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很满意这个答案,率先捧着他的一堆资料和笔记本告辞了。
看着包间门缓缓合上,眼前又滑过年少时的身影,只有匆忙一层不变,这种快节奏的生活可算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秦晓秋以前想过,李衍是那个被困在城堡里、被重业压迫的王子,而她是一个勇敢的公主,可以为了王子披荆斩棘,总有一天会骑着白马来到城堡前,带着魔法赐予的翅膀飞到他的窗前。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朱丽叶会奔到阳台上,看意中人在阳台下,一脸笑意。
可是,她忘了,骑着白马的通常都是唐僧,而戴着翅膀的不一定就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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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这时候,一个女人闯进了包间,对着女记者气势汹汹道:“靠,你这个女人太不要脸了,你以为叶长瑜是你家的?”
看她皱着眉头,几番抬起手又落下,最终气恼地一挺傲人的胸部,顶顶站在了女记者面前。女记者冷冷一笑,“许向楠,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高,我不敢说他不是我家的,但你又能保证他属于你吗?”
说完,女记者利落的抱起桌上的资料,对小摄影记者使了个眼色,“你出去等我。”又歉意地对叶瑾言笑笑,“让叶小姐见笑了,不知道可否让和……这位小姐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女记者自作聪明的语气让叶瑾言很不爽,尤其还关系到那个无论是性格还是打扮都很别出一格的哥哥。她扫了一眼,来者,红色雪纺无袖上衣配上很有坠感的长裤,看起来干净利落,通常,武侠小说里会毫不吝啬的赞一句,此女不俗。
上帝就是喜欢胡乱给人开窗,看两个女精英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这让人情何以堪。
因此,她嘴上答应,但并没有挪动脚步。
谁知穿红色衣服的女人看到叶瑾言表现的十分惊喜,“天啊,阿言你在这里?前段时间你真是死哪里去了,都不和我联系。”
这女人大概叫许向楠?叶瑾言一愣。
只看她一把搂过她的脖子,“死丫头还欠我一顿饭呢,咱今天补上去。”
说罢,就拽着叶瑾言头也不回地走了,甩上门的时候,许向楠不忘挥挥手中的手袋,“今天不跟你计较,咱们的帐以后慢慢算。”给女记者徒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女记者一人被丢在房间里,积攒的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里撒,上电梯时候叶瑾言瞥见小摄影记者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其结果不可避免地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原本许向楠想要拐带叶瑾言去吃西餐,但没想到路上她的双眼紧紧盯着路口一家川菜馆不放,这让许向楠有些感慨,“还记得上学那会儿家里虽然管得严,但是赵文菲总喜欢带我们溜号……一边吃还要一边吼着无辣不欢……”
叶瑾言没接话。
许向楠揉揉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吩咐司机,“小钱,把我们放在路口就行。”
“小姐……这不合适吧。”小司机顿了两秒才出言提醒,大概是在斟酌词汇。
许向楠高跟鞋的鞋跟一脚踹在椅背上,“不用废话了,我说合适就合适。”
叶瑾言微微皱了眉头,难免猜测眼前这个看起来是身体前任主人好友的女人,难不成是个飞扬拨扈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大小姐?
许向楠见到旧友心情大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表情怪异。
叶瑾言心情有些复杂,想要知道和赵文菲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不能确定突然出现的许向楠是否值得信任。胡乱猜度的功夫司机已经稳稳把车停在了川香人家的门口。
“喂,女人想什么呢。”许向楠用胳膊肘顶了顶叶瑾言。
她摇头,“没,小小的发呆一下。”
许向楠眼见她要开门跨下车,连忙拉住她,“我说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一趟丢魂了。”
叶瑾言茫然,许向楠无奈地丢给她一副墨镜,“你好歹也是叶家人,这个怎么能忘。”
“吃顿饭而已啊,我在外面那会儿也没这么讲究。”
“但是你回来了不是吗?”许向楠有些生气,不明白叶瑾言究竟在别扭什么,“更何况……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家的确地位非凡,可还没到走到哪里都被人窥视的地步吧,这才是叶瑾言的想法。
可她这就大错特错了,“叶瑾言,我不管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能拿自己开玩笑,更何况……我不能让叶长瑜失去一个弟弟之后再失去一个妹妹!”
