心里就算再难过,这时候被他温暖的怀抱包围,她还是觉得自己才要筑起来的防线整个又坍塌了。
顾容昊见她不再挣扎,只是更紧地将她抱在怀里道:“所以我不让她跟你接触,我不想你再因为一些已经发生了而无法改变的事情折磨你自己。”
“可我当时真的是无心的……”
“我知道。”顾容昊轻声诱哄,“当年的事情我会去查,我也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还你一个清白,可你不许再说分手的话。”
简竹抽搐了两声,静静靠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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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昊打开卧室的房门时,江小北已经跟只疯狂的猴子没有区别,扑上前就要与他拼了。
顾容昊真是烦死了简竹这两个朋友,一个颜小朵,一个江小北,动不动就要攻击他,好像时刻保持备战状态。
“你把她怎么了?你把我姐怎么了?我们江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顾容昊冷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家里头?”还有,简竹什么时候成她姐了?
江小北见不到简竹就暴躁,恶狠狠冲顾容昊道:“三妻四妾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现在无非不就仗着她还爱你,还愿意忍你,可等哪一天你把她的爱与等待都磨光,她就不会再看着你了,到时候你将永远地失去她。”
顾容昊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江小北被盯得毛骨悚然,还是硬着头皮道:“比方说温礼乔就挺好的,至少他这一生只会娶一个妻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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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生不如死
顾容昊笑了,“温礼乔算什么东西?”
江小北和她家亲爱的连续被顾容昊形容成“东西”,整个人都冒烟了,“像你这样的东西才……”
“你喜欢温礼乔?”顾容昊打断,正色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江小北一愣,双颊绯红到脖子根,“关、关你什么事情!”
顾容昊正色道:“你喜欢他最好了,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早想把他弄死了。”
江小北跳起来道:“杀人是要犯法的!”
“我知道。”顾容昊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可有你喜欢他就不一样了,你想嫁给他做妻子吗?你要想就更好了,因为得不到简竹会让他生不如死,而我最喜欢看人生不如死了。”
……
顾容昊说的生不如死,温礼乔真真是领教过的。
过完十五他原本打算直接回京城去,却叫温母拖着,硬是在边城又待了几天。
晚饭的时候他再待不住了,直接了当地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他明天一早的飞机。
温母眼睛都红了,温父重重将碗筷一放,啥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哼一声道:“为一个女人,你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在边城的名声搞臭了才要躲到京城去,你母亲天天盼着一家人团聚,可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温礼乔也吃不下饭了,将碗筷一罢道:“我那是工作!工作!”
温父怒道:“什么工作让你一去京城一年都不回来?‘通润’现在多是你哥哥在管,谁要你装这大忙人?”
“过去我闹您说我不务正业,现在我认真工作您也不满意,在您眼里我就是样样都不如大哥!”
“你本来就不如你大哥,你大哥做事何时让我们操心过?可是你呢?你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就说你在申城干的那些个破事,就凭你还想搞经济制裁?我们家一门好竹偏偏出了你这根歹笋!”
温礼乔“霍”地从位置上起来,温母怕儿子再同丈夫吵,赶忙也站起来帮腔道:“儿子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你就不能让人舒心地把饭吃完。”
“现在是他舒心了我不舒心!现在全边城的人都知道我儿子觊觎顾家的小妾,这说出去把温家的脸都丢光了!”
“把温家的脸丢光了是我不对,我不在这碍您的眼,我走就是了。”温礼乔抓过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从餐厅奔了出来。
“礼乔!”温礼衡在玄关处叫住他,缓步上前道:“京城分公司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你就回来吧!那里虽然是温家的权利中心,可父母毕竟年纪大了,你总这么任xing下去也不是回事儿,你该长大了。”
温礼乔气愤难消,“哥你不是不知道我,我现在在那挺好的。”
温礼衡点头,“你觉得好就行,只是再待待就该回来了,毕竟边城才是你的家。”
温礼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道:“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生活理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你们总逼着我回来,我回来……我回来干嘛啊?”
