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清浅流年四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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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清浅流年四时录-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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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只来得及听到沉柯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记忆就定格在了漫天火红的花瓣之中。
  “我陪你。”
  沉柯说道,声音轻柔,恬淡如白色。
  不过是下个地狱,我陪你便是。
  ========
  待华尘被背上的伤口疼醒,张开眼睛开到的是火红的夕阳。
  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片梅花林,身上盖着火红的斗篷。全身沾满了灰尘和梅花瓣,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如此狼狈。
  华尘勾了勾嘴唇,沙哑的吐出一连串笑声,却在没来及收声之前,已经落下了眼泪。
  沉柯身体不好,只能学习一些简单的武功招式,然而她嘴中唯一她会而自己不会的东西,华尘知道是什么东西。
  繁花三千。
  以自己全身之精气神凝成的剑招,却是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招式,对于沉柯这样的身子,便是同归于尽。
  “骗子。”有眼泪流到嘴里,华尘又笑了:“不是说不合适地狱的么。”
  伤口很疼,犹如万千根针扎着一般,可是心里却没有感觉,痛苦,伤痛,悲哀,撕心裂肺什么的,全然和他没关系。
  华尘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只知道周身都很冷,彻骨的凉,冻得他骨头都要结冰了,他这辈子从不知道冷是如此要命的事。
  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他才在迷迷糊糊之中被赶来的沉渊救了起来。
  “师父。”华尘咧着嘴对着沉渊笑。
  沉渊将他背在背上,轻轻放上了马车。
  “师父,地上很凉,去寻一下师姐吧,不要叫她一直躺着。”华尘道,声音轻柔。
  沉渊撩起袖子擦了擦他的脸,低声道:“柯儿没有在这里。”
  三十几具尸体,死状凄惨,皆是刺客的,却没有发现沉柯的。
  华尘张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快要裂开。
  按道理来说,沉柯用了繁花三千,万没有活下来的道理,可是尸体呢?华尘捂着自己的心口,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期待一下,抱着希望向佛祖祈求一下。华尘觉得,如果说是为了沉柯,那么他偶尔有一下卑微的信仰也无所谓。
  一瞬间,所有的强大尽数粉碎,原来所谓的信仰,真的是淬了毒的糖果,越吃越痛苦,却欲罢不能。

  番外:归尘(三)

  五年后,华府。
  华弄月坐在华府正厅中,时值初春,她却满头大汗。
  “当家的,不能再等了,铺子那边已经等不及了啊!”华家成衣铺的大掌柜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珠,颤声道。
  “郑掌柜,光你衣服铺子等不得,那茶叶铺子就等得么?”站在一边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
  “冯掌柜啊,两头都是贡品,怪罪下来我们哪里担当的起啊!”郑掌柜肥厚的双手不停的颤抖,面上冷汗冒个不停,五官都搅在了一起。
  六天前,一场大火烧尽了华家最大的丝绸仓库,烧得连一片能做手帕的丝绸都没留下,华家损失惨重。但若仅仅如此,顶多也就是钱财问题,定不会让华弄月如此手足无措,可偏偏里面储存着的是开春便要进宫给命夫裁制衣服的上等丝绸,即便富享天下如华家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拿出那么多的原料,若赶不上时间那便是怠慢皇家的大罪。
  可是还没等华弄月来得及求爹爹告奶奶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没过两天,又有冯掌柜亲自来敲华府的大门,老泪纵横的上报说今春的新茶才采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临时存放新茶的茶厂便也起了一场大火,这回倒好,衣服铺子烧的是仓库,这边可是连茶厂都给烧没了。而好死不死的,那茶也是贡品。
  华弄月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当家的,你倒是给拿个主意啊!”郑掌柜着急得连尊卑都忘了。
  “今年春天虽然干燥,可也没有逮谁烧谁的道理啊!还偏偏都是华家……”冯掌柜是个有些保守的老头,捻了一把胡须,叹了一口气:“自从……那场大火后……华家是不是得罪了火神……当家的,要不您改天上庙里去拜一拜吧……”
  这一句话彻底把华弄月惹恼了,一脚就将面前的茶几给踹出去几米远。
  这哪里是什么天灾,哪里有那么会选地的天灾!这分明就是人祸!是几年前逃出府的贱蹄子干的!他要告诉她他回来了,用当年她自己的手段,烧掉她的一切!
