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疏狂收敛正经八百的神情,嘴角上扬,又划出了那勾人的邪笑。
稍顿,他就站直了身体,随后又忽然转身,并伸出了手。他的指尖几乎是从她的颊边滑过,摩挲着肌肤,撩过一阵凉意,落在了她身后的墙上,支撑着身体的微微前倾。
接着,他整个人影朝她的方向压了下来……
S市近年来最盛大的一场订婚宴,莫过于唐夏两家的这一场。
但订婚宴上的繁华热闹,就如同午夜时分的昙花一现,又仿若旧时的光鲜艳影,从流逝的时光中,一划而过,静幽幽地,就晃了过去。等宾客散尽时,一切又好像回归了原位,唯一不同的是,此刻被送进酒店楼上特别准备的套房里的男女,不是原定的唐枫和夏放,而是唐林和夏放……
订婚宴前家长们所担心的事儿,一件都没有发生过,这大概也是他们所庆兴的。
一方面,十分识趣,早就明白家族婚姻对他们来说所具有的含义的夏放,没有因为临时换了另一半,而临场逃脱。
而另一方面,被母亲逼迫着走进会场的唐林,犹如佛祖当年拈花一笑的淡然,将这场彩排过的订婚宴,从头到尾的每一个地方,都表现的恰到好处,撑足了场面。他既没有像以往那样胆小怕事儿的自乱阵脚,也没有因为被母亲生生粉碎在摇篮里的,青葱的少年的梦幻的恋情而疯狂的抛下这里的一切。相反,他做得很好,好的让唐家人倍感诧异,就连唐敏在兴奋得意之余,都会因为儿子从未有过的深邃的有点儿叫人胆寒的眸光,而心虚。
午后休息套房,是酒店赠送的。
房间装饰豪华,四周密不透光的帘子,早已在他们进房间前拉上。这样当爱才能凸显餐桌上摆着的浪漫的烛光餐,但唐林对这个没兴趣,就像夏放一样,对他没兴趣。
夏放走近餐桌,拉开椅子,拿起刀叉就放开了胃口,也不故作姿态,干脆利索的动刀子直接开吃。即便那副吃相,简直有驳淑女教育的每一个条款,她也浑然不觉。甚至还会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的唐林,在低头继续大狼吞虎咽。
看得出,她很饿。
由此推断,订婚宴也是个及其消耗体力的活儿。
“要不要坐下来吃点儿?”迅速的解决完自己的那份,从来都没那么放开过的夏放,摸了摸还有点儿空的肚子,转眼轻飘飘的看了眼木头桩子似的唐林,指了指对面的那份牛排,伸舌头舔去嘴角的酱汁问道:“不饿吗!”
“不用了,你吃吧!我想休息。”这门,被长辈们锁了,唐林虽然对那些事情还懵懵懂懂,去也知道他们的意图。但和这女人订婚,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若在继续以唐枫的代替品执行长辈们接下来的命令,他会连自己都鄙视自己的。
没等夏放说话,唐林转身,逃一样的离开了餐厅,走近卧室。
“哐当——”
带上门,夏放的声音就此隔绝门外。
唐林疲惫的顺延着门板滑落在地上。他伸手抹去额头的汗珠,使劲儿的吸了口气,在悠悠吐出,这才抬起了头。
但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超大size的圆床,上头用玫瑰花瓣,摆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昏暗的卧室中,只有床头的两盏台灯照明,灯光下,床头柜上的熏香灯上,还冒着缕缕青烟。他走近,闻着那股暖暖的,好似吸口气,都会让整个呼吸道暖起来的熏香,嘴角勾起一抹哂谑。他吹灭了熏香底的粉色蜡烛,伸手拿过床头的睡衣,就要往浴室走。
咳刚拿起睡衣,就听一声闷响。
他微微顿了下,低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小玻璃瓶,顺延着厚实的地毯滚到了他的脚边。
弯下身,他捡起那个瓶子,看了眼上头的标签,眸光不自觉的颤了颤——印度神油?
