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靖影泪水迸发,身形踉跄的疾步冲过来,猛的一把抱住了她,双手死死的抓着她的胳膊,泪光弥漫的眼睛瞪大着紧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想触摸她感觉她的真实,又怕一触到她,她的脸就会像水中月一样消失不见。干裂的嘴唇抖簌不定,喉咙里的声音哽咽不已:“珍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你说话……告诉我真的是你……”
珍珠木讷的看着他的脸,两年的改变,他似乎是记忆中的他,又似乎不再是她心中的那个他。眼前的他,和曾经的他,相隔那么遥远。陌生而疏离的眼神淡淡的扫在他脸庞,她轻轻的笑了,“你抓疼我了,请放开我。”
靖影长长的睫毛一眨,泪珠飞速滴下,憔悴的眉心痛苦的一颦,猛的将她紧紧按入怀中,嘴里不可抑制地反复呼唤着她的名字:“珍珠!珍珠……珍珠啊!……珍珠……”仿佛只有一遍遍念着,才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是存在的,是真实存在的,不再是幻觉。
珍珠挺直着身板,任他抱着,按着,任他揉着,捏着,她的神情只是很平淡,很无奈,很冷静。她的心,也很冷。
“珍珠……珍珠……两年三个月零七天,我找了你两年三个月零七天……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珍珠……我找你找的好苦,好苦……”靖影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单薄的身体重重抽处着,巨大的悸动让他无法平息,无法安定。
太多太多的思念,太多太多的辛劳,太多太多的煎熬,他已无法说,只有紧拥着她,只有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才能感觉到她的温度,才能抚慰他千疮百孔的身心。
☆、第一百五十章
“放开。”珍珠平静略带不耐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听着是那样的虚幻。
靖影的身体重重一震,呼吸都屏住了,颤抖着松开她一点,他热切而惶恐的双眼细细的看向她的脸,双手缓缓移上来,轻触着她的发,指腹微颤着似触似不触的描绘着她的眉眼,似乎这一番触摸后终于确定是她了,他松了口气般的扯开嘴唇,唇瓣立即裂开一条血缝。“珍珠……珍珠……我看到你了,真的看见你了……”声音急促,声线抖簌,却掩不住的喜悦。
珍珠微微皱起眉,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你够了吗?放开我。”
靖影猛的一滞,眼睛里闪过瞬间的茫然,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迟钝的神思,这才仿佛想起了她是因生气而走的事实,立即,他的眼睛里闯入了巨大的慌张和恐惧,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珍珠,你……你听我说……那件事……没有、没有的……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一听说……你不见了,你知道我……我有多害怕……我……不顾一切……那个事……怎么可能呢……我们根本没有……你……你信我……不会发生的……”
听着他紧张到语无论次的话,珍珠心中也无一丝的缓和,她抬起手,用力的推开了他,“关于你和你家里的事,我什么都不想听。靖影,你回去吧,我已经决定在中原过生活,我们的婚姻关系在我离开那个家以后,就已经结束了,请你正视这件事。两年多了,我早已不再对你和你的兄弟们有一丝情义,你不要再白费精力了。”说完,她淡漠的看着他。之所以没有甩手转身走,她知道他尚不会罢休,他还会再纠缠,她希望就站在这里跟他把话说清说死,不留后患。“还有,你也不必再解释三年前的那件事,我今天的决定完全与那个无关,我是看透了你们这样的家庭,不想再做你们家的媳妇。而且,将孩子留给你们,就说明了我放手的决心,从此不再与你们有任何干系。我话说到此,希望你能明白。请回吧。”
将所有能成为他争辩理由的话都一并说完,将理由和意思都简洁地说清,就是想让他知道她是清醒的,没有失忆也没有矫情,表明她去意以决无需再听他的解释,堵上他的嘴,不再和他纠缠。
果然,珍珠这番冷情而坚决的话让靖影的脸色大变,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是空洞和不可置信,他不敢再近前,就那么抖簌的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泪眼模糊的摇摇欲坠。看着她绝裂般无情的脸,听着她极力要与他撇清关系的话,他的心,一点一点被挤碎,被撕裂。这样的珍珠让他害怕,因为梦的事要和他分手时,她虽痛苦也没有这样的决裂,没有这样冷静,他想看到她吵,她闹,可是她没有,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的行为告诉他,她已经决定走出他们的曾经。
“我知道……知道阿妈的安排,彻底的伤害了你,你死心离去,我能够想像到你的绝望。珍珠……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要怎么安抚你,我也不想说这两年多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过去、现在、和永远的未来,我都只认你是我的妻,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珍珠清浅一笑,波澜不惊的脸上略带着一丝嘲讽,看着他,她没有一丝情动,“靖影,现在再说这种话还有何意义呢?不管你要怎么想怎么做,那都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想下半辈子过这种安静的日子,如果像你所说你还尊重我,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靖影凄凉的看着她,眼泪一颗颗顺睫掉落,头发滑过他削瘦的脸庞,缠在他的颈间,趁着他苍白无生气的脸,仿佛一个不小心,发丝就能将他的脖子割断。
那一年,等不到她从娘家回来,他伤心回商号,满心的以为,他好好的经营商号,好好的做出成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满心的希望当他凯旋归回时,能用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成绩打动她,重新唤回她的心。所以,他做的多么拼命多么用心,他攒足了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下次见到她的那天,他满以为他们之间的灾难和所有的障碍终于会在那一天终结,他们的幸福美满的生活会再一次来到。
然而……然而!
