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屏儿,快去让厨房的师傅把做好的菜端上来。”京城不愧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天气这么冷,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安然就没有什么要问的么?”楚杨侧着头看走在身边的她。“……你想要我问什么?”安然转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把视线收回来,数着路边的冰糖葫芦反问他。“刚才在何香苑,我跟上官璃月那样,你都不生气?”楚杨伸手拉住她,转身站在她面前。安然低下头去,扁了扁嘴角:“有一点。”楚杨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张开身上的披衣将她裹住,柔声说:“你走后,我和上官璃月聊天,不经意谈起了她的幼年。没想到却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说着说着她便流泪了。我本来只是客气的劝慰,她却更加悲切,一恍神就要往我怀里倒,我伸手刚要推开她,你就进来了。”“这么说,你们已经熟到让她甘愿倾诉的程度了么?”安然抬起头,嘟着嘴问他。
楚杨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小声说:“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一个人有多么不自在,一面敷衍着她的问话,一面在心里偷偷盼你回来。安然,以后不要把我丢下一个人。刚才你不说话,我的心脏都吓得漏跳了好几下……”
“知……知道了。”安然私下里偷偷问过楚晴,她说曾经在阿罗纳云的碧罗宫里见过上官璃月,本人十分清高。平常楚晴最烦这样的,因此一直没跟她搭过话。楚晴让安然跟她一样,为了自己的幸福彪悍起来。此时安然想着她的话,心里正在琢磨,忽然瞥见旁边卖糖葫芦的大叔一直盯着他俩看,便红了脸拉着楚杨赶紧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大家对楚杨这么有信心。。。。。
第四十四章 害
回到家,却看到兰格跟楚晴正头对头坐在餐桌前,拿着勺子舀着吃一碟剩菜拌饭。
“你俩这么早就回来了?”新年降至,城里的杂耍一下子多了起来,一早楚晴便带兰格去城东看热闹。最近她们两人突然变得十分亲密,兰格粘着楚晴的时间甚至多过安然。
“街上的热闹虽多,看来看去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个样子,泰安公主心里惦记着某人,早就呆不住了,刚刚出去溜了几个街,她便嚷着要回来。”楚晴一边笑着说,一边放下勺子,把碟子里一大半的雪菜拌饭留给兰格。兰格专心嚼着饭,不过是最普通的家常便饭,及不上宫里美味佳肴的万分之一,她却吃得滋滋有味。“飞离小世子来过啦?”安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大概是听到‘飞离’这两个字,兰格才抬起塞满饭的脸,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笑得直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起身从卧房里拿来一只翡翠蝴蝶簪子,炫耀地给安然看。“姐姐看,这只簪子是飞离给我的。”安然笑着接过来看了看:“他可真有心。”“姐姐看清楚了,簪子的每一个细处都是飞离亲手刻上去的。”也许安然太过平淡的态度让兰格有些不满,她便急着把簪子的最珍贵之处说了出来。“哦?”刚才看这只簪子,原料确实是上好的翡翠,只是做工略显一般,没想到竟是飞离亲自打磨的。安然见过他的手,精致细嫩,从小长在王室的人,恐怕生来就没有做过粗活,这次却为了兰格,亲手完成了这样一件已算不错的礼物,难怪她会这么高兴。“兰格好幸福哦。”安然笑着将簪子翻来过去的看了好几遍,楚杨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一副喜欢的样子,没有说话。晚上躺在棉被里,安然快要睡着的时候,楚杨从身后搂住她,把脸贴在她的背上,鼻子蹭来蹭去,湿热的鼻息打在背上,引得她一阵痒痒。她小声笑着,翻过身捧住他的脑袋看他,即使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楚杨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看得特别清楚。“怎么了?睡不着吗?”安然微笑着伸手理了理他被蹭乱的头发。“有一点。”楚杨动了动,和她并排躺在一起,伸手从棉被里摸到她的手,十根手指轻柔地绞在一起。“安然,我想听白雪公主的故事。”“你不是早就听过了么?”安然笑着问。“我就是想听你讲嘛。”楚杨在棉被里缩成一团,扮作两三岁的小孩,两只手捏在一起托着下巴,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这么大的人放在幼稚园里,一定吓坏了一园子的小朋友。不过,他是她园子里的小朋友,他要她的关心和爱护,这么想着,安然心里便像融化了的冰激淋,脸上不由现出了宠溺的笑容。在外面的时候,楚杨会让人觉得有些冷酷,捉摸不透,然而他们一定无法想象,此刻的他居然会像小孩子一般的撒娇。“好吧。”面对这么可爱的楚杨,安然实在没有抵抗力,她笑着清了清嗓子:“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天上下着鹅毛一样的大雪,美丽的王后坐在王宫里的一扇窗边,正在为她的女儿做针线活儿……”“……白雪公主和王子结婚后,美满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和幸福,他们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迷迷糊糊讲完故事的结局,安然再也受不住困顿,靠在楚杨怀里慢慢阖上了眼睛。
