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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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有引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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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批判的对象,而是缺乏批判的对象!
  应该客观说,我们在指点江山的过程中,不仅学到了很多东西,养成了独立思考的好习惯,还得到了不少快感。至少过足了嘴瘾。比如常年坑坑洼洼的船山路,一次次被我们批判得体无完肤。老牛甚至说,船山路本来是平的,实在是被我们骂过之后才遍体鳞伤。比如臭水沟,竟然美其名曰玉带河。“臭得连人都淹不死!”我批判道。“应该将命名者脱出去送军事法庭正法。”比如子安路,不知道谁取的名称,要掉这个书袋吗?显这个学问?!叫王勃路不就得了!王勃字子安。后来发现,有关名人的路全是这样的,原来这是南昌市的传统。罗列出来吓一大跳:象山路(陆九渊)、子固路(曾巩)、船山路(王阳明)、阳明路(欧阳修)、渊明路(陶潜)……有一百多条。后来问专家,原来过去读书人很专业,要么不读书,要么知道全名。是我们冤枉了人家。但是,我们是私下召开批判大会,不必顾及那么多,我们只是为批判而批判,是青春期过多的能量的一种散发方式。
  29。生日
  天热起来了。春天已经接近了尾声。感觉上,让人憋闷得透不过气的连绵不绝的雨季刚一结束,天就炎热起来。南昌火焰山式的夏天即将降临。
  我们学校地处上海东路。上海东路一边是清一色的时装店,另一边是清一色的洗头店,所谓洗头店实际上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鸡店。在一个没有一丝风的晚上,老狼侯大海在其中一家名叫“神仙洞府”的洗头店嫖娼时被抓了个现行。这件丑事在校园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却唯独没有传到他的女友“女作家”金子建的耳中。但他惶惶不可终日。校方给了他一个处分。而女作家竟然一次也没有注意到贴在校园宣传栏前的处分通告,虽然它贴了三个月之久。多年后我们才知道女作家是装着不知道。她迷恋他,就像她迷恋文学创作一样无以自拔。
  不久后,迎来了小茜的生日,她打电话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派对。我在电话里爽快地答应了,实际上我当时就决定不去,但决定到那天制造临时出现意外延误的事实。我处心积虑,希望小茜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没想到她还是受到了伤害。那天,我们男生宿舍206室和小茜她们的女生宿舍602室除我之外的全体成员都到齐了。据说她喝醉了,哭了两个小时,嗓子哭哑了。酩酊大醉的她还摔了一跤,腰部重重地撞击在尖利坚硬的大理石方桌边角上,疼得晕了过去,留下了永久的内伤。她把602寝室吐的到处都是污秽。很多女生目睹此景落了泪。
  我也听得落了泪。
  不久后的端午节是我的生日。我邀请大家去我在象山路的家中派对。女孩子们像约好似的,瞒着小茜,没有人忍心伤害她。那天晚上,我们在我的住处狂欢。我邀请了住在我家楼下的空心少女金晶。金晶没心没肺,在私生活上很随便,像动物一样享受性交。我当着大家的面大叫金晶老婆,她答应得甚欢。我当着大伙的面对金晶做出很多亲热的动作,招惹得这个放荡的少女一次次兴奋得大声尖叫。我希望女孩们能转达这个场面所包含的信息。目的就是让小茜彻底死心——我情愿和远没有她漂亮的街头女郎鬼混也不找她,只是为了表明我和小茜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希望我的良苦用心能使小茜幸福。
  女孩子们个个对金晶怒目而视,泼辣的更年期差点借着酒劲打了她,被我拖开了。临别时我故意把金晶留下来,当着大家的面。老牛忽然折回头来,发狠揪住了我的衣领,眼睛瞪得牛一样。
  “老哥,干吗?”我笑了。“明天咱们还得讨论澳门回归祖国的一些细节呢。”
  “你是个傻逼!”他猛地放开了我。
  大队人马一走,金晶就兴奋地把手插进了我的裤子。我把她推开。她勃然大怒,用尖头皮鞋狠狠揣了我一脚。
  “你把我当什么?啊?婊子?需要利用时就叫过来,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原来她一点不傻。“今天你不跟我干,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老娘今天吃定了你这个童子鸭!”
