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庄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一份心意。”夏至就笑了笑,随即又将几张皮子,一盒山参,还有用锦匣装的点绛唇的口脂、花露等送了上去。
皮子和山参都是她陆续搜集的。
“听说京城比咱们这暖和,可到冬天也是冷的。咱们这皮子好,多带几块去,到时候做什么都行,送人也不错。这山参也算难得,留着应急。”
至于点绛唇的东西,那是给李夏送人用的。
李夏到了京城要住在他大哥家里,少不得要跟他的大嫂处好关系。
这话夏至当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田夫人在上面坐着,看见夏至送的东西这样用心,心中也有所触动。对于夏至今天这样来见李夏她更是非常纳罕。
田夫人以为夏至要送东西,也会在私底下约见李夏,这些嘱咐的话也会私底下说给李夏听。
夏至如此作为,再次让田夫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田夫人不喜欢夏至,不是因为夏至本人。如果不是李夏那么喜欢夏至,田夫人觉得她可能也会像九姑太太那样很赞赏夏至。
现在她不喜欢夏至,却绝不会小瞧了夏至。
田夫人对夏至很客气,还替李夏说了几句道谢的话。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没有什么长性,难得你这样细心。李夏这一走,回来的时候,估计你们都各自成家,儿女成行了。”田夫人这么说的时候,一双眼睛就盯着夏至。
夏至神色不变。
李夏却立刻反驳:“娘,什么回来的时候就成家,儿女什么的,没有的事。我和爹说好了的,我的亲事,总要我自己愿意才行。去京城读书的事情我答应了,亲事上你们不能反悔。”
所谓的亲事上的约定,也就是李山长和田夫人不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给他随便定亲。
“……还是孩子话。”田夫人就笑道。
“并不是。”李夏很认真。
田夫人的笑容略微有点僵。
夏至知道田夫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只是付之一笑。
在上房说了一会话,田夫人就留夏至她们在李府用饭。夏至略微推辞了一下,也就点头应了。
田夫人让人准备了上等的席面,李夏陪着夏桥、小树儿和小黑鱼儿一桌,夏至另外一桌。
“……去西府请七姑娘来……”田夫人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算了,不用去请七姑娘了,就让她在我这里用吧。”
最后是田夫人留夏至在自己的屋子里用了饭。席间,田夫人少不得又说了一些对李夏将来的期许,其中就包括跟田家联姻的打算。
夏至保持微笑。
这些事,不是她能够发表看法的。
李夏启程的日子到了。
夏至给小黑鱼儿和小树儿都请了假。送行人的大队人马将李夏送到城外十里亭就返回了。夏至一行人和田括又继续往前送了李夏一段路。
“回去吧十六,这天太晒了。”李夏就说。
“嗯。”夏至点头,却并没有回去。
李夏在等,他觉得夏至应该有话跟他说。
夏至果然是有话要跟李夏说。
“李夏,你好好读书。我……可能会去看你。”
这句话却是大大出乎李夏的意料。
“十六,你说什么?”
“可能,只是可能哦。”夏至笑,“李夏,你那天问我,几年不见面,我是不是会忘了你。其实,这句话我也想问你。”
“我当然不会忘记。”暑热消散,李夏只觉得漫山遍野的鸟语花香。
“你现在说了不算。”夏至又笑,“你如果没忘记我,我就会去看你。”
“十六,你说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李夏立刻接道。幸福来的如此突然,李夏有些晕,“十六,那天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
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好。
如果李夏一直在她身边,她会有更多的时间来慢慢地想这件事。但李夏就要离开了。
李夏害怕因此会失去她。
夏至想好了,她要李夏,不能因此失去他。
虽然身体才有十三岁,但里面的灵魂却是成熟的。夏至不太懂得爱情,但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同时她也更加重视责任和承诺。
千山万水的阻隔,于这个年代别的女子来说那可能就是隔绝不能相见,但幸好于夏至并不是的。
田夫人将李夏打发到京城去,她可以拦着李夏不让李夏回来,但她拦不住夏至去京城。
只要夏至想,她就能去。
夏至只告诉李夏两个字:“惊喜。”
……
不过分开就是分开。
李夏离开北镇府,之后半年,夏至并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对此,夏至只是一笑。
生活依旧在继续。
……
随着乡土气息浓郁的喜乐,鞭炮声响起,出来进去的人们和不住跑动的半大孩子们使得本来还算阔朗的院落都显得拥挤了,不过也更增添了喜气。
夏至穿着大红的袄裙被人簇拥到堂前。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第五零零章 喜事
夏至的西屋已经大变了样,屋内的摆设大都是新换的,窗户也换成了大块的琉璃窗,这使得这并不算大的一间屋子显得更加宽敞霍亮了。