  两个掌柜看当家人发火了,皆战战兢兢的垂头站在了下首不敢吱一声。
  却在这紧要关头,门啪嗒一声就被推开了,两个掌柜吓了一跳,皆回头望着滚进来的人。
  “这回又烧哪里了!!”华弄月大喝一声,一把就将身旁竖着的前朝钩花古董花瓶砸了。
  来人惊魂未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当家的饶命,当家的饶命。”
  华弄月砸完花瓶,气出了大半,转过身去望着地上跪着的人,那是王掌柜的,掌管着华府的盐业。
  华家历来几辈人都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官盐这一块肥肉朝廷也一并甩了给华家。
  “说吧,又出了什么事?”华弄月阴沉的问道。
  “禀……禀当家的……今年朝廷的官盐……包……包给了沉家……”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然后是两个掌柜的惊呼声,王掌柜赶忙抬头,见华弄月已经坐在了地上。
  丝绸,茶,盐,历来都是华家的三大顶梁柱,如今烧的烧毁的毁,这是天要亡她华弄月。
  “好……好啊……”华弄月挥开来扶她的三个当家:“好……好得很呐!好……你儿子成气了……”
  三个当家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华弄月在嘀咕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华弄月笑了半晌,对三个当家挥了挥手。
  三人还在等着当家的拿主意,现下看来当家的都快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也不敢逼她,这要是逼死了谁也没好处,只能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
  “沉家……华尘……好……哈哈哈哈……好……”
  屋里只有华弄月语无伦次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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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华尘,正坐在沉家大院中晒太阳。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饭后必然要在院中的石头上寻个舒适的位置坐着晒太阳。
  此时的他,相较之于五年前的青年样子,已经完全脱了稚气,身骨颀长,面若冠玉,唯一未变的还是那副从不曾变过的笑脸,不知迷了多少女儿的心去。
  “公子,已经全部按吩咐去做了。”小厮站在阴影出对他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
  华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翻了翻放在身边的檀木匣子,无谓的笑了笑。
  “公子……”小厮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说了:“您再这样下去,都要成纵火犯了……”
  华尘一听,低声笑了出来:“是啊,真是不妙呢。”
  小厮见华尘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五年的时间能够做什么?对于很多人来说,五年不过弹指一瞬间,还没恍过神来就过去了,而对于华尘来说,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是省着时间过过来的,因此尤其的长。
  五年里,他去找过玄心大师论过道,陪清虚子喝过茶,与濮阳大家下过棋,最终打败了自己的师父沉渊,出师后得了个琴书生的美誉。
  而更重要的是,他亲手建起了沉家,仅用五年,便让它成为了朝中的新贵,商场上的老手,俨然有和华家分庭抗礼之势。
  众人皆不明,既然当家的姓华,为何当初建府做事都要顶着沉这个姓,只有华尘一人知晓原因。
  当年梅林之中沉柯失踪后,华尘随着沉渊回了思云居养了几个月伤,却也是万念俱灰。谁知在华尘伤好后,沉渊递给他个精致的沉香木匣子,华尘打开一看,里边尽是房契地契,还有与当世几大商家的合作契约,甚至还有一本手抄本,上面是沉柯隽秀的字迹,细细的记录了各个当家人的好恶和弱点。
  “这是柯儿为你准备的。”沉渊如是说。
  华尘捧着匣子良久无言,最后还是笑了。
  “你说我俩,到底谁才玩弄权术,谁才最该下地狱?”
