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 第3部分

　　机场入口处，云飞的身影已经从视线里消失，语欣满含着热泪，双脚如被钉子钉过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耳边，始终回响着他的话语：“语欣，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好好完成你的学业，等着我回来娶你！”

　　“走吧，语欣，他会回来的！”同来送行的李建成轻轻地劝慰着她。

　　离开了机场，途中，语欣的眼泪始终未干。李建成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对于这个他喜欢的女孩子，他好想给她一点安慰，但不知该怎么表达才好。只能径直将她送回了家。前段时间，因为出国在即，蒲云飞常常约了李建成去语欣家议事，蒲云飞还煞有介事地将自己的女友郑重地托付给李建成照顾。

　　如今的李建成，自接手他父亲的“竟成”公司后，生意做得还行，虽比不上大公司，但也算不错了。他的女朋友名叫林嘉宜，说起他们的恋爱，云飞常要打趣建成，说他们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原来，李建成的父母年轻时在江西插队，艰苦的环境中，曾受到一对姓林的老表夫妇的热心相助。李建成三岁那年，老表的妻子怀孕了，建成的父亲李岳峰在一次酒后对林老表许诺，如他们生了女儿，两家就结成亲家。后来，建成的父母回了城。二十年过去了，已经成为商人的李岳峰重访插队落户的乡村，找到了林老表，重温旧情，感激之心油然而生。李岳峰回到H市的时候，不仅带回了林老表的女儿林嘉宜，还为她在“竟成”公司安排了一个不起眼的职位。那一年，李建成大学毕业刚刚考上研究生。

　　谁知林嘉宜却很懂事，不仅讨得了李岳峰夫妇的欢心，还利用业余时间上了夜大，只一年功夫，李岳峰就让她做了自己的秘书。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李建成没当回事，他自然也听父母谈起过小时候结亲的事，只是，那种情况下的玩笑话，谁还会当真呢。但一心想改变命运的林嘉宜却很认真。她很努力地工作，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城里人。因为住在李家，她把李岳峰夫妇照顾得无微不至，让知恩图报的李氏夫妻一点点地坚定了认她做儿媳的决心。夫妻两个经常为他们单独相处创造有利条件，又不挑明让他们结婚。有时，让林嘉宜带点东西去学校看望建成，而周末建成回家，常常会发现父母去参加朋友聚会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于别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往往会产生一种抗力；而对于习惯成自然的事情却不大有防范之心。时间久了，李建成和漂亮的江西女孩林嘉宜之间产生了一种自然的、类似于亲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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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四章　　一年之后］


　　云飞刚出国的那会常和语欣书信往来，偶尔还能接到他短暂的问候电话，后来，联系突然就中断了。语欣猜想，云飞他一定很忙。

　　一年之后，莫语欣大学毕业了。没有等到回来娶她的蒲云飞，却从李建成的口中得知了蒲云飞结婚的消息。看着莫语欣沉默的表情，李建成有些诧异，也有些难过，他说：“如果觉得难受的话，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吧，不要这样一言不发地沉默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吓人的！”

　　语欣冲他微微一笑。对建成来说，这笑竟带着一种该死的魔力，差一点将他打翻在地。只听语欣说道：“建成，别担心我，我没事的！他愿意和别人结婚总有他的理由，随他去吧！”

　　李建成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她，说：“真的不难过？你不会是安慰我的吧？”

　　“谢谢你，建成，我真的没什么，毕竟也和他分开了一年了，总比日日在眼前突然分手要好得多，你说是吗？”

　　其实不难过是骗他的，人总有自尊心的。在建成担心地离去之后，莫语欣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痛哭起来。眼泪，你尽情地流吧！要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而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它快些过去吧！

　　毕业已经有段时日了，语欣一直没能从云飞的背叛中解脱出来。她整天窝在家里，也不去找工作。自蓝紫去世之后，父女俩的关系倒是亲密了好多。做老爸的每天一个电话催她回上海，她也只是淡淡地告诉爸爸，想凭自己的能力在H市找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干干。好在语欣衣食无忧，做老爸的也渐渐放下了心。一班好同学却很担心语欣，尤其是陈明芳，毕业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份文秘的工作，都挣了两个月的工资了，而语欣的前途还是目的地不明。于是，心直口快的陈明芳跑去找李建成商量。

　　陈明芳对李建成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一来建成有“竟成”公司；二来，建成的父亲李岳峰还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所以，陈明芳请他无论如何都要为语欣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因为语欣把自己困在家里很久了，再这样下去，会弄出病来的。

　　李建成一直暗恋着莫语欣，他是个内向的人，早就知道语欣的情况，想帮助她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听了明芳的一番话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找到语欣，诚心诚意邀请她加入“竟成”公司，倒让语欣有些为难了。她告诉建成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啊，去了不是给你添麻烦吗？”李建成却不以为然，他说干这一行的，半路出家的多的是！

