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岱沉浸于自己编织的幸福里,“找到爸爸,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我要喝葡萄酒喝到不省人事……然后要他背,重重地压死他,还要……”哽咽,筠岱深呼吸着,心却止不住地颤,“给他看我所有的短跑奖状,沉沉,我要他知道……我很骄傲……”用手背摸下一把眼泪,狠狠地甩掉,“再也不要一个人……呜呜……画日出……我要他陪着……”
“够了,你去吧,我……不拦你。”
长长久久,直至两个人的呜咽声几不可闻。
“死你都要给我死回来!这里的事你别管,我统统替你扛。”爬上床,沉沉使劲地扯过毯子蒙头大睡。
肿着双眼,一合上就再也没有抬起的力,筠岱死死地睡着。梦里沉沉浮浮,身似漂移的舟,愈近岸就被风浪阻隔得更远,毫无安全感的梦,筠岱比闹钟铃响的时间更早地醒来。心飘得很累,身子也是乏的。
轻手轻脚地打理好一切,筠岱背好挎包,灰蒙蒙的光线里,她依稀辨别出沉沉爬起的身子。顶着蓬松的脑袋,沉沉叮嘱,“阿筠,要走了?每天记得联系我,嫌电话费贵,发短信也行,报个平安,千万别不理我。你一定要回来。一定一定。”
将自己最好的朋友逼红了眼眶,低声下气,筠岱觉得自己残忍。轻轻地揽过沉沉,反被她拥的更紧,抱得很小心,很努力,“沉沉,我会回来,会平安无恙。”
沉沉强忍着不舍,硬生生将眼里的热流逼退,“去吧。”去把你遗失的美好一一拾捡而归。
火车疾驰着,将各路的人驶向未知名的远方。
躺在下铺的硬卧上,火车的律动给筠岱很真切的感受,窗外的景物飞驰掠影,丝毫没有带走她的一丝愁绪,茫茫人海里,要找到他谈何容易?但既然看到了一丝曙光,筠岱便会拼劲所有的努力,那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她信。
握着手里的黑白照,筠岱细细揣摩着岳恒疏朗的眉目,即便周围人都憨憨一笑,他也只是沉静着脸色,淡淡闲适。清俊,难怪当初匆匆一瞥便被锁住了目光。闭眼,脑海里就只剩着火车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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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他——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更新时间:2011…11…13 16:33:52 字数:3711
“沉沉我到了,现在要下车,再联系。”将短信发出,筠岱背起行李下车。一天半的车途,她终于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人流在眼前交叉而过,匆匆地让她觉得慌乱,甚至,胸口在窒息,未知的谜一旦开启,筠岱也不知道将会陷进怎样的思维漩涡里。
用半天的时间安顿,此刻,筠岱忐忑地拨通一个陌生的号码,“嘟嘟嘟”响着冗长的音律,这似有似无的希望揪紧她的心,“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挂断,长舒一口气,十几秒的等待筠岱已惊出满额虚汗,胆怯,她彻骨地胆怯。尘封十几年的秘密真到要揭开的那一刻,心是抖的。
静坐,当所有的思绪不再纷飞,外面的世界已然黑透,不开灯的屋内似乎更暗。固执地拨按数字键,耳朵里没有等候的盲音直接跃至接听状态,“喂?”
迟钝了三秒,筠岱激动得音颤,“喂……你好,请问您……是王磊先生吗?”右手不自主地颤抖,筠岱立即覆上左手牢牢抓握。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是他,终于联系上了。“我有些关于岳恒的事情想请问您,时隔十几年,岳恒,你的战友还记得吗?”
对方的声音淹没,苍茫的无线通信里筠岱无法捕捉对方的动态,她顷刻间被无助生生扼住喉头。
“你是?”
“我是他女儿,现在就在成都,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好。”
踏入茶馆,筠岱在门口循视一周,即刻就有人冲着她招手,是个魁梧大汉,很憨厚的笑容嵌在脸上,他就这么看着筠岱一路走近。
“王叔叔,你怎么知道你要见的人就是我?”
