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戈点点头,淡然道,“既如此,你且去看看。”
“是。”炎肃抿嘴一笑。乌戈虽然没有明说,他却已经知道了其心意。
半天不见回音,花弄影便有些忐忑。莫非乌戈变卦了?或者想趁此机会提什么要求?
越想越觉不对劲,越想越没底,好在那个进去的侍卫还没有出来,花弄影才稍稍放了点心,不断地自我安慰。赫连佑给北穆允诺北穆的条件已经够优越了,乌戈不会放着这块肥肉不吃,就算他临时提什么要求,那也得先见了她再说。
正想着,炎肃来了。
竟劳炎肃大人亲自来接,看来这个女人来头不小。侍卫心中暗想,懊悔不该收下花弄影的银子,又庆幸好在没有为难她。
果然是她!炎肃一眼就认出了花弄影,顿了下,他忙上前道,“让姑娘久等了。”
花弄影一向记性好,说过目不忘也不夸张,脑海中依然有关于炎肃的印像。
看来乌戈果然舍不得这块肥肉!花弄影忽然变得有底气起来,人看上去也傲了不少。
“劳烦大人了。”花弄影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里面请!”炎肃忙做了个请的姿势。果然脱俗,怪不得大人难以忘怀。
将花弄影带到乌戈房间后,炎肃就退下了。
一袭火红色映入眼帘,记忆中那抹无数遍午夜梦回的倩影骤然浮现脑海,乌戈的心紧紧地缩了缩,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已经四十的他,悸动的心却如情窦初开的少年。
然而,乌戈就是乌戈,失神只是片刻的,理智很快恢复,他依然是那个权术家。
灿烂的笑容慢慢变成似笑非笑,炽热的眼神瞬息变得冰冷疏离。
看到乌戈的第一眼,花弄影还是信心满满的,可这会却忽然紧张起来,看到乌戈的脸色和眼神,心里更加不确定。
虽然花弄影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可在乌戈这样深沉的老政客面前却不得不认输。
“大人……”花弄影恭敬地道,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乌戈无礼打断了。
“这样大的事情,本以为赫连太子会亲自前来,却不想……”乌戈嘴角勾起嘲弄的淡笑,嗤声道,“看来,太子必然已经请到高人帮忙,不需要劳动我们北穆的士兵了。”
花弄影脸色大变,张了张嘴急着想要辩解,但话还未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乌戈如此说话,就是故意刁难,她纵使申辩也是无力,到底该如何呢?
空气顿时凝固。花弄影的呼吸声变得轻微,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相反乌戈却自在得很,坐在那里,悠哉地喝着茶水。
花弄影的腿有些发麻,却不是因为站的时间长了,而是觉得难堪。自从成立鬼见愁后,她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内心涌上股怨气,就快要窜出来。花弄影不自觉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软鞭,乌戈毫无修为,只要她一挥,就能出这口恶气,就能扳回一城,可是……
可是,赫连佑和北穆之间的合作恐怕就此断绝,再无修补可能。花弄影的手慢慢地从腰身上挪开了,脑海中猝然想起临走前赫连佑和她说的话,他说乌戈待她不同旁人,要好好把握。
一个想法倏忽浮了上来,花弄影咬了咬唇,决定赌一把。
褪去怒气,她嫣然一笑,踩着金莲步缓缓走近乌戈,俯下身,快要贴到他脸庞,娇声道,“正是因为太子重视这次合作,才让我过来和大人详谈细节问题。”既然已经踏入了这里,便什么都豁出去了,这副身体给了他又如何,回去后她还是能做赫连佑的妻。
饶是乌戈再镇定,面对如此引诱,且有是他思慕已经的人,也不禁心池荡漾。
乌戈的手轻轻地抚上花弄影的脸,呼吸声渐渐沉重,寒潭似的眼睛变得火热,熨烫得花弄影差点吐了出来,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凌迟般的温存降临。