　　对于李建成的建议，语欣足足想了两天。如果自己去找工作也未尝找不到，但工作并不是她想找就立马能找到的，可能要费些时日。她又想，自己是个懒散的人，怕麻烦，既然建成如此诚恳，何不就去试一试呢，反正在哪干不都一样吗。她给老爸打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后，老爸对她说，既然决定了就要干出点样子来。

　　在“竟成”公司，莫语欣只是一个新人，没有工作经验，虽然靠着眼勤、手勤、脑勤学了点皮毛，但要承接大宗的业务谈何容易。明知李建成是出于好心才请自己来帮忙的，但光吃闲饭拉不进业务终不是长久之计。每每思及此事，总让语欣觉得汗颜。

　　而此时的林嘉宜已经成为“竟成”公司的副总，她和李建成的关系在“竟成”公司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林嘉宜算不上漂亮，但脸上也挑不出什么缺点来。从外形上看，她也和李建成很般配。她是属于那种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实现目标的女人，因此，待人接物还算到位，也从不摆副总的架子。只是，她对莫语欣的态度就有点不同了。林嘉宜不是傻子，李建成的那点小私心她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

　　但语欣却弄不明白，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林嘉宜，就算业绩不好，也用不着如此冷淡啊，好象欠了她什么似的。直觉告诉莫语欣，林嘉宜讨厌她！

　　从某种程度上说，独自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莫语欣是孤独的。自从和蒲云飞分手后，几个老同学陈明芳、朱岚、沈安安一直关心着她，让她倍感温暖。那几个也刚刚踏上社会，在好多次聚会里，大家都把工作中遇到的趣事拿出来分享，有问题帮着出主意。虽然都是臭皮匠，但合在一起的功力倒也无可限量！

　　某个黄昏，臭皮匠们在“竟成”公司附近等语欣下班，只因电脑出了点小问题，语欣迟到了十分钟，几个小女人竟然以此为借口，死皮赖脸地要罚她请客吃饭。

　　“真是岂有此理！”莫语欣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们：“我没钱！”谁知拉拉扯扯间，正巧看见李建成打此路过。问明了情况后，建成主动提出由他请客，可把那几个小妮子美得直笑弯了腰。语欣看了看陈明芳，脑筋一转，就确定是她在搞鬼。结果，他们去了附近最豪华的酒店，饭后，还觉不够尽兴，硬拖着李建成去歌厅唱歌，几个人疯疯颠颠直闹到凌晨一点。

　　李建成是怀着一种轻松的心情回家的。这个时候他的父母应该都睡了，他不想因自己的夜归而惊扰了家人，连灯也没开，一闪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吹着口哨，脱去外衣，信手打开了房间的灯，一转身却发现林嘉宜靠在沙发上正在揉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了许久之后，建成忍不住摇了摇头，说：“嘉宜，这么晚了，怎么不回房睡觉？”

　　“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嘉宜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告诉他，又问道：“怎么这样晚？到哪里去了？”

　　“哦，今晚，今晚陪个客户吃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一向老实的李建成说起话来竟有些结巴。

　　“陪客户吃饭？”嘉宜撇了撇嘴说：“你大概是忘记了吧？所有客户的往来宴请都会在我这里作登记的，这不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吗？建成，你说谎的本事也太差了吧！”

　　“哦，是吗？我忘了……”被拆穿了谎言的李建成显得有些尴尬，他掩饰地从衣橱里拿了套睡衣，然后说：“嘉宜，很晚了，你回房去睡吧，我要洗澡了。”说着就往浴室跑。等他从浴室出来，发现林嘉宜还靠在沙发上，就慌了手脚。嘉宜对他的感情和期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更喜欢莫语欣那样的女孩子，要不是被蒲云飞抢了先，说不定她早就是自己的女朋友了。

　　“嘉宜，我不是说了让你去睡觉吗？怎么这样不听话？”

　　“我在等你。”

　　“我知道了，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去睡吧，我累了，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我不要嘛！”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一向好脾气的李建成不高兴了，“我真的累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去睡觉。”嘉宜耍赖地撅起了嘴。

　　唉！李建成叹了一口气，对于林嘉宜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这世上没有莫语欣，他或许会听从父母之命娶了嘉宜吧。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林嘉宜的脸上点了一点，谁知嘉宜竟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告诉我，今晚你去了哪里？一身的酒气！”

　　看来不坦白，今晚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再闹下去，他怕会把睡梦中的父母给吵醒了。李建成轻轻地说“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所谓的，今晚是我请几个老校友聚餐。”

　　“老校友？我看是请莫语欣吧！”双手仍吊在他的脖子上，眼睛却有些红了。建成无可奈何地抱了抱她，“好了，别闹了！”

