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们便因故留到了现在。她信他,所以她从来也不去追问细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她说谎?
她想去问楚晴,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拜托曾奇峰跟楚晴和兰格打一声招呼,便一个人向着宫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楚杨我也很喜欢,大家放心,他一定会是男主。
第四十六章 害
走入那条幽静的小巷,停在巷尾深处一扇古铜色木门前,安然却又犹豫了。楚杨对她那么好,即使他对她有所隐瞒,她相信那也一定是为着她好的缘故。来之前,她本来已经决心要弄清真相;可现在,她觉得,踏进这扇门,便是对他的不信任,心里有一种背叛的感觉。摇头笑笑,她又转身向巷口走去。“吱呦——”身后的木门被人推开,苏桐提着一个布包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安然站在门口,笑着问:“这不是安然么,找我有事?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安然看他手里的布包,显然要出门的样子,便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事,你忙你的,我下次再来找你。”“我一个大闲人,这些琐碎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没关系的,进来吧。”说着,他便推开门,笑着站在门口等安然进去。安然不好再推辞,道了声谢,便随他走进院子。微暗的房间里,苏桐沏了一杯茶递给安然,碧螺春的香气伴着雾气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清新优雅,她伸手接过茶,感激地笑了笑。“楚杨前些日子来,提过你喜欢碧螺春,我便存了一些,今天正好用上。”苏桐笑着说。
安然端着茶杯,抿了抿嘴问:“他每次来……都是为买票的事么?”“也不都是。一开始他说要买,后来又不买了。不过楚杨很关心你,每次来,总要问问最近有没有你的信。”“我的信?”印象中,楚杨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信的事。“隔几天那边就会来一封写给你的信,楚杨来得很勤,信他都帮你拿回去了。怎么,你好像不知道?”苏桐看到她脸上的困惑,便奇怪地问。“不,我知道的。”安然回过神来笑了笑:“我来就是为了取信,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新到的?”“可巧上午刚来了一封,我这就去拿给你。”“谢谢。”安然冲他笑笑,新沏的茶还有些烫,她握紧茶壁的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
城南的奈奈河已经冻住了,三三两两的孩童穿着溜冰鞋,嬉笑着在冰面上滑来滑去。安然坐在岸边的石椅上发着呆,不知不觉已经薄暮四起,林一凡的信在她手上已经揉成一团,他对她说的话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套住,越收越紧,紧得她无法呼吸。“……安然?”不远处有人低声叫了一句,她慢慢转过头,暮色中隐隐约约有一个人正朝她看过来。“宝贝,你可吓死我了。”楚杨一个箭步奔过来,单膝跪地,伸手把她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几句闲言碎语就把心搅乱了,对你还那么凶,让你那么难过。没走几步我自己就后悔得要命,马上折回去找你,却哪儿也找不到。我一定伤了你很深,你才会想要躲我的,对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胡乱猜测,再也不会对你凶,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那一跤跌得痛不痛,让我看看……”安然低着头不看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一凡哥现在在哪里?”楚杨手上一抖,松开了她,眼睛里顿时没了色彩。那次他中途回去,林一凡就坐在萧洛的办公室里。看到林一凡心灰意冷的样子,他实在不耐烦,他最恨这种两边跑的人,明明有了木瑶,却又哭着喊着回头来找安然。他冷冷地告诉林一凡,安然现在正跟她快乐的在一起,并且她已经说过,她现在喜欢的人是他。林一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激动地扑过来要跟他厮打。他哪里打得过楚杨,楚杨是跆拳道黑带九段,轻而易举就将他打得无从招架。想起林一凡曾经给过安然的伤痛,他手上不由就加重了力度。他也没想到林一凡这么不经打,手腕被他一扳就折了。这样一来,林一凡更加歇斯底里。他因为要记着赶回去看安然,便匆匆将林一凡交给了萧洛。难道萧洛也没理睬林一凡,救治不当,他的手从此便废了么?楚杨看着安然,沉默了半晌才说:“……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这一句话不问自明,安然心里本来还隐隐有一些期待,此时却顷刻间沉入谷底,像是有一只手在她心上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她眼泪扑簌扑簌地直往下掉。楚杨抬手替她擦眼泪,擦着擦着,他的眼睛却也湿了。安然躲过他的手,从石凳上站起来,慢慢转过身向远处走去。楚杨见她要走,急着说:“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安然,……不要走好不好?”安然没有回头,她已经无法思维,大脑里只剩林一凡的话在来回震荡:“……那晚喝醉酒我什么都不记得,第二天醒来,木瑶却躺在我身边。小安,我心里好难过,我难过自己不再清白,我难过自己背叛了你,我难过道德准则让我无法逃避自己犯下的罪行,我最难过不能和你一起完成我们许下的约定。小安,我觉得自己好脏,再也配不上你,当木瑶说她怀孕时,我接受了她交往的要求。和你分手后,我呆呆地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同棺木没有分别。