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的泪水在一片惨白的俏脸下更显诡谲,聪明的水云,早已看出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上床、包括今晚的这一切。
水云水灵灵的眼眸直瞅着他,忽然领悟地幽幽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预谋,是不是?”
齐桓扬眯起了眼,他没想到她这么聪明。
他沉默不语。
她脸色更加惨澹。
看着她几近死灰的脸庞,他硬是狠下心,视而不见她绝望、空洞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血色尽失的绝美容颜,冷然一笑。
见他眼中疏远冷漠的表情,她的心霎时碎裂一地,原以为经过昨天的裸裎相对、肌肤之亲,他已经懂得珍惜她……
可是事实却将她硬生生的从梦境中扯离,将艳美的梦撕裂开来……
半晌,她澹然一笑,绝艳的笑容里有着失望与心伤,她以妖娇的姿态从床上站起来,不着片缕的裸体轻轻擦过齐桓扬的胸前,黯然地拾起被抛落在一旁的衣物,静静的穿戴着。
“水云……”没有声嘶力竭的哭闹,也没有丝毫的眷恋不舍,齐桓扬被她超乎淡然的行为模式吓着了,他迟疑的唤着她的名字。
水云冷漠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从桌子上拿起剪刀,伸手一挥,一撮发丝落了下来,她喃喃的朝他说道:“断发如断情,从今尔后,我完颜水云无情也无爱。”
话一说完,她放下手中的长剪,朝他回眸深情地一望,随即凄楚地笑着跑出了客栈。
齐桓扬挣扎了一下,最后仍拗不过自己心灵的意念而追了出去。
此时水云只知道向前跑,什么也不想,只想远远的逃离他。
直到她听到后面齐桓扬的呼唤,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深沉的痛楚夹杂着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她转进一条巷子,在错综复杂的巷子内闪躲着,最后她躲到一间已经颓圮的古厝,蜷缩着身子藏在一道墙缝中。
水云一直躲在古厝内无声的流着泪,直到她听到齐桓扬的声音已远,这才忘情的哭出声。
齐桓扬在外面转了一圈,可 是依然没有找到水云,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如果水云有意躲他,纵使找到了也是徒增彼此的难堪与尴尬罢了。
他是唯一进驻过她心灵的男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已经得到她了,从身到心已经完全拥有,他赢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在她绝望的眼神下,他竟有股罪恶感?
齐桓扬走进屋里,拾起她剪落在地上的长发,胸口骤然充斥着一股剧烈的疼痛,手中的一根根发丝就像一把把的利刃,深深刺着他的心……
齐桓扬心慌了,推开窗子看着灰的夜色,水云刚刚急奔而去的纤细身 影,像一道魔咒似的紧紧锁住他的心、他的情、他所有的视线及一切……
不知何时,穆谦骏已经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等候他的指示与命令。
“谦骏,为什么我会感到心痛?”他语气淡然,心口却如波涛汹涌的起伏不定。
“王爷,你已经爱上公主了。”穆谦骏一针见血的指出齐桓扬刻意隐藏的事实。
“谦骏,你真会说笑。”齐桓扬甩甩头,笑着否认。
“王爷,谦骏绝对没有诓你。”穆谦骏单膝跪下。“属下恳请王爷,将公主找回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水云又是如此惊世绝美的女子,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不是齐桓扬对水云有深刻的情怀,又怎会感到心痛?
“你要我进宫去找完颜烈要回水云?”齐桓扬脸色一片凝肃,吐出的话语不含一丝温度。
“是,何况王宫早就已经是属于王爷你的了。”穆谦骏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分析着实际的状况。
“你认为完颜烈会轻易把水云交出来?”
他摇摇头。“不过你可以用权势逼他。”
“不!你简直是要我去出糗。”对这个提议他敬谢不敏。
“王爷。”穆谦骏继续蛊惑他。
“一定要?”齐桓扬面有难色。
穆谦骏心照不宣的看了一下主子,坚定地点着头。
“你认为齐王府的人会接受她吗?”齐桓扬迟疑的问。
“王爷。”穆谦骏失声笑着摇摇头,认为他担心过头了,难道他忘了谁才是一家之主?是他,齐桓扬。
嗳!他这个齐王几时关心过别人的意见,纵使是皇上反对,恐怕他也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他岂会如此容易就让人左右思想的。
齐桓扬哪会不知他的意思,自知无趣地挥挥手,冷哼着说:“你先下去休息,忙了一晚你也累了。我们天一亮再进宫。”
完颜烈看着被横抬回来的曲 唯刚,不禁勃然大怒。
他唇角一撇,声音冷如寒冰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公主人呢?”
“禀……禀王上,公主还在凝香楼。”禁卫军队长吓得两脚直发抖,碰地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不断磕头求饶。“请王上饶命。”
“对方有几人?”完颜烈不怒而威的俊颜正一寸寸的绷紧。
禁卫军队长看完颜烈的脸色越来越黯沉,浑身吓得直发颤,恨不得自己也能像躺在一旁的曲唯刚一样昏死。
“两……两人。”禁卫军队长支支吾吾地报告。
“两人!”完颜烈忍不住嘶声怒吼,不敢相信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竟敌不过两名狂徒。
“王上恕罪,王上饶命啊!”
