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杖伤还未完全愈合,每当身体随着船体的晃动而摇晃的时候,被衣服摩擦到的伤口就会传来一阵疼痛和少许酥痒。不过邵野对此却根本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朱天鹏身后。他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护卫而已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沮丧,同样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虽然有伤在身,不过假如有人想偷袭朱天鹏的话,能不能踏过他的尸体还是个未知之数。朱天鹏的责罚虽狠,但是邵野心中却对他充满了感激。如果换了是自己的话,如果有人在大军出发的前一天犯下如此的过错的话,人头早就和桅杆上面的那个东瀛使者挂在一起了。只要自己的人还在,凭着自己在师父的教导下刻苦修炼出的一身功夫,终究还是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的。
“小子,”朱天鹏并没有回头,话却是冲着邵野说的,“你怨我么?”“大帅,”邵野现在是个军人,更是朱天鹏的随身护卫,自然不能再称呼他以“师叔”了,“邵野不怨您,只怨邵野自己,不能摆脱温柔乡的束缚。”朱天鹏笑了,回过身来,靠在栏杆上:“你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夜不归宿的话,恐怕就算你是我的师侄,我也不会有任何怜悯的。我知道,你是和百里寒香在一起,对吧?”邵野的脸红了红,低头答道:“是的,大帅。”
“不要叫我大帅,”朱天鹏摇了摇头,“现在就我们两个,叫我师叔吧。实际上,你我甚至可以以师兄弟相称的,没有你的师父,就根本没有我的今天。”邵野只知道朱天鹏是自己师父的二师弟,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那个只听师父说过一次的三师叔,还有那个在他的想象中肯定强大到了不可相信的地步的师祖,都是一无所知。听了朱天鹏的话,邵野的心中隐隐生出一阵悸动,听朱天鹏的语气,很可能要将一些自己一直想要知道,却无从问起的事情透露出来:“是,师叔。”
“我问你,”朱天鹏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邵野,双眼却望向了桅杆处迎风飘扬的天鹏大旗,“你信命吗?”邵野一阵错愕,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答道:“邵野认为,命,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他不清楚朱天鹏的用意,做出的回答模棱两可,可以被理解为信,也可以理解为不信。
朱天鹏却没对他的回答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仰天说道:“最早的时候,我信。我曾经身在一个很高很高的位置上,位高权重,行事毫无顾忌,只想将自己的一腔抱负施展出来。忽然有一天,因为一个女人,被人设计拉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无比低贱,任由原先的仇敌踩在自己头上,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懦夫。那时候,我认为,是我的命不好,命中注定我不该有那样的地位,于是我绝望了,每天究竟在干些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后来在一个对我同情的朋友的安排下,我遇到了我的师父,当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就是你的师父,我的大师兄。”
邵野并没有答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于是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朱天鹏继续说下去。“你师父曾经是我的敌人,是一个最有自信时候的我也根本不敢有任何冒犯的敌人,在我们所有人的眼中,你师父就是个恐怖的魔鬼,能够制服你师父的人,只有一个,一个就是连我的主子都必须毕恭毕敬的人。当你的师父向我以前的主子挑战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挡的住他,因此我的主子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帮了我的主子,将你师父打败了,因此你的师父沦落到了和当时的我一样的地步。”
“大帅!”邵野突然开口顶道,“邵野不才,不敢听任何诋毁师父的话。虽然您是我的师叔,但是邵野还是听不下去。没有师父,就没有邵野,邵野的命是师父救的,邵野的本事是师父给的,邵野的师父绝对不是个魔鬼!”
朱天鹏笑了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师父的师父,后来也成了我的师父,但是他……”朱天鹏苦笑了一声,“不提也罢。天地之间,还没有人配的上当你师父的师父。你的师祖带着我和你的师父,还有后来加入的你三师叔,正在进行着一个听上去冠冕堂皇,无比崇高的任务,如果完成了,我们将会得到非常令人动心的奖赏。但是我们当中没有人认为这个任务是可以完成的,包括你的师父。但是你的师父还是认真去做了,他不是为了完成那个任务所能得到的好处,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
“原本,我们都是在看着你师父一个人忙着,无数的艰难困苦,无数的崎岖坎坷,如果没有你的师父的话,那任务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到了后来,你的三师叔先被你师父感化了,他本来是个对心中的信念甚至比你师父还要执着的人,只是遭受的打击太大了,他又是一根筋,于是自暴自弃。看了你师父的所作所为,他又找回了原来的信念,和你师父一起为了心中的目标而奋斗。”朱天鹏的神色黯淡下来,“可惜啊,他并没有你师父那样的力量,因此最后被自己所信奉的信念所毁了。不过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执着的一个人,我为自己有他这样的师弟而自豪!”