顺手摸了摸睡衣口袋,居然被他掏出了,一盒草莓口味的……避孕套!
“这……”
“咔嚓——”
门开了。
吃的饱饱的夏放,走进房间。
当她看见唐林正拿着避孕套发呆时,面上不自觉的露出讥诮的神情,张口说出的话,却不知是在讥讽他,还是在嘲笑自己。
“小弟弟,你不会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呵呵,也难怪,你又不是唐风这种正牌的公子哥,身份低微的可怜,做事儿自然畏首畏尾,名门闺秀也对你避退三尺,没碰过女人太正常了。”她走过去,伸手抢过他手中的那盒避孕套,在他面前晃了晃,就随手丢开:“枉费我精心准备,只可惜,今儿都浪费了——哎,要是换一个能解风情的,指不定……”
“夏小姐,请自重点。”唐林紧握着手中的睡袍,看着眼前言语轻浮的女人,真恨不得掐死她。
“放心,我对未成年的小屁孩没兴趣!要献身,也要献一个有技术含量,且有价值可循的男人。像你这种……啧啧,除了这张脸还不错,和唐枫有那么两三分的相似,其他的要什么没什么,倒贴我都嫌弃!”
此刻的夏放,心中窝火的委屈着,所以说话很不好听,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解心头的不满。而她有着一种转移的心态,只有看着他痛苦,她才能心里舒坦点儿。
但她忘了,人都有尊严,即便是唐林也不例外。
“夏小姐——”一忍再忍,唐林紧抓着睡袍的手指的指节,泛起了青白的颜色。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鼓了起来。他咬着牙,瞪的圆溜溜的眼睛,此刻好似要喷火一样的正对着夏放。低沉的声音,好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一字一顿,却透着含恨的力量:“就你这样的女人,倒贴我哥,他都不会要你!”
“你——”
“夏小姐,你也不比我高贵到哪儿去!咱们——彼此、彼此!”
截断夏放的话,唐林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进了浴室,一遍遍的洗刷着宴会带来的疲倦,又好像在洗刷他今天所受到的——屈辱。而水声与门外的叫叫嚣声,几乎连成一片,却又被水珠打落的声音模糊过去,断断续续的……
同一时间。
教堂外绿油油的草坪上。
玩闹了好一阵儿的景灿,欢脱的跟一只小兔儿似的,在牧童尧玩味的目光中,凑近了站在树荫下,和身边的Alva说着什么的大哥景煊。乌溜溜地眸珠,在眼眶里转了转,朝Alva看了眼后,很随性的挥了挥手,示意Alva离开,暗示他自己有话要和大哥说。
Alva轻哼了声,捻着兰花指,扭着细腰杆,景煊身边离开,朝着他今儿刚刚瞧上的猎物秦狩那边走去。
景灿看了眼Alva,奸笑着打趣自家兄长:“嘿,哥,Alva是不是看上你了?你没看见,他刚才看你那眼神,都快喷火了。要不是我即使出现,拯救你于水火之中,小心他一个‘受’性大发,就把你给办了!”
景煊斜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目光却从她的面上游移而过,投向远处的树林。
那树林后头,就是教堂的侧门。
景灿的脑瓜子还是贼灵光的,虽然这里头装着的东西,有时候很让人费解。
她顺着景灿的目光看了眼,倒也没开口问什么,而是用曲线的方式和他交谈,暗示着他的说:“诶,哥!嫂子和那个乔狐狸,进去有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出来?你,要不要去看看啊,会不会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之类的?”
“不用。”
景煊的回答,铿锵有力,还很简单明了。这倒让景灿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
“嗯?为什么,你就不担心他们……”后半句话,景灿有点儿不确定,所以并没有说出口,但她相信,景煊是明白的。
“我相信她!”
这回答,更让景灿意外。乔疏狂那意图,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景煊怎么就能那么确定呢?就算他相信程爱瑜,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儿,可乔疏狂呢,难道他就不怕那厮会做出什么“禽兽”的事儿?
