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这才轻松地笑了,“夫人客气了,其实做不做生意,你我难得相识,朋友一场,谁请谁都一样,不过是图个欢畅。”
珍珠看看他,淡淡笑了笑,“嗯。”随他吧,反正她在这边只是逛街,还没有实实在在的玩过呢,只要她心思清晰,别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再者,真要有什么,她也一定避不了,该面对还得面对。
接着,珍珠便将脸儿转向轿帘外,看着路上热闹的行人小贩,看得入神,也不再理会韩玉。
韩玉瞧着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外面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她这般是故意的避开他,不愿与他多言,他这点岂能看不出。悄然笑了笑,他也端正的坐好,不再多话。
珍珠只觉得轿子走了一阵儿,身边很是清静,感觉他这人还不讨厌的,挺有自知之明,不扰人,但不再那么明显的排斥,放下帘子坐好,悄悄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转过头来,冲她温柔一笑,谦恭有礼。珍珠不免觉得自己有点过虑了,人家至少目前还是个谦谦君子。
中原人士过来的散客,多半是富家子弟,王孙公子之类,在家里闲的蛋疼就出来长长见识,玩个风花雪月,像微服私访一般沾个花惹个草,丰富一下自己的娱乐生活,男人嘛,不弄点这事多浪费。
珍珠拿眼角悄悄打量着韩玉,直觉得这男人就跟那戏剧里的那些个公子一样,笑里藏刀,薄情寡义。不免,悄无声息的从鼻息里冷哼了一声。瞧她这反复无常的。
韩玉隐隐觉得珍珠在瞪他,有点吃惊的看过去,她赶紧正襟危坐,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倒有点儿乐了。将他看成纨绔子弟了吧,呵。
轿子行的不快不慢,一会儿出了热闹的区域,珍珠直觉得外面比较幽清,隐隐也有和风吹过来,于是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但见不远处,一条波光粼粼的银色河面上,漂泊着一盏盏漂亮的荷灯,宛若女子发鬓上的花儿,煞是美丽动人。而河岸的两边,则蹲满了放荷灯的人。
珍珠诧异了,“这是什么地方?”
韩玉见她感兴趣,一颗心放了下来,连忙回道:“此处有一处酒楼,是中原人所开,所以常引得一些散客前来相聚,久而久之,这里便热闹起来了。”
“哦。”珍珠点头明白了,敢情这里是所谓的“华人街”呀,她来镇上两个月了,靖影都没带她出来这般溜达过,还说他是个浪漫的人儿呢,他就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到吃醋上了罢了。哼。
轿子停下来,珍珠一下轿,即刻闻得一阵清新的风拂过面,不由得心旷神怡,精神倍增。
“夫人,请吧。”韩玉知珍珠此时已不同那日的亲和,又因她没有夫婿陪同,自然要避嫌几分,于是刻意站得离她远了半步,伸出手客气礼貌的示意了一下。
珍珠看他这样,有点不自然的清咳了一声,便抬步跟着他走向河边。
