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也只不过是短短数秒的攻防战而已。
“支莲!”
想要跑过去的树,被黑色蕾丝袖口的腕拦了下来。
“没用的,树!”
安缇莉西亚张开了手。
“现在不能接近冯!”
“但,但是……”
“我会想办法的……”
握着“所罗门五芒星”,安缇莉西亚说道。
那个侧脸,异常的发青。
(啊……)
树咬紧牙关。
要役使魔神,就需要和那个强大的力量成比例的,膨大的来自术者的集中力。
而且集中力被打断的话,一切袭击魔神的力量就会打击在术者身上。
再加上,冯的妖精眼,明显能制御周围的咒力。在冯视线内所使用的魔法,都会变弱。必然,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神要维持实体就很难了,也给术者倍增负担。
“怎么了?”
冯问道。
“你的妖精眼,不给我看看吗?”
“不可伊,树!”
很快,安缇莉西亚制止道。
目的就是树的妖精眼吗?
冯刚才的华语,仿佛是对树发出挑衅一般。
无论伊挺树多么的没顾气和懦弱,看到这种光景,也没有坐视不顾的道理。
膝盖颤抖着,树咬紧牙关。
“这是……为什么?”
树这样问道。
“我还想,再确定一次。为什么,冯要用这种做法来实现穗波的愿望呢?”
“因为回来了,吧?”
年轻人,自己也好像感觉到很不可思议般偏偏头。
“常有的问题。我所看见的红色,和你所看见的红色是相同的吗?这样的感觉。回来了之后好像突然不见了。”
冯所说的,树一点都没有明白。
回来了?
从哪?
说来,突然右眼的深处,闪过一道光景。
——异国的夕阳中。
仿佛无论到哪都躲不过,都要笼罩在它之下一般,非常鲜艳的夕阳。
一直盯着看,连自己现在所在位置的感觉都变暧昧了。
(这是哪……)
“我们俩是一个人。”
冯这样说道。
“既然回来了,恐怕,不管过多久都是一个人。所以才有归宿。有需要我们的人。所以,实现别人的愿望是当然的吧?因为,我希望自己比任何人都被人需要。”
不对,冯心里动了一下。
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去帮助人,不会认可用这种理由去帮助人。
“我……不明白。”
“真遗憾。”
年轻人的瞳孔,越发放出红色的光。
树的右眼也一下热起来。
仿佛要把念珠燃烧起来般的热。眼窝被炎埋入的感觉。这个热度,感觉非常舒服。
“绝对不能露出右眼。”
不觉想起来,昨天和穗波的约定。
(穗波……对不起……)
树的手指放在了绕在右眼的念珠上。
“树!”
(即使这样……)
还是勉强的用力。
念珠被一下扯开,仿佛从念珠处开解,右眼一下解放——
——瞬间。
有什么落了进来。
从落尘,从瓦砾,从地表,不断崩落。
~~~~~~~~~~喵呜~~~~~~~~~~~~~~~~~~~~~~~~~~~~~‘
发出高鸣的,是大量的猫影。
“——猫屋敷?”
在树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之前,猫们开始了行动。
“连我家的社长都要诱惑的话那可真是让人头痛。”
含着笑的声音在地下街的空间里响起,猫们一拥而进。
伴随着这些猫的身影,树,安缇莉西亚,支莲三人的身影都一下消失在了猫群里。
“原来如此,打算这样救回大家吗?”
冯点点头。
“但是,只有树不行,给我留下吧。”
妖精眼散发出红色的光辉,放出了榭寄生之箭。
悲鸣响起。
数枝箭无情地游走,一些猫消失了,仿佛被橡胶擦去一般消失得那样无情。这个,也就是冯的妖精眼的利害之处。
之后——正像冯要求的那样,只有倒下的树的身姿剩了下来。
“……哦呀,‘龙’?”