……可是,小安,木瑶她骗了我,她说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没有怀孕,她这么做只是为了钱,因为有人出高价让我离开你,那个人,姓楚……不管什么人要害我,我却惊喜异常,我知道我又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了,我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你,就在我快要接近你时,那个姓楚的却又出现了,他夺去了我所有的一切,连同那张我攒了好久才买到的时空票……小安,放弃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误,我后悔自己没有像姓楚的那么多的钱,我痛悔自己没有能力去找你。小安,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实现以前的约定。小安,回来……”“安然,回来好不好……”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安然不敢回头,她怕她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步了,她咬着嘴唇抖了好久,才流着泪说:“我不知道……对不起……”茫然走在路上,安然似已失去了听力,路人,马车,狗儿,鸟儿,都已经成了静物,是身外之物了。静止的大街上,她只能听到自己“咻咻”的鼻息,然而连这鼻息也是身外之物了。她像掉入一片茫茫大海,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有顺着浪涛,一波一波地向前漂流。去向哪里,她不知道,她也不愿思考,她只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无知无觉地漂下去,飘下去……鼻子上忽然一紧,有个湿湿的东西覆上来,一股奇异的香味蹿进鼻孔,夺取了她的呼吸,失去意识前,她想,没了呼吸,她可真是身无分文了。前面是万丈深渊,悬崖之间是一片云海,腾腾翻滚,亦真亦假地变幻着各种形状。安然站在悬崖边上,望着眼前的虚空,犹豫不决。“跳下去,再迈一步,你就能享受到永恒的快乐了。”“不要跳,跳了,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楚杨了。”“楚杨有什么好!他背着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安然,不要想他,跳下去,你就不会痛苦了。”“……”头好痛,安然猛地捂住耳朵,不要,她不要听。“小安。”声音很低,却神奇地抽走了她的头痛,她慢慢抬头,妈妈正站在悬崖对面,一脸忧愁地看她。
“妈妈……”她伸出手向妈妈抓去,妈妈却只是看她不说话,她一急,向着她走去。一抬腿,却瞬间失了重心,千旋地转坠入深渊……“啊——”安然尖叫着从床上猛然坐起,“啪”一滴冷汗顺着鼻尖滴在被褥上,她捂着胸腔大口大口喘气,屋里清冷的空气让她乱如麻的脑袋暂时清晰起来。她记得,晕倒前闻到一阵奇香,应该是软筋散之类的迷药。曾奇峰以前给过她和楚晴一种药丸,一般的迷药只对她们有一半的药性。门外没有动静,显然是药丸起了作用,把她带到这儿来的人一定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意识。
屋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安然下了床,沿着墙壁小心摸索,碰到窗棂,她抽出楚杨给她防身的匕首,一点一点划开了窗上的木栓,打开窗户,轻轻跳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害
园子里有人说话,安然慌忙闪身躲在一棵树的阴影里,浓浓的松香窜入鼻内,她一愣,那是一棵千年古松,虬枝盘根错节,巍然伸向凌云的高空,粗壮的树干三个人也抱不过来,她记得,这样的古松,全京城只有一棵。“还在睡么?”熟悉的声音,安然再也想不到,绑架她的竟然是这个人。
“回禀南宫将军,属下药下得重,这会儿她还没醒。”“看仔细点,公主就快过来了。”“是。”南宫羽在门口站了站,其间有几次想推门进去,不知为何又顿住了,沉默了一会儿,他便转身离开了。安然在树后看着他走远,靠着树干的身子抖得几乎跌倒在地。她也不是个奢求很多的人,与人交往,她以为只要真诚待人,别人起码不会来害自己。阿罗纳云也许是因为忌恨她与明英亲王的过往,可是南宫羽淡淡的微笑曾经让她温暖了好久,她不懂,为何连他也会对她出手。这样想着,心里一委屈,她脸上便掉下泪来。泪眼朦胧中,她一恍神,又看见妈妈站在不远处的小道边上,她忽然记起梦里跌下悬崖时,妈妈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小安,坚强一点,妈妈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刺痛传来,她全身一振,抬手抹去眼泪,借着古松的遮掩,她蹑脚跑上了小道,那是一条通往碧罗宫外的捷径,白天和兰格一起路过这里的时候,她悄悄告诉她的。
出了院子,安然一刻也不敢停地向前奔去。跑着跑着,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熟悉的街区。孤独冰冷的黑夜里,她一个人抱膝坐在路边,街上空荡荡的,只有满天的星辰陪她过夜。她知道巷子里有一个人正等着她回去,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寒冷的风从薄薄的丝袜里灌进来,两只脚早就冻得没有知觉了,她抱着胳膊越缩越紧,可是身上还是越来越冷。卖火柴的小姑娘在最冷的那一夜,至少还有一盒火柴,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在刺骨的北风又一次吹起时,她仿佛看见楚杨正坐在温暖的壁炉边向她招手,她慢慢站起来,向着他走去……
被子里暖暖的,安然舒服地伸了懒腰,一瞬间她以为时光又回到了一天前,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等楚杨给她端来早点,然后他俩一块躲在被窝里吃旺记点心店里新鲜出炉的绿茶糯米卷,再然后他们要穿上永正裁缝店送来的新衣去赴阿罗纳云公主的生日宴会,然后的然后……“姑娘,你醒啦?”沙哑的声音传来,安然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笑了笑:“醒啦,老奶奶,谢谢你。”“你这闺女,别‘老奶奶’‘老奶奶’的叫,我有那么面老么?喊我古大娘!”
