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她也已处理完了八成左右的工作。突然,听到了水的声音。
“怎么了?”
“没什么……”
虽然否定了别人的话,但自己还是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值得一提的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刚刚那样的声音。
“刚刚,你没有听到水的声音吗?”
“没有啊。”
少女轻轻地摇头。
接着,那张脸迅速地僵住了。
“果然,是有人在洗什么东西吧?”
少女说道,脊梁骨一个劲地在打寒颤。
“你是想说在洗尸体?”
千鸟百无聊赖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个很流行的都市传说。
有些医院在特别夜间值班的时候会雇佣一些清洗尸体的人。有一个装满福尔马林的池子,大家就低着头在池子旁边清洗解剖用的尸体。
(……)
千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无聊。
是说这个医院的某处放着这么一个装着福尔马林的池子吗。这么一个都市传说,其本身,估计是过去的某个大文豪小说里的原型,现在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已经为数不多了吧。
“哎,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
千鸟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结束了这个话题。
(……啊啊。)
那个小男孩估计也是听说了这么一个传闻才会说出那些话的吧。
……那样的话,就有些可悲了。
至少,那个小男孩的瞳孔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目送着做完工作的朋友先自己离去,千鸟轻轻地敲了敲肩膀。
(……嗯。)
挽起袖子。
这个时候,就稍微用点工夫,把明天的工作都给做完吧。虽然就算这样给的钱也不会多一分,但是可能会减轻一些压力吧。
她是这么考虑的。
结果,她错了。
3
处理好全部工作后,千鸟很有成就感地脱下白色外套。
把衣服挂在指定的挂钩上,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工作虽然很辛苦,但心情却十分舒畅。果然还是找点事情来做会比较充实吧。哎,帮一起打工的朋友分担了些任务他们会很高兴吧,但只要别人开心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
夜已渐深。
医院里已是万寂无声。
值夜班的医生大都也已经回家了。这个医院既没有住院的病房,也没有什么急救措施,所以这个时间几乎看不到人影。
千鸟轻轻地闭上眼睛,向医院的后门走去。
夜风轻抚着脸颊。
感觉有些寒冷。
其实要是把白衣当外套穿上去也许会稍微好些。但是如果穿成那样回家的话,也许什么时侯就会冒出一个怪炫·白衣女子的都市传说了。
“阿嚏!”
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叼起一根香烟巧克力吃起来。
就要转弯走向后院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滴答……滴答……
是水的声音,
“咦?”
一阵异样的颤栗穿透背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全身的血管都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呼吸,停止了。
这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钻人鼻孔。
“……什么啊……这个味道……!”
千鸟立刻捂住鼻子。
就算这么做这股恶臭仍然十分刺鼻。
而且,千鸟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药的、味道……?!”
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突然脑子里闪现出打工同伴的那句台词。
——“果然,是有人在洗什么东西吧?”
(笨蛋……)
要否定这个想法。
觉得那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不正是自己吗。
但是,她知道,有人在。
就算看不到也听不到,但的确是有人。
是从后院的方向传过来的。
“……?”
她咬紧牙齿。
香烟巧克力碎了一半,散落在脚边。粘在裙裾上,千鸟也毫不在意。
她下定决心,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突然。
“怎么……会……”
千鸟吓得目瞪口呆,哑然出声。
在那里,有一片浩渺的碧绿色海洋。
“福尔马林之海……?”
就算土地再怎么宽广,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广阔的一片海洋呢。况且,福尔马林之海这东西,以前根本就不存在吧。
但是,现在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东西。
而且,竟然还听到了海渐的声音。
ZAZAZA ZAZAZA
ZAZAZA ZAZAZA
在皎洁的月光下。
在医院的院子里。
有一片不可思议的福尔马林之海。
有一匹全身苍白的马。
——不对。
那真的是一匹马吗?
泡在水里的下半身不是鱼的尾巴吗?那摇曳的不似鬃毛,而是鱼身上的背鳍吧。
它嘴里叼着的东西,是死人的略膊吗?
“呜……哇……”
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如果能大声喊出来的话也许脑子还能转转,但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放任脑髓僵在那里。
大脑还无法识别这场突如其来的非常事态,只是在眼前回旋着这个场景。而且,福尔马林之海越来越深,哗啦哗啦,甚至要将千鸟的脚给吞进去。
那匹马高声叫唤了一声。
跳出水面。
马跳出水面这个所谓的奇迹,对千鸟来说已经不值得大惊小怪了。既然有这么一个福尔马林的海洋,马会跳出水面,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思考完全处于停滞状态,这时候突然闯进了一个身影。
“——姐蛆!”
一个声音叫道。
千鸟的头脑冷静下来。
“和志!”
