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压低声音,方碧海嚷嚷了开来,“沐庄主,这不是云泽庄待客之道吧?”
方靛海转头看着大堂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过道里隐约有一副竹匾,帘子被掀起一半用钩子搭住,她看不清楚,朝里指了指,“沐庄主,可以进去看一下?”
沐云泽点了点头,穆丘丘已经换上了铁鍑开始煎水,沐云泽站在桌前抿着嘴,方碧海抬眼看着她表情,好半晌才开了口,“姐姐是想进去找你正君,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两人在那天沐云泽找过来告知关于茗溪茶楼更名换主时候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吵了一架还是打了一场,姐姐今日目,连她都看得出来,沐云泽没道理不知道。
沐云泽抬眼斜觑了她一眼,“她不是要死心吗?我让她死心。”
“你倒是有信心。”方碧海嘟哝了一声,别不敢说,以自家姐姐在京都受欢迎程度来看,她可绝对是男人心目中理想妻主,除去她方家外在条件不说,风流倜傥,学富五车,才通古今,至于性子,用京都那些男子话说,便是冷淡中带三分温文,华实相补,收放自如,不火不过。
沐云泽看着穆丘丘搅着铁鍑里水,突然转了身,“不过我不放心你姐那个假斯文虚伪家伙。”
***
江釉进了左副楼小院,之前方岳划鳝片地方还沾着一些没有被水冲走血迹,他看着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鳝鱼黄,蟹甲青,古铜锈,到底该是哪种底色?”
他正一手抚着小腹一个人沉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念句声音,“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念正是过道里那块七碗茶歌竹匾,沐魁喜欢这首茶歌,他以前一直没明白这块匾为什么不是挂在大堂内,而是摆在这过道间,他还以为有什么特殊含义,直到萧岚和他解释是因为沐云泽嫌这块匾太大,句列太多,摆在大堂内碍眼,一想到他就觉得想笑。
他转了转头,“方小姐,怎么阿泽没在外面招呼你?”
“我想进来看看这块匾,顺便,想问沐正君一件事。”
“什么?”
“刚刚有一个男孩,好像叫丘丘?”
江釉有些戒备地看着她,“你想怎样?”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方靛海轻摇着头,“我在京都见不到这么干净男孩,如果我说我想带他…”
江釉挥了挥手,“这本来是丘丘自己事,我做不得主,可我答应了他爷爷会好好照顾他,你现在意思,是你喜欢丘丘,想带他走?”
方靛海不置可否,江釉还是很狐疑地看着她,“且不说你半点诚意都没有,我想你在京都身份也不是太简单,丘丘很单纯,他不见得会适合你那种日子,如果你照顾不好他,你凭什么要带他走?”
“那么你呢?”她抬眼看着他,江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什么?我们又没准备上京都去开茶庄。”
“江大公子。”她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中秋那天在柳河边初见你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心中那人。”
江釉看上去被吓了一跳,随即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那你干嘛把丘丘扯进来?”
“那不是因为我,我说了京都见不到这么干净男孩子,我临走时候,宁王府大世女托我找…”
“那行了。”
方靛海不知道他那行了是什么意思,正不解,江釉斜了她一眼,“你想都别想。”
“我知道了,那你…”
“你别再打他主意。”
方靛海连连点头,“大公子你可不可以别打岔让我说完。”
“不想听。”
方靛海看了他隆起小腹一眼,吸了口气,原来孕夫真不是那么好相处,她摇着头一时都走神忘了自己要问什么,突然觉得江大公子也不是想象中以为那么温润,沐云泽日子也未必那么好过。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在沐云泽之前遇到你,”她凝神看着他双眼,“我真心待你,你会,动心吗?”
“这没有如果,再说了,”江釉顿了顿,方靛海一直等着他下文,他换了口气,“不会。”
“我最讨厌假斯文虚伪女人。”他补了一句,方靛海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呛到,这男人,她咬着牙愤愤转身,还真是沐云泽男人,连话都是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口出恶言,一个棉里藏刀杀伤力更大。
江釉看着她离开,帘子被放下,他又转身继续思考那些底色问题,过道里隐约还有一阵很轻布料摩擦声,那脚步声…他飞快地回过头去,果然在晃动帘子一角看到一道暗红色背影一闪而过。
他歪了嘴巴,沐云泽,你好样,偷听我说话。
***
方靛海和方碧海当天便离开了,沐云泽明显心情好得很,正赶上一个信差来送信时候她大少顺手赏了一两银子,乐得那信差下山时候在山道上连着摔了两跤。
“是粉青。”江釉弯着眉眼,“他说下个月就回来了。”
“一个人?”
“这个没说哎。”江釉收起了信纸,拉着沐云泽衣带就往外拖。
“去哪里?”
“黛窑。”
“你大着肚子上窑场去干什么?”
他转头看着她,“方靛海刚刚问了我一句话。”他眯眼看着她,手里还是扯着她衣带,“干嘛躲在过道里。”
“我怕她不安好心。”
“那干嘛不出声。”
“我也想知道。”她定定地看着他,“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
“因为你偷听我说话,所以我决定不告诉你,不过我倒是突然想起来该怎么上釉彩了。”
“什么?”沐云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来釉彩事出来。
“我想在宝宝出生前把我一直想烧茶色釉烧制出来。”
***
黛窑两个窑上方都燃着不绝白色浓烟,“什么时候开窑?”沐云泽和江釉刚从里面出来,拉着手在山道小路上走出去。
“大概一个月吧。”他点着头,“这次我一定能烧出来。”
沐云泽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想出来?”
“我更想知道之前另一个问题。”
江釉没理她,“你以前和我说过,你觉得我像秘色釉。”
“青花瓷。”
“秘色釉只有青白色。”
“那不一样。”
“可我喜欢秘色釉。”
“那,好吧。”
“是你让我想出这茶叶末结晶釉。”
她有些狐疑不解地看着他,他浅浅弯着唇角,“先上底釉,再上面釉,我之前一直被秘色瓷给限住了,总是想着烧薄瓷,越薄越好,可是这种茶色釉彩烧出来,你不觉得有一种沉淀古朴感觉吗?”
沐云泽摇头,江釉扁了扁嘴,“所以就应该烧厚瓷,可是那些瓷器烧出来如果釉面都那么光亮,还是一点没有茶感觉,所以还需要高温加上铁锈,烧结晶釉,让釉面失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沐云泽偏头看着他,“你不是又在拐着弯骂我吧。”
“很沉心,很安心。”
沐云泽心口震了震,圈住了他身子,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唇角却带起了一贯坏笑,“釉儿,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别说这种话了,我会忍不住,你看着荒郊野外,我怕会伤了你。”
江釉赏了她一手肘,转身抚着小腹慢慢朝着道口走出去,身后白烟依旧袅袅不息,映衬在远处岭南山寒冬茶松翠色山头,仿佛山头缭绕云烟,分不清远近彼此。
心安处,既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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