冯的眉头扬了起来。
雾之龙,缠绕在了昏倒过去的树身上。
“你还真是受魔性的东西欢迎呢。”
淡淡地笑了笑。
然后,冯抱起少年,向地下街的暗处走去。
2
“沙啊啊啊”—猫的影子们在舞动着。
在雾中,像电波一样地行走着。
终于在高楼处转角,进入了某个小巷子。之后猫们就像小山一样堆出来,一下仍下两个身体,就这样消失了。
“……啊呀啊呀。”
看到这番情景,猫屋敷终于舒了一口气
“没有把社长带出来吗?虽然有点遗憾——但是连支莲都在,有点意外呢。”
苦笑。
说完,猫屋敷一下跪了下来。
“猫屋敷先生?!”
慌忙地,美贯和黑羽跑过去把他撑了起来。虽然美贯有点扶不稳,但是黑羽总算用骚灵现象把青年的身体给支撑住了。
“呀呀,谢谢……真,辛苦了。”
猫们的消失也就代表力量侵蚀了作为术者的猫屋敷。
术被破的时候,必然到访的攻击。
“……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不用,一想到现在的状况,就不能安心。现在离天亮,也还剩几小时了……”
勉强地笑笑,猫屋敷回答黑羽道。
实际上,不只是时间,现在无论哪方面都已经来不及了。
“龙”和妖精眼。树被抓住了。穗波也被冯控制住了。这样四面楚歌,天一亮的话,“协会”的先发队就要来了。
只有半天的时间,猫屋敷想到。
只是半天,就这样改变了世界。身为魔法师的自己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这个现实残酷的苛责着猫屋敷的内心。
不能这样下去。
猫屋敷把消极的想法一下咬碎在牙齿里。
接着开始整理起思绪——
“问题是,他们唤出‘龙’来到底想干什么……”
“……据说是祭品。”
有人回答。
“安缇莉西亚?!”——美贯反应最快地说道。
“做了多余的事呢,逞强的阴阳师先生。”
安缇莉西亚,在地上稍稍撑起了上半身。
不自然的煞白的脸摇了摇,一阵目眩。她的魔神刚才也被打倒了。大概是那个连锁攻击的关系吧?安缇莉西亚现在的表情和动作还有些缓慢。
但是,猫屋敷现在却被别的事情夺去了注意力。
“……你刚才,说龙什么?”
“穗波那笨蛋。要拿龙做祭品。来治疗树的眼睛。”
*
树倒在了黑暗中。
有了身在海上的柔软触感。
没有上下左右的世界摇晃着,连右目的热度也仿佛溶化在了那片温柔之中。
“我……是谁……?”
又听到了那把“声音”。
“我不知道……啊……”
直接的回答道。
但是,“声音”仿佛还不明白一般。
“我……是谁……?”
继续问道。
带着哭腔的“声音”。
仿佛和亲人分开了的孩子,让人听了为之动容的“声音”。树也终于找到了回忆。
真的,没有遇见过吗?
自己真和这个“声音”的主人,没有在哪遇见过吗?
思考,思考,思考。
突然,某种记忆在脑里苏醒了。
“小树……”
是谁?
感觉以前的确有人这样称呼自己。
在自己记忆完全消失的那一年内。从幼稚园升到小学的,树忘记了的那部分。
说来——是在那个叫做“鬼屋”的场所。
自己——和某人在一起。
对,是个女孩子。
最重要的名字——
“……小安。”
记忆中朦胧的名字,被树说了出来。
但就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记忆就淡淡地熔化,渐渐地消失了。
(啊……!)
愕然的,回过神来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不对。
是不能记起。
为什么不能保持这个记忆?只有十年前的那个事件,从树的意识里被马上隔阻了。
(……为什么?)
没有办法。
失去重要东西的丧失感,侵袭者树的内心。
取而代之的是,树的右眼还看到了其他形状。
(啊?——)
黑暗被集中了。
奇妙的形容,但也只有这样表达。黑暗的密度突然激增,形成一个形状。
“我……是谁……?”
在这个形状中有一只手伸出。
小小的,五岁女孩的手。
树瞪大了眼睛。
“你……是‘龙’……?”