她猛地提起弟弟的脖子。
就在水马突然向他们袭击而来的同时,千鸟抱着弟弟扑倒在地。水马越过他们,福尔马林液体漂亮地撒在千鸟和弟弟的身上。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千鸟几乎要楸住弟弟的前襟,向他质问道。
“我、我只是……想跟那家伙决斗于是就追他追到这里……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晚了……而且我打了电话……发现姐姐你还没有回去……所以就想来接你……”
弟弟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
千鸟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啊.原来这只是个偶然。
而且,还是个最糟糕的偶然。
余光看过去,福尔马林海洋的岸边,马已经掉头。
一双火红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双瞳,牢牢地将他们钉住。
看着这双眼睛,人的本能让他们知道——那是肉食动物盯着猎物时的眼神。
”和志……往后退。”
千鸟叫着弟弟的名字,同时摆好姿势。
柔道二段、空手道初段……都是一些很空洞的词语。
对手是这么一个家伙,护身术这种东西算什么。
尽管如此,千鸟却丝毫没有退却。
她现在在与一个奇怪的水马在对峙着,这时候哪怕是有一根球棒也好啊。千鸟尽量不去闻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浅浅地吸了好几次气,重新振作起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大致有七、八米。
如果是像刚刚那样突袭过来,晚一秒都会命丧黄泉吧。
福尔马林的海洋上掀起了越来越大的波浪。
刹那间,
“这里!”
医院的玻璃窗突然哗啦一声打开来。
千鸟拼命地紧紧抱住弟弟。纵身一跃进去。头先越过窗棱,做了个鲤鱼跃龙门。
身体骨碌骨碌地滚到了走廊上。
砰的一声,玻璃窗关上了,可能是因为那匹马因为不能离开福尔马林的海洋而到其他地方去的缘故,拉起了一阵长长的嘶叫声,像是有些后悔不已。
“啊……”
远远地听到自己的呻吟声,千鸟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孩。
“你是……刚刚那个……”
“……”
小男孩低着头。
按着眼罩,蹲下身来。膝盖哆哆嗦嗦地抖着,睑色吓得刷白,喉咙哽咽着一直在啜泣。
“啊,对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千鸟甚至忘掉了刚才那个恐怖的场景,对他说道。
“看到了……吧?”
接着,小男孩呜咽着,对她说。
“所以……我才说千万不能来这里……”
“那个东西……”
是指刚刚那匹马吗?千鸟突然觉察到了一件事。
“那么你是……关心……我吗……”
心里马上就明白了。
她猛地抓住身边站起来的人。
“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谈过呢。”
“但但但但但是,这家伙,什么东西都没说!”
“闭嘴!这个笨蛋老弟!”
啪嚓啪嚓啪嚓,连揍了他三拳。虽然力道有些重了,但这样还算凑合吧。反正也从来没见过这家伙低声下气道歉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小男孩。
“啊……”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
“伊庭书……树。”
回答道,
“伊庭书?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不是……啦。”
看到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千鸟浅浅地笑了笑。
4
“——你这家伙,经常看到那样的东西吗?”
千鸟从医院的窗户向外望去,向小男孩问道。
“偶……偶尔。”
小男孩点了点头。
他紧紧地按着右眼上那个酷似海盗的黑色眼罩。
“右眼变得很痛……然后……大体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怪物啊……妖怪之类的……。而且……姐姐的衣服上……粘着一些味道奇怪的液体,所以……”
“明明自己看个多啦A梦都会晕倒。”
“话、话虽如此……”
弟弟的插嘴,让小男孩睑变得通红,开始抗议道。
(哎呀……)
看着他那个样子,千鸟心中低吟道。
这家伙真不简单。
明明自己那么害怕这种事,却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自己主动投身危 3ǔωω。cōm险之中。而且对此还没用任何疑问。
看着那份单纯,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那么……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吗?”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胸口好痛、千鸟换了个话题。
“……”
小男孩——树一言不发。
刚觉得这样问可能不行,准备放弃的时候,小男孩回答了。
“……可能是……水马……”
“啊?”
“小时侯我读过一些神话故事。那是一种栖息在水中的马。它会把在岸边的人给拖下水,然后把他给吃掉。”
“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马了吧。”
千鸟沙沙地搔着头,把手放在胸口上。手碰到了一个纸盒子,然后她想起了里面装的东西。
“要吃吗?”
千鸟拿出一根香烟巧克力。
“啊,姐姐,我也要。”
“吵死了。不给你。真丢人。给我闭嘴。”
她又揍了几拳弟弟的头。
每次弟弟都会恶恶地瞪着他,但是真希望他能明白这是爱他的表现啊。
对了,树他……是第一次看到香烟巧克力吗,竟然盯着这根香烟巧克力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种。接着他打开包装,衔在嘴里。
“……真好吃。”
他发表着自己的感想。
“那就好。”
千鸟笑着摸着树的头。
接着,她再次仔细回想着医院的布局。
反正那东西离开了福尔马林之海应该就无从下手了。如果爬过正门旁边的墙壁应该可以逃走的吧。树和弟弟都是从那里进来的,应该没有很大的问题。
做好计划后,三人快步地朝医院走廊前方走去。
“好痛——”
在下楼梯通往玄关的时候,树的身子突然绻成了一团。
不必确认就知道他一定是按着眼罩。
“啊……”
千鸟倒吸了一口气。
福尔马林的海洋越来越宽广了。
不要说是后院,就连医院大楼都被福尔马林的海洋给占领了。这个场景让人觉得极其不可思议,让人怀疑整座医院都会沉下去。
玄关也被哗啦哗啦的海水给侵蚀了。
接着,水马出现了。
“呀啊……”
千鸟捂住脸,呻吟着。
“……必、必须要逃!”
