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门的弟子各个怒目瞪视法慧等人,心中已是证据确凿地把他们认定为了凶手。
风厉行端坐在主位上,沉声问道,“法慧大师,是否该给天雷门一个交代。”
法慧坦然地站在殿中央,昂首说道,“当然,我们此番前来,正是要向风掌门解释。不管结果如何,我普光寺联合中原同道的原则是不会更改的。”
风厉行摆了摆手,“请说。”
法慧说道,“远之的死的确让我们颇为吃惊,昨日当连师弟将远之的尸首带到普光寺时,我连同法安、法心、法德都对伤口仔细地查探了一遍。我不得不承认,远之的确是死在观音指下。那日我答应连师弟,今日一定会亲自向风掌门解释此事,连师弟对我深信不疑,立刻起程回天雷门了。昨夜,我在寺中竟是一宿无眠,我实在想象不到究竟是何人成了普光寺的奸细。”
他顿了顿,看见风厉行对他所言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已是宽慰。他接着说道,“今日我立刻和法安匆忙赶来,怕是时间一长又耽搁了。没想到我们刚到此地,便发现了连师弟的尸首,我们兀自怀疑时,小径上突然传出诡异的笑声,紧接着就是那发示警讯号了,一切就好象在某人的计划之中。”
卫子甲听罢问道,“据我所知,要想修习观音指,天机禅的造诣起码要达到第三层,要想将远之和师弟轻易地杀死,那就更是要达到四层境界以上了。这样少说也要数十载,有谁能相信一个奸细可以潜伏如此之久?”
法慧笑道,“依卫师弟所言,看来凶手就只有我师兄弟四人了。风掌门,觉得我们谁更像凶手?”
法慧言辞间虽然和善,却是字字锋芒,风厉行和卫子甲忍不住一怔,目目相对,却也是无言应对。
因为就如法慧所说,他们四兄弟入普光寺已有数十载,何况又是净空大师的高徒,每一个都在中原有着响当当的名声。若论品行,法慧乃是一派掌门,举首投足尽显大家之风。法安为人朴实,虽然难免暴躁一些,却也是个忠厚之人。法心就更不用说,他游历四方,为平民百姓治病疗伤,分文不取,在平民百姓眼中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医。法德虽然在外的名气要略微小一些,可是当法慧等人不在寺中时,所有事务均由他处置,处事待人也是谦卑礼让的很。
这样一路思虑下来,竟是无法猜测究竟谁才是那个幕后真凶。法慧见风厉行等人面色缓和下来,心知他们已考量到这些细节,也略略放下心来。
他急忙说道,“风掌门,自从焰休现身中原开始,就隐约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修安堂的灭门,天香雅轩被围困,如今远之和连师弟又相继惨死,我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同一人所为。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中原自乱,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风厉行沉思了片刻,说道,“大师所言有理。咱们暂且不要猜测是何人所为,只想他目的何在,就已让人遍体生寒。他以观音指杀人,又故意放远之回来报信,让我们互生敌意。然后又杀害我连师弟,将他抛尸雷门山下,偏巧又赶上大师到天雷门来。如果我们一昧纠缠,倒是中了此人的奸计。”
“不错。”法慧淡笑着,“不过既然凶手所使的法术乃是我普光寺的绝学,我也自然会一查到底,毕竟这也忧关我普光寺的名声。就算此人果然是隐藏在我寺中,待我查明后也绝不姑息。”
“好。”风厉行站起身,说道,“有法慧大师这句话,我风某绝对相信。”
此时,卫子甲开口说道,“师兄,法慧大师的话我自然也是信的。可是就这样,我们难消座下弟子的怒气。至少,我们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法慧点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
说罢,他转头对法安说道,“你同相一、青仁先行回去,协助法心、法德一起严查寺中弟子,决不可让恶贼逃脱。”
法安一楞,“那师兄你呢?”
法慧微微笑道,“我留在天雷门中,你等一日抓不到凶手,我便在天雷门一日,也算给天雷门一个交代。”
法安道,“那怎么成,你是一派之长,还是我留在这。”
法慧挥了挥手,“不用,我留在此处便是。”
法安还想继续劝说,法慧即道,“这是掌门的命令。”
听法慧这般严厉的口吻,法安也只好忍住,答道,“是。”
法慧点了点头,回头冲风厉行笑道,“只是不知道风掌门,可愿意每日为老僧准备一碗斋饭?”
风厉行走近法慧,说道,“法慧大师能留在雷门山,可解了我的烦恼,风某是求之不得呢。”
“既然如此甚好。”法慧微微一笑,随即问道,“那最近几日焰休可有来挑衅?”
风厉行摇头道,“这几日焰休并没再出现,也许他已知你我二派因远之的事闹得有些不快,想必想看我们两虎相斗。”
法慧苦笑道,“焰休是个聪明人,不必亲力亲为的事,他自然不会去做。”
风厉行也跟着苦笑道,“如今这多事之秋,想他也不会如此安然以待,只不过是在寻找另一个时机罢了。”
法慧叹了口气,又问道,“不知天香雅轩现今如何?”