“弟弟?”叶瑾言疑惑地看着她。
许向楠看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看就要发飙,她绝对拥有女人两大特征敏感、情绪化,可干什么事一定要表现出我很坚强我很MAN……但其实,也就是个过分直爽的女人。
叶瑾言拉住她,“进去说。”
许向楠点头,下车时把头又凑进车里,高挑的身材顿时折去半截,她的声音车外的叶瑾言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小钱你自己去吃饭吧,不用干等着,有事我call你。”
小钱呵呵一笑,很洋气地说了句他仅会的英文之一,“OK。”
叶瑾言忽然觉得,也许,许向楠是细腻的,只是不懂表现温柔。
“告诉我,你说的弟弟是怎么回事。”叶瑾言屁股还没沾上板凳就急切问道。
“你先说,你怎么……”许向楠把钱包“嘭”得往桌上一放,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于是,叶瑾言把如何在赵文菲的休息室醒来,又是如何发现自己失忆,最后到医院给了诊断,从病史来看,推测她应该是脑神经损伤而导致的短暂昏迷和失忆。
许向楠静静听着,直到叶瑾言说完,她都没有再出声。
叶瑾言也没有催促,她只是关心她口中的“弟弟”,许向楠半晌才扯了下嘴角,从惊愕中缓过劲来,“阿言,我没想到你居然……刚刚吼你,你别介意。前头说的那个人,是你们的表弟,当时长瑜还小,冒冒失失带他跑出去玩,谁知道就会被人盯上呢?都是叶家人……没有区别。”
许向楠说的并不详细,可叶瑾言七七八八也猜了个大概,叶家是条大鱼,无论是烧杀抢掠都可以捞上一笔,大概匪徒盯了很久,逮着两个孩子出门,截住了他们,也许是绑票?勒索?或者是恶意竞争、涉及商业案件?
略过过程,结果就是叶姓表弟死了,叶长瑜还活着……
这种伤害,无疑会留一辈子,无论是尚存于世的血亲还是幸免于难的二哥。
许向楠苦涩勾了一下一下嘴角,“你现在倒好,什么都忘了,可我还记得,叶长瑜当年意气风发,在学校里又是学生会主席又总是包揽各种竞赛的冠军,从未失手,组织参加各种活动,走到哪里都听别人讨论他,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叶瑾言试图安慰,“人各有志。”
许向楠瞪了她一眼,“阿言,谁都可以这么说,唯独你不行。”
叶瑾言刚要接话,手机铃声大作,她连忙接起,“喂?”
“瑾言,听于记者说你们早散了,在哪里呢?”
她一边回话一边对许向楠做了个口型,“我哥。”
许向楠涂着丹寇指甲油的手指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懂她的暗示。
“我在川香人家吃饭呢,这样吧哥,你来接我好了。”叶瑾言也不恼,只是心领神会状对话筒说道。
许向楠果然急了,连连拿脚在下面踢她。
“你怎么一个人跑那里去了,等着!”不等叶瑾言说拜拜,他就挂了电话。
她摊手,微微一笑,“你听到没?是他不给我改口的机会。”
其实连叶瑾言自己都迷惑了,现在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什么目的这么想要成全许向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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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瑾言感到是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于是一边应着许向楠说起的话题,一边盘算提出离开,她忽然竖起双耳,“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你听说了没,叶青望和顾云桑的婚礼因为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许向楠努力回想,“大概是,秦什么秋吧?”她不确定道。
“秦晓秋?”
“对对,就是她。因为她葬礼的事情叶、顾的婚礼延迟了一个月,一个月呀,他们可是连请帖都发出去了的。可真够意思,说是圈中好友,不想和自己心疼的后辈的白事相冲。”
“什么时候的葬礼?”
“应该就是今天吧。”
叶瑾言攥紧了膝上的桌布,可怜的桌布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大概她也没料到,当听见旁人如无其事地提起“自己”的葬礼,心会像是被一头只会横冲直撞的斗牛附体,挣扎着就想要突破重重枷锁。
想要知道父母会不会抱着她的遗像坐在一起,也许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会用两部手机去参加葬礼?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当时的场景。
秘书A拿着诺基亚对遗像说,“小姐,夫人在国外参加活动,脱身不得,就不能来参加葬礼了,夫人交代秦总会代替她送你一程,你要和他好好的。”
司机B举着定制手机,里面是父亲的声音,“你妈妈大概已经在现场陪你了吧,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资格,没脸见你,你们母女两个……女儿,走好,要记得回家的路。”
只可惜她这个孤魂野鬼再也没有办法狠狠甩开这两部手机。
她也会想要知道纪白知道她的死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内疚?开心?其实,她不贪心,只要一点点真心就可以。
无论会看到什么,最最吃惊的还是叶、顾这两个对她多有抚照的前辈竟然做出这样的牺牲,看来她这个孤家寡人还不算失败到底。
她对着许向楠当场就忍不住捂住了嘴。
许向楠被她扭曲的表情吓坏了,连忙站起来,“喂喂,阿言你怎么了,没事吧?”
叶瑾言憋了半天,对她说:“你没看到我在笑吗?”