树拉着千鸟的上衣一角。
那力气真的让人觉得好可爱,一瞬间千鸟的表情缓和下来,但是那个小小的脑袋却摇了摇。
“但是,要是以这个速度扩大下去的话我们就逃不掉了。”
弟弟闭上了一只眼睛。
医院充顶也就两层楼。如果以这个速度扩大下去的话,根本不能保证大家能平安无事地活到明天早上。就算想想福尔马林其本身的毒性,小孩子能忍耐下去的可能性也很低。
而且,其他的人该怎么办呢。;;
现在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如果真的有人的话,可能早就已经被那个水马给吃掉了吧。
“……”
千鸟叹了一口气。
虽然曾经想象过自己上百种的死态,但是却从来没有想争会被卷入到这么一个超自然现象中。这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智力和想象力的范围。
“退下,和志、伊庭!”
必须保护他们。
虽然守护女人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义务,但是守护前途无量的男人也是女人的责任。至少千鸟是这么认为的。
她手上紧紧地握着半路上拣到的铁管。这本来是由于医院施工而放在那里的,现在倒成了极其难能可贵的工具。
“差不多,十秒吧。”
千鸟跟后面说。
“咦……咦?”
“这点时间我还可以想办法拖延。在这期间,你和弟弟到外面找人帮忙。把眼睛给蒙上,不要让福尔马林进到眼睛里。如果医院外面都是福尔马林海洋的话再另想办法吧。”
千鸟冷静地说道,站在水马的跟前。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脚已经非常不听使唤了。真有趣,千鸟的嘴角扬了起来。现在自己还在害怕吗。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好害怕的?
本以为自己也度过了相当顽劣的人生,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水马跳了起来。
那个进攻异常神速。
比在电影和赛马场里所见到的马,还要快上数倍。
(……但是,她看到了!)
千鸟投出藏在身后的纸袋,还有好几根试管,
嘿哟!
从纸袋里还有裂开的试管里,蒸气遇高温膨胀起来。
这叫做加水分解反应。
在不通畅的地方,水——这个时候遇到了福尔马林溶液,就会产生高温化学反应。千鸟事先把纸袋里装入了生石灰和铁粉,在试管里灌满了浓硫酸。
(如果这东西一直是生活在水里的活,应该没有见过火吧!)
据她判断,浓硫酸的效果可能不是很大,但是如果它遇到高温,应该会不敢前进吧。
千鸟闭上眼睛,狠狠地将钢管挥向烟中。
感觉到打到了对方。
为了给心生恐惧的水马造成致命的伤害,再补上一击。
“……嘎。”
第二次击中的时候,竟然被顶了回去。
腹部一阵巨痛。
千鸟被打飞出去。这股冲击从背后穿透到四肢。甚至指尖都已麻痹,千鸟的意识渐渐远去,铁管也沉入福尔马林的海洋中。
(见鬼!)
她想站起来。
但是那股意识却传达不到身体上。被摩托车给撞飞都比现在好,现在身体根本就完全不听使唤。
(动啊!快动啊!)
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
在这视线的一角,竟然看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
明明叫他快逃出去的。
“……决斗的事真不好意思,伊庭树。”
弟弟冲了出来。
和志捡起掉落在福尔马林海洋里的铁管。向水马发动突然袭击。
(笨蛋!)
看着弟弟的背影,千鸟想大声地叫出来,无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一丝含混不清的声音,也卡在了喉咙底部。
而且不仅是那个笨蛋弟弟,就连那个树,竟然也哭哭啼啼地追在弟弟身后。
不出所料,两人都被那匹水马给撞飞了。
乓的两声,随着两个孩子摔到福尔马林海洋边上,千鸟这个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嘶嘶,水马那张大的嘴,像是在为猎物增加而感到欢喜。
(笨蛋!)
千鸟现在是心焚如火。
为什么自己一动都不能动呢。
自己不是总能在最后一刻挺身而出的吗?
哪怕是……
哪怕是,只有这两个人得救也好啊……
“皈依韦驮天神娑婆诃!”
那一瞬间。
随风飘扬的袈裟,还有锡杖清晰地映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锡杖打在了水马的脖子上。之前无论如何攻击都纹丝不动的水马就这样嗵的一声倒在了福尔马林的海洋里。接着,抱起两个孩子的袈裟身影,歪歪地跳跃在千鸟的视线里。
水马追上来了,
它跃身跳起,气势汹汹地面对着袭击它的人,露出撩牙,腿上使足劲。
“皈依帝释天!娑婆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天花板的附近落下一根独钴忤。
这根环绕着雷电的独钴忤穿透水马,水马发出一声惨叫。
除此之外,从玄关的对面,还扔过来两个玻璃瓶。
(烧瓶……?)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