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您,苏老师!”
小娴离开办公室,匆匆下楼,从后门出去,再走几步就到了实验园。
古云飞,似乎在哪里听过?怎么想不起来了?他是怎样的人呢?见了他怎么说呢?他会加入吗……小娴站在实验园入口迟疑不前。
实验园位于校园东南角,它的正西方向,由南至北依次是生科院和环境学院,两个学院与它之间隔一条南北方向的小路。实验园的东边和南边,筑有围墙,外围是普通的居民楼,更远处是车水马龙的交通要道;里边靠墙的一带种有梧桐树,高大挺拔,宛如队列整齐的卫士,默默地守护着校园。正是有了居民楼和梧桐树的庇佑,外界的喧嚣热闹才没有破坏这里的清幽。
小娴终于走进了实验园,刚好碰到一个研究生。
“你好!请问古云飞师兄在这里吗?”
“古云飞?他在那边。”研究生用手指了指。
小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约100米远的地方有个人。
“谢谢!”小娴别过研究生,径直走向那边。
实验园面积很大,在它的北边建有专门的温室;南边是平旷的土地,阡陌交通,看起来像带有一个个方格的作业纸。小娴置身其中,感觉像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荷把锄头在肩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
喔喔喔喔他们唱
还有一支短笛隐约在吹响
……”
小娴耳边仿佛有人在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个人的跟前。
“你好!请问你是古云飞师兄吗?”
当时那人正好背对她,他头也不回地说:“我是。你先等一下。我正在测数据。”
“好的。”小娴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看着他的背影,高挑的个儿,宽阔的肩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找我什么事?”古云飞测完数据,转过身问。
秋天傍晚的阳光,淡淡的如同一层纱,虚虚笼在人身上,他整个脸都在背光中,看不清具体的模样。等到小娴看清楚对方,差点叫出声来,天啦,浦大居然有这样的帅哥!
小娴印象中的帅哥只出现在银幕上,像古天乐、谢霆锋,现实中似乎从来没遇到过。最多有一个,初中时邻班的体育委员,打篮球可酷了!每次篮球比赛,只要有他在场,一定会吸引不少女生观看,他还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少女杀手!
不知是现实中帅哥数量太少,还是她没遇到自己喜欢的类型,她一直对帅哥不感冒。然而,就是看了邻班和本班的一场篮球比赛后,她着实晕了一下。那长相,那打球的范儿,真是跟流川枫有得一拼!
只可惜过了几年再遇到这个体育委员,少女时代的梦全被破坏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性德的诗真的很有道理。美好的事物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真实美,持久,也可近观;一种是朦胧美,只能远看,或者是短暂地欣赏。
从那以后,小娴就觉得自己与帅哥绝缘了,事实如此,上帝喜欢平凡的人,所以造了很多平凡人。
不过现在,眼前就有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整张脸透露着一股英气,配上模特儿般的身材,即使穿的是实验服,也显得英姿飒爽。
“你找我什么事?”古云飞又问了一遍。
“哦!”小娴突然回过神来,脸“嗖”的一下红了,不无尴尬地说:“我叫蔡小娴,是生院大二的学生。我和另外1个同学准备参加挑战杯竞赛,是关于有机食品,我问过苏老师,她说可以同你合作。所以,我们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组。”
小娴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天啦,刚才居然发呆!哦!怎么会这样?丢死人了!他会不会以为我花痴啊?
“我加入你们组?给我理由!”古云飞面无表情地说。
“理由?”小娴没明白他的意思。
“加入你们组的理由!至少你要让我相信你们的实力,这样我才会考虑你的意见。”
“我……”小娴一时语塞。
“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古云飞说着,已经从小娴身旁擦身而过。
“请等一下!”小娴转过身,目睹对方的背影,坚定地说,“古云飞师兄,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组的实力。明天我会再来找你!”
他没有回头,冷冷地说了一句:“行!”
……
小娴回到宿舍,向郁青诉说今天的遭遇,末了说:“我是不是得罪他了?要不他怎么一直面无表情!”
“怎么会呢?帅哥通常很冷酷,小说中都这样描写的。比起玉涛,谁更帅?”
小娴一下子沉默了。
看来自己又说错话了!为什么老管不住这张嘴呢?郁青赶紧蒙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娴跳过了这个问题,径直说道:“青青,你负责整理挑战杯竞赛的信息,我负责查有机食品的资料。赶紧的,在明天下午见他前,草拟一份计划书给他!”