这间屋子还被布置的披红挂彩,赫然是一间新房了。
今天是夏桥和孙兰儿的好日子。一般的庄户人家儿女多,却并不一定有那么多间的房舍,一般的小夫妻成亲之后就跟父母住在同一个屋子里,晚上中间隔上闸板或者挂上帘子,那就自成天地了。
夏桥和孙兰儿要成亲,依着夏至的意思,是要把原来的房子翻盖了,至少得在院子里另外再起几间厢房给夏桥和孙兰儿住。
可夏桥却是节省惯了,说他们的房子本来就不算老,在他这一辈都是不用翻盖的。
其实夏桥是计算着家中的出产不多,他念书成亲都要花钱,其中很多是夏至在贴补。
夏桥不想过多的刮连夏至。
孙兰儿更是没有任何要求,她什么事情都听夏桥的。
田氏对于要翻盖房子的事情倒是并不反对,但她不想让夏桥和孙兰儿另外盖房子去居住,一定要跟夏桥和孙兰儿住在一起。她要一睁眼就能看见他们。
要田氏答应夏桥和孙兰儿的婚事已经很不容易。这件事上,夏桥的意思就要妥协。可夏至不想让他们跟一般的庄户人家小夫妻那样。
小夫妻两个总要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尤其是跟田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
所以夏至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她现在每年都会抽时间回大兴庄,但是能在大兴庄住的日子却越来越少。她这间屋子的利用率不高,让给夏桥和孙兰儿正合适。而这样她也不用担心回来没有地方住。
后院上房五间屋子她可以随便住,愿意跟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住一起她就住东屋,想自己住也没问题,夏老太太每天都把西屋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来了人随时可以住。
为了这件事,夏桥和孙兰儿有些过意不去,更多的是感激夏至。
新房里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外面的鞭炮和喜乐声响,那是新娘子孙兰儿进门了。
为了夏桥和孙兰儿两人成亲,夏至这一阵子都没出门,更是早早地回到大兴庄,给两人操办料理成亲的事。
孙家和夏家就住在隔壁,这一嫁一娶可以说是很省事了。
夏至却不想省事。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嫡亲的哥哥,一个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两个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大事,夏至想给他们操办的隆重一些。
但夏桥和孙兰儿却是一个心思,他们不想铺张,只想省事。能够成亲已经是达成了他们最大的愿望,其他的两人根本就没有要求。
依着孙兰儿的意思,就是到了日子她穿一套新衣裳,然后卷了包袱就过来,拜了花堂,大家随便摆两桌就算是完事了。
孙兰儿的父亲孙老五也没有任何要求。闺女能嫁给夏桥,他是喜出望外,不敢再有别的要求。孙王氏倒是有不少要求,但她却没有多少发言的余地。
最后还是夏至做主,依旧带来了花轿和吹打的班子。夏桥骑马迎亲,然后领着花轿带着吹打的班子绕村子一圈,再将孙兰儿迎进门。
这是隆重的意思。孙兰儿出嫁,不能不坐坐花轿。另外也是热热闹闹的,让乡亲们跟着一块高兴、热闹的意思。
花轿进门,大家忙都迎出来。
今天夏家的人都穿都很是喜庆。田氏尤其穿戴的很是讲究,而且还咋咋呼呼的,处处都要拔尖出头,仿佛这并不是夏桥和孙兰儿的大喜日子,而是她的大日子一般。
夏至知道,田氏是真的将这一天当做了自己的大日子。
毕竟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婆婆了。
夏桥和孙兰儿成亲之后打算继续留在大兴庄。相应的,田氏也从府城搬了回来。她不说要照顾夏秀才了,而是说夏桥和孙兰儿小夫妻俩年轻,怕他们过不好日子,所以她要回家来照应着。
其实,田氏就是想摆做婆婆的款儿,把夏桥和孙兰儿给牢牢地辖制住。
大家将夏桥和孙兰儿迎进来。夏秀才和田氏就在上面坐了,收了孙兰儿的礼。
这夫妻俩要拜天地,拜父母高堂,夫妻对拜。司仪并不是别人,就是孙四儿担当的。孙四儿这个人还是那么的爱管事,做司仪于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有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孙四儿还自作主张,让夏桥和孙兰儿又拜了一回祖父祖母。
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坐在那里都笑的合不拢嘴。田氏觉得孙四儿没和她商量就这么安排,在她做婆婆的日子里将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都抬举的这样高,她的心里就很不自在。
田氏心里不自在,脸上就挂了相。
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即便是不相干的人都乐呵呵的。田氏这脸往下一耷~拉,大家伙就都看出来了。