这时,曲唯刚也苏醒过来,一见完颜烈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吓得整个人连滚带爬的从椅子上跌下来,双脚双手跪趴在地上,因畏惧其威严而吓得全身发颤。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他看到禁卫军队长已经吓趴在地上,惊恐慌乱的心更加沉重了。
完颜烈冷眼地瞟向他,衣袖一甩生气的撇过脸,“办事不力,你说,该当何罪?”
曲唯刚面露愧色的低垂着头,不敢再吭声。
“说,把今晚的经过情形从头说一次,不准有任何隐瞒。”
“是。”曲唯刚开始断断续续的诉说事情发生的经过,话才刚说到一进门所看到的情况,就见完颜烈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再说到穆谦骏胆大妄为的公然挑衅,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只差没立刻下令,差人将齐桓扬还有穆谦骏给砍了。
“你确定那名女子就是公主?欺君之罪是要连诛九族的,你应该知道吧?”完颜烈脸上闪过一抹惊愕,脸色沉重的敛起眼眸。
“臣纵有十条命也不敢夸大言词,臣百分之百的确定,那名女子确实是水云公主。”曲唯刚一听更是吓得全身虚软地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那公主有没有说什么?”他继续追问。
“公主似乎很讶异臣的造访,再加上当时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应该是受到恶徒的钳制,以至于不敢有所反抗。”曲唯刚话中多有保留。
“去,立刻给我派遣一队人马将凝香楼给剿了,不惜一切务必将公主平安救回。”
“是。”骇于完颜烈的威严,曲唯刚卑躬屈膝的倒退着走出,一颗心仍忐忑不安地狂跳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曲唯刚才离开,预备派兵遣将到凝香楼抓拿齐桓扬之时,宫女已传来水云平安回宫的消息。
完颜烈得知此讯息,顾不得君王应有的风范,迫不及待的直奔倚云楼。
倚云楼
水云一脸茫然的伫立在窗前,泪水早已如泛滥成灾的洪水倾泄而下,空洞 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眼前不断浮现齐桓扬的影像,令她的心不能自己的抽痛着。
“水云?”完颜烈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她的身旁,但沉浸在思绪中的水云浑然未觉。
他再度轻唤了一声,硬是将她从自我封闭的世界中扰醒,当她抬起头看清楚完颜烈的身形时,泛滥的泪水奔窜的更迅速了。
“王兄,王兄……”她二话不说便扑进完颜烈的怀里,抑不住的泪水迅速沾满了他的衣襟。
第一次看到水云哭得这么伤心,完颜烈有些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水云,别哭,王兄已经要曲唯刚派人将他抓来审问,本王要他为这次的事情付出代价。”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安慰着。
“不要。”水云泪流满腮,不停的摇着头拒绝,早已哭哑的嗓子透露出无奈与苦涩。
“总不能让他白白欺负你吧?”完颜烈急昏了,忍不住脱口怒骂。
水云看了他一眼,情绪激动哭得更凄惨。“你都知道了?”
完颜烈沉痛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水云和他是同一个母亲所出,自幼两人就比较亲近,尤其是在母后仙逝后,在权势斗争激烈的王室中,更是一路相互扶持,直到完颜烈顺利的登上王位,这份感情依旧坚定。
“你会不会耻笑我?”水云决定把对齐桓扬的感情深埋在心底,让时间来冲淡一切的忧伤。
“对你本王只有疼惜与不舍,你是我最亲的妹妹呀!”完颜烈眼中闪烁着强烈的不舍与心疼,他对自己的责备并不亚于水云。“是王兄没用,才会让你萌生出宫的念头,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错误与伤害,是王兄对不起你。”
“不!水云心中的王兄永远都是最强的,人家才不准你这么贬低自己。我们金国虽然不大,不过水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强盛起来的,尤其是在王兄的领导下,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喔!”水云反过来安慰完颜烈。
“你看你,就是这么的善良,让人直疼到骨子里去。”完颜烈捏捏她的小鼻子,怜惜的搓搓她的脸蛋,最后将她重重的搂进怀里呵护着。
“才不!我可是很凶的呢!他就是这么说……”水云话说到一半,突然呆愣住了,原来要忘掉一个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喜欢他?”从水云刚刚提起他时的娇憨模样,十足少女怀春会有的表情,他攒起眉峰,神情凛然的问。
水云苍白着脸,贝齿紧咬着下唇,许久之后,才幽幽的长叹一声,苦笑着央求道:“都过去了,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起了?”