不等对方回味这句话,她已经掩着嘴跑了出去,椅子因为她粗鲁的动作和地毯巨大阻力倒在了地上。
许向楠盯着那扇合上的门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引发了这一场变故。
等到叶长瑜赶来的时候许向楠已经急坏了,手中一刻不停地把玩手机,皱着眉在包厢里来回走动,见到叶长瑜进来她连忙迎上去,“我的叶大爷,你总算来了。”
叶长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妹呢?”
许向楠立马正色向他汇报完情况,“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去了,给她电话她也不接。”
“有没有多打几次?”
“保证是夺命连环call。”
叶长瑜并没有思考太久,果断道:“跟我走。”
“走去哪里?”许向楠一边亟亟跟着,一边发问。
“秦晓秋的葬礼。”
这时叶长瑜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本以为是叶瑾言,没想到接起来一听是赵文菲,“文菲姐?”
“你和瑾言呢?到哪里了?伯母跟我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到。”
“文菲姐,我们中途有点事,大概要晚点回了,你帮我跟妈讲一下吧。”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那行。”
叶瑾言拦了辆车,一路杀到了现场,礼堂来吊唁的人并不多,她就这么穿着休闲衫和牛仔裤闯了进去,门口的保安见了连忙拦下她,“小姐,请问你是?”
叶瑾言冷着脸,拨开他拦着的手,径直就要往里走。
说她是不想说话,不如说是害怕说话,她的心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翻腾,如果一张口,它就会肆无忌惮地冲出去,无法遏制。
保安一见她这态度就更不能放她进去了,“小姐,麻烦你说明身份可以吗?”
叶瑾言不耐烦地想要从保安身边绕过去,没想到他防得严实,就在她一腔不明的焦躁情绪要化为怒火脱口而出的时候,很不巧,她撞到了无辜的路人。
一束菊花应声落在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抬头一看,竟然是李衍,他换了副银色边框的眼镜,西装笔挺,胸口带了一朵白色的纸花。
叶瑾言心里一团火顿时被灭的干干净净,在她看见想要看的人之前,遇见了最没有想到的人,她忽然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究竟是图个什么结果,收敛好脾气,她默不作声地拾起了地上的花束,缓缓递到李衍面前。
也许这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可在她看来却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飘飘忽忽,不知所以。
她说:“先生,你的菊花。”
这就是叶长瑜赶到现场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原谅他,他真的笑了。
他知道这个妹妹从不混网,但是听见她对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说“你的菊花”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欢乐了,还能再销魂一点吗?
李衍一脸正经地接过,“谢谢。”他从叶瑾言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身上干爽的味道拂过她的鼻翼,她不能确定是否曾捕捉到他的浅笑,等到收回目光,她的眉目却是越发疏淡了。
扭过头,她瞥了叶长瑜一眼,“有什么这么好笑。”
她发现他这次没有再化妆,露出了厚厚粉底之下眉清目朗、线条分明的一张脸,尤其是高高的鼻梁上那一对眉峰紧蹙,隆起的沟壑,像是漫画里人物最增色的一笔,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他摇头,神秘道:“不告诉你。”
许向楠走到叶瑾言身边,搂了搂她的肩膀,“我说你吓死我了,突然跑掉,你要进去?”
她点头,“我就去看一眼。”
“不会是为了八卦追星吧?叶青望他们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看见叶瑾言严肃的眼神,许向楠聪明的结束了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那我去车上等你们。”
叶长瑜说明了来意,保安也就没有再横加阻拦,大堂里四周明亮,阳光充满了整个空间,目光直愣愣地看去,在素色花团拥簇下的是秦晓秋的遗像,照片上的她很年轻,笑得特别开心。
她对着过去的自己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家属答谢的时候她狠下心抬起了头,从来都是仰着头不肯露出半分弱态的妈妈居然握着老爹的手,身体微微倾斜,靠在了他的身上。而西装革履里裹着的老爹,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铁面无情。
在叶瑾言,是几天的阔别,而对于亲人,是生死相隔,永不相见。
父母万念俱灰的表情让她心头一震,嗓音沙哑带着哭腔握住二老的手,说了句最无力地废话,“节哀。”
没有诺基亚、没有定制手机,也没有秘书A和司机B,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电子产品不断更新换代,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就像是突然推出市场的新款,让旧款ABC顿时跌价,一夜之间尘满面、鬓如霜。
她眼眶一热,腿脚发软,叶长瑜眼疾手快扶住她,让她半倚。
她对着父母问道:“怎么晓秋的男朋友不在?”
顿时,他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就什么都明白了,不想让父母憋气堵得慌,推开叶长瑜就匆匆跑到了洗手间。冲进去占了个坑锁上门,揪着衣领缓缓靠着门背滑了下去,在角落缩成一团,冰凉冰凉的手脚、身体、牙齿,无处不在颤抖。
忽然,有两个女人的脚步声踏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