“你跟你妈妈很像,仔细看就神似班长,你有他的影子。”
突然间有股想哭的冲动,筠岱的心窝暖洋洋。话题始终围绕着自己转,从小时候一直谈到现在,筠岱干脆话锋一转,直切主题,“知道我爸爸的近况吗,他在哪?”
举起的茶杯停在嘴边,王磊的表情肃穆,浓浓的哀伤凝在脸上,僵化。喝口茶,咽下,再喝,接着咽……茶杯见底。
筠岱死死盯着他每一处感情的流露,她要答案。
“孩子,第一次来成都,叔叔陪你四处逛逛——”
“叔叔,回答我。”
惊愕,她那较真的劲儿是岳恒的风格。“班长是神枪手,他的天赋是极灵敏的手感,一射一个准。”笑,筠岱看着他额头的皱纹开成花,“那一次大伙打趣,逼问他是如何看上嫂子的——
岳恒擦着枪,眉目低垂,轻轻一笑的声音就似在琴键上弹出的音阶,“元宵节,人挤着人,我顺手想扯过李胖子却拉错了她的手,手指从前臂滑至掌心,牵起的一瞬间——就产生了那种感觉,我的手感不会认错人,今生等的人就是她。”
“是不是触电?摩擦也能生电,班长,要是错了你这辈子就毁了。”
哄闹的笑声响成一片。
“不会,如果只是触电,我早电死了,从掌心一路窜至心房,那是——”心动,岳恒的视线悠悠远远地望着天际。
——
筠岱笑得贼兮兮,眼里的泪花跳跃着,“然后呢?”
“班长狡猾,将错就错地牵着嫂子,人家女孩子跟他急了,他才恍然醒悟地假惺惺道歉,嫂子不理他,气红了脸,一跺脚转身就走。班长皮皮地跟着,一路跟到了嫂子家,从此只要一有空,就到嫂子看得到的地方晃,他这么晃悠下来就是三年。后来的后来,就有了你。”
筠岱傻傻的摸样笑到泪流,只有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他的生动,他曾经也是这样给过自己最初的温暖,“那他……现在呢?”沾上泪珠的黑瞳,剔透干净,闪着坚韧的光。
王磊的表情死结,绕来绕去,她终究还是要问。心里的苦愈加翻腾,竟感知不了一丝的涩味,眼前的她就仿若班长,每次与班长周旋,自己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孩子,以后都不要再问了。班长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我绝不会让你知道,不要和过去了的事较真,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有空的话,到汉口武陵山墓看看你妈妈,这比纠结于过往更有意义。”
一瞬间,王磊衰老了他的声音,眼瞳开始变得毫无焦距,筠岱不忍逼他,她做不到。
“你们可以让它成为过去,我却过不去。”起身,决绝离开。
王磊惊慌地唤着她,“孩子,孩子……”才刚站起便猛然跌了下去,他的腿,早在十几年前就废了。
心里的黑洞愈扯愈大,每疾走一步,便加速着被吞噬。恐惧令她蹲下,抱膝,再也不敢向前迈出一步,紧紧蜷着,筠岱格格不入,对于周遭所有的陌生都感到惧怕。一条被所有人认定是错误的路子,自己一路黑到底,终究是怕了。
手机的震动撼醒了筠岱,按键,接听。
“阿筠,没事吧?成都今晚有暴雨,晚上睡觉记得关好窗。你怎么不说话?喂——是阿筠吗,阿筠?”