  她从身上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给你!你把我宰了!或者……”她像变戏法一般,拉了一下腰上的一根细带,浑身的衣服瞬间散落在地上。一个须仰视才能看到脸庞的胴体玉立在我面前。
  “来吧。”她扭动着水蛇腰,按住自己的乳房,把一只脚架在我的肩头,两腿之间流水汪汪。“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来吧,男人不会有什么损失,吃亏的只是女人。我会让你快活,求你……”她流下了两行热泪。
  她身高1米90,做过模特,挣钱很容易,但没有成名,也当过歌手,跑过全国各地的场子,她好色,但没有做过鸡,可是饥饿的时候玩过鸭。但我不知道她如此厉害,像一只凶残的野兽。
  我就范了。因为她给了我台阶、借口,因为我也有正常的性欲。她夺去了我的处男之身。第一次她刚摸了我几下,我就射了她一肚子。她高兴得张口接精液。贪婪地看着我,“你真的是童男——耶!”她快活得浑身颤抖,两只奶子上下拍飞。像白色的浪花。第二次她在我上面,折腾了很久。高潮时,她闭着眼睛叫着“宝哥、宝哥……”身体僵硬的瞬间,她长长的红指甲深深嵌入我的肉里。她幸福得又哭又喊。
  深夜,我去楼下买烟,在我家所在街道的拐角处,我看见了小茜。她蹲在对街墙角黑暗中,我想问问她怎么这么晚还在那里,可是当我走过马路,她却不见了。我感到某种失落和忧郁。
  在自己和金晶同样的舒服、快乐之余,我也感到了某种屈辱。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我骂自己不是男人。却也和她一样抵御不住诱惑,迷恋在羞耻的充满罪恶感的快乐中。从这天起,她几乎天天都来,即使在她见红的日子。她不让我在学校住,说如果我不听话她就去学校去闹。实际上如果我一点也不愿意和她鬼混,我完全有办法脱身,可是,我把她的强悍当成我发泄兽欲的借口。当然,当时我并不是像多年以后这样清醒。乃是糊里糊涂地就范,上了她的贼船。
  我和金晶夜夜狂欢。白天上课时我总是没精打采,哈欠连连。老牛和我探讨改革中面临的许多发展中的问题时,我只是高屋建瓴地告诉他,在改革和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问题可以也只能在进一步的改革和发展过程中加以解决。我只能作这种原则性的表述,因为精力不济。
  “别的,我也想不出什么。”我又打了一个深长的哈欠,眼泪汪汪。“老牛,还是你定吧,咱们国家有你这个国家柱石,我睡得着觉。”
  “关于这个国有企业的改制,最重要的是,形成一整套完善高效的监督机制,但是,问题在于,如果监督得太死,厂长经理们就难以发挥他们的创造性,这是我目前最担心的,为这个我好几天睡不着觉,同时我也担心中美关系,当然自从克林顿访华后,有了缓和的迹象,但是,中美都是大国,对世界和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这个世界和平问题我已经几天吃不下饭,还有,关于‘三农’问题,这也是个大问题,如果解决不好,那我只有退学,申请担任国务院总理的特别——唐僧,你怎么睡着了?”
  我睡着了。像马一样,站着睡着了。昨天晚上,金晶那个老娘们儿(她实际上才17岁)贪得无厌,一连勾引了我8次。我现在能站立,就已经不错了。
  30。暑假的醒悟
  暑假是伴随着酷暑一起来的。我出去旅游,才躲开了金晶。但是在没有她的日子,我却不争气地想念她。在庐山的旅社,我和自己干得甚欢,想像着金晶瘦长、妖艳的身体。甚至比和金晶更容易达到高潮。甚至忙得白天游览也有气无力,在庐山纯属走马观花了一场。在长江客轮上,和我同处一舱的湖北佬对我说,“你晚上睡觉时一直叫着‘金晶’,叫了不知多少遍。”
  我大吃一惊。难道,爱情不过是性欲?——就像老牛所说。我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多么想念金晶。我没有想到过小茜——哪怕一次。
  因此,回来后,我和金晶更是颠鸾倒凤、欲海疯狂。
  八月,我和老牛相约去了北平县。山区小县,风景优美,遍地是可以罐装出售的新鲜空气、绿色食物,我们住在一处农户家中。品尝着用柴草烧的饭菜,吃当地人自己酿造的黄酒,大快朵颐。晚上,当老牛向尖嘴猴腮、尖酸刻薄的房东使了一下眼色后,房东的老婆带进来两个乡村少女。看上去土气,淳朴,但颇有几分姿色。
  “你来挑吧。”老牛说。“给你一个惊喜,这里的小逼子,也是没有污染的绿色食物。”
  “两个你都拿去吃吧。”我脸红脖子粗地说。“这一时半会儿我好像很难接受,这几乎是禽兽的行为……”
  老牛脸色一下就白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他夹烟的手在筛糠。
  “你……你不会告诉我,你和那个高脚鸡也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吧?如果不是,你和她是不是禽兽,你说!”他音调不高,但是咬牙切齿。
  我才发现他身上有一股杀气。这种气质平常很难看到。
  我的脑袋嗡地一响。我明白过来了。原来,我和金晶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夜晚!是两只畜生在交配而已!老牛批评得对!我禽兽不如!这个晚上我彻夜不眠,反省自己的行为,为自己的禽兽行为而羞愧不已,下决心与金晶一刀两断。
  当天晚上,老牛果然和两个村姑进了另一间房间。淫声久久地回荡在村子上空。引得村里的狗狂吠不止。
  31。“同志”身份
  开学后,我换了一个手机号码,每天在学校里住。金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追到学校来。我暂时得到了安宁。当然主要是内心的安宁。如果和金晶继续交往下去,我会一直受到自己的谴责,实际上是我正统的世界观的谴责。
  当时我就是这样子的,不知道导致这样子的原因。那时候我19岁。
  老牛对我的评价是,你是个圣人。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他说,“圣人才三省吾身的。你太慎独了,不食人间烟火,固然能得到美好的未来,但是,你享受不到人生的乐趣。你没有活在真实中,而是活在自己的观念、信仰中。”
  “我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无法超越自己,内心的折磨比性欲的煎熬更让我难受,进也是苦退也是苦,只有选择轻一点的。我并不是矫情,而是无法超越自我,画地为牢乃是因为万不得已!”
