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贬值呵，一本好书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给你五十，我按原价买。”沉沉的视线惊喜地抬起，孟轶坚毅的下巴轮廓撞入她的眼底。他的视线眺向对面的摊位，定定地盯着那蹲着数钱的人。
“阿筠……这边，有个事。”
“五十，五十八，哦，给他一个收摊价，便宜三块。”
“阿筠，他嫌我们的价码低，按原价买我们的旧书。”
“卖，为什么不卖？！”亢奋地抬头，筠岱激昂的情绪转瞬萎蔫。
孟轶掂了掂书，随手翻着，微怒在他的体内酝酿。
“孟轶，这里的书随便挑，只要是你看上的我全都免费赠送。”停了停，筠岱话锋一转，“你也是大四的学生，不要的旧书我可以帮你统统处理掉，我明天还要摆地摊。”
书“啪——”掷落于地，硬邦邦的声响在林间回荡。孟轶无声地调稳着呼吸，不想难得的一次见面就要责难她。
“你——找我有事？”是什么事，令他不得不发脾气。
“明天是情人节，难不成——你要我和你一起摆地摊？”调高的声线将不满发泄。
“这个……呵，情侣也要走林荫道，情人节卖书也是有市场的。再说——”我只想把书卖完，筠岱适时地闭嘴。孟轶的视线锐利，筠岱伸手抚住额头，顺带隔断他的目光。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在忍，亦在让。
风搜刮着地上的枯叶，将它们一片片扬起，继而缤纷地落，冷意萧条。
沉沉在一旁叹了一口气。
“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才会长大？永远闹着性子，永远这样，我吃不消。”
当初不敢斩断的情丝此刻丝丝缕缕的捆缚住了自己，沉重的内疚拽着一颗心直往下坠，筠岱死咬着下嘴唇，咬出了血色，她才决心豁出所有的力量，“孟轶——分手吧，我配不上你。”冷风骤然起势，席卷着枯叶直冲上清空，筠岱的黑瞳里泛动水渍，对不起——
似乎隔了一世纪，成片的黄叶才开始自空中垂落，孟轶身心浸寒，“你——再说一次。”
筠岱沉静地对视着他，咬死的下唇泛白，眼底的果决却生生地残忍，“分手，我不想再耗着你。”
孟轶的眼皮一下一下地跳，眼底席卷着一切暗沉，愤怒将人风卷残云般吞噬，“岳筠岱，我满心期待长假后你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自觉会主动找我，你却只是怎么高兴就怎么闹！我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算什么？！”紧逼两步，筠岱紧退两步，虎牙咬破了唇，一丝丝的血嫣然地绽放。
“你要的，我给不起。”不给孟轶退路，也斩断自己的退路。
“我说过不准随意地拿分手来说事，我现在只要你做到这一点。”
深深吸足一口气，筠岱起伏的声息里有一丝哽咽，“做不到。”
孟轶从她身上寻不着一丝妥协，绝望在心底翻涌，兀自后退，再后退，转身走得干干净净。
春寒料峭的冷渗进了骨子里，下唇的血渍早已干了印痕，筠岱都只是无知觉，感觉沉沉的嘴一张一翕，耳里却只是他愤怒的咆哮，也不知时间流淌了多久，意识里才灌进了这一声关切，“阿筠，呜呜……别吓我，我怕，阿筠，你别不理我啊，呜呜，阿筠……”
“没事……沉沉，我不想伤他，你知道的，我最怕自己害了人。”
故意地将痛苦遗忘，生活仍可以无波无澜地继续。筠岱的课依旧上得漫不经心，一日熬着一日。宿舍里不期然的铃声骤响，筠岱无来由的恐惧在心底冒着泡泡，越窜越大，膨胀到即将爆炸的一刹那，菁菁接起了手机，还好还好，不是我的。怕，再次接听到那温润的嗓音，自己会毫无回话的力气。一口气舒不到一半，电话又起，沉沉积极地拿起话筒，内心只有一个信念，只要是找阿筠的一律挂掉。可是，“阿筠，你的电话。”