风厉行说道,“已派了弈儿和巧儿率领弟子前往,围困雅轩阁的毒雾很是怪异,想必他们还需要几日。不过巧儿近几年对毒物颇有研究,应该能解雅轩阁之困。”
法慧点点头,转身对法安说道,“你回到寺中,即刻派遣十名弟子前往雅轩阁援救,给巧儿他们做个帮手,早日把云叶及其弟子营救出来。
法安点头道,“是,那我和相一、青仁立刻回去。”
风厉行即刻吩咐卫子甲将法安三人送出逸雷观,接着便又四处招呼弟子为远之和连峰安排后事。法慧端坐在逸雷观中,望着殿外忙碌的身影,心情竟是沉重地让他透不过气来。
这纷乱的世事,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62、第六十一章 祭奠
静室中香气缭绕,闻在鼻间令人熏熏然。紫色的纱帐垂直到地,一层又一层地将内室隔绝在了静谧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安宁地让人遗忘了江湖的杀戮和血腥的仇杀。
一名青衣小婢端着一盘沉香,轻轻地启开了静室的屋门,一阵清风吹拂进来,紫色的纱幔犹如仙子的衣袖,优雅地飘动起来。
那小婢容色娇美,身段妖娆,仪态举止更是端庄娴静,一看之下分明是位深处闺中的大家闺秀。她悄无声息地走入静室,仿佛怕打扰了室内的那片宁静。
她走到屋中的红木桌前,把香炉中已燃尽的香灰倒了出来,然后用一把银勺将新的沉香舀入香炉中。她又取出一面银制的圆片,轻轻地压了压香炉中的沉香,只见那沉香竟然被圆片压出了一个“璇”字,漂亮致极。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沉香。那沉香的味道醇厚温和,袅袅的烟雾裹着那股子香味,很快地弥漫在了室内每一个角落里。刚刚已经淡去的味道,又开始浓郁了起来。
那小婢做完这一切,接着就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层纱幔之前,恭敬地作了一揖。
只听那纱帐之后传来一个声音,倦怠之中带着一种迷人心魄的力量。
那小婢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蓝心正在室外等候,有要事禀报。”
正在静室软榻上歇息的便是开云山的璇玑公子,他懒散地哈欠了一声,说道,“传她进来。”
那小婢悄悄地退了出去,才一会儿,就见到一名蓝衣女子走进室内。
璇玑公子呷了一口清茶,说道,“蓝心,有何事回报?”
蓝心说道,“公子,昨夜有一群黑衣人,闯进了天香雅轩。”
“哦?”璇玑的语气似乎并不吃惊,“他们居然破了我的毒瘴,本事倒也不小。”
蓝心道,“依奴婢猜测,那些黑衣人应该就是无影堂的人了。”
璇玑轻轻笑道,“那么结果如何?”
“他们一闯进雅轩阁,便大开杀戒。天香雅轩的弟子被围困的时日太久,又无粮食水源,体力不支,在如此的攻势下毫无招架之力,死伤过半。能活口的,也都零零散散地逃出去了,如今的天香雅轩已是一盘散沙。”
璇玑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长笑道,“那云叶呢?”
蓝心楞了楞,说道,“她目前下落不明。”
“好,很好。”璇玑翻身从榻上起来,“狐狸尾巴终于要现行了。”
“什么?”蓝心不解地问道,“公子所说的是何人?是无影堂?”
“这个暂且不必说。”璇玑掀开纱幔一角,问道,“天雷门的人有没有赶到雅轩阁?”
“已经到了,数十人在雅轩阁里查探了一番,无功而返,想必如今已经连夜赶回天雷门了。”
璇玑沉思了片刻,问道,“那雷门山上情形如何?”
蓝心冷哼了一声,回道,“不知道法慧那老秃驴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这事压下了,风厉行居然也没再追究下去,真是可恨。”
“我早知道,挑起他们两家事端,没这么容易。”璇玑笑了笑,突然问道,“法慧是不是留在了天雷门?”
蓝心奇道,“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璇玑顿了顿,语气沙哑地说道,“中原终究只有他,一心向善,无私无悔了。”
“那……公子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
“不,只要他们一日找不到凶手,他们之间终有嫌隙。”璇玑笑道,“而且他们师兄弟之间,也必然有了裂痕,到时一一击破,也不费什么工夫。”
“公子下一步准备如何?”
“静观其变。”璇玑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焰休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蓝心闪了闪眼睛,笑道,“恐怕他已知道天雷门和普光寺发生了纠葛,正在守株待兔,看好戏呢。”
璇玑鬼魅地笑道,“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想那沈遥一生孤傲,法力高超,不也是落入他的手中,成了一具傀儡。”
蓝心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把精力转移到血魔宗?”
璇玑摇了摇头,“焰休心中也明白,此刻只有看中原内乱,才是报仇的正道。他自然不会把精力转移到其他地方,而我们目前也没必要和他对立。”
“是,奴婢明白了。”
璇玑说道,“紫依那边可有消息?”