完颜烈见她态度坚决的模样,也不忍再逼迫她,只是频频摇头叹息。
第六章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到凝香楼捉拿恶徒的曲唯刚传回消息,指出狂徒不知何时已逃出重重包围离开了。这消息让完颜烈满腔的怒火燃烧的更旺,怒然下令——抓不到歹徒,便改由曲唯刚入罪。
忙了一夜,早朝才刚开始,内务府就慌张地呈上齐王所送来的拜帖,这让身心已经疲惫不堪的完颜烈更显得沮丧。
冷冽的空气在颐和殿内流转,两个身材俊伟的男子相互打量着对方,谁也不肯先开口,倒是一旁的金国大臣和穆谦骏都被周遭森冷的寒气所慑。
倏地,一个低沉的嗓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气氛。
“其实早在你要接掌本国之前,我们就已经得到消息,只不过,我没想到齐王竟然会这么快就驾临建州左卫。”
“看来你是早有心理准备。”齐桓扬笑了笑,对他的话并不感到奇怪。
完颜烈苦笑,艰难的开口说:“皇朝自从先皇即位到现在,一直都非常强盛,我完颜烈如敢妄为,岂不是以卵击石,自食恶果;更何况我族已经被灭国一次,一切能恢复到今日状况已属不易,又何必让百姓的生活再度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齐桓扬闻言一惊,对完颜烈也不敢再小觑。“你是个明君,贵族有你,必然会再度强盛起来,看来我只需当个清闲的领主坐享其成便可。”
完颜烈微微一笑,语气十分笃定的说:“你不会。因为你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你不会将你的百姓置之不理的。”
“哈……”齐桓扬高声笑着,一脸激赏的看着他,两人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齐桓扬突然想起在来到金国的路上,穆谦骏被村人追骂一事,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本王在来金国的途中,不时听闻百姓以一首诗歌来赞颂他们心目中的仙女公主,不知金王可否能为我引荐?”齐桓扬一语双关的说着,淡然的口吻却有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那首由诗经节录出来的诗,对完颜烈而言并不陌生,因为诗词中金国老百姓所称颂的那位伊人正是他的嫡亲妹妹——水云公主。
当年父王请人为王室子女绘制人像丹青后,水云的画像被其中一位丹青师父私下另绘了一幅流传出去。
从此,只要见过此幅画像之人,无一不为水云的娇媚所心折,最后整个大金国百姓都知道王室中有位貌赛桃花,具仙女之姿的公主。
“王爷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在你接掌金国后,我早已不是什么金王了。”齐桓扬对他的称呼,令他感到羞赧。
“何妨?”齐桓扬狂笑着。“只是个浮名,何须计较那么多!”
对齐桓扬宽阔的胸怀,完颜烈顿时感到佩服。
“我刚刚说的那件事,金王你还没回答我呢?”齐桓扬再次追问。
“这……”完颜烈犹豫着,他并不是怕齐桓扬觊觎水云的美色,而是水云自从回宫后整个人就精神恍惚,像失了魂似的,实在不适宜在这个时候让她见客。
齐桓扬以为他不愿意,眸光一冷,俊颜上掠过一抹不悦。“怎么?金王不愿意?”
完颜烈一见他愠怒的板起脸孔,心中一惊,立刻陪着笑脸解释:“并非本王不愿意,而是王妹最近因身体微恙,已经卧床多时,只怕到时王爷要失望。”
“喔,那又何妨,女性的娇美贵在气质,本王只是好奇罢了。”齐桓扬一听是因为这样,态度立刻和缓下来。
“那么,能否请王爷宽限本王几日,让本王安排一下?”完颜烈一脸的无奈。
“好,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齐桓扬也十分干脆地答应。
“那王宫交接一事……”完颜烈追问。
“你留着吧。我会另外找地方搭盖属于我齐王府的府邸,只不过在未完工的这段期间,只得暂时借住这儿了。”
“欢迎之至。”对齐桓扬的慷慨,完颜烈倍感窝心,那分被尊重的感觉比什么都来得珍贵。
倚云楼
照例,今天完颜烈又到倚云楼来探望水云,安抚她失落的情绪。
“王兄有心事?”水云打从完颜烈一进倚云楼,就看出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水云,有位贵宾想见你。”完颜烈自从答应齐桓扬的要求后,一直深感愧疚,为了维持金国的完整和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他只能在皇朝的威胁下苟延残喘,当个懦弱的领导者。
“有重要人物要见我?”水云正了正脸色,挑高了黛眉,重复说着。“王兄,你会不会说错了?”她听的是一头雾水。
“嗯!而且还是个非比寻常,得罪不得的大人物。”完颜烈面色凝重,握住她纤弱无骨的柔荑微微颤抖着。
水云知道能让王兄忧心忡忡成这模样的绝非小事,身子一僵,脸色黯了下来。“非见不可?”
“非见不可。”完颜烈加重语气的回道。
她蛾眉深攒,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能让完颜烈如此慎重的绝非普通人物,水云凝心一想,已经大略猜出要见她的人是谁了。
他也看出水云的为难,为了要维持整个王室的安全而动用美色,这是他感到最不齿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那种窝囊废。
“水云,王兄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可是为了完颜一族,王兄希望你能勉为其难地答应和他见个面。”
对水云,完颜烈始终不曾摆出过王者的架势,因为也只有和水云在一起的日子,他才觉得自己像是一般人,拥有着王者之家最欠缺的亲情。
她静静的望着他,朦胧的眼波水光流转着,“如果是这样,水云全听王兄的安排。”
御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