  “看来,我又要重新认识你了。你没有我想像得那么简单。”
  “我也要重新认识你,你也没有我认为得那么简单。”
  我们相视一笑。我们在青蓝亭中纳凉,依然没有一丝风,我们汗水潺潺,像刚从水中捞起来。
  我们返回寝室,在坤道与小茜不期而遇。她毫不回避地死死盯着我,目光中满是仇恨。我心里直发毛。很快,她的眼睛和身影就被汹涌的人流淹没了。
  老牛装着没看见她,也许他怕打招呼横生事端。从坤道挤出来后,他点起一支烟,在猛吸了几口后,对我说:“唐僧,你傻都傻得不同凡响。”
  我不知道他是夸还是贬。我只知道,我的选择都是对的,我有着泾渭分明的对错观。我只有按照自己的对错观行事,才能得到内心的安宁。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压倒一切的重要。打个比方,如果我做了坏事,即便政府不惩罚我,我自己也要被自己折磨着死去。我改变不了自己。
  老牛和波霸的关系很稳定,他们每晚在啤酒屋过夜。现在那里已经被他们独占。当然租金也由他们独自承担。老狼过去是女朋友常换常新,但是和女作家却一直维持到现在,经过“嫖娼被抓”这么大的风波之后都能安然无恙,我想他们之间应该能一直延续下去。确实,他对女作家更体贴入微了,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譬如,他不敢在外寻花问柳了,下半身对女作家的依恋当然就更重了。其他人呢?帅哥仍旧是“到处发烟,却不给女孩子们打火机”。有谣言说他是同性恋,但得不到证实。难道他到处制造自己寻花问柳的氛围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同志”的身份吗?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32。九月的最后一天
  在一个骄阳肆虐的午后,我正在逸夫图书馆看书。忽然听到旁边同学小声说:“你知道吗?——中央领导来了。”
  离开图书馆,一路上到处有人在传播同样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表情都很兴奋。
  我骑车去了叠山路。在大众购物中心门口,看见街上拥满了人。这一段路实行了暂时的交通管制,然后,我看见中央领导从大众购物中心缓步走出来,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中央领导向大家挥手致意。掌声更热烈了。一位老人和领导离得很近,领导和他握了一下手,他立刻呆若木鸡。直到旁人捅他的胳膊,他才从愣怔中苏醒。没想到领导还朝我伸出了手掌,慈祥的笑容那么亲切地看着我,一切和电视里一模一样,我愣了一下,伸出右手和他握在了一起。我感觉在梦游一样。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那位和领导握过手的老人用左手颤微微地捧着自己发光的右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这是九月的最后一天。艳阳高照。酷暑难当。一切依旧。但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终生难忘。就是这个和我握过手的领导和他的团队——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改变历史前进的方向。这个和我握过手的领导——仿佛和我发生了什么关联,从此我格外关注他。我收集一切有关他的材料研究他、欣赏他、崇拜他,只因为他和我握过一次手。当天晚上,我写了一首诗歌《手啊手》,专门记录此事。第二天我对老牛说了这件事,他说我吹牛。
  “就算你的话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帮我向领导申请个一官半职?”老牛说。一直以来,老牛经常对我开玩笑说,要向中央提出给他一个穷县。
  “三年,只要三年,我保准还一个富甲一省的富县。”他惋惜地说,“唐僧啊唐僧,好不容易遇上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呢?——大部分人在漫长的一生中连县长也没见过。”
  33。朱丽叶和朱小茜是一个人
  在一个热得人想发脾气的日子,鸡蛋来找我。他是我在农村读小学时的同学。现在开着一家算命馆。因为眼睛失明过一段时间,所以又盲又哑的父亲传授了他“掐八字”等算命术。这是盲人的生活必需技能,还有按摩。盲人按摩的事业由于被打按摩店招牌的鸡店坏了名声一蹶不振,但是盲人算命出奇地繁荣昌盛了。鸡蛋千辛万苦学会了算命术,眼睛却又好了——斗霸。但是那段时间的盲目耽误了学业,就索性将错就错跟着父亲走村窜户挣起了钱。通常是他牵着父亲的手,父亲敲着铃铛。生意不错,比种田不知强了多少倍。后来觉得农村庙小,到南昌开了一家算命馆,不知被执法部门处理了多少次,但是鸡蛋的店却一直开到现在。因为他父亲见人就下跪,逼急了还自残,人们不忍心这个又盲又哑的老人再残了,拿他没办法,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鸡蛋对我说,所谓算命全是扯蛋。他们算命界有个口诀“一问二套三蒙四吓五骗六吹”。真正会算命的人是不会轻易给人算命的,而长期给人算命的人实际上不会算命,只是掌握了算命挣钱术(这是与算命不相干的一种技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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