不过谁都没说什么,大家伙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毕竟田氏的脾气并不好,毕竟田氏还是个病人。大家伙都知道,田氏这病不要命,只是花钱,另外就是会影响她的脾气。
所以平常田氏说什么过分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家也都不跟田氏计较。相应地,田氏说别的话,做别的事,大家也就不大拿她当一回事了。
今天大家就都忽略了田氏的不喜,只是真心实意地替夏桥和孙兰儿欢喜着。
庄户人家的婚礼仪式比较简单。孙四儿喊了一声礼成,就有姑娘媳妇扶着孙兰儿去了西屋新房,外面又是一阵鞭炮声响,喜宴开始了。
夏桥说自己的成亲千万不要铺张,但今天来随礼的人实在是多。出了亲戚朋友,几乎大兴庄的每一户都来了人随礼赴席。
以夏家今时今日的声望,还有这些年为乡亲们所做的事,给大家伙带来的好处,有这样的人缘并不是意外。
夏家因此也准备了足够多的席面,不仅前院摆不下,后院也摆不下,酒席的棚子都搭到了下坎和街上。
好在是金秋时节,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大家伙在棚子下面喝酒吃菜听戏,也是惬意的很。
为了夏桥和孙兰儿成亲,夏至还从府城请了戏班子来,要在大兴庄连唱三天的大戏。
所以,今天不只是有来随礼赴席的。那些离的远,随不上礼赴不上席的也有不少来的,都远远地看戏听戏,也凑一凑这个热闹。
办喜事,最不怕的就是人多和热闹了。人越多,越热闹就越好。
夏老爷子今天特别高兴,就是平时笼罩在头上的那层阴云似乎都完全消散了。虽然之前已经个夏柱操办过一次婚事,但夏柱的事比较特殊,当时夏老爷子也不是特别乐意。
夏桥的亲事却不同,夏老爷子对孙兰儿这个孙媳妇没什么不满意的。而且,这是正正经经地娶媳妇进门。于夏老爷子来说,孙兰儿还是他的第一个孙媳妇。
跟夏老爷子坐一桌的都是辈分高,且有些身份和体面的人。他们在酒桌上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恭维夏老爷子。
“一个儿子是秀才相公,一个大孙子也是秀才相公。咱们这周围方圆百八十里,也就是老哥哥你这一户了。老哥哥,你是有福的人啊。”
又有说夏家祖上有德,这是荫蔽子孙的。
还有人提到小黑鱼儿和小树儿,说这两个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妥妥又是两个秀才。
“小龙那孩子我看着比他哥,比他侄子更出息。我是听说了,小龙念书念的最好……”
夏老爷子就笑,说些谦逊的话。
小黑鱼儿和小树儿都没在这一桌。本来夏老爷子是想带小儿子坐一桌的,但小黑鱼儿就怕这些人说这样的话,所以早就抛开了。
小黑鱼儿和小树儿都跟同龄人坐了一桌。而且他们俩还都坐不住。别看都长了三岁,两个人有些时候还是小孩子的脾气,甚至比小孩子还皮,还能闹。
就比如这个时候,小黑鱼儿和小树儿都没有好好地在席上坐着,他们一会跑到戏台底下,一会又跑到门口去放鞭炮。
这一天,于他们也是节日。夏至替他们跟书院里请了假,这几天他们连功课都不用做。
小树儿和小黑鱼儿一样,如今都在文山书院念书。
夏老爷子一桌的人夸奖了夏老爷子的儿子和孙子,就又夸夏至。
“……就差托生个男儿身了。这走南闯北的,生意做的大了去了。心眼是真好,乐意给人办事。这一点随老哥哥……”
夏至也离这些人的桌子比较远,她也不愿意听他们一提到她就说什么托生个女的男的之类的话。
在酒席上坐了一会,夏至就离席。她让小丫头用食盒端了几样饭菜到新房找孙兰儿。
大家都在坐席,不坐席的也在看戏,孙兰儿这屋子里并没有别人。
“兰子姐,陪你的人呢。”虽然孙兰儿做了嫂子,但夏至并不打算改变称呼。兰子姐她叫习惯了。
“我不用人陪。我让她们都吃丸子看戏去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回。”孙兰儿赶紧就替那些人解释。
这几年孙兰儿的变化并不太大,不过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水灵和丰满了。
即便是出身于那样的家庭,孙兰儿也是大兴庄当之无愧的第一朵花。
“兰子姐,你饿了吧。我看见我哥陪着人喝酒了,他想给你送吃的也脱不开身。”
夏至让小丫头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就让孙兰儿赶紧吃。
孙兰儿还犹豫了一下,她在夏至面前自然是没什么好矜持的,不过是比较在意风俗。
嫁进夏家,嫁给夏桥,孙兰儿心甘情愿地遵守一切的风俗规矩,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好兆头。
“没事,别人都这样。”夏至明白孙兰儿在想什么,就笑着劝她。
孙兰儿还是比较信服夏至的。忙了这多半天,她也确实是饿了,因此就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一边吃,孙兰儿还担心夏桥,怕夏桥被灌醉了。
这个场合,夏桥不喝酒是不成的。不过夏家人也不会任由人灌他。
“好些人陪着呢,陈家大哥、陈家二哥都在,还有月来哥,那都是能喝的。他们替我哥挡着,我哥喝不多。”夏至说着,就笑眯眯地斜瞥了孙兰儿一眼。
孙兰儿的脸就红了。“我怕你哥喝多了伤、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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