朱天鹏的语气又激昂了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腔热血,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冷了,但是你师父又将我的血点燃了。在我们三个的共同努力下,那个任务终于被我们完成了。当然,结果和我所想的一样,看上去有着崇高意义的任务,实际上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我们的行动,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既然我们做到了,就算那个曾经击败了你师父的人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赞扬了我们,给了我们看上去非常荣耀的奖赏。虽然说我们完成的那个任务本来的意义并没有达到,教化众生?哈!用的着么?现在想来都是可笑。”
“虽然我们三个又恢复了,甚至得到了比原先更加崇高的地位,但是这和我们心中的信念并不相符,只有我们的那个师父才满意于自己重新得到的这一切。因此,我们三个师兄弟从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朱天鹏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你的师父选择了遁世隐居,远离这令他伤心的一切。而你的三师叔却对那个人仍然抱着幻想,幻想着以你师父的方式去感动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嘴上所说的虽然是我们的理想,心中却根本不是那么想,又怎么能够令他醒悟呢?我曾经提醒过你的三师叔,但是他实在是太固执了,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他和那个人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却仍对那个人存在着幻想,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毁了的。”
朱天鹏自嘲般的笑了笑:“就我最聪明,就我看的最深,因此也就我会保护自己。从此在表面上,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以那个人为标准看齐,因此在我们三个里面我混的最好。虽然说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咒骂着自己,不过在当着别人的时候,我又戴上了那付假面具。我在等机会,机会,一个能够让我实现心中理想的机会。以我的实力,根本无法正面对抗那个人,就是我的大师兄,你的师父,也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一直在等啊,等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束。”
“在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大的,就是那个人也不例外。终于有一天,那个人发现自己受到了威胁,一个致命的威胁,而想要摆脱这个威胁的话,就只有将自己表面上的那层假惺惺的伪装撕下来。于是他那么做了,而你的三师叔就是因为企图阻止他,而遭到了毒手。而我……我知道如果自己也企图阻挠他的话,肯定下场也一样,因此我选择了屈服。”朱天鹏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所以我才会拥有现在的地位。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将心中的怨气全部释放出来,释放在那些侵犯华龙的人身上。然后,我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可以象我的大师兄那样……”
“师叔,”朱天鹏的话虽然没有什么头绪,但是邵野却多少从中间听出了什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朱天鹏打断了。“小子,先别说话,听我说!”朱天鹏的眼中泛出崇拜的目光,“做人,就要做一个你师父那样的人,别看他现在隐居在那里,不见丝毫动静,但是我清楚他在干什么,他正在干的事情,就是要消灭那个人。你三师叔死了之后,你的师父突然出现,再次向那个人发出了挑战。不亲眼见过的话,你是不可能想象的出你师父的力量的,就是那个人,也没有了压倒你师父的能力。虽然你师父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是那个人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可以算的上是两败俱伤。不然的话,现在的世界,恐怕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你那晚在做什么,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了。”看着惊讶的邵野,朱天鹏笑了,“你是你师父的弟子,但是我却从你身上看到了当年我的影子,因此我本来是不会责罚你的,相反还会替你掩饰。”他的笑容突然冻结住了:“小子,你一定要给我记住,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在战场上面对面和你撕杀的敌人,而是那些在背后捅你刀子的卑鄙小人!你的事情突然一下子闹的全军皆知,是有人故意给捅了出去。所以我不得不那样做,不然的话这仗根本就不用打了。哼,我还是把他们想的太好了,原先的毛病非但没有改,反而更加重了,在我身上用过的招数,居然又用在了你这里。还不是想将天鹏军的风头压下去,赤壁那一战,对我们眼红的人可太多了。”
“你看着我!”听了朱天鹏的话,邵野抬起头来望着朱天鹏的眼睛,听着他一字一顿的声音:“不要去想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师父和我的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但是接下来的话,我要你永远记在心里。不论处在什么样的不利环境之下,都不要失去信心,你说的对,命,不过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以你的力量,只要你努力去做,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能够稳稳将你压制住的人存在。你师父要你做真正的自己,不是要你任性而为,而是说要你相信自己的力量,想要去做的事情,就去凭你自己的力量去做。千万不要学我,没必要去妥协,更不要屈服,只要你尽了力,不论什么人,都不能阻止你。别看你现在不过是个护卫,天鹏军未来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不管是东瀛人,还是什么其他的杂碎,都不能阻止你!”