蓝心回道,“她几日前传来书信,说是最近一段时日,法心没有任何异常。”
璇玑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如今普光寺正在寻找内奸,他哪里还走得脱。你吩咐紫依好生监视,我看他不出几日便会有动静的。”
“是。”
“你暂且退下吧。”
蓝心思虑了片刻,才回道,“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说。”
“一个时辰前,收到烈凤的飞鸽传信,信上说已经查到魅族叛徒的下落。”
璇玑听到此处,突然大力挥开纱帐,怒道,“如此重大之事,为何如今才说?”
“奴婢不敢。”蓝心下跪在地,说道,“只是刚才收到书信之时,正巧被姑姑瞧见,她极力劝说奴婢不要告知公子。她说那些叛徒的背后有一个极其厉害的黑手,可能会对公子不利。”
“放肆。”璇玑大手一挥,桌上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粉碎,“璇玑宫的主人何时换成她了?”
“奴婢知罪。”蓝心匍匐在地,说道,“姑姑一向宠爱公子,她的话也必然是为了公子好。是奴婢考虑不周。”
璇玑紧闭双目,叹了一口气,“罢了,此事下不为例,若是再犯,必不轻饶。”
“谢公子。”蓝心见璇玑摆了摆手,才敢站起身来。
璇玑说道,“我要去西南妖族一次,宫里全部事宜暂由你处理。”
蓝心道,“一个叛徒,何须公子亲自前往?”
“那不同,这个叛徒很重要。”璇玑怔怔地望着某处,心底仿佛又被什么往事勾起了回忆。
蓝心不敢逾越,说道,“那天香雅轩那边,是否要派人查探云叶的下落?”
“不必。”璇玑走到桌前,拨了拨香炉中的沉香,说道,“自然有人急着找她,我们也来个守株待兔。”
“奴婢明白。”蓝心恭敬地一揖,“公子请放心,宫中事务和紫依那边,奴婢会尽力照拂。”
璇玑点了点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静室之中,只留下迷人的香气兀自缭绕着。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也不知道此生将何去何从。他的心,他的魂魄,早在那一年,随着那女子的香消玉殒而死了。
如今的他,没有心,没有魂魄,有的只是一个魔鬼的躯壳,和一腔难以宣泄的愤怒。他停止不了,也不想去停止,惟有不停的杀戮才能消去他心中的怒火。
“璇玑……”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刹时把他从无边的愤怒中拉扯回来。
他回过头,怔怔地望着身后的那名女子,尹清。
“你要去哪?”
璇玑微微一笑,“姑姑以为我想去哪?”
尹清走近他,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甜美地笑道,“说话的样子都和你爹很像呢。”
璇玑握住她柔软的手,说道,“姑姑,你是否心中有话要对我说。”
尹清怔楞了一会儿,说道,“你这孩子,太聪慧太执着,活着岂不是很累?”
“姑姑,你认为我还可以悠然自得,不问世事?”
尹清苦笑道,“有何不可?何必执念于过去,让自己万劫不复呢?”
“万劫不复?”璇玑冷笑着,“瞧瞧我的眼睛,我的头发,我已经万劫不复了。姑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会比我更糟,更惨烈的?”
“放下你的心魔,自然一切都会恢复。”尹清抚摩着他银白的长发,“这都是心魔造成的,你的怨,你的恨,你的不甘,都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放下,只要放下,一切都会过去。”
“不。”璇玑惨然地推开尹清,说道,“姑姑,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度过这些年的,我就如同活在炼狱中,受熔浆狱火的焚烧。那种撕心裂肺和肝肠寸断,就快要把你整个身体都燃烧待尽。我灭不了这个火,只有杀戮,才能平息。只有眼睁睁看着我愤恨的人在我面前受尽折磨,痛苦地死去,那火焰才会被浇熄,才会让我得到片刻的安宁。”
尹清哭道,“片刻的安宁,无法让你一世平静。等那些该死的人全都死尽了,你还能用什么法子去浇熄你心头的怒火?到那个时候,你停都停不下来,只能做魔鬼的奴仆,毁尽你的一生。”
璇玑冷笑道,“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回她的,我甘愿生生世世为魔鬼的奴仆。可惜,不能,连魔鬼也不能,因为……我就是魔。”
他转身即要离去,尹清拦住了他,说道,“我知道你要去西南,求你,别去好吗?”
璇玑冷冷地注视着她,说道,“莫非姑姑不想知道我娘亲的下落了?”
尹清后退了一步,颤抖地说道,“这是我一生的愿望,怎会放弃?”
“既然如此,为何姑姑不让我去?”璇玑按住尹清的肩头,“姑姑难道不明白,那叛徒背后的黑手,就是让我们一家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
“那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害我们全家的是无影堂,和魅族的叛徒根本没有牵连。”
“不,你错了。无影堂,魅族,他们的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才能找到婆婆。这样也才有机会找到娘亲的下落,姑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那么害怕我知道真相?”
尹清摇着头,“你不懂,有时候真相太残忍,只会让你更痛苦,更绝望。”
璇玑冷笑道,“我已经绝望了,痛苦了,我已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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