“……小安。”
躺在地板上的树,口里说着这个名字。
“啊!……”
这个名字,引起了穗波的注意。
因为那是,自己很久以前的小名——以为不会再从树口中听到的名字。
慌忙把耳朵贴近,树却没有再说出什么了。
在水晶塔的特别展望台上。
树躺倒在特别展望台的地上画着的魔法阵中。为了原本在森林里诞生的凯尔特魔法能方便地在城市中使用,魔法阵周围配置了榭寄生和圆石。把凯尔特魔法那股强大的力量之源和魔发阵结合在了一起。
树的头上,一片炙热的阳炎空间。
——“龙”之卵。
“那么,准备好了吗?穗波。”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冯。”
穗波默默转过头来,年轻人淡淡地笑了。
碧眼中有着无底的冰凉,笑颜却没有一丝的阴云。
“我……”
“在凯尔特魔法中,最大的力源……就是祭品。”
冯慢慢说道。
“而且祭品越贵重的话,魔法之力就会越增加。”
代表了凯尔特魔法的魔法特性——“灵树之末裔”。
那个是和自然密接的魔法特性。
根据和自然的融合,或者说根绝自然污秽的反动,得到“力源”这样的魔法特性。
这样的代表,就是祭品。
例如牲畜,例如狩猎得到的猎物,最究极的产个拿人作为祭品牺牲。从污秽的反动中,带出不寻常的“力”。
古代的德鲁伊,和罗马军为敌的时候,因为污秽了森林而带来自灭。据说是触犯了森林。
所以,穗波从未使用过那个力量。
凯尔特魔法说到底也是源自魔女术的“力”——月之力,圆锥的力,并加以运用。
“应该可以治好树的眼睛吧。”
冯牵过了穗波的手。
“治好……”
轻轻地,穗波碰了碰树的脸。
从那头部到右眼,念珠被卷了起来。被那念珠压制的污秽,让穗波一直很后悔。
“这个少年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也可以说,他最终会被自己的眼睛吞杀。”
十年前尤戴克斯所说的那句话在耳边响起。
让穗波下定决心要成为“世界第一的魔法师”的那句话。
但是,在学习的过程中愈加了解魔法,就愈对树的右眼感到绝望。
用什么来比喻树的右眼的话,那就像是“鸡尾酒”一样的东西。
把果汁和酒精混在一起谁都能做的到,但是一旦混合了之后再分开就是无人做的到的。
和这个相同。
树的瞳孔,有着一切致命的污秽。并不止是单单的妖精眼,而还藏有了其它的秘密。
树的无意识,用“忘却”和“胆怯”守护着自己,但这也是有限度的。
在超越限度之前能否赶上。
穗波一直都很在意这个。
现在,终于能实现愿望了——
(为什么,我……)
无法言喻的心情,压制着穗波
年轻人,上前一步。
“开始吧,以‘龙’当祭品。”
走近了魔法阵。
那个瞳孔,一下染上了别样的颜色
“我命令!”
穗波勉强地吟唱道
“我祈愿!”
集中了声音,形成了一个音波之圆。在凯尔特魔法中,这是魔法最初的生命形状。
就像古代遗迹环状圆柱一般,圆环的形状带给了魔法很大的影响。
“我们成为灵树之末裔,我们是神圣森林的子民,我们拥有伟大的牺牲,请赐予我们伟大的力量。”
“咔嚓咔嚓”——特别展望台的硬质玻璃被震动了。
太过浓密的咒力,引起了物理的现象——生出了两股与灵脉对抗的力。
那个咒力,充满了这个世界。
赤色。
红色。
妖精眼——开始侵蚀世界。
3
风开始了不自然的跳跃。
伴随着咒力,是魔之风。不是魔法师的人,长时间接触这风也会侵蚀呼吸和目眩吧。
这样来说,在雾的笼罩之下大部分的市民在沉睡中也应该还是件幸运的事吧。
“你没事吧?猫痴阴阳师。”
“你才是,脚都站不稳了不是?”