从邵野的眼睛里,朱天鹏看到了决心:“我总有种预感,今次讨伐扶桑,不会是想象中的那样顺利。假如我有了什么意外,而敖昂苗小青又不在的话,你,邵野,我的师侄,你师父的徒弟,一定挑起天鹏军的大梁来,不能让天鹏军的旗帜倒下,更不能让华龙为此蒙羞!”说到最后,朱天鹏忽然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手段,就叫他们都使出来好了,忍了这么久,也该叫他们知道知道了……”“噗”的一声,硬木的船栏被他抓的粉碎……
已经离开了圣域平原了,新世历史上参加国家最多的联军的队伍,正慢慢地行进着。有全身被厚重的盔甲覆盖的骑士,有身穿宽大的魔法袍的魔法师,有膀大腰圆的维京战士,也有背生双翼,手拿弓箭的翼人,当然,还少不了来自华龙的由诸葛亮率领的那一万行天龙卒,以及上百名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这十五万联军,来自差不多世界上所有数的着的势力,现在都跟在队伍最前面的那面代表创世神殿的七星旗后面,向着被自由者联盟占领的耶路撒冷前进着。
传说中,创世神就是从北方夜晚可以清楚地看到的北斗七星那里得到的力量,创造出了这个世界。当然,王天的心里很清楚,那不过是前世的诸神为那些所谓的“创世七星”造势的手段之一而已。经过讨价还价,每个较大的信仰,最后都派了七个转世的神灵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试图控制人类的思想,使的在不知什么地方沉睡的诸神可以因为灵力的供奉再次醒来,继续在人类头上作威作福。这不?自己的身边就有这么一个。
作为联军理所当然的首领,队伍前面的这辆马车,是属于王天的。坐在王天身边的白秀真,感觉到了王天现在心中想着什么,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让灵力在彼此之间来回流转着,内力修炼当中的什么“双修大法”之类的练功途径,被他们发现同样可以用来促进灵力的增长。在练功的时候,两个人的心中的思想,都被这神奇的灵力带给了对方。白秀真的思想出现在王天的脑中:“人家可再不是什么转世的观音,我现在就是白秀真。”
“你说,这一仗该怎么打?”王天将自己的思绪送了过去。自己还从来没有以一个最高指挥官的身份来指挥作战,虽然之前自己也算打过了几仗,但是大都是一个人冲杀而已。一路之上,他一直在思考着,白秀真的头脑敏锐,不如听听她的想法。没想到白秀真只是笑了一笑,却是所答非所问:“王天,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
“什么?”“依靠,你太爱依靠别人了。”看着王天思索的神情,白秀真继续说道,“因此秀真在这事情上不会给你任何建议的。你能有现在的地位,除了自身的努力,更多的是机缘的巧合。你想过没有?你遇上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一直叫你处在一种被动的地位上,总是见招拆招,而你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是大圣和精灵大长老吩咐的而已。你想过今后应该如何发展吗?除了完成他们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没有?你有点太没有主见了,拘泥于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都想要别人给你指个方向。不怕你生气,现在的你是秀真唯一的依靠,但是却还不是秀真想要真心跟随的人呢。”
王天苦笑:“那你干什么还跟着我?”白秀真略微有点不快:“还不是因为只有你才能让我摆脱如来?秀真说过,想要真心跟随的不是别人,就是真正的王天。”两人是在用心灵交流,自然不虞被他人听见,于是也不必去掩饰什么,反正也遮掩不住,“而你现在,只能是一个开始有了自己想法的傀儡,还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些事情自然是一定要完成的,可是你不能被这些占了你的全部,你心中的想法秀真自然知道,但是这需要你去将其变成现实。如果做不到这点,你就永远找不到自己,成不了真正的王天。”
王天闭上了眼睛,神情有点黯然,轻轻地松开了拉着白秀真的手。白秀真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凑了过去,挽住了他:“王天,我知道我刚才所说的你可能有点不爱听,不过秀真真的想要你知道。你现在还不是秀真真想要跟随的王天,但是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接近秀真的标准的人。我现在为什么会跟着你,就是要亲眼看着你变成秀真心中理想的人,对你,我可是有着信心的。你是被压抑的太久了,真正的你,应该比现在还要出色才对。大长老要你对付的,不过是哈维而已,并不是整个自由者联盟。而促成了这次的联军,恐怕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主动去做什么事情了。我相信你,真正的王天,是能够自己将区区一个耶路撒冷处理好的,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建议。王天啊,秀真等着看到你的成功呢,不要叫秀真失望哦!”
王天睁开了眼睛,轻轻将白秀真推开,小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我还是先不要再互通灵力了。如果我做不到你的要求,那么自然也就配不上你。你说的对,我还没有主动地去做过任何事情,完全是在受人的摆布。现在,我要去做两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一,我要将耶路撒冷的危机圆满化解,还有……”他深深地望向白秀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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