这,也是景灿最担心的。
此时此刻,她虽然知道,程爱瑜是决计不会红杏出墙的,但她却弄不明白,景煊凭什么不去怀疑一下乔疏狂……
“可是,姓乔的不靠谱啊,哥,你不能——”
“乔疏狂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儿。”景煊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断了景灿的质疑。收回目光,她垂首看了眼景灿,继续道:“我相信他。景灿,感情这种事情,容不得质疑。疑虑越多,感情就越复杂,越薄弱。因为疑虑占据了你心里的太多地方,才让感情所占有的比率越来越小,最后,你整颗心,都被各种怀疑占据,那么,那份感情就变了味道!我爱你嫂子,所以,我相信她。而你……相信程资炎吗!”
景灿愣了下,嘴角灿灿的笑容忽然消失的了无踪迹。
她的视线随着景煊的,看向远处的树林,茫然、迷惑、不自知的……
——她,相信他吗?
许久,她收敛了复杂的神色,随后又扬起了欢脱的笑容,目光中带着几分调侃地望着景煊,哼了声道:“唉唉唉,我在说你的事儿,你干吗往我身上扯啊!再说,我和程资炎那事儿,不是简单的怀不怀疑就能说得过去的,还有好多问题,你弄不清的。倒是你,死鸭子嘴硬,明明想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却死撑面子!哼,你俩又不是兄弟,就算是兄弟,这兄弟不就是为了两肋插刀吗?别回头,被人家捅了两刀,你还不知道,嘿嘿……”
她用笑容遮掩着心虚,大概是真的被程资炎戳到了痛楚。
“是不是,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景煊声音低沉冷峭,目光却十分锋锐的从她面上扫过,随后调转视线,缓缓地说:“婚是你非要结的,他是你死死抓住的,该主动去打开你们之间那个疙瘩的,就是你了。景灿,我早就说过,他不适合你,但你不听劝,依旧坚持。那么,你就要承担得起,坚持的后果。能不能走下去,全凭你自己要怎么打动他……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作为一个兄长,他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不过,这妮子说的也对,兄弟嘛,两肋插刀的很多,在兄弟身上插两刀的更多,所以,他还是应该去看一看的。
不是怀疑谁,只是关心!
告解室外的走廊,乔疏狂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很久,甚至支撑着墙面的手都有点儿麻了,而她却脸不红气不喘的,仰着脖子看着他。迎上的目光,是那样的冷漠锐利,其中夹杂着一层淡淡的玩味,却完全没有半点儿让他心暖的温柔。
“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扬眉,十分自信的乔疏狂觉得呃,自己在她面前总是备受打击。
“你会吗?”程爱瑜没有正面回答,只给出一个反问。
乔疏狂愣了下,松开手站直了身体,倒退半步,与她保持着友好的距离,上下扫了她一眼道:“你有种!小鱼,我发现,我对你的兴趣,一分没减,反倒增加了。”
“但那也只是兴趣,不是吗?”面上淡然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有半点儿波澜掀起的程爱瑜,其实心里头挺害怕的。就在刚才,他要是在靠近一点点儿,她不敢保证,会不会用尽全力的给他那么一下,直接废了他后半辈子的“性福”。
没有让他回答,顿了下,程爱瑜就继续开口,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乔疏狂,你是个聪明人,还极为理智。在你的眼里,你需要的婚姻,并不是爱情,而是一份可以帮到你的交易。你永远都是赢家……而我,只不过是在特定的时间里,突然闯入了你的生活,并且让你觉得,这女人还不错,挺合眼缘的,刚巧我的背景又对你有易,不论怎么做这笔买卖,对你来说都是个不错的交易。”
乔疏狂扬起眼尾,眼眸睁开,又缓缓眯了起来。
说实话,她说中了他的心思。再没遇见他之前,他的婚姻观,一直就是一份交易。只不过,他一直没有需要交易的理由,就一直单着,但床伴并不会少。
他是享乐派,从不亏待自己!
