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福无所谓,接了茶杯过来,试了试温度正好,就几大口给喝完了。
送走了乔氏,她把门给反锁上了,这才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亵衣。可是屋里却是没有镜子的,乔氏担心她看到脸上的痘痘伤心,特意将屋子里的镜子拿走了。
罗有福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光滑的脸颊,又捋起袖子看了看一个痘痘也没有的手臂,终于再次想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那是哪里呢?
是天上么?
有着神奇仙水的天上?
罗有福想再去看看,她爬上床,拉上了被子盖住自个儿,然后小声念道:“去温泉边!”
下一瞬,她就躺在了温泉池子旁边。
看着冒着热水的温泉池子,罗有福有些想泡会儿,方才钻那狗洞,她心里可是很有些介意的。可是一想乔氏,她却又放弃了,她不能在这里多待,也不知道砚儿是好是坏,若是坏的,万一瞧娘没死,再生其他害人的心思咋办?
罗有福爬起来,出了这小院,在外头门口走了两圈,又朝远处喊了两声,终于确定这奇怪的地方的确是没人在的。
她扭头,又去看门口牌匾上的字。
罗府。罗有福没上过学,可是却有一心想考科举的哥哥罗敏杰,还有一心向上的姐姐罗敏霞,在一姐一哥的带领下,罗有福虽然没有一样爱上读书,可却是有几分眼色,看得出字好字坏的。
这两个字,真算不上好呢。
不说和大哥比,就是和大姐比,那也要差一些的。这奇怪的地方,应该不是天上,不然怎会是罗府,又怎会是写得这般丑的字的罗府?
只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两个字久了,罗有福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子烦躁,像是……像是恨不得把那牌匾取下,扔在地上狠狠踩坏才能甘心一般。
真是奇怪。
罗有福摇摇头,不看那字了,这回进了小院,她便径自往那三间上房走去。门也是虚掩着的,她一推,门便开了。
三间房是相同的,罗有福一扫眼,便觉出这应当是女子的闺房。正对着门是黑色的圆桌,只却放了两张圆凳,往左看,是对立着两排的书架,一张极长的书桌,旁边放了两张方凳。往右看,却是一架八扇的山水画屏风,转过屏风,靠墙摆了张架子床,床上的帷帐巧的很,是罗有福最喜欢的葱绿色的。
罗有福往里走了两步,梳妆台的后侧立着一块半身穿衣镜,罗有福走过去,镜子里将她清清楚楚照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
罗家是洪泗县的首富,可即便是最得宠的魏姨娘,最有脸面的二婶,当家老太□□母,屋里可都不曾有这样的穿衣镜。
这么大块的穿衣镜,卖到洪泗县来,罗家想要买只怕都得拿出十分之一的家产来。
住在这儿的女子,可真是幸福啊。
罗有福这么念了一句,正想转身,就瞧见桌案上有个小首饰盒十分眼熟。她不由走近一些,看着那漆都掉了的首饰盒,顿时惊得张大了嘴。
这这这,这不是她的么?
这是她五岁生辰的时候,娘给她的,当初首饰盒就掉了漆了,她还不喜欢要,是娘说这是她的传家宝,没有给大姐,特意留给她的。
所以,她很宝贝这个首饰盒。
可是……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丢在府里么,这回出来的匆忙,她和娘都忘记拿了。
罗有福颤抖着手,正想去打开首饰盒,却猛然听见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一惊,忙默念了一句,“回房间,回房间!”
“来了!”罗有福从床上爬起来,答应了一声,忙拿了先前丢在一边的亵衣,裹好了脸才去开门。
乔氏动作快,已经做好了三块蒙面的布巾了,她瞧着罗有福还用亵衣裹着脸,便笑道:“你试试这个,瞧瞧行不行?”
罗有福接了过来,却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里真的好多疑问,没有人说,一个人闷在心里太难受了。
“怎么了?”乔氏不解。
罗有福犹豫不决,外面砚儿却突然在堂屋中间道:“太太,奴婢方才去要饭,外头没人理,门还被锁着呢。”
乔氏面色微变:“那小厨房还有吃的吗?”
砚儿道:“还有早上二小姐剩下的两个肉包子,中午剩下的一碗米饭,两个剩菜。”这原来都是当日晚上要给孔二,拿出去一起倒掉的。
罗有福扬声吩咐道:“我和娘都不饿,不吃了,你自个儿去热了吃吧。”
砚儿站着没动,又叫了乔氏一声,“太太?”
罗有福的态度让乔氏对砚儿心生了警惕,此刻见她不听罗有福的话,还要多此一举的问自己,顿时就有些着恼,“没听二小姐吩咐呢,还不快去!”
砚儿这才飞快的退了出去。
乔氏叹息,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娘不吃可以,可你病着,又是还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怎么行呢?要不,回头砚儿睡下了,娘钻出去,找人家买点儿吃的回来。”
一顿不吃顶多饿肚子,又死不了人。
罗有福摇头,道:“大晚上的,娘不要出去了,不安全。”顿了顿,“说不定到了夜里,舅舅就会到了。”
她有预感,今儿晚上舅舅一定会来!