“安然,童话里,所有的公主和王子最后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那样快乐地老去?”“……嗯……”已经进入梦乡的安然模糊地回应,楚杨低头温柔地看她,用手背轻轻在她光滑如玉的脸上摸娑着。他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幸福的,这就够了。天地间有这样一处地方,他们能够互相温暖,彼此拥抱,这就够了,如果时间就在此刻静止,他也愿意。虽然阿罗纳云是外来客,但是她的个人魅力已经感染了整个京城,胡旋舞的旋风早已蔓延至大街小巷,再加上云胤国与康国友好的关系,她生日那天,碧罗宫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楚晴照例受邀与阿罗纳云一同献舞,伴奏的居然是上官璃月,才艺顶绝的三人聚在一起,演出当然精彩绝伦,赢得满堂喝彩。一曲舞毕,兴奋的人群仍留在大厅,意犹未尽地啧啧叹息。“我来迟了!”一个懒懒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声音不大,却像有穿透力似的盖过了整个人群,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望向门口,等着那个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入场。如墨的发丝高高束起,修长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妖媚带笑,一身华丽的紫袍更显风情万种。自打回到京城,安然就没有见到过明英亲王,此刻再见,心里隐隐有些放心,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几日不见,他的精神面貌竟有了很大的改变,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
“明英亲王驾临碧罗宫,阿罗纳云万分荣幸。”寿星阿罗纳云起身行礼,明英亲王抬手随意一挥,大笑着说:“公主的生日乃是天下的福日,本宫准备了一份大礼,还望公主笑纳。”
一只漆金木盘由两名宫女托了呈到阿罗纳云面前,一个球状物体掩在大红绸布下,微微透着光。明英亲王笑着向阿罗纳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她便抬手轻轻拉下红布,光滑的丝绸一滑落,耀眼的光芒便从木盘里向四周射去,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厅,如同白昼。那是一颗大如拳头的夜明珠,相传只有在极北的寒冷地带,于千年盛开一次的冰花树上,守候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得到这样灿如星辰,明如皓月的珠子。这样的宝贝,凡人大概耗尽一生也未能一睹其真容。在夜明珠的光辉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盯在漆金木盘上,屏住呼吸唯恐错过一丝一毫,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在静如真空的大厅内突兀地响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吃点心?”大厅里依然寂静无声,只是大家的目光却都转向了声音的发源地——楚杨一手摸着肚皮,一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侧头看安然。如果地上有裂缝,安然一定早就躲进去了,她脸色发窘地在桌下悄悄扯了扯楚杨的衣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再一会儿就好了。”“可是我饿了。”楚杨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周围人的反应有什么异样,声音依然大得整个大厅都能听到。安然抬头瞥了一眼,明英亲王正眯着眼向他们望过来,嘴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
“让楚公子久等了,寿宴即刻开始。”阿罗纳云两手击掌,丝竹奏响,白衣侍女托了各种点心上到席中,众人的沉默这才打破,觥筹交错,互相祝酒。诱人的点心摆在桌上,楚杨吃了两口便再也不动筷了,安然见了问他:“怎么不吃了?你不是饿了么”“吃饱了。”楚杨耸了耸肩。“那你刚才……”“刚才要是我不说话,你还要盯着那个明英亲王看多久?”楚杨突然有些气势汹汹。
“我哪有……”“你就有,我跟你说话你听都没有听见。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那么专注地看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安然看楚杨,他的眼睛里又是气又是恼,隐约还有一丝惊恐一闪而过,她便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在宁王府里见过几次面而已,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谁说我刚才盯着他看了?那么大的夜明珠摆在那里,我欣赏还来不及呢,哪有空闲去看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真的吗?”楚杨扁了扁嘴,自己想想,好像也是疑心太重,便放心地笑了笑,一手拿起筷子夹住一块点心,一手托在点心下边,慢慢送到安然嘴边,像小孩子做错事讨大人欢心一样,模样乖巧地说:“对不起……”安然张开嘴,笑着把点心含在嘴里,入口即化的糖浆在口腔中漫溢,她却吃不出一丝甜意。她最最不愿对楚杨撒谎,所以她决心以后要避着明英亲王,一心一意珍惜跟楚杨在一起的点滴幸福。下了决心之后,她心里又有些歉疚,偷偷抬头看了看,大厅之上空荡荡的,明英亲王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席。
作者有话要说:忽忽,终于考完试了。。。。。。
第四十五章 害