“看来我说对了。”
“呵呵,还是那句,你很聪明。其实有时候,在你眼前,我才觉得,自己是没穿衣服的那个。”收敛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但那只是一瞬,雅痞的神色就又浮现出来,浸透眼角眉梢。乔疏狂眯着狐狸眼儿,余光从走廊的尽头一晃而过,夹杂着一丝丝不怀好意的邪笑,落到了程爱瑜的面上,突然的问了句:“唉,小鱼,你说,要是如果你先遇到的不是景煊,而是我,你会选择我吗?”
“不会!”
程爱瑜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回答了他,干脆利落。
乔疏狂的眸光微微颤了下,余光又朝那边瞥了一眼,他确定程爱瑜是没看见的,可她的回答,未免也太肯定了点儿吧!不禁,有点儿狐疑,他又问了句:“为什么?”
程爱瑜想了想,开口道:“鞋不合脚,你会穿吗!”
鞋?
乔疏狂愣了下,就明白了过来。这小女人是在拿鞋,比喻婚姻。
他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样的比较,说婚姻就是鞋子,不同的结合,是不同种类的鞋——比如浪漫型的婚姻,是舞鞋,轻巧,灵活,雅致,但离开了光鲜亮丽平滑的舞台,就显得格格不入。而郎才女貌的婚姻是品牌鞋,看上去高贵冷艳,感觉上舒适大方,但它价格昂贵,禁不起泥泞,需要精心保养,时时珍惜……
那他们,若在一起,又是什么样的鞋子呢?
程爱瑜的目光,从乔疏狂略带苦涩的眉眼间滑过,嘴角微微一扬,噙着一丝笑意道:“疏狂,谢谢你的如实告知,也谢谢你喜欢过我。矫情的话,就不多说了,这束花,我收着,改明儿等我抛捧花的时候,请你无比接住。作为朋友,我希望你是下一个等到幸福的人。”
话音落,程爱瑜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乔疏狂却忽然叫住了她:“喂,小鱼,咱抛开追求者的身份,姑且也算是你的知己好友吧!既然这样,能不能答应我件事儿?我要做你婚礼上的伴郎,见证你的幸福!我保证,日后我会规行矩步,只和你做朋友!”
脚步声渐渐靠近。
程爱瑜猛然回头,就看见了沉默的走近的景煊。
“这事儿,你该问他!”程爱瑜朝景煊笑了笑,目光交织的刹那,交换了个眼神。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谈话。”伸手拦住程爱瑜的腰,景煊凑近她耳边说了声,“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还要送唐枫他们去机场吗?怎么,聊的把时间都忘了,嗯?”
暗含宠溺的声音,明显的宣示着他的主权,景煊这边话音刚落,就将目光转移向乔疏狂,朝他伸手,淡淡的说了句:“能邀请你当我的伴郎,十分荣幸。”
“是吗,那就好!我这些天都在S市,等你们试礼服的那天,记得通知我。”乔疏狂的回应同样很淡然,似乎并不精心,压根看不出刚才的一往情深来。对视数秒,他转移视线,看向程爱瑜,朝她递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略带深意的说:“小鱼,你的眼光,真的很好——呵呵,等下帮我给唐枫带声抱歉吧,我下午还有会,就不送他们去机场了。”
“好的,我知道了。”程爱瑜点了点头,抓着景煊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看了眼表盘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嗯……”
乔疏狂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远处,目送他们离开视线。等他们走远时,这才转脸看向身侧的窗户,心中却漾起一个回应的念头。
——我还是想要证明,我可以和你一起走进礼堂,即便只是以伴郎的身份。至少,让我看见,你的幸福,而他比我更能让你幸福……
欢闹的午后,在众人的祝福与喧嚣的玩闹中度过。
等到傍晚时分,长辈们都先散了,只留下他们这一堆关系好的铁瓷实的哥们姐们,开着车护送着最前头的那对情侣,前往机场。
在机场里,程爱瑜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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