做梦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字条上的那几个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剜他的肉刺他的骨,将他的心切得粉碎。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争取噶然而断再无意义!他几乎疯了,他发疯一样的跑回家,他不相信她真的走了,不相信纸条上的信息是真的。可是当他失控的翻遍了整个家,当他听到阿妈的哭求,看到大哥二哥和傲雪的失常,他才知道,她是真的不见了,她不见了!
有一瞬间,他想到她可能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他再也看不到她再也找不到她了!顿时,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天哪!……他欠她的,他们之间的误会,他的爱,他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了吗?他连争取的机会也没有了吗?他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接受?他疯狂的奔出了家门,全然听不见阿妈惨烈的叫声。
他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四处寻找,到处奔波,却找不到她一丝消息,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他恐惧的不知所措,但是后来,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相信她真的不见了,他知道她的事情最多,他要付出一切找到她,他不准她离开他,不准她跑去另一个世界。他不准!
他找到了敏珠,可想而知她的娘家也是一片混乱,他什么也不管,从敏珠那里得知她真的和那个韩客人见过面,什么也不说了,他早就该猜到,她,只有一条出路。整个世界,只有他最懂她,只有他最了解她!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她,她休想跑,休想跑!
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拿出一只盒子,他小心冀冀的递到她面前,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晒干的天山雪莲。
珍珠的视线在触到雪莲时,微微的怔了一下,但,立即,她就轻笑着摇了摇头,“谢谢,我不需要它了。”独身过一辈子,身体只要不虚弱就行了,她早就不在乎还能不能生孩子。
靖影慌忙的摇摇头,“这个……不是假的,也不是我去买的,这是我……我爬雪山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找到正开花的一株。因为要找你很困难,我怕它会坏掉,一路走,休息的时候就拿出来晒,晒干后就赶紧装在盒子里保存。所以,它……还是非常好的,你收着。”
珍珠叹了口气,冷淡的看着他,“不管它是真是假,不管你怎么得来的,我都不需要了,好吧,你收回去吧。走吧靖影,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回去的,你死心吧,我早就不爱你了,你明白了吗?”
靖影抖簌着,双目呆怔着,只一味的将手中的雪莲往前递了递,反复地说着:“你收下吧,求你了,你收下吧……”
珍珠烦感的皱了皱眉,嫌弃地看着他递上来的雪莲,干枯的雪莲丑陋无比,她猛的伸出手拿过盒子,用力举起来,向着院子的左侧奋力扔了出去。她知道那里是一块很深的大坑,坑底灌草丛生,她要将它扔进去,再也不要看到。回头,看着靖影惊怔的脸,她拍了拍手,冷冽地笑道:“可以了,我从你手中接过来了,至于怎么处理它是我的事,对吧,那么你可以走了吗?”
“……”靖影茫然的眸子眨了眨,突然,他回过了神,仓促的看了她一眼,拔脚就向雪莲抛丢的方向跑去,瞬间消失在竹林草丛之中。
珍珠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呆滞着一张冷峻的脸走上台阶,越过惊呆在门口的小秋,径直走进屋子里,直接坐到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过忧心是萌生了的,靖影还是找过来了,以后的平静日子恐怕不多了,她好不容易建起的家,又要受到破坏了吗?因为她知道,靖影是个疯子。
果然,过了一会儿,外面他又在叫唤了。“珍珠!……珍珠啊!珍珠你出来好吗?!”