祝过寿后,宴席开始,喝酒应酬之类的事情楚杨并不感兴趣,没过过久便兴至全无。听说碧罗宫的后园里长了一棵寿逾千年的古松,郁郁葱葱,腾起飞云,被民间奉为福泽之树,阿罗纳云公主初来云胤国时,为表敬意,威远皇帝特意选在此处为她建的碧罗宫。对于古木,安然也只是听说,从未亲眼目睹,借着这次机会,她便陪楚杨一块去后园观木。进了后园,果然看见一棵参天的大树,粗大沧桑,虬枝盘根错节,巍然伸向凌云的高空,褶褶皱皱的树皮表明着它曾经历过的沧桑。站了没多久,有人走过来找安然,说是兰格叫她,她便别了楚杨向着大厅走去。楚杨一个人无聊地左右看了看,瞥见树上有一块被刮掉的树皮,其上有一行模糊的小字,他走近些,原来是一句诗:“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是李商隐的诗,他曾经听安然讲过,从字面来看,刻字的人似乎异常低落,一手小楷写得惆怅万分。又是一个怀春的少女,他无谓地笑笑,刚要转身,忽然听见树后两个人在低声私语。树干十分粗大,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正好把楚杨挡住,也是他们粗心,瞅见园子里空荡荡的,大概就以为没人,便无所顾忌地聊开了:“你看见了么?”“看了一眼,长得还行。”“别看她人普通,几个王子可都被她迷住了,连明英亲王似乎也跟她暧昧不清的。”
“我也听人说,在穆林格勒的时候她就跟王子和亲王打得火热。有人亲眼看见她跟明英亲王搂搂抱抱的,本来我还不信,可刚才在宴席上,两人互看对方那眼神,哎呦,我猜呀,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那位安然姑娘还挺有能耐,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楚杨呆在原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声音,只有“明英亲王”几个字在他脑子里来回盘旋,挂在空中像一个个闹钟,于不同的时刻各自达到高潮,叮叮当当打起钟来。“杨杨?”安然的声音将他从虚空中拉了回来,树后早就安静无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就那样一个人呆呆站了多久。他缓缓抬头,安然就立在走廊边上,上身罩在屋檐的斜影里,笑着向他招手,旁边的兰格也笑着说:“楚杨哥哥你傻了么?姐姐都喊了你好多遍了。”楚杨又呆了半晌,才微微笑了笑,轻声说:“对不起。”“前厅里来了杂耍,十分有趣,我想你一定喜欢。”安然挽上他的胳膊,笑着抬腿向前厅走去。兰格在前面一路蹦蹦跳跳地走,转弯的时候没注意,与来人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吃痛地哎呦大叫。一轴画卷从那人身上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楚杨脚边。绑着画的红绳被跌得松开来,画面随之摊平。那人见了,忙伸手要捡,却已来不及,早叫楚杨看清了画卷上安然的画像。
“咦,明英亲王怎么会有姐姐的画像?”兰格看看明英亲王,看看安然,又看看楚杨,见三人都不说话,更加困惑。“本王想要谁的画就要谁的画,兰儿若是想给,本王这就去找画师。”明英亲王脸上的局促一晃而过,泰然将画轴收好,两手抱于胸前掩在紫袍中,媚眼带笑的看向安然。安然被他一看,心里一慌,忙转头看楚杨,却只看见他在园口远去的背影,便顾不上其他的两人,急着追了出去。
“杨杨,杨杨……”楚杨在前面走得飞快,安然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要在往常,他们再怎么拌嘴,他也会停下来等她,这次,他却只是走,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她忽然十分慌张,着急之余脚下没踩稳,跌倒在地。身体撞地的声音传到前面去,楚杨总算停了下来,然而他也只是远远站着,并没有过来扶她。安然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痛,跛着脚跑过去,伸手紧紧抓住楚杨的衣袖,害怕他从她眼前不见。“杨杨,你听我说,那幅画……”“那幅画是不是你自己画的?”楚杨没有表情地问。“……是我画的。”安然低下头。“是不是你自己交给他的?”“……是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要你这样跟我说话。”安然急切地去看楚杨,他脸上却是冷冰冰的,这样的表情只有他在极其失望的时候才会有,她心里一阵难过,喉咙里哽地说不上话来。楚杨见她不说话,又转身走去,安然手里一空,急着问他:“你去哪里?”楚杨没有转身,只是低声说:“对不起,安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一次,安然再也追不上了,她扶着墙,呆呆地看他远去,明明外面阳光四射,她却冷得像跌入了冰窖,全身冰冷,寒至心底。林一凡远去时,也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这一次,这一次,如果连楚杨也不要她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师姐!”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然慢慢转身看了半天,才想起是谁在叫她,勉强笑了笑。
“师姐,你怎么哭了?”曾奇峰奇怪地看她,安然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湿乎乎的,抬手擦去泪痕笑着问:“怎么你也在这儿?”“半年前我给阿罗纳云看过病,大概是宋青秋提过我在京城,她便给我发了份帖子。”
“好久没见你了,我还以为你回杭州了。”“前一阵姥姥过生日,我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昨天才回来。走时我跟楚晴打过招呼了,怎么,她没告诉你么?”“没有……”安然摇了摇头,忽然一顿,迟疑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就是从穆林格勒回来之后的第二天。”“不是说机器坏了么?”“没有啊,时空之泪一直好好的呀。”那天楚杨出去买票,他说时空之泪出了故障,之后过了好久机器一直没有修好,他们便因故留到了现在。她信他,所以她从来也不去追问细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她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