看着那白皙的脸骤然惨白，沉沉添补上一句，“你哥，岳筠嵩。”
筠岱的血气立时窜上脑门，“你为什么不早说！”
“咚——”地跳下床，从沉沉手里抢过话筒，“哥，什么事。”
“气势汹汹的，你这什么态度，还当我是你哥吗？下楼吃饭。”
“你会这么好心？”“嘟嘟嘟”电话挂掉的盲音，他怎么跟我一样地抠。
“你们两个，现在有饭局去不去？”
“去，等我，等我，套件外套就成。”
“我……”菁菁一副小女人别扭的模样，筠岱正想捉弄她一番，就被沉沉架着往外奔。
“沉沉，你放开，形象！”
“饿了，填肚子才是正事。阿筠你少装，其实你巴不得我拽着你飞起来，是不是？”没吱声，筠岱倒真的由着沉沉带着向前赶。
一看到岳筠嵩，筠岱就迅速敛住灿灿的笑，皱起的额纹夸张地宣示着不满，“哥，上哪儿啊，你买单，还是楚雨？”目光看了两眼楚雨，“若是楚雨的话，我们就捡个便宜的馆子，好歹他帮我弄了那么多的书，我要还他人情。”
“四川馆子，岳筠嵩第一次领薪水，带上我一起沾沾光。”
“也带我，带我。”沉沉拼命地自荐，事实上没人打算落下她。
新开张的两层楼店铺，随处可见喜气的红色装饰物，看进筠岱心里暖暖的，“装修有格调，晕晕黄黄的光叫朦胧，镂空的屏就是矫情的装饰，情人幽会最好选择这样的场所。哥，下回记得带季洁上这儿。”
“要你管，文辞有长进，不像以前俗得掉渣。”
“那是，我师傅庞天南周周教诲我文学，他就我这——”生生卡词，四目相对间，如被一束激光刺进眼瞳，筠岱闪躲着，偏偏，孟轶眸底玻璃碎片般残缺的视线将她扣死。呵，没了我，她倒还是一样的好。
其余三人将目光转移，第一个骇住的是岳筠嵩，韩馨就坐在孟轶对面，绛红色的旗袍长裙，滑顺的细发披散肩头，无论何时，她都美得耀眼。
岳筠嵩牵起筠岱径直迎着他们走了过去，经过，走远，干脆得没一丝停留。只是楚雨寒暄地说上几句话，毕竟认识。
筠岱缩在椅子里，集中全副心思看菜单。沉沉心里急促地擂鼓，忿忿地不好发作，只能用眼光高瓦力地照射不远处的那对男女。
“真的分手了？别像霜冻的茄子，咱拿得起，放得下。”
这话——好像很久以前有人说过，筠岱扫一眼岳筠嵩，心情百味。
“哥，是我对不住他。”
岳筠嵩神情凝重，火锅的白雾淡淡升起，只那瞬间筠岱望着的哥哥像极了岳恒，一个自己无论如何狂妄都会听从的人，他定定的目光交织着肃然，厉色，筠岱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阿筠，你看什么？”沉沉浑圆的嗓音扯回了思绪，眼里岳恒的眉目随雾渐渐消散，“不许胡思乱想，你脑容量这么狭窄，别瞎琢磨，拐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一块肉夹进筠岱的碗里，岳筠嵩担忧地又多看了她一眼，“哥，没事，是我要分手的，哪会受伤，真是的。”筠岱提起精气神，忙活着向锅里加菜，“这块牛肉是我的，看好了各位，是这块，待会儿谁也不许跟我抢。”
“我也要，阿筠把盘子给我。”争抢间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筠岱，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说。”楚雨嘴角立即流露出一丝自然的笑，那一口好牙筠岱怎么看都觉得白森森。
“我准备向各大高校发出排球挑战书，通俗点就是上门找茬，想要你加入，愿意吗？”
“好！阿筠参加，我就做拉拉队长，给你们组建后援志愿队。”
书呆子楚雨要是真的这么做，未免太彪悍了吧？“在大学最后的一年你想彻底地疯一把，扯上一女生挑战别人的男排，是不是就准备着把我当男人使？”
楚雨的笑意更深，那口牙筠岱看着只一个感觉——寒森森。“不是一个女生，两个，还有季洁。你的技术够硬，即便是输了，我还能留点面子。”
