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仪局促不安的放下筷子,声音如小猫般温驯,“妈……我有好好吃饭,可是就是瘦了,不能怪我。”她说着拉拉衣襟,以往紧身的T恤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的确瘦了很多,“妈,你说我是不是病了?要不您今天带我去看看医生吧。”
宁妈妈痛哭出声,眼泪都滴在了饭碗里,哽咽呢喃,“能……不,不瘦吗?你以为妈不知道啊?傻孩子,每天吃了就吐,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宁小仪伸出骨瘦如柴的纤长胳膊,越过饭桌拉住了宁妈妈的手,“您不用担心,这几天我有定时去诊所挂葡萄糖,缓解几天就不会再吐了。”
宁妈妈不忍的别开视线,“你让那孩子回来吧,没房没车不要紧,爸妈给添,那孩子也可怜,没有爸妈帮衬着,你说你们两个怎么就……”宁妈妈说不下去了,便摇头轻叹。
“妈,他会回来的,赚很多钱回来,然后娶我……”宁小仪淡淡的笑着,重复道,“他一定会回来娶我的,他告诉我的……”
暑假还有半个多月便要结束了,金美美打电话说想要约宁小仪一起出去游泳,虽然宁小仪本人不太想出去,但碍于宁妈妈的哀求,她还是出了门。
宁妈妈是想让她多出去和朋友相处相处,这样说不定对她的心情有帮助,女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打扫房间,特别是整日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宁妈妈推开宁小仪房间的门,一股颜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捡起地上几张草稿画,无疑都是一位长相帅气的男生,在宁小仪的画中不会看到任何多余的人,因为她的主角只有一个,就是吴池。
宁妈妈将草稿画整整齐齐的落在一起放在书桌上,接着又将沾满颜料的排笔和颜料盘全部清洗干净放进黑色的颜料箱中,地板上一些干涸的颜料也用铲子弄干净了,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终于舒服多了,宁妈妈走到窗边拉开米色的波浪边窗帘,外面的炎热阳光多少驱散了这个房间的阴凉,有了些人住的样子。
拉开的窗帘后面紧贴着墙面有一个人形的纸板,宁妈妈犹疑着将硬纸板转过来,发现是用颜料画出来的吴池,那栩栩如生的眉目,身上所穿的服饰,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
宁妈妈悲从中来,将纸板放回原位,为女儿的用情而感慨,目光不经意间往旁边一扫,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中一般忍不住发颤。
那静默在角落里的画架上呈现的是一副血腥却又美丽的图,上面的男女主角可以清晰辨明出是吴池和宁小仪,雷雨交加的夜晚,躺在一片血泊当中的少年身中数刀,大雨浸湿了他的黑发,那双如宝石般的双目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女生,一袭白色碎花长裙,从小腹处被锋利的刀子划开,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上赫然几条惊悚的血痕,画中的宁小仪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握着一把依然淌着鲜血的刀子,她在笑,是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吴池,静静的笑。
大好的天气不知怎么的开始下起雷阵雨,宁妈妈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她不知道这幅画意味着什么,但好像又了解,现在的她矛盾慌张,脑子乱成一片。
宁小仪回家的时候全身都淋湿了,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站在玄关处的宁妈妈打了一巴掌,她最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用了太大的力度,几乎把她打的摇摇欲坠,耳边嗡嗡的响着。
虽然疼在宁小仪身上,但宁妈妈却也哭的肝肠寸断,“我看看这巴掌能把你打醒不!宁小仪,你给我把衣服掀起来!!”
本来无动于衷的宁小仪连忙护住衣摆,慌乱的摇着头,“不,干嘛要掀我衣服……”
宁妈妈上前一步,强制扯着她的衣服,途中气急了还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身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争气!你说你还有没有点人样?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自残!你还是不是我们宁家的女儿?!!”
宁小仪默不作声的依旧扯着自己的衣摆,不反驳也不动。
“好!你犟!我叫你犟!”宁妈妈气冲冲的走进宁小仪的房间,把那神似吴池的纸板拿出来,欲要当场给她毁掉。
宁小仪激动的跑过去想要抢,宁妈妈动作粗鲁,丝毫不怕撕坏,可是宁小仪却只能小心翼翼的抢夺,生怕什么地方破掉,“妈,我求你了,把它给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了,妈!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宁小仪急的眼泪掉下来,只能苦苦哀求。
宁妈妈毫不客气的撕掉纸板上吴池的一只胳膊扔在宁小仪的脚边,红着眼睛咆哮道,“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干脆一个人死外边算了!”