骤然之间,乌戈的热情冷却,挑逗着花弄影的手停顿下来,双眸再度变得冷静。花弄影的表情刺了他的眼,也刺了他的心,他虽爱美人,却从不喜强求。
“来人。”拿开手,乌戈凛声喊道。
花弄影心一惊,忙睁开眼睛,乌戈已经离她几米之遥。她诧异地挑起眉梢。
“大人,有何吩咐?”不一会,就来一个小厮。
“带这位姑娘到迎月阁休息。”
花弄影一脸惊愕,无法置信地看着乌戈,诧异过后紧接着就是羞辱感。她的脸火辣辣地,此刻,恨不能缩成一小团叫人肉眼看不见,或者直接钻进地缝。
“姑娘,这边请。”
小厮的声音将花弄影彻底震醒了。她不是一般女子,她是无所不能的花弄影,此时还要什么脸面。
心一横,花弄影扭头问道,“为什么?”她必须成功,且尽快,赫连佑等不得,她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呆。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等你想通后再来找我。”乌戈说完,大袖一拂,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肯委曲求全,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为何还要她心甘情愿?花弄影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想她想通,怕是永远也不能够,只是此时也无计可施。花弄影便随着小厮去了迎月阁。
昨夜知道封二娘的下落后,白慕云当下就找到了流光溢彩,只是到时已是深夜,整个客栈静悄悄的,都已歇下,他方惊觉自己太过心急。
封二娘和柳夫人不同,是他的二姨,思虑一翻后,白慕云便离开了,决定等天明再来,谁想回去后竟一觉睡过了头,等醒来时已是中午,便忙起床匆匆赶过来了。
才走到流光溢彩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连连的嬉笑声。
白慕云定眼一看,眼帘中马上纳入封二娘那张熟悉的脸。
封二娘提着壶酒走到白面书生陈公子面前,爽朗地把酒放下,朗声笑道,“陈公子,今日可要多喝些。”
“老板娘亲自送的佳酿,我自是得喝个一醉方休。”陈公子“哈哈”笑道。
白慕云讶异地挑眉。记忆中的二姨是个腼腆的人,怎么如今?莫不是生活所迫?
正想着,封二娘眼尖就发现了在门口徘徊的白慕云,她莞尔一笑,摇动着腰身徐徐走来,道,“这位公子,住店还是打尖?”
“我……”白慕云的声音有些沙哑,舌间像含着块糖一样囫囵不清,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封二娘。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担心
封二娘愣了下,接着朗朗笑了起来,扯过白慕云的胳膊往里拽,“这不管是打尖还是住店,先到里面在说。”
白慕云呆呆地随着封二娘进了流光溢彩。
封二娘把白慕云按到一个空着的桌子上,接着高喊,“怪猴,先给这位公子上壶碧螺春,不用记账。”所谓的不用记账意思就是她请客。
叫怪猴的小伙计应了声“好叻”,就跑到后堂泡茶去了。
白慕云正想拒绝,一旁的食客却调侃起来,“老板娘,今日你怎么如此大方?先是请陈公子喝酒,现在又请这位公子喝茶?”
陈公子哈哈一笑,大声道,“从去年到现在,我可照顾了流光溢彩整整半年的生意,老板娘请我喝顿酒那是理所应当的。”
封二娘抿嘴一笑,投给了陈公子个会心的眼神,接着又娇嗔地扫视了眼众人,意思好像在说你们若是也连续半年天天来吃饭,她照样请喝酒。
旁边的人点头附和道,“那是,那是,”说着又瞟了白慕云一眼,勾着促狭的笑容,接着道,“我看这位公子眼生得很,应是第一次来这里,老板娘没请我们这些常客喝茶,倒是请这位公子喝茶,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公子年轻俊俏?”