互相地对骂了几句后,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互相看了看。
在水晶塔的入口。
把受了重伤的支莲交给美贯和黑羽。猫屋敷和安缇莉西亚再次回到了这里。现在魔法战斗的关键,就要看这两位了。
冯的话就无情面可讲,如果和穗波为敌的话,黑羽和美贯就不能在场。
魔法师必要的正常情理,这种东西两个人都欠缺。
只是,从安缇莉西亚来讲的话,这个欠缺也可以看作是对她的祝福。
(让人也有一点羡慕呢。)
普通人类的思考方式。
普通人类的生存方式。
无论哪一点都和安缇莉西亚距离很远,猫屋敷对这点很明白。
“对魔法师而言,原本就一无所有不是吗。”
冯的话,结果并没有错。
原本安缇莉西亚并不以身为魔法师为耻。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有时候会被夸奖,有时候会被羡慕,也就是这样。
突然——思路被拉回。
“——阴阳师。”
安缇莉西亚叫到自己身旁的青年。
“什么事?”
“你为什么会在‘阿斯特拉尔’中的?”
“这个……”
一边摸了摸肩膀上的青龙的头,猫屋敷偏了偏头。
“穗波最初打算来‘阿斯特拉尔’,大概就是想治疗树的眼睛。黑羽是幽灵,我也听说了美贯家里的事情。但是,只有你不同不是?”
“唔,我有点摸不清你问题的意图。”
稍微思考了一阵。
猫屋敷又单刀直入地向安缇莉西亚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想要守护‘阿斯特拉尔’?”
“啊,这是因为以前有个约定。”
猫屋敷脑里有被撞击了一下的感觉。
之后举目向远方看去,苦笑了一下。
“——啊,我大概和你是同样的理由。”
停顿了一下,更说道:
“大概,没有比这让人更心情好的地方。”
猫屋敷默默地说道。
“……或许,是这样。”
安缇莉西亚也承认。
此时城市中的雾,开始了急速地集中。
和暴风云雨一起纷纷旋转,收缩。看起来,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要被卷入这股恶雾里。
实际上,是这样的。
灵脉的话,也是这城市的精髓。灵脉都成为祭品的话,在一定意义上就等于谋杀了这座城市。
“要快——在那边——”
猫屋敷向水晶塔的入口处扬扬头。
“等等!”
安缇莉西亚叫住就这样跑过去的猫屋敷。
瞬间。
仿佛有股力量要阻止他们一般,随之在道路一旁的安缇莉西亚,发出了高声惊叫。
“什么——?”
“那是……什么……?!”
绝望的颜色,染黑了两人瞳孔。
眼前并排竖立着的电线杆接二连三地粉碎,碎片划破了建筑物的玻璃。仿佛下起一场危 3ǔωω。cōm险的透明雨。
接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那边糅合着——
然后,各处的碎片都被集合了,重叠起来,仿佛小孩的积木一样,组成了一个形状。
全长可以和小型的高楼匹敌的形状。
“‘龙’……”
安缇莉西亚发出了惊呆了的声音。
的确,这个“龙”的瞳孔是玻璃碎片形成的球。
鳞是水泥混凝土的再构成。
牙是铮铮铁骨。
潜伏在现代城市里的自然灵,如果要直接现形的话,就会变成这种东西。这种姿态对城市来讲才是最自然的。
“我……是谁……?”
用不成“声音”的“声音”,龙咆哮道。
就像传说中那样的,巨大的野兽的咆哮。
*
“你就是……‘龙’……?”
树问道。
眼前的女子,一下偏了偏头。
“‘龙’……”
幼小的眉宇间,反复栖宿着一个疑问符般——当然这一切并不是演技,谎言原本也瞒不过树的右眼。
“终于……见面了……”
“……和我吗?……那个,为什么?……”
“你……”
女孩说道:
“你……以前,和我见过对吧?”
“和你吗?……”
右目又开始了疼痛。
树回想不起来的记忆,在听到了女孩的说话后,再次在脑中一瞬闪过。
女孩露出伤心的表情。
“你……忘记了吗?”
(……!)
树的心被深深地撞击了一下。
仿佛碰到了自己的罪,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