宁小仪呆住了,望着脚边的纸板无声的掉着泪,她蹲下身子将纸板捡起来,静静的说道,“妈,把它还给我……”
宁妈妈气的将纸板扔在她的身上,吼道,“别叫我妈!”言罢,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了门。
窗外依然下着雨,宁小仪将纸板放在床面上,接着便拿起透明胶开始粘那被撕毁的胳膊,透明的泪滴落在纸板上,将颜料晕染开一片湿痕,她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将胳膊粘牢后便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不疼了,我们睡觉吧。”
一张床上宁小仪依偎在纸板怀里,默不作声的流着泪,眼睛鼻子都感到非常难受。
其实,她一直都有关注吴池的消息,那张‘身价上千万的吴氏老板惨遭不明分子袭击,性命堪忧’的报纸还在她的床垫底下,她本以为可以掩藏的很好,可是那幅等着晒干的话还是暴露了她的举动,两地相隔,她不能去找他,但是她想要领会他所受的苦与痛,依稀中她想起报纸上别人对吴池采访时问出的一句话,‘请问你在手术前所说的话是为了财产还是别的原因?’
而大难不死的吴池,则坦然的回答,‘我……答应一个傻瓜,要回去娶她。’
宁小仪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摆覆上小腹处几个结痂的刀痕,她不过是要体会他所受的痛,真的……很痛,既然不能和他一起努力创造未来的幸福,那起码也要让她一起共‘患难’吧。
048 他回来了
上天似乎是公平的,因为上个暑假过的幸福甜蜜,所以才会让她在今年过的痛不欲生,现在宁小仪觉得这个了无生气的家对她来说充满了恐惧和压抑,她几乎无法再呆下去,每天都要面对神色不悦的宁妈妈,这一点让她更不好受。
离暑期结束还有一个星期,宁小仪留了个字条便提早回到了学校,这些天来她的身体也略微有些好转,至少吃的东西都不会再吐出来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要精神的多,可是尽管这样,当于心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惊诧的大叫起来,“天啊,难道我out了?最近又流行起骨感美了?”
宁小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话呢,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一个月没见,于心倒是变了不少,最起码不会再对着坐在她旁边的冯雨生恶语相加了,将近九月份的天异常晒人,他们现在正躲在一家冰淇淋店避暑,充足的冷气与玻璃墙外面的景象仿佛是两个世界。
张琪这个手机党终于抬起头来帮腔,“绝对没有夸张,刚才你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根电线杆向我们走来呢。”
冯雨生见宁小仪的处境有些窘迫,于是便岔开话题,“小仪,你暑假都没去游泳吗?皮肤保养的真好,于心张琪和你走在一起,简直就像是非洲来的。”
这话说的于心不高兴了,她用手肘使劲撞了下冯雨生的肚子,看他疼的皱起眉头直哼哼才不屑的说道,“我们这是健康美,小仪那肌肤都可以说是苍白了。”言罢又扫了眼默不作声的宁小仪,直接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才从难民窟出来?瘦不拉唧的,难不成你妈没给你饭吃?”
宁小仪不自然的笑笑,“没有啦,暑假前一个月吃多了,所以就开始减肥,没想到减的有点过头,就变成这样了。”
“少来了。”于心摆明不相信,“对了,听说了吗,他回来了。”
宁小仪有些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啊了一声问道,“谁回来了?”
于心不满的努努嘴,骂道,“你过日子过黄昏了?还能有谁回来?肯定是你那日思夜想的吴池回来了呗。”
有那么一瞬间,宁小仪几乎觉得所有的感官都没有意识了,耳中盘旋的全部是那句‘你那日思夜想的吴池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吗?
于心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人还真是离不开对方。”
宁小仪回过神来,忙问,“你见到他了吗?他的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于心顿了下说道,“他跟你一样,瘦了很多,回来的时候身上还缠着纱布,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他回来了,因为他想要等伤全部好了后才来找你,不过我看你这样魂不守舍,实在忍不住,你现在只需要装作他没回来就好,毕竟他也不想让你看见他那个样子。”
宁小仪点点头,“我明白……他现在在哪?”
于心想了下说道,“在T市的中心医院,好像是102病房,不过你去了也没用,他身边都有保镖护着呢,进不去的。”
“偷偷看下都不行吗?”宁小仪思索了下,各种念头汇聚在脑海里,比如什么装成护士,可惜护士装又不好弄来,万一人家保镖要出示证件那她就完了,还有就是爬墙,可她也不是蜘蛛侠,一不小心摔下来或者被保安抓到也不太好,总之电影里面的情节在现实当中完全不可用就对了。
于心吃着冰淇淋悠哉的说出一句,“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瘦的跟电线杆似的,吴池看到准吓一跳。”
宁小仪觉得有道理,顿时胃口大开,点了好几个冰淇淋,甜食吃多了最容易发胖,所以她尽量吃些容易发胖卡路里高的食品。
经过一个星期的不懈努力,宁小仪的体重终于增加了,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弱不经风,但至少不会再被人形容成电线杆。
其实,她每天都有去中心医院遛弯,在102病房周边徘徊,估计保镖看到她后都会觉得无比眼熟,宁小仪如往常一般例行每天一次的行程,她撑着太阳伞,咬着冰淇淋朝中心医院走去,老远的就看到一辆流线型的黑色车辆停在医院外面,几名穿着正式的青年护着一名长相内敛俊美的男生钻进车辆。
宁小仪手中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这是她这几个月里第一次亲眼看见吴池,精神上的压迫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世界豁然开朗,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似乎也找到了疏散的出口,让她忍不住舒了口气。
“今天出院啊。”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放松的盯着扬长而去的黑色车辆,一直保持着举冰淇淋的手势垂了下来。
回到宁斯宇所租的公寓,宁小仪一整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既然已经出院了,那就应该会先联系她的吧?可是为什么……她望了望窗外,已经七点多了,他怎么还不打电话过来?难道……就真的不想她吗?