话音一落,哄堂大笑。
白慕云脸色顿时变了,周身寒气笼罩,正要发作,封二娘却一把按住了他,小声赔笑,“他们没有恶意,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说完,封二娘又狠狠地剜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大胡子一眼,嗔怒道,“吃饭都封不住你那张臭嘴,怪不得到如今还娶不到媳妇,我看该好好回去刷一刷了,不然百年后没人送终可就凄凉了。”
大胡子脸色一涨,也不好分辨。尚未娶亲一直是他的软肋。
食客笑声连连,猝然有人打趣道,“你也别灰心,过阵子我把隔壁那个傻姑介绍给你,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大胡子气上眉梢,站了起来,吼道,“你个杀千刀的,什么破的烂的都敢往我身上塞,你当我是捡垃圾的,是不是?”
争吵声此起彼伏,白慕云鼻子泛酸,看着封二娘的眼神格外心疼。一个女人,本该活在男人的庇护之下,却要独当一面,整日面对这些泼皮无赖,这些年也不知二姨是怎么过来的。
看着大伙争争吵吵,整个大堂气氛热闹非凡,封二娘哑然失笑。这种温暖的感觉真好。再转身看到白慕云的神情时,她有些发懵,旋即满脸堆笑道,“他们就是这些,平日里喜欢闹着玩,其实都是好人。”
封二娘这么一说,白慕云更觉心酸,就像堵着块石头般难受,不觉失声喊道,“二姨……”
十几年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封二娘骤然怔住了,宛若被人重重地击了下,须臾恍惚过来,又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喃喃问道,“你叫我什么?”
“二姨,是我,你的小塔拉。”白慕云哽咽道。
封二娘脚步一晃,满脸惊愕,瞬息定眼看了看白慕云,片刻后,恍恍惚惚地拉着白慕云,反复道,“塔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塔拉?”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隔了快二十年,她还能见到他的小塔拉。
“二姨,是我。”白慕云眼眶泛红,雾气蒙蒙。看到柳夫人,他或许能忍得住,可看到封二娘,他却再忍不住流下激动的泪水。
封二娘仔细地看着白慕云那张陌生却熟悉的脸,渐渐地和记忆中那个小小的人儿重叠,这是她的小塔拉,确信无疑。
喜极而泣,封二娘不住地点头,喃喃道,“你是塔拉,你是塔拉。”
白慕云四下扫了扫,压低声音道,“二姨,我们进去聊吧。”
封二娘颔首,嘴角合不拢地发笑。
正在这时,怪猴提着茶水上来了,“客官,你的茶来了。”
看到封二娘眼角含泪,激动不已的模样,怪猴满腹狐疑,当场愣住了。
“把茶送到我房间里去,这位是我的故友,我要和他好好叙叙旧。”封二娘笑着道,说完,拉着白慕云去了内堂。
怪不得,原来老板娘是见到故人太高兴了。反应过来,怪猴忙端着茶水跟了上去。
拐过四座院子,几道走廊,就到了封二娘住的地方。
“老板娘,”放下茶,怪猴看了看封二娘,接着把目光移向白慕云,滞了半秒,呵呵道,“公子,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封二娘哪里还顾得上他,只拉着白慕云亲热地打量起来。
倒从不曾见老板娘如此开心,看来这个故人很重要!怪猴暗道声,悄悄地离开了。
“塔拉,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封二娘拉着白慕云的手关切地问道。
“二姨,以后叫我慕云吧。”白慕云微笑道。
封二娘顿了片刻,继而恍然,笑道,“慕云,这个名字很好。”
白慕云淡淡一笑,道,“二姨,你怎么到郡城来了?还开了间这样的客栈?”
封二娘眼光闪烁,面露迟疑之色,俄而讪讪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以后再说吧。慕云,你娘呢?现在在哪里?”
白慕云还只当封二娘是因为其中太过心酸,不愿提起,免他难过,心里越发怅然,待封二娘问及他娘时,悲伤更浓,尽数涌上双眸。
“十六年前,我娘就已经死了。”白慕云幽幽道。
封二娘愣了几秒,眼泪夺眶而出,呜咽问道,“大姐是怎么死的?”