“当初你就应该听我的话,想要的去抢,不要的摧毁,这样今天在边城待不下去的人就不是你了。”
温礼乔郁闷在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不敢去抢不敢去摧毁,只是每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就总会想起那年陪她在申城办长兴葬礼的事。她在这个世上其实已经没什么值得信任的亲朋了,可她却那么相信着他,就算不是因为爱情,她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也让他无法耍浑。
因为无法耍浑却犯了浑时,那种巨大的难堪和无地自容才会让他一声不吭地逃了。
“哥我不想去打扰你,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去打扰她?爱不是一味地想去占有,我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
温礼衡冷笑出声道:“多高尚啊!我弟弟何时变得如此高尚?”
温礼乔:“……”
“可我告诉你,温礼乔,我们温家的事跟顾家没完,妍妍已经被他们害过一次,现在连你也着了他们家的道儿,若不是利益链上有捆绑,我们早推翻他们了。”
“哥你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些,顾家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可你毕竟是温家的人,就应该知道现在的势力划分,跟顾家沾边的人你都要保持距离,懂吗?”
“什么意思?”
“再有半年,温家就能从与顾家捆绑的利益链条中抽身出来。先前他们做了这么多事得罪了我们温家,你以为京城的那几位叔叔伯伯都像你一样慷慨?”
温礼乔总算听明白温礼衡话里的意思,皱了眉道:“我只想知道你们会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因此而影响那小女人日后的生活?
温礼衡笑得谦逊儒雅,他人长得本来就俊俏,一张脸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却偏偏因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让人不太容易从他的脸上看到其他情绪。
他云淡风轻地笑道:“想知道我们会做到什么程度,你在京城那么远,不应该比我更接近权利中心,更应该知道接下来我们都会做些什么吗?”
温礼衡越不说温礼乔越慌得紧,赶紧迈一步上前,“大哥。”
“我只是要让你知道,当年你在申城对简家发起经济制裁的时候是幼稚,是还没将着条利益链条上的人事关系理清。今天你主动要求待在京城,如果还理不清楚,你就永远做不对事情,不如回来。”
温礼乔开车从家里出来,经过川流不息的大街,绕过人迹罕至的小巷,一直开一直开,却茫然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到哪去。
温母给他打了电话,说了父亲的期望和难过,说了她心里的感受,求他回家来。
温礼乔接电话的时候心里不好受,随便敷衍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电话一挂则更是难过。他总觉得这边城的夜有一种特别迷幻的味道,他回来了就不想走,留下却总有些透不过气。
以前的女朋友给他打过电话,因为知道他从京城回来了,这些姑娘坚持不懈,几乎每天都有人搔首弄姿地来找他。
可他接了电话就恶心,就觉得肮脏。
真奇怪以前那些灯红酒绿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怎么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从来自诩朋友特别多,夜生活特别丰富,是无论走到哪都有得玩且能玩的人,这一刻,却盲目得不知所措。
除了女朋友还有所谓的朋友打来电话约酒,他听着电话那头嘈杂的男男女女的声音就觉得莫名烦躁——这些似乎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拿着自己的手机狂摁,他想,要不给她打通电话吧!就一通!像曾经在京城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一样,想要给她打一通电话,哪怕是听听声音都好,然后……然后他就不用那么痛苦了,其实也痛,但至少呼吸能够顺畅得多。
可是才摁了拨通键温礼乔就挂断了,来来回回数次,最终烦躁地将电话扔向了旁边的座位。
温礼乔将车停在路边,单手压在方向盘上直喘气。
一个人的感觉一直都不好受,人在京城的时候见不到她还好,回来了,这个城市似乎哪哪都有她的气息,也哪哪都没有——原来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的感觉,这样令人崩溃,令人疼痛难当。
有人将窗玻璃拍得“啪啪”作响,温礼乔呼吸困难,还是仰起头来降下了车窗。
江小北站在车外,“温礼乔,你怎么在这啊?”
他彷徨地望着她道:“你干嘛?”
“我刚才坐车经过的时候看见你的车停在这,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