乔氏面露担忧之色,但却没有说什么丧气话,她也希望哥哥能赶过来,她还有两个孩子在县里,她还没看着他们出嫁,娶妻,她不想死。
罗有福去净房换上了乔氏做的布巾,不大不小,倒是正正好好。
母女两个都没有用完饭,砚儿吃好了来问,乔氏也不打算离开女儿,两人相对坐着,一直等到了夜深。
等到了,前院传来喧哗。
乔氏和有福?
罗全面上顿时就有了一丝嫌弃,“你管他们做什么,有福得了天花,乔氏是自己去送死,我罗全可没半点对不起她们的!”
魏姨娘点了点头,面色慢慢的沉重起来,“可是老爷,太太她也是担心二小姐,一片慈母心肠。老爷,这些年太太的所作所为妾身也看在眼里,不管怎么样,就算是看在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份上,您也不能太过冷淡了。是,妾身知道太太对您不够好,可都到了这会儿了,您就原谅了她吧。”
罗全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魏姨娘保养的十分好的脸,道:“你啊,这些年没少在她手头上吃亏,她见了我惯会数落你这不好那不好,可是你呢,却都在为她说好话,要不是跟了我,你这性子去哪里都是被欺负的有苦也说不出的。”
魏姨娘投入了罗全的怀里,声音柔的似乎能滴出水来,“表哥,有你对玉儿好,玉儿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罗全心都被她这一声表哥给叫化了,也不再去想乔氏和女儿死了该怎么处置了,弯腰一把抱起魏姨娘,大步进了卧室。
魏姨娘讨要主意的声音,也被罗全一口给回绝了,“那个不急,天还没热呢,便是死了多放一日也坏不了,明儿个再说!”
…
罗有福钻回狗洞后就遇着了找过来的乔氏,母女俩一路慌慌张张的,好在是没见砚儿过来,不过两人却也是直到进了屋里坐下了,砰砰乱跳的心才缓下来。
“怎么样,找到人帮着送信了吗?”乔氏很着急。
罗有福点点头,“找到了,找了两个。”
乔氏松了口气,继而才察觉出女儿把亵衣裹住脸很怪异,“福儿,你这是做什么,拿着亵衣裹住脸干什么?”
罗有福下意识的摸了下脸,犹豫了下,撒谎道:“我怕旁人看见我的脸吓到。”
乔氏这才想到女儿因为天花的因故,脸上和身上都多了许都痘痘的,顿时责怪自己道:“都怪娘糊涂,方才应该娘出去找人才对的。”
罗有福因为撒谎有些心虚,干笑了一声后,才道:“那狗洞太小了,我小孩儿能钻出去,娘不好钻的。”
倒也是。
乔氏点了点头,不再多想,只道:“那现在取了吧,在屋里没人看到,你也透透气,一直闷着不舒服。”
取了可就露馅了,罗有福摇头,“不,丑的很,我不想取。要不娘帮我裁几块小一点儿的布,再系上带子,我好绑在脸上吧,那样就不闷了。”
都这会儿了,还记着美。
乔氏终于舒了口气,这大半日过的,她都要觉着她的福儿不像小孩,倒像是个大人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呢,可福儿却是又聪明又稳重,什么事儿都想到她前头了。
“好,我这就回屋给你做。”乔氏说着,端了砚儿才烧好的热水递给了罗有福,“你现在还养着病呢,没有大夫,也不知道喝茶对你有没有坏处,还是喝热水吧。”
罗有福无所谓,接了茶杯过来,试了试温度正好,就几大口给喝完了。
送走了乔氏,她把门给反锁上了,这才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亵衣。可是屋里却是没有镜子的,乔氏担心她看到脸上的痘痘伤心,特意将屋子里的镜子拿走了。
罗有福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光滑的脸颊,又捋起袖子看了看一个痘痘也没有的手臂,终于再次想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笫159章
从京城到北地,石榴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相反的,在京城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到了北地,起码有余主子在,还有王爷。石榴从前是真怕王爷,但是现在么,却没那么怕了,那么爱余主子,爱到连王位都放弃的男人,他的心一定是柔软的。
所以石榴不怕他了。
当然,她的心并没有纠结太久,因为很快的小主子出生了。这是一个让石榴很心疼的孩子,他还在娘的肚子里时就受了很多的苦,等到终于出生,居然被爹娘同时不喜了。
虽然后来余主子已经证实她是想差了,但是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很难改的,在小主子出生的时候,余主子累得昏睡过去了,王爷只看了一眼,就把小主子给了奶娘,还抱怨说不是女儿,这件事儿石榴虽然一辈子没学给小主子听,但自个儿可是记得很深刻的。
因为觉得王爷和余主子都不喜欢小主子,所以石榴和奶娘以及少了一条胳膊的福橘,都待小主子特别好。奶娘是因为不能和亲生孩子在一块儿,便把感情转移了。福橘则是因为少了一条胳膊,觉得一辈子都不嫁人了,便把感情全都放在小主子身上了,而石榴么……
石榴其实有点儿茫然。
在京城的时候,她也是想要嫁人的,不指望那人多么的厉害,有多么高的地位,只盼着那人待她好,一生一世只有她,便就够了。后来,她见了王爷待余主子的感情,越发觉得,她也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跟她一块儿,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只是,当余主子被陈昭抓走后,她这想法又变了。
感情有时候是甜蜜的,有时候却是苦涩的,在苦涩的时候,甚至可能让人丧命。
虽然那些事她没有亲眼见过,可是陈昭的确是死了的,这事儿算是给她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所以她便有些像福橘,也觉得这辈子大概不会嫁人了,便把以后对子女可能会有的感情,全都倾注在小主子身上了。
只虽然如此,她却也时刻都在提醒自己,万万不可越界。主子就是主子,再是心疼再是喜欢,也不可越蛆代庖,她始终是奴婢。
只她却没想到,在小主子五岁的时候,却一本正经的给她找了个男人!