果然,在这些人群中,珍珠注意到有一些人是中原人的打扮,男的有,女的也有,更有几对儿在河边放荷花的人,多半是男的中原人打扮,女的当地人打扮,珍珠在心底悄悄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多情偏遇无情郎,看那些女子娇羞幸福,谁能知哪日便会人去楼空?如果她能穿越到二十年后,一定一一问这些个貌似痴情的男子:公子,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夫人,夫人?”韩玉轻声唤着,将珍珠唤回了神,珍珠顿了顿,抬头看去,赫然见得湖中心正缓缓划过来一座不大不小的船,那船头站着的,正是一身黄衫飘渺如仙的梦姑娘,这方才想起来梦姑娘是约她来游船的,于是恍了恍神,甩掉没来由的惆怅,向着船只走去。
“珍珠!来。”梦姑娘巧笑嫣然的走至船头,对她抬手。
珍珠扭头看了看韩玉,韩玉毕恭毕敬的跟在身侧,体贴的伸出一条腿固定了船,珍珠吸了口气,稳当的抬脚踩到了船上,随即,她的胳膊被梦姑娘挽住,梦姑娘温婉的扶着她往舱里走,亲热的如同姐妹。
珍珠还有点儿不习惯跟人这般亲昵,说实话她就是个门里候,在靖影在的时候,她怎么张狂都不怕,可是靖影不在,她还是谨慎的多的。毕竟万一有个什么事,她只能靠自己。虽然这两个人今天怎么看都是想巴结贿赂她的。
舱里的摆设周全,不扭头看外面,就好像在屋子里一样。仔细感觉,会感觉到船身有轻微的划动,可是一点也不影响坐在里面舒服感,不晕,反倒给人一种惬意之感。
“珍珠,你喜欢这儿吗?”梦姑娘坐在她身侧,盈笑着问。
珍珠也不知怎么作答,就呵呵笑着点了点头,“喜欢。”
“这些,都是韩客人精心为你准备的。”梦姑娘说着递上来一枚水果。
珍珠心里怔了怔,暗笑,现在怎么瞧梦姑娘,都没有初见时的那份英气了,反倒觉得她像个讨人嫌的媒婆子。“是吗?那你们还真是费心了。又出钱又出力又花心思的,果然是在道上儿混的,我这等傻乎乎的也只能不辜负其美意,只等着享受这番乐趣了。”
梦姑娘的笑顿了顿,眼波缓缓看向坐在一旁的韩玉。
韩玉微微纵了纵眉,略犹豫片刻,便望向珍珠,颇是认真的说:“夫人,你不要误会,其实我来跟两位姑娘凑这个热闹,确是有点勉强。但是,此番确还有些话想对夫人说。”
“哦?什么事?”珍珠提起心来,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韩玉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那天,我见得夫人与之相公同行,眼见得你二人恩爱,实是为夫人欣慰。夫人应下愿有机会与韩某人去中原游玩,韩某人也心知只是笑谈,回去后反复想,那天我们相谈甚欢,恐是惹烦了你家相公,很是愧疚。在下尚在中原有要事,取得货品后将即刻回中原,我猜想,可能没有机会再见得夫人,但韩某素来爱结识五湖四海有缘之友,自觉与夫人有不少共识,实是难得,便想趁此日与夫人多有交流,不枉此番一场玩耍。”说着,韩玉微笑着自衣袖中拿起一件饰物来,有点窘迫的说:“恐怕今日一别,已难见面,我身上未带其他信物,只有这件佩饰,想借此机会赠送于夫人。”
珍珠被韩玉一番话已绕得晕头晕脑,猛的见他要赠自己东西,吓了一跳,挥手就想拒绝,却又听韩玉说:“夫人不要误会,我见夫人言谈举止很是爽快,夫人又是生意人,若是日后有机会,真的到得了中原,夫人可拿此物寻我,韩某一定尽力款待。”
珍珠明白他的意思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是说恐哪天她能用得着他,就拿此物当作信物。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是随意能近身的人,很可能身份显赫,才要以物相牵。
看着珍珠一脸的犹豫和纠结,韩玉也自觉伸出的手很是尴尬,于是便微笑着放到了桌上,道:“我呀,也可以将此物抵作货款,你若想拿钱就带此物去换。”
珍珠一挑眉,“怎么?你身无分文?”