珍珠叹了口气,忽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向门口。
靖影站在门前,脸上和手上都沾了点污渍,看到她出来脸上露出有点傻傻的笑,很宝贝的将捡回来的雪莲再一次捧上来,“珍珠,你收下它吧,它吃了对身体很好,你先收下它吧,求你了……”
珍珠淡定的走上前去,打开盒子,把雪莲花拿了出来,在他热切的目光里,用两只纤细的手指,一瓣一瓣将雪莲花给撕碎,一挥手,洒落到花园里。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只是眼睛里的热切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的变凉。
她转回脸来,笑着看向他,“现在懂了吗?我不需要你的东西。”
靖影的眼睛眨了眨,眼帘缓缓垂了下去,喃声说:“没有关系,我已经看见过一朵已经成年的雪莲花,下一年,就会开花,下一年我再去摘。”
珍珠一下子气了,一甩袖子,冷哼道:“够了!你别再发神经了!都说过了,无论你怎么做,我跟你和你的家庭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如果你再纠缠,我只有再一次逃离了。”
“不……不要……”靖影惊惶的摇头,随着摇头眼泪又如珠子一样洒落,他恳求的看着她,颤声说:“不要再离开好吗?我没有纠缠你,没有逼你跟我回去,我只想能每天看到你,只想守在你身边……”
“靖影,你别胡闹了。”珍珠收敛了笑容,“我知道,你追过来,也许因为你还有心愿未了,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关于你那次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相信你没有爱上梦,相信你只是一时的迷乱,这样行了吗?”
“是……真的吗?”靖影的泪更加汹涌,就算她说谎也好,只要她原谅了他那次的迷失。
“是真的,放开了心之后,我也不再追究你的心思,不再钻牛角尖,我相信那时候你还是最爱我,只是对生活有了一刻的彷徨。所以,我不记恨你那件事了。你可以解开心结了,也不用再为此事耿耿于怀,好吗?”
靖影凄迷的看着她,哑声说:“谢谢……”
“还有,关于我身体的事,追根究底是我自己先招惹的梦,才落下那个病,这是天意,而且,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你不用再愧疚了。”珍珠说着呼了口气,感觉终于把他们的恩怨划清了,“现在,我们之间,算是已经说清了,你,可以安心的回去,过自己的生活了。请回吧。”说完,一拂袖,她转身飘然走上台阶。
靖影弱弱的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气虚的晃了晃身子,伸手扶住了花园的栏杆,然后,他无力的一点点蹲下去,坐到了地上,背倚着一根木栏,煞白的脸庞上,微闭的眼睛上睫毛不安的轻颤着。
珍珠从窗口里看到他气若游丝的样子,不由的皱紧了眉。垂下头,她了想,便叫小秋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包裹走出门,走到他跟前。
听到脚步声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珍珠时眼睛里一亮,升起脆弱的希冀。“珍珠……”
“你饿了吧。”珍珠平静地说,伸手将包裹扔到他怀里,说:“这里有吃的,你拿着回去吧,还有拜托你一件事,回去不要把我的住处告许任何人。”
靖影一把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珍珠……别赶我走,求你了。”
珍珠回头,气的笑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我不想看到你。”
“我可以……可以让你看不到我,好吗?我只想在你身边,否则我没有办法活下去……”
“不要再装深情了,靖影,我说过我不爱你了,我们结束了,绝不可能和好,绝不可能!”珍珠冷厉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度,“以前怎么样真的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活的那么累好不好?我现在是真的已经完全抛弃过去了,和你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就算你再乞求也没有用的,你死心吧,靖影!”说完转身就要走。
“珍珠……珍珠……”靖影固执的双手抱着她的脚,虽然表情哀伤,双手却一点不放松。“我不是因为愧疚才来找你,我是真的爱你,我真的爱你啊,珍珠……”
珍珠气恼的去推他,“放开我!”
“珍珠……求你……不要放弃我,不要……”靖影抽泣着哀求着,死命的抱紧她的腿。
珍珠用力的跟他撕扯着,一边向后退着,太大的力气将他拖倒在地上,他明显已经气虚不已,可是依然拼了全身的力气不放开她。她郁闷了,“靖影!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的事过去了,我伤也伤过了,痛也痛过了,现在没有感觉了。我不怨你也不恨你,只是不爱了不想再跟你有关系,过去的恩怨再多,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有了新的生活,你懂吗?拜托你洒脱一点好不好?我们真的不可能了,你也忘了我吧,别再纠缠了,给我一片清静吧!求你了!”
靖影的肩膀微微的抖动着,凌乱的头发半遮着他苍白的脸,他挣扎着曲起身子,缓缓抬起头来,干裂的嘴唇上沾着片片血迹。
“你曾经发过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不管你我之间有任何矛盾,或者误会,你都不会丢下我,都不放弃我。”靖影的眼泪簌簌的流下,满眼的悲戚,“你说过,你会全心全意做我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的爱我,你将尽力的去理解我,完完全全信任我,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后的一生。”
珍珠的神情一点一点安定下来,她凝视着他,看着如今沮丧可怜到尘埃里的靖影,她却只有冷静和淡漠。“是,我说过,如果我有违背,就不得好死。那么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