  匣子里装的,是华尘的第一桶金,更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沉柯这一世极短,大半的心血大概都耗在了这匣子中的东西上。
  “你要如何用他,便不是为师能管的了。”沉渊将盒子递给他,再没多说过一句话。
  自此以后五年,成就了现今的华尘。
  一个琴书生,享尽世人赞誉,备受追捧,一个沉家当家人,唯利是图,重利轻别离。两种不同的身份交割在一个人身上,却奇异的达道了平衡。
  “公子,诗会要开始了,再不动身就误点了。”贴身小厮见华尘出神良久,不得已出声提醒他。
  华尘抬头望了望天,原来已经这个时辰了,于是小心翼翼拾起地上的盒子放回书房中,伸了个懒腰,吩咐人去备马。
  自从沉柯失踪后,他便把梅林全部挖了,栽成了张扬的桃花,春日日头正好,桃花开得正艳,便有贵人借了那地方举办诗会,并邀请他一并前往。
  华尘早众人几刻到达,寻了个地方半卧着晒太阳,虽也有家仆时常唠叨他这不雅的姿势,他本就不是个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也就这么一直不成样子下去了。
  正望着桃花出神间,便有只字片语飘进耳中,说是白家盲了眼睛的大小姐要来。
  这个白清浅大小姐他也算是略有耳闻,众人说起她来皆是带了点戏谑和蔑视,华尘打了个哈欠将茶盏搁在了矮几上,放得重了一点磕出了一声脆响。
  众人一惊,对着他不自然的一笑,议论之声也小了下去。
  真是无聊的春日,无聊的世人,华尘心里暗笑,非要找个缺点把别人比了下去,自己心里才能安生,看,这样的人性,是多么好利用呵。
  没过多时,便有小厮通报说白大小姐到了,一干人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都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去和她寒暄,华尘笑眼看着,还是没有动身子,直到白清浅踩着花瓣踏进了他的视线。
  倒是个长得出众的,华尘打量了她几眼,这便有了第一印象。
  待再仔细看她的眼睛时,华尘却愣了一下,那明显是一双半盲的眼睛,虽然微微有些光泽,却很细,细到让人难以发现。
  真是平和的眼睛,华尘感叹了一句,不知怎的忽然来了兴趣,便命人取了琴来,本想弹一曲桃花赋以应景,却不知为何指尖触到琴上就变成了凤求凰。
  这是首极其暧昧的曲子,即便没有人唱词,单是曲调就勾人浮想联翩,何况华尘还摇头晃脑半眯着眼睛唱了出来。
  本以为富家小姐么,又是个不经常出门的,受了他张狂的调戏,不管脸红还是气恼总该有点有趣的反应,却不曾想他弹着,她也就那么听着,末了还举起酒杯对着自己晃了晃,倒是个放得开的主。更没想到的是,尔后她提的一阕词更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本以为会是首温婉的,却没想到字字透着豪放,完全没有拖泥带水。
  华尘喜(87book…提供下载)欢干净利落的性子。
  于是便也哈哈大笑出来,本来十分无聊的诗会,就因着这个忽然闯入气场格格不入的人变得十分有趣。
  “今日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与公子,一阕词而已,权当戏耍。改日再把礼物奉上。”清浅好脾气的开口道。
  听听,权当戏耍,这要让老学究听到了她拿诗词戏耍,不得气出一口老血。自沉柯死后很久,就不曾有事情让他觉得如此有趣了。
  对于白清浅这个人,他不讨厌,甚至说得上是喜(87book…提供下载)欢。这个朝代有太多人在追名逐利,也有太多人在放浪形骸,白清浅却恰恰中庸,中庸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如此尘便先谢过了。”华尘也不跟她客套,行了个礼,然后又看了几眼纸上的字:“玉走金飞,好个玉走金飞。名利不过逡巡而过,待得红颜成白发,半世荣辱,不若长醉,尘今日得见大小姐,心甚喜,他日若有缘,必当携琴与酒,与大小姐长醉。”
  人世如棋局,谁都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步动作对大局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华尘是下棋的人,亦是人世中的一枚棋子。
  遇到白清浅,他权当是无心的一步,白清浅亦以为只是个插曲,却谁都没能料到,两个本不相干的人在尔后彼此的人生中有怎样浓墨重彩的戏份。即便聪明通透如华尘也未曾料想,此生唯一一个知己,却是在这样两句调侃的话语中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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