筠岱这回算是醒脑了，鸿门宴！“哥哥，他给你什么好处，你就这样出卖了我和季洁。”
“你和楚雨打排球也省得到处胡闹，我要实习，楚雨也方便看住你。”虽然筠岱一口一个没事，岳筠嵩却是万分不信，她这样至情至性的一个人是没理由不自责伤心的，最怕像上次那般，形势差点就挽不回。
“筠岱，你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内心只剩着纠结，这顿饭，吃还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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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我的时候就开始爱他？！
更新时间：2011…12…12 18：15：49 字数：3084
蒙蒙的天色降下来，街道，路灯，树都淡化了轮廓，人的影子拉伸得斜长。四人一起走出馆子，岳筠嵩一把拉住筠岱，“和孟轶真的没有转好的余地？”下巴一努，筠岱顺眼望去，暗夜里颀长的一道影，即使辨不清什么，筠岱也知道是他，那种感觉一瞬间进驻心底。
“他好像等的是你。”
筠岱的头深深地埋，拽着岳筠嵩的衣服死紧。
“阿筠，阿筠，他过来了。”
孟轶静默地立于筠岱身前，薄凉的声音低沉而起，“我们谈一谈。”
沉淀思绪，筠岱抬头，豁出她所有的冷绝，“好。”
蓝色格调的咖啡厅，净透的窗玻璃隐约透着彼此的影，筠岱低垂着头，孟轶的眼光将她静静地望。
“先生，小姐，请问要点什么？”
筠岱无声地摇头，对面却出了声，“牛奶，温的。”等待的时间里，低沉的旋律缓缓地响着，哀伤流泻一室。
“先生，这是你的牛奶，请慢用。”
然后，修长的手指将牛奶慢慢推移，摩擦出“嘶——”的尾音，恰如筠岱心底撕裂的声响。眼前的玻璃杯逐渐模糊着，重影，筠岱眼角泛湿地抬头看着他。
“记得，你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着的。”本想过几日再谈，可是孟轶等不起，“对不起，上次不该冲你发火。”
筠岱的泪湿透睫毛，一低头，泪无声地垂落。
“我不会和你分手。”孟轶被她的泪扰乱了神，记忆里她只要难受就会冲天吼，委屈永远是别人的。
筠岱抹一把脸，泪水又重新铺排而下，再用袖子抹，硬是将孟轶的纸巾拒绝，“不合适……孟轶，你、我不合适，我说不出心里的内疚……不想再耗着你，我不要这样。”
“你怎么又耗着我了？阿筠，我们之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开始，你口口声声地说不合适，我无法理解你的‘不合适’。”
筠岱的头猛烈地摇，哭声愈发地止不住，“是我的错……是我犯的错，呜呜……我自私，那个时候我恨我爸……他说不要就真的不要我了……心里封闭着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可……可是沉沉说……呜呜……她说试着接受你……换一种生活方式，我是利用你……享受被爱的感觉……烘着心里暖暖的……”
孟轶的灵魂震了震。只是下一刻，他走至对面蹲下，钳制住筠岱的双肩，“阿筠，别哭，我从没舍得怪过你。我无所谓你利用我抑或是不利用，我只要我们在一起。重新来过，愿意吗？”
筠岱的头一个劲地摇，泪花甩出眼角，“不可以……呜呜……是我的错，我改，孟轶……我知道我爸爱我，那种感觉一直都在，我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你，可是不爱……呜呜，没办法给你打一个电话……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呜呜……不敢找你，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撒娇，孟轶……呜呜……我做不到。”