以前她们见过两次面,安然看得并不仔细,这会儿认真观察,她发现古大娘其实并不显老,年纪这么大了皮肤依然很好,从眉目间的韵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她便笑着说:“知道了,古大娘。”安然的脚在那晚冻伤了,走不了路,从此她便在古大娘家里住了下来。她不多说什么,古大娘也不问。请来大夫看过她的脚伤后,古大娘每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手里便提了一副药,晚上烧开水给她泡脚。一个人要照顾两个人的生活,安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执意要做些什么,古大娘便从街上揽了些针线活,拿回来给她做。安然上手快,学过几次之后就掌握了要领,白天黑夜只要一有闲暇,她便手上不停的做活。古大娘怕她把眼睛瞧坏,让她歇一歇再做,她抬头笑笑说:“没事的,古大娘。”说完,又埋着头认针眼,拉长线,动作娴熟得连古大娘都忍不住夸她。在古大娘家里住久了,安然觉得,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深门锁院的大家闺秀,不然哪家的家庭主妇会在劳累了一天之后,仍有闲情逸致坐在窗边喝下午茶;房子里的摆设虽然简单,可是样样都摆放的很有讲究;古大娘一个人住,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亲戚朋友来这里走动,提到她的过去,她的丈夫,她的家人,古大娘不是一笑置之,就是打个岔子绕过去。安然从来没有奶奶,跟古大娘生活在一起,她把她当成了自己前世的长辈,每天晚上房间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俩便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米价又涨了,柴油又贵了,隔壁家的狗蛋被蛇咬了,城里有名的钱大家族被抄家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俩说得有滋有味。从古大娘这里,安然了解到了许多她所不了解的人情事故,她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从古大娘的万花筒里重新认识着这个世界,或是喜,或是怒,或是哀,或是乐,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充实,至于其它的,她还不想去考虑。用药草泡了十几天脚,安然便能下地走路了,她也不大愿意出去,最多在小院里走动走动,帮古大娘做做饭,拾点柴火什么的。只是有一天,古大娘得了风寒,咳嗽了好些日子,家用的土方法都试过无效后,她便出门替古大娘抓药。太久没有出来,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安然茫然站了许久,才恍然记起去往药店的路。抓了药,她也无心逗留,直接回了小院,筑起炉子烧开水,拿出砂锅给古大娘煎药。古大娘喝了药,身体稍稍好了一些,不听她劝,立刻下地干活了。“大娘的身体,大娘自己清楚,这些小病,碍不了事。”安然只好尽量跟在她身边,悄悄多做一些活,帮她减轻负担。有一天,在巷口卖梨的古大娘让人捎话回来说,她忘记带秤砣了,让安然给她送去。安然记得她在小院的石桌上见过秤砣,这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她正弯腰往石桌底下瞧,小院的门“吱呦——”一声被人推开了,她以为是古大娘等不及自己回来拿了,便回头笑了笑说:“大娘把秤砣藏哪儿了?我找也找不到……”说话间,她却忽然愣住了,门口那人不是古大娘,深紫的棉袍,如墨的发丝,波光流转的凤眼,带着媚气的菱唇,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她也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她呆了许久,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宇灏哥哥……”明英亲王也怔了怔,他慢慢走到安然身前,轻轻伸手把她搂住:“……司晨。”
第四十八章 害
“什么时候知道的?”坐在山峰的最顶端,冷风呼啸而过,明英亲王撑开披风把安然裹了进去,侧过脑袋笑着问她。安然只是咧咧嘴,微笑着低头,向山谷里望去。即使是在冬天,眼前的这一片群山森林,依然美丽的如同仙境。盘根错节冲天而去的绿荫,蜿蜒的河流瀑布,荡着一根老旧的绳索,穿过溪流,魔幻诱人的王国大门便为他们无限度敞开,那里面有双眼如炬的树人,从天而降的巨鸟,成群的爬行怪物,举着短剑的象鸟士兵。在这个全新的幻想世界里,她仿佛看见,两个如风的少年正欢笑着奔跑在丛林中。“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安然回过头看着他说。心里其实早就起了疑窦,一直不敢确认,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也长了那么一双世间独一的凤眼,为什么他会熟悉她从那边带来的蛋糕和网球,为什么理智如他也会在她面前失态,为什么身为亲王的他要与她以本名相称……那只被她遗忘的手表大概也是他替她收了的吧,初次与他见面时那种紧张的心情便是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疑惑越积越多,终于在他不慎跌落了她的画像时,所有的疑点才恍然间有了一个出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