男人叫成七,听说从前是王爷跟前的暗卫,后来王爷不做王爷了,成七便从暗转明,来了府里做侍卫。而小主子出生后,成七就被王爷拨给了小主子做近身侍卫。
她自然是认识成七的,且还无比的熟悉,毕竟他们都是伺候小主子的人。但她却从没想过别的,所以当那夏日午后,天儿热得不行,小主子说想吃冰碗,她匆匆去厨房端了来,却发现凉亭里根本没有小主子的身影时,她看着成七,顿时就急了。
“小主子呢?”小主子才五岁,成七这个贴身侍卫不在,小主子去了哪儿?
凉亭有一面向阳,成七侧面站在那处,被阳光晒的脸红红的,她问了话许久,也不见他搭理一句。
石榴本来性子就不算多稳重,伺候小主子后,因着担心小主子磕了碰了的,性子就更火爆了点儿,见成七不说话,她把冰碗往桌上一放,大步就蹿到了他面前。
“我问你话呢!小主子呢?”她气急跺脚,“你可是小主子的近身侍卫,你不待在小主子跟前伺候,若是小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仔细你的狗命!”
成七还没说话,躲在一边的小主子忍不住了,从一侧的树丛后露出头,板着脸训斥她:“石榴,你好不温柔。”
石榴:“……我。”我怎么就不温柔了我?我是伺候小主子的姑姑了,我待一个看丢了的侍卫温什么柔?
石榴不高兴,但是却不敢跟小主子生气,瞪了成七一眼后,转身走到树丛边,“小主子,您怎么跑树丛后头了,来,奴婢抱您过来。”
小主子名叫萧景城,他板着脸摇摇头,“不必了,石榴,你去和成七好好说说话吧,记得要温柔一点。”
“……”石榴懵了片刻,突然脸就有些烫了,“小主子您,您……”您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小主子不说话了,往后一缩,脑袋又不见了。
石榴转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成七跟前,成七只有一面脸颊对着太阳,可现在却是两边都红通通的了。石榴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果真是小主子闹腾呢,而这成七,竟跟着一起闹腾了!
“你,你怎么也跟着小主子胡闹!”年纪涨了,可到底还是个情窦都未开的姑娘家,石榴说了这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红着脸扭头就跑了。
回到屋里,福橘纳闷的问她是怎么了。
石榴哪里好意思回答,只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可却没想到,从这一日起,那成七就像是入了魔一般,只要出现,就总是一双眼睛锁在她身上。她做事的时候他在看,她躲懒的时候他在看,她担心小主子叮嘱小主子的时候,他仍然在看她。
躲都躲不开,石榴只得渐渐磨练脸皮。
但她也渐渐发现了不同来,比如,有很多活儿还没干呢,准备工作就已经做好了。有很多活儿不用她说,自动的就干好了,她知道,都是那个不善言辞的成七干的。
她不嫁人的心意慢慢就没有那么坚定了,因为她发现这样挺好的,倒不是说她懒,觉得可以少干活了好。而是她感受到了被照顾,被呵护的感觉,就像余主子说的,一个人真的对你好,你如果也喜欢他的话,你会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她就是这样,每天发现成七在偷看她,她就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可她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要她主动去和成七说什么,便只好这么等着,希望他能鼓起勇气来说。
毕竟,他可是男人不是。
可谁知道那榆木疙瘩,竟是一直叫她等着,等得她都想放弃了,还是小主子再次出头,说给他们做主,问他们愿不愿意。
小主子这会儿七岁了,小脸板起来已经有几分吓人的意思了,石榴不吭声,只瞧着对面的成七居然也不点头。她顿时就急了,当着小主子的面就骂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若是不喜欢我,那你做什么一直帮我做事?引得大家都来笑话我,你不声不响不说,现在也是不愿意吗?”
成七很惊讶,看过来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没,我我我,不不不是……”
敢情,他一直不说话,是因为他是个结巴?
石榴有些遗憾,但却并不是不能接受。
小主子看不下去,板着脸抬手打断了成七的话,“成七,你别说了,我说,你点头摇头。你喜欢石榴吗?”
石榴脸红,小主子真的有点儿早熟吧?谁教的他这些话?只心里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