“沉……沉,他们都不愿意说,我想——回去了。”抹抹不争气的泪,筠岱哽咽得更委屈。电话那端没了动静,筠岱屏着气细听,久久,“不打算压死他了?存了这么多年的奖状,不炫耀了?还有那些为他而作的画,他不瞧一眼你会甘心?敢这样回来,我踹你出门。振作点,没出息,别人的嘴巴都有个口,就是让你撬的,撬撬撬,嘴里的话统统蹦出来。”
筠岱扑哧一笑,“念的什么咒语,傻妞。明天我依然努力,挂了,浪费我的电话费。”嗔怪一声,挂断。筠岱抬头看天,黑乎乎的一片,一滴水冰凉地滴落脸颊,没等第二滴淌落她便撒开腿狂奔。
担心电话费,阿筠应该是好多了。但沉沉按捺的忧虑仍然腾窜而起,搅动着她心慌。
“沉沉,孟轶的电话又来了,上次他的口气甚是怀疑,现在怎么办?”
“就说阿筠睡了,先拦下来再说。”比谁都更渴望筠岱回来,可现在却不能……要是她真的出事,沉沉会一生不安。
扰人的喇叭声在耳朵旁叫嚣,蒙殿不悦地蹙起眉,这声音相当熟悉。停下晨练的步伐,以为会撞上那个不知死活的笨蛋,却是陌生的男生驾着她的车。蒙殿霸道地站在路中央,等着那人停下来给他一个交代。
“想干什么,赶紧给我让开,免得撞死你。”
蒙殿的视线停留在电动车上,宝蓝色的笨笨,确信无疑,“这车,你偷的?”
“大清早的胡说什么鬼话,你才是小偷,这车是我买的,看,仔细看清楚,钥匙还在这。”
蒙殿气势凌然地靠近,不屑地抬了抬眼皮,“还真是个笨蛋,车子保不住,连钥匙也护不了。”下一秒,折腕、拉拽、翻摔,男子不明所以地被甩在地上,“嘭——”身子撞上硬邦邦的水泥地。
“说,什么时候偷的,在哪里偷的。”手里旋转着的钥匙“叮叮当当”,响彻整个清冷的早晨,蒙殿脚下踩着男子的小腿暗暗使劲。
“别,别用力,疼!这车真是我买的!造的什么孽啊,我发誓,我没偷车。”
蒙殿的眸眼倏的转为深邃,忽明忽暗,“跟谁买的?”
“两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名字乱七八糟的,记不住,啊——!大哥,轻点,真疼!哦,是一胖一瘦,要了我3000块钱,看她们急需用钱的可怜样儿我才好心地买下来,谁知道是黑车!大哥,我也是受害者。”
急需钱?她这么一个抠门抠得神经质的女人会寒碜到这种地步,蒙殿不信。拨通岳筠岱的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直接掐断,八成又欠着费,改拨宿舍号码。
“喂,请问你找谁?”
“岳筠岱。”
菁菁吃惊地倒抽一口凉气,这声音,好像蒙学长!
电话的另一头,蒙殿却将她的惊异听得很清晰。
“阿……筠她……她还没醒。”
“那麻烦你去叫她起来。”
“啊——”怎么办,怎么办?菁菁乱搅着电话线,对着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的沉沉猛烈地眨眼睛,“阿筠她不在,不,她在。”
蒙殿疑心,假话真话从她的音调高低里一听便知,“这么早,岳筠岱她上哪儿了?”轻冷的谈吐,菁菁却被话里的寒意吓得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
沉沉果断地抢下电话,“筠岱还睡着,我是沉沉,你找她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她若还在睡,催她起来,若不在,告诉我她在哪儿。”
命令,可惜蒙殿你现在没有这资格,没这权利。打搅到我沉沉的睡眠,一样有你好看的,“一大早兴冲冲的就去找孟轶,昨晚还粘一块儿的人,今早就迫不及待的约会,恋爱中的女人,搞不清楚是怎么思考的。”
听筒里一时没了声音,沉沉想象得出蒙殿铁青的脸,隐忍妒火烧成内伤,活该。要追阿筠,首先得搞定密友这一关,这点规矩都不懂,瞧你刚才那说话的态度。
“你们把车卖了?!”质问,凶狠。
沉沉突然觉得气压低,她的呼吸略有急促,“嗯……阿筠的意思,不关我的事。”
“卖了多少?”