韩玉扬唇笑了,“开玩笑,身无分文岂敢戏弄夫人。夫人应下价格低廉,我赠此物一来当作谢意,二来以表愧意,还望夫人不要有心理负担。”
珍珠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在江湖上混的人,互赠个信物算什么,不交朋友怎么在江湖上混啊,一定是她太警戒了,弄得自己有点放不开。于是开怀笑了笑,不再多虑,伸手将玉佩握在掌中,反复的看了看,“嗯,好东西。”
“还值不少价钱呢,不然,我就抵五十两货款,夫人看如何?”韩玉眼波熠熠地瞅着珍珠,本就丰神秀雅的气质,配上这副调笑模样,竟多出几份风流劲来,端得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珍珠也颇喜欢古代中原人的打扮,看着顺眼,趁得人也漂亮。一本正经的对着韩玉伸出五个手指,豪气冲天地应道:“好,五两就五两,一言为定!”收了钱,就不算是要别人的东西了,是她买的,踏实。
梦姑娘一旁掩口娇笑。
韩玉睁大了眼睛,眸子里闪着欣喜的光彩,“夫人,你狡诈哦,我可是说的五十两。”
“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珍珠也决定撒赖了,“你一个大男人无需这般计较。”
韩玉抽了口气,突然哈哈放声大笑,连连说:“有趣,有趣,夫人实是有趣。”
“瞧瞧,瞧瞧,你二人相聊的这么欢畅,我倒是插不上话了。”梦姑娘咯咯笑着,好不容易止住笑,用眼角分别瞟了瞟两位。
珍珠突然想起来似的瞅着她,讶然问:“咦,梦姑娘,你天天这么陪我们玩耍,你不做你的生意了?”问完,她又觉得问的太直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
梦姑娘倒是并无尴尬,反而大方的往韩玉身侧一倚,笑道:“这位就是我的客人哪,我可是公私兼顾呢。”
“哦,哦……”珍珠恍然大悟的同时,也冷汗直流。丫的韩客人有钱玩艺妓,还没钱付货款了哈。还敢说不是纨绔子弟,哼,想着,又不屑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缕次被莫名其妙瞪的韩玉,虽心有讶异,却是心情愉悦。他眼瞧着这位珍珠夫人言谈举止很是可爱亲切,与这里的女子很不一样,若她也与梦姑娘这般是自由之身,他真是想带她回中原。这个想法荒唐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云游四海也是经常的事,见过不少异族少女,都不曾流露出这般狂想,今天,却对一个已婚配的夫人有此想法,实是可笑。
“韩公子,你方才这里有一家酒楼?”珍珠突然问韩玉,韩玉猛的回神,连忙应,“是,等会儿,我们可进去喝上一杯小酒。”
梦姑娘此时高兴地说道:“我也很喜欢中原的酒菜,正好有韩客人引领,今日你我一定要好好聚一聚。”
珍珠本意可不是此,赶紧摇手,“不不,我可不能喝酒。”
“没关系,不让你喝酒,我听得你嗓音柔美,倒可以放声一唱,咱们今日不提生意,旦求欢畅。”
珍珠脸热了,让她给他们唱曲儿助兴?亏她想得出来。撇嘴道,“我唱曲儿,你们唱酒,你倒是想得美。”
梦姑娘吃吃笑,“好,我给你弹奏。”
“那我也没有给男人唱曲儿的爱好。”珍珠还当真端起架子来。
韩玉一听,连忙笑道:“夫人需要我做什么,是吹笛子还是敲锣打鼓,韩某一定奉陪。”
“哎呀珍珠,你看看,难道我们高兴,你就要回乡了,日后哪还有这番热闹,莫辜负了大好的时光。”梦姑娘拿手推着她。
“回乡?”韩玉微讶地问,“夫人要回乡了么?不在镇上?”
珍珠顿了顿,道:“是啊,我本来就是来陪丈夫的,住一段时间就得回家了。”
“可是……”梦姑娘微笑着缓缓瞅住她,“大当家的走帮了,你为何不等他回来?”