“行,没问题!”郁青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小娴和郁青同去实验园,找到古云飞,给他看相关资料。
他面无表情,简单翻了几页后问:“你们知道哪个国家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有机农业面积?”
“澳大利亚。”
“有机食品认证申请颁证的基本程序呢?”
“基本程序?……”小娴语塞。
“古师兄,这个问题会不会太偏了?我们是参加竞赛,又不是真要生产有机食品。”郁青心怀不满地说。
“我是有打算以后生产有机食品,所以我才会考虑加入你们。不过现在看来还不行。”
“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我们了解的也不全面……”小娴解释道。
“古师兄,打搅你了,我们先走了。”郁青打断了小娴的话,并向她使眼色。
小娴瞪着郁青,把她拉到一边,说:“你干嘛啊!”
“我们可以找别人啊,这个古师兄吹毛求疵,不好应付。”郁青压低嗓门说。
“不是那么好找的人,这样吧,我们先过去问问他,怎样他才会加入我们组,如果搞不定,就去找苏老师。”
郁青非常不情愿地说:“好吧——”
她俩重新回到他面前,小娴抱歉地说:“古师兄,刚才对不起。但我们是真心实意地邀请你加入。你能告诉我们,要怎样做,你才会加入?”
也许是小娴的真诚打动了他,他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是想为难你们,因为参加‘挑战杯’,意味接下来一年的付出,所以我必须确认我的合作伙伴有实力。如果你们拿出一个更具体,更有想法的计划书来,我就加入!”
……
又回到宿舍,郁青和小娴一语不发,洗漱完毕后,两人爬上床躺下。
“小娴,怎么办呢?苏老师说现在只有古师兄一个人在做有机食品的研究,我们还要去找他吗?”郁青话语中透露着无奈。
小娴觉得挺揪心的,可是一想到古云飞那种不信任的神情,她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凭什么不相信我们,我就要证明给你看!
“再试一次。”她异常坚定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郁青问:“小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古云飞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古云飞,古云飞……小娴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突然想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听百合说过,她男朋友叫古云飞,也是生院的,当时我们支教的时候,他是准研究生,现在应该是研一了。”
“那错不了,古师兄刚好是研一,姓古的人又不多。他俩还真般配,都是怪人!”
“怎么了,他们得罪你了?”
“不说了,我要睡了!”郁青立即侧过身,闭上眼睛。
小娴也合上眼睛,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童年,她去姑姑家给表妹庆祝生日。期间,她跟表妹因为一点儿小事拌嘴,表妹脱口而出:“你妈妈出去打工,我妈妈还照顾你……”
表妹的表情是如此不屑一顾,似乎她有妈妈在身边,就比小娴高人一等。
小娴无法忍受这样的轻视,它像一把尖刀“噗”地插进心脏,痛得她泪如泉涌。她冲出去,哭着跑回家,躲在被子下面嚎啕大哭。姑姑和表妹在外面使劲敲门,她全然不理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坐起来,看看被子,上面已经湿了一大片。从那时候起,如果遇到别人的轻视或不信任,她不会服输,她会努力证明给对方看。
又过了3天,小娴和郁青把重新修改的计划书拿给了古云飞,他先是简单翻了翻,然后放慢了速度,一页页仔细地阅读,直到最后一页。
古云飞抬起头来,淡淡一笑:“还行,有想法。我加入!”