晴天当空,沉沉猛地被雷劈中,“两千……五……”
“啪——”脆响,明显的手机震合之声,沉沉这才意识到犯了错,惹火了蒙殿,阿筠一回来就可怜了。
蒙殿周身腾着一股火,灼烧着,男生连扮可怜的胆都丢了,怯生生地垂着眼皮,噤声,可危险的气息依旧一点点逼近,“这车现在归我,2500。跟我去银行取款,你没有否决权。”
忘了抵抗,男生只有顺从。
整整一天,筠岱拿着手机舌战,当年的战友或推脱或回避,即便见了面也只是热情的款待,绝口不答筠岱的问题。这些人怎么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死板。发发牢骚,筠岱拿出条子,只剩下最后一个号码,最后一个。如果还是不行,明天就只能翻部队的墙。拼着一股劲,筠岱倚着湖边的栏杆,拨号,久久,久到筠岱遗忘了要去接听电话,它竟然通了。
“喂?”
苍老的声音,隔着电波像一个遥远的呼唤,“喂?”
“哦,我……我想请问您一些有关岳恒的事。”两秒,筠岱换了一次呼吸,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岳——恒——,久违了的名字。”
筠岱的心激动得就快要蹦出来,黯淡中她看见希望的火苗闪着一簇一簇的光,“知道他现在在哪?求求你告诉我,岳恒,他现在在哪儿?”兴奋的筠岱,将全副注意力都投注于听觉上。
“他——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在——?!!只一瞬间脑子混浊,软软的身子抽不出一丝气力,手机顺着掌心下滑,“砰——”溅起湖面的涟漪一圈圈波漾,径直沉入水底。
筠岱的耳膜“轰轰轰”嘶鸣,她无措地捂紧着耳朵,惊恐,她的脸色是冰的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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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死——了——?
更新时间:2011…11…14 16:52:53 字数:2458
公车渐渐驶离钢筋混凝土的丛林,走走停停,像极了疲惫喘息的老牛,挣扎着完成既定的使命。这段路是筠岱从未走过的漫长,她木然地坐着,老人上车她不让座,孕妇上车依旧无动于衷。瞧不见四周责怪的眼神,筠岱的心在绝望中徘徊。
“各位乘客,锦绣西路到了。”
灰暗的眸子激起一丝波动,瞬间即逝,下车粗略环顾了四周的景,市郊,房子一间挨着一间,透过房子的空隙将视线放远,可以看见金灿灿的油菜花铺排成一片,这是祭奠的金黄色,筠岱呼吸发紧。
麻木地询问打听,临近傍晚才寻觅到一栋两层的农宅。木门处,拄着拐杖的老人发须全白,目光幽幽地定在筠岱身上。
筠岱就这么站着,泪已决堤,她只觉得这是平生最恐怖的梦,因为它残忍地接近现实。
“孩子——别哭,你妈妈和你就一个样啊,可是不管有多艰难,她都不掉泪。孩子来,到爷爷这来,进屋。”
筠岱跟着走进木门,宽敞的院落里,砖墙上赫然有个靶,“爷爷,您说他……不在了,什么意思?”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筠岱,她说话,下巴一颤一颤,强抑着不发出一声呜咽。
“先坐下,爷爷什么都告诉你。你跟岳恒一个性子,啥事都得弄明朗,否则便在心里纠结一辈子。”
天灰灰,夕阳处于远方山的尽头,埋没了所有的光,秋天正凋零的枯叶一片片地坠,老人家沙哑的嗓子,混着“沙沙沙”的落叶之音,筠岱只觉得眼前的他远古,怔怔地看着,怔怔地听着。
“我是岳恒的教官,教的是枪法。那时候啊,一大群黑黑的小伙子里就他最入我的眼。沉敛,啥事都不起哄,总淡淡地笑着。可是一握枪,浑身就散发出一股劲,韧劲,他那种内敛的霸气是天生的气质。平时,他就好干两件事,没任务时练枪,傍晚了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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