“他要等四五个月呢,我哪等得了啊。”珍珠无奈的摇摇头。
“哦,说的也是,走帮远路的,时间要久,你的身体子等不了。”梦姑娘叹了口气,道:“男人在外,祸福难料,你一定很担心吧。”
珍珠闻言,心也有点儿沉闷,“是啊,听说又有沙漠又有海的,又是什么烟瘴之乡,唉,是挺担心的。”
梦姑娘眯了眯眼,幽声说:“何苦走这番辛苦路,惹夫人心焦哪。”
“人各有志,他愿意走就走呗。不像韩公子这般闲情逸致的,我家的男人都闲不住。”珍珠说着拿起一个果子含到嘴里,咬一口,酸酸的,心也跟着酸了。
“嗯,男儿想做什么必有他的道理,你也不必多虑,来,我们到船板上。”梦姑娘说着拉起珍珠,缓步走出船舱。
一出舱,迎面吹来一阵凉凉的海风,珍珠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身子,肩膀上就立即被披上了一件衣裳,她惊觉回头,只见韩玉手拿着一件披风,还算是很守礼的只是轻轻往她肩上一搭,梦姑娘便眼尖的接手给她披上了,一边言笑:“韩客人真是细心。”
“夫人身子不适,是冻不得的,万一着凉伤了风,就是韩某的大过了。”韩玉款款而笑。
珍珠适才心里很是别扭,旦听他这番说,也就当他是一个细心的朋友,礼节性的冲他笑了笑。
“梦多年交友,也罕见韩客人这般体贴之人,真是让人心喜。”
“无奈啊,家中有母亲姨娘姑妈以及一群姐妹,我这性子也是练习中来的,习惯了。”韩玉摇头苦笑,自嘲中又带了点小甜蜜,看来家里的那些负担即让他无奈也让他消受。女人堆里长大的男人,要么被惯的跟女人一样,要么就最懂得照顾女人,很明显韩玉是后者,而且,由此可见韩玉是确实是个温顺的人。这种人应该心眼不坏。
抬眼望去,才发觉船已行至湖中心,身在船上,很有飘泊自由之感,远观岸上物与景,似自身与凡尘隔绝,忍不住让人想伸开双臂,对天长啸,以泄心中浊闷,诉胸中欢畅。
“夫人平日忙于生意,鲜有空儿这番玩耍吧。”韩玉见珍珠目露喜色,试探着问。
珍珠扭头,看向韩玉。仿佛到现在才看到他似的,今日他穿着的是与昨天风格相似却颜色不同的衣裳,如今轻风吹拂,扬起他的袍衫,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惹人艳羡。
梦姑娘微微眯了眼,轻推了推她,“珍珠,做何盯着韩客人直看啊。”
韩玉面露窘迫的别开脸。
珍珠有点纳闷的看了梦姑娘一眼,再转过头看向韩玉,问:“哥们,你这衣裳哪买的?”
韩玉微微一滞,有点僵硬的转过头,微颦起眉头,不确定地问:“夫人的意思,想买……我这类服饰?”
珍珠呵呵地笑,点头,“我没见过这儿哪有卖的,刚才问酒楼啊就是想看看兼顾卖衣裳不,我家靖影纤柔秀美,若是穿上汉服,一定倾国倾城,所以,我想弄一套给他试试。”珍珠说着,眼波荡漾,满腮羞红,那是甜蜜幸福的小女人才会有的。
韩玉瞧得这纯净的笑容,竟隐隐觉得胸口有些烦闷。
梦姑娘轻轻的“哦”了一声,最快反应过来,应道:“珍珠所言及时,二当家的形体绝妙,倒是很是适合,不如韩客人就做个引线,以解珍珠之需吧。”
珍珠听梦姑娘夸赞靖影形体绝妙,心口就嘣的一声警惕了,不悦的瞅了梦姑娘一眼,暗道:我家男人长得美,你倒是看得清楚。哼,看了也白看。
“哦,好说,好说,那酒家与我相熟,我去跟他找来新的衣服。”韩玉回过神来,盈笑着应。
“我会拿银子买的。”珍珠坚持地说,眼神儿却又在韩玉身上打量起来,韩玉身姿匀称,气质贵气,长相也俊雅,这般看下来很是悦目。而她的靖影身骨比韩玉纤瘦,气质清新,容貌更是一流,穿上这么飘逸的衣服一定更加妍丽,以后,没人的时候她就要靖影穿这样的衣服满足自己的喜好,哈哈哈。
韩玉被珍珠瞅得极不自然,只得干笑了笑,垂下头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女子面前不大方,不禁有点懊恼。
梦姑娘瞧着,暗暗一笑,手拉了珍珠,提醒道:“珍珠,快靠岸了,我们一同去寻那酒家。”
珍珠这才回神,“哦,哦……好,快。”一说兴奋了,她对着岸边的一些酒家翘首以盼,一边不停地问:“喂,是哪家?韩公子,哪家啊?”
“夫人莫急,随韩某去就是。”韩玉温和的看向她,直觉得她这般性子真是有趣。
上了岸,三个人便齐齐直奔向一个酒家,进门一看,珍珠才见得这里一切的设饰都跟电视里的差不多,不由有点感叹,啊,原来古代人都这么会做生意啦,眼光啊什么的不差,还懂得做文化交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