白慕云面露悲鸣之色,喉间像卡着个东西,怎么都发不出声来。想起那些事情,他就悲痛难忍,对澹台布朗的恨意越发重。
想必这事在塔拉的心里造成了很重的创伤,可怜的孩子。封二娘暗叹了声,忙转移话题,道,“好了,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我们娘俩能够再见面,该高兴才是。”
“对了,你如今住在哪里?”
“就在郡城城东的一处宅子。这些年我也颇攒了些积蓄,二姨不如将这间客栈卖了,搬去与我同住。”白慕云提议道,想起刚才大堂之事,他心里就很是不舒服。在他的记忆中,封二娘是个文静羞涩之人,何曾如此抛头露面过。
封二娘一口回绝,“不行。”
白慕云讶异地看着封二娘,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为何?”
意识到刚才反应过激,封二娘扬起唇角,笑道,“做了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要是一时卖了,让我去享清福,什么事都不做,怕还浑身不自主呢!”
想到反正来日方长,白慕云也没有勉强,只道,“那行,二姨,反正记着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委屈自己,万事就我呢!”
封二娘露出欣慰的笑容,双手不由自主地拂上白慕云的脸,心里感慨万千,记忆中的爱哭鬼如今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可惜姐姐却没有福气看到,唉!
“对了,慕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慕云沉吟几秒,笑道,“早听说流光溢彩的名声,既然特意过来看看,一眼便认出了二姨,这也算是老天有眼。”
封二娘笑着点点头,“既如此,那倒真是天意。”
扫了眼白慕云,封二娘又问道,“慕云,今年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可曾娶亲?”
白慕云脸色有些不自然,黝黑皮肤下掩盖着点点绯色,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韵音的音容笑貌,嘴角下意识就勾了起来。
封二娘抿嘴一笑,道,“那定是有了,什么时候把她带过来给二姨瞧瞧?”
白慕云一脸尴尬,急忙否认,“没,还没有,我们暂时还只是朋友。”
封二娘恍然,掩嘴笑道,“看样子,是我们慕云暗念人家姑娘,可得加紧点,好的姑娘很多人抢着喜欢呢?”
“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白慕云急忙争辩。
“二姨还没什么呢,看你紧张得。”封二娘打趣道。
“回头得了空,一定把那姑娘带过来给二姨看看。”
姨侄两人聊了好半天,一直快到晚饭时间,白慕云才要辞去。封二娘再三挽留,让他吃了再走,想到韵音还在家中,晚餐不知如何着落,白慕云便再也待不住,匆匆离去了。
回来的路上,白慕云特意去买了些零嘴,还有热腾腾的菜包子,外加一些小菜。买东西的时候,听到大家议论纷纷,说的都是关于烟如丝和慕容凛吵架之事。
白慕云赶紧跑回家,直冲冲地往韵音房里奔去,见房中空空,吓得脸色惨白,还以为韵音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正着急去寻时,韵音闻声过来了。
“你回来了,”韵音笑盈盈地看着白慕云,“正好我做了晚饭,一起吃吧。”
白慕云惊魂未定,见到韵音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欣喜若狂,大步流星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韵音身子一僵,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下。这还是她头次被男人抱住,一种紧张的安全感冲击着头脑,打得她措手不及,却又心生眷恋。
须臾,清醒过来,韵音满脸错愕,反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示好
惊觉失仪,白慕云忙放开韵音,双手一空,心里顿觉怅然若失。
“才在街上听到些传言,故而……”低低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寡淡赧色浮现,白慕云微垂着头,眼光闪烁,不敢直视韵音。话音才落,又暗自懊悔。为何不趁次机会向韵音表明心意呢?他真够蠢笨的!不过,经过刚才一抱,她会不会有所感觉呢?
如此一想,白慕云抬起下颚,偷偷地瞥了瞥。
韵音哑然失笑,“既是传言,自不可信。”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才会这么紧张。
虽面上表现得风轻云淡,可韵音的心里已是波涛暗涌。一种叫做“感动”的暖流悄然滋生,蔓延整个心田,这种温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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