2
一天天过去,她在忙碌的竞赛中学会了忘却,过去的一切关于他的回忆渐渐尘封……
而他也参加了竞赛,更加忙碌……
他俩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轨道,在远离他的日子里,她找到了新的自己,逐渐变得开朗、自信……
而他无暇顾及太多的朋友,只有在过节的时候,会给他们群发一条祝福短信,这时候,她也会收到,很平静地回复一条,也许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
有人说,忘却是最无奈的爱,可是比起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忘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年之后,“挑战杯”中国大学生创业计划竞赛有了结果,浦南大学有两支团队同时进入决赛——蔡小娴带领的有机食品创业团队跟玉涛带领的手机铃声创业团队。
决赛将在一个月后举行,为了更好地完善创业计划书,小娴跟其余4名队友一致决定去中国有名的蔬菜之乡S城实地考察,那里同时也是古云飞的家乡。
因为这件事,古云飞跟白百合吵了一架,十一期间刚好是她生日,原本她要他陪她去旅游,但现在古云飞突然跟她说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补偿她。
她虽然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因为她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她没有跟他去S城,呆在学校里,帮助玉涛处理挑战杯的事情,她也是手机铃声创业团队的一员,不过由于玉涛太能干了,她就“清闲”了许多。
……
S城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蔬菜之乡,而且风景优美,一面环海。这里农业与科技结合,与工业齐飞,形成了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链产业。在古云飞的带领下,小娴、郁青还有另外2名队友参观了S城最大的有机食品生产基地。
忙碌了一整天,晚上他们住在了古云飞家,他家坐落在海边的一个小村庄,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第二天白天,他们又参观了两家规模较大的有机食品基地,并做好了记录。
夜晚,从停泊在海边的一条木质渔船上,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船上的人正是古云飞他们。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吧!”有人提议。
于是找来瓶子,平放在地。
郁青自告奋勇地说:“我来转瓶子!”
瓶子被拨动,原地快速旋转。大家屏气宁息,只剩下海风吹和瓶子转动的声音。
越来越慢……
最后瓶口指向了古云飞。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郁青立及问道。
古云飞看了看身边的同伴,略微迟疑:“真心话。”
“问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古师兄,你怎么追到白百合的?”
古云飞想到现在百合还在生他的气,心里颇是不爽,但又不能耍赖,于是供认:“我跟她是在苏老师的演讲训练课上认识的,成为了朋友。后来她同她男朋友的乐队组合晋级了省电台的歌唱大赛,比赛当天,她邀了一帮朋友去,包括我在内。
“那天,她感冒了,最后输了比赛。然后她男朋友跟她吵了起来,说得很难听,我当时很生气,过去打了她男朋友一拳,拉着她就走。再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
“原来是英雄救美啊!古师兄,你太帅了!”郁青向古云飞投去崇拜的目光。
古云飞淡淡一笑:“我们接着玩!”说着他转动了酒瓶,瓶子最后停下来,这次小娴中招了。
“选吧!”古云飞对小娴说。
“大冒险!”
郁青心想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小娴是否还喜欢玉涛:“打电话给玉涛,跟他聊你现在的情况,还有他不也进了决赛吗?问问他准备得怎样?”
如果是朋友,互相问候一下,应该没什么。
小娴面露难色:“换一个吧!”
“你说的大冒险啊,又没什么,朋友嘛,除非——”
“当然没什么!”小娴一下子打断了她,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终于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的手机关机了!”
“为什么关机呢?”郁青埋怨起玉涛来。
玉涛跟小娴怎么回事?古云飞有点疑惑,看到小娴为难的样子,于是开口说:“算了吧,唱首歌就行了!”
郁青心想目的也达到了,一开始她还担心小娴对玉涛还有什么,到时候竞赛碰面会受到影响,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于是欢欢喜喜地答应:“就唱首歌吧!”
小娴投给古云飞一个感激的目光,唱了一首孙燕姿的《天黑黑》。
又开始新的一轮……后来大家困了,就在船上睡觉。
小娴半夜醒来,发现同伴们都睡着了,唯独少了古云飞。
她稍微一转头,便发现他站在船的另一头。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许是秋高气爽,天气微凉,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转过身,准备去拿外套,却意外发现小娴正看着这边。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正好相遇。
天上飘着些微云,海上吹着些微风,微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
小娴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悲伤,既然已被发现醒着,她干脆起来了。
古云飞走过来,拿起自己的外套,对小娴说:“陪我下去走走吧!”
……
两人没有说话,并排走在沙滩上,借着天上银白色的月光,沙滩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走了一会儿,小娴停下来,终于忍不住问:“古师兄,你怎么了?”
古云飞停下脚步,看了看小娴,说:“也没什么,我突然想到了我爷爷。
“嗯?”
“刚才那条船是我15岁,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当时爷爷找人帮他一起做的这条船。”
“你爷爷真疼你。可是这次来怎么没见到他?”
“他已经过世了!”
“对不起!”
他没有再说话,蹲下来坐在柔软的沙滩上,目视宁静的大海,她坐到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古云飞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跟爷爷感情很深,因为我爸爸是军人,工作