　　“就算是请莫语欣吃饭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犯法，干嘛撒谎骗我？呜……呜……”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爸妈还睡在隔壁房间呢，别把他们吵醒了。”对于林嘉宜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李建成是见识过的，但他也有对付她的办法。干脆在沙发上坐了，轻轻抱着她，吻了吻她的脸颊，哄着她：“嘉宜听话，别哭了啊，南平路新开了家西餐馆，明天晚上我带你过去看看，好吗？”

　　林嘉宜破啼为笑，问他：“真的？说话可要算数哦！”见他点了点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说：“那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总算是搞定了林嘉宜，李建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他会撑不住的。看来自己和莫语欣是没有缘份的了！

　　第二天一早，刚上工的莫语欣就被叫进了林嘉宜的办公室。林总正低头/炫/书/网/整理文件，一见语欣进来，先是不紧不慢地大叹了一会公司业务不景气的问题；接着又暗示语欣，该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工作上。听得语欣不禁惭愧地低下了头。谁知这不过是一番开场白。之后，林总话峰一转，忽然提到了昨晚的事。那幽幽的语气分明是在向语欣宣战：“小莫啊，听说李总昨晚请你们一帮老校友到外面疯了一晚上呢，怎么也不叫上我呢？你是知道的，建成可是我的未婚夫呢，半夜三更地回家，还带着一身的酒气，害我担心了大半夜。小莫，以后你们有活动的话，可别拉下我哦？”语欣不是听不懂林总的话，明摆着的，是让她别打李建成的主意。听她话中的意思，好象早就和李建成同居了。

　　语欣憋了一肚子火，下班回到家立马就给陈明芳去了电话。她责怪她们不该让建成请客的，害她被林嘉宜教训，“你不知道，她一向讨厌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恨恨地数落着，平日的点点滴滴一吐为快。“明芳，你快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了？”

　　“嘿嘿，叫我说啊，原因有两个。”明芳故意卖关子不说。

　　“好姐们，我都急死了，快说吧！”

　　“第一呢，谁让你长得这样漂亮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换了是我，也会对你小心堤防的！第二呢，可能李建成对你太好了，要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明芳的话令语欣茅塞顿开。她忽然想起了，林嘉宜从一个小职员一步步爬到副总的位置其实是很不容易的。而且，据说她来自偏僻的小城镇，家境也不好，能找到李建成这样的男朋友，怎么会不牢牢地看住他呢！不过，说实话，语欣自认和李建成只是校友加朋友的关系，虽然对他有些好感，却并没有进一步的想法，林嘉宜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或者，陈明芳的假设也有点道理，谁又能保证，李建成对自己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呢？男人见一个爱一个的多了去了！但基于他和蒲云飞的关系，语欣是绝不会让这种可能变为现实的。

　　从此以后，莫语欣刻意地保持着和李建成的距离。只是，这种别别扭扭的关系让她很难受。她很想找个人问问，自己究竟还能在“竟成”公司撑多久，就去了附近的一坐寺院。她并不是去烧香拜佛的，而是去找寺院门口的一位算命先生。公司里的好几个同事去那算过，回来都说很准的。

　　她恭恭敬敬地报上了自己的出生年月，那位盲眼的先生眨巴着眼睛掐指算了算，道：“这位小姐，你为人忠厚，有侠义心肠，但好胜心太强却是你的一个弱点。你少年时曾寄人篱下，生活窘迫；青年时运走桃花，婚姻会有一番波折。不过，财运倒是很好的，也会有贵人相助。”

　　语欣奇道：“先生，为什么好胜心强却是弱点呢，人不应该有好胜心的吗？”

　　先生眨了眨眼睛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对于一个不思进取的人来说，拥有好胜心会助他成功；但对你却不是这样，明明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因为不服输，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是自找苦吃吗？”

　　“那先生能不能再帮我算算，我现在换工作合适吗？”

　　“换不换在你自己，不过，从命理来看，你现在还未到离去的时候。”

　　“先生，请再说得详细一些。”

　　“小姐，天机不可泄露，一切随缘吧！”

　　离开了算命摊，她有些茫然地回味着刚才算命先生的话。应该说，他绝大部分是说对的，但有些话却有些含糊其词了，却也让她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于是，小莫开始发疯一样地钻研业务，每个夜晚都带着满身的倦意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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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章　　“秋水云庐”］


　　其实，一个人的家只能算是个窝。揭下了白天紧绷的面具，夜晚的她是孤独脆弱的，她好想找个人陪。自从和蒲云飞分手后，语欣没再试着找一个男朋友，而几个好同学也到了谈情说爱的最佳时机，她不能老是去打搅别人。孤独郁闷的时候，莫语欣选择了借酒浇愁。

　　“秋水云庐”是她常去的酒吧，那里环境优雅，和别的酒吧相比这里更安静些。之所以选择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语欣上大学时曾在此打过工，这让她倍感亲切；而且，酒吧的老板和打工者早已换了人，所以，没人会知道她做过两个月的女招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