“以后都不会这样地要求你，我直到现在才知道是你——阿筠，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你，我再也不会强求什么。”
“不是……你不能委屈的，你为什么要迁就我？”
呜咽一声声地冲撞着孟轶的耳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比想象中更深。“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爱上我。”孟轶眼里跳跃着一簇簇的光，斩定地视线凝聚于她的瞳。
抽咽忽而打住，泪僵于面，他的坚持将筠岱拖向无底的深渊。真的在坠，身、心万劫不复。怎么可以答应，驻扎心底的那个人……不是他……
孟轶莫名地心颤，她的眼瞳皱缩，皱缩，泪就这么汩汩冒腾。韩馨的话莫名地在耳边徘徊——
“你看紧你的岳筠岱，不要让她看上蒙殿。”
“女人的直觉，她看你的眼神里还有感情，你看得住她。”
魂魄晃了晃，孟轶怕进了骨髓里，“蒙——殿——因为他？！”
泪再一次僵住，筠岱眼瞳倏地放大，惊怔，继而闪躲，惊慌散落一地，“不……是，跟他无关，对……不起，对……”
“我不听这个！”手劲一使孟轶猛地推开筠岱，筠岱被生生砸进沙发里，孟轶豁然站起，旋起一股冷风，“你爱他？”
筠岱无声辩解。
她瞳孔睁着的时候，是她最真实的一刻，孟轶后悔自己竟如此地熟悉她，“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我的时候就开始爱他？！岳筠岱，我——认——不——得——你！！”恨意，一字字吐出，他的声，他的人，决绝地消失。
筠岱抱着腿陷进沙发里，心抖，手跟着抖，她不想这样，结果竟伤他最深。
趴拉着桌子，一堂课下来，筠岱鼻孔都不从手臂里冒一个，吵吵嚷嚷的人声喧闹着，她也始终未动一下，沉沉犹豫着劝，不劝，劝，还是不劝？阿筠又犯病了，去弄些好吃的慰藉一下她，保不准就好了。身边响起她熟悉的离去声，筠岱知道沉沉走了，就只剩自己一个，一个。
“死趴着装可怜给谁看？！起来。”
似有一枚银币在耳边吹，“嗡嗡——”撑起骨架，筠岱蔫蔫的样儿成功博取了老头儿的鄙夷，“干什么废成这样？现在就去我的办公室。”
沉沉拎着几袋零食回来，“咦，人呢？”四下里只剩着她遗留的课本，泛着夕阳暖暖的辉光。
老爷子往藤椅上一坐，呷一口茶，“自己去倒杯水喝，然后坐下。”
筠岱捧着一杯茶，灌一口，立即被烫得够呛。
“喝个水都能弄出些名堂，最近你犯了什么事？”
“没……犯事。”
“没犯事就给我撑起腰杆做人，精神点，看你的样子就让人赌气。”
头儿的高分贝震动了手，波震着茶水一晃，筠岱又把自己烫了一回，看着茶盏的波纹渐至平静，喃喃“我自己性子烂，自我嫌弃——”
老爷子精明的眸子紧了紧，声线里不带一丝变化，“乱七八糟的，你钻什么牛角尖，啊？！我平日里骂你骂得不够，脑子还是堵着，想不通就别想，更不能往自己的身上加罪，听见了没？！”
筠岱点头，他的话要听。
“学校搞了个征文，你写几段文字去试试手，有空就上我这儿借书，不准闲着。”
“奖金多少？”顺口而出，筠岱就觉得有点那个，未来得及补救又遭受了一阵爆喝，“奖你个头，我真想抽——”气岔，老头儿的两只眼睛暴突而出，“就你那点墨水，给我省点心思！搞文学的，要的就是纯粹，剔透简约的思维才能情至最真，懂不懂，给我认真地写！”
筠岱似懂非懂，感到自己的觉悟在提高，“我没感觉，不知道写什么。”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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