宁小仪有些生气,或者可以说是赌气,反正她今天已经见过他一面了,相思什么的也解的差不多了,她倒是想要看看,吴池可以忍到什么时候才打电话过来!最主要的是……她想打也不知道电话号码,所以才会在这里傻等着。
搬来电脑放在床上,宁小仪按了开机后发现它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使劲拍了拍显示频,渴望用暴力解决问题,可惜显示频偏偏闹上脾气了,摆着一张黑脸不给反应,她使劲合上,想要打电话给宁斯宇,好好的数落他一番,送给人家的东西竟然这么水货,还没折腾几天呢就开不了机了。
刚准备拿手机就听到铃声响了起来,她连忙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于心打来的电话,说不失落是假的,她原本以为会是吴池打来的,“喂……”
于心不满的嚷嚷,“你的声音怎么跟要死了一样?”
“你才要死了。”宁小仪翻了个白眼骂回去。
“这才是你嘛。”于心笑着继续说,“吴池出院了,现在好像在东窑街那边的一个餐厅应酬呢,估计这会儿也该吃完了,你不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宁小仪压住蠢蠢欲动的心,“他出院都没说先来找我,竟然还去应酬,我才不去找他,反正我今天已经见过他了,你让他来找我吧……对……你打电话让他来找我。”
听筒那边传来于心无奈的声线,“你怎么这么幼稚?他是因为要请恩师吃饭才耽误的,你去找下他会死啊?这样只会延迟你俩相见的时间,白痴。”
“我恨死他了……”宁小仪死命的揪着枕头,“他现在在哪?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于心知道她口是心非,于是也不拆穿,如实说道,“东窑街那边一个档次挺高的餐厅,忘记叫啥了,就是我们平常路过的时候都说‘暴发户才来的’那个地方。”
宁小仪冥思苦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哦哦,就是那个地方啊。”言罢又气愤的打了下枕头,“去那地方吃饭也不知道喊我一起……”
“你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吃些剩下的。”于心没心没肺的笑着。
“死开,我坏了,抱到他那修去。”
“你也真是的,去吧去吧。”
宁小仪换了身近期新买的衣服,在梳妆镜前打扮了老半天才抱着出门,结果到了东窑街附近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换鞋的时候把放在鞋柜上忘带出门了……
好吧……她承认,其实修电脑不是真正的来意,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来抚平她心中的不满,凭什么只有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面,吴池那死人就可以悠闲的把事情都做完后才来见她?这让她很不舒服,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东窑街这里有一家挺上档次的餐厅,价钱挺贵的,像平常的一些大学生都不会来这里吃饭,主要还是有钱人应酬的地方。
宁小仪不动声色的移到停车场,虽然她是车盲,但是吴池车子的标志他还是记得挺清楚的,像是两个翅膀中间夹着一个B,B?奔驰和宝马的开头都是B,应该挺贵的,一眼扫过去,她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标志了,趁保安没注意的时候踹了下车轮子,原本以为会有警报,没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正她也不稀罕车,所以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会心疼,既然不能欺负吴池,那就欺负下他的车子好了。
宁小仪环着双臂靠在干净的都可以反射出周围光线的黑色车辆上,还没站稳就听到身后的车子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她吓的连忙弹开,接着就看到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里面传来吴池低沉的声音,“等你半小时了,上车吧。”
她愣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他的声音可以这么平静?而她却因为心里波涛汹涌连带着四肢都有些不听话了,在原地杵了许久,她克制着颤栗的双手拉开车门,故作淡然的坐了进去。
穿着银灰色衬衣的吴池揉了揉眉心,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犹豫着抬起来想要去触碰她的脸,宁小仪紧张的望着别处,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忍不住收紧。
“不是来修电脑的吗?怎么没带来?”他放下手去,时间已经让他蜕变的成熟内敛,那双令人沉醉的双目堆积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宁小仪抿了抿唇,僵硬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你可真沉得住气。”他意味不明的说完后,便伸出手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拥着的力度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
宁小仪任由他抱着,却一字一顿的反驳,“沉得住气?这句话好像是我想要问你的,你可以做到一年对我不闻不问!你可以做到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你也可以做到出院后第一件事是应酬而不是来找我!你也可以做到在这里等待半个小时而不是先给我打一通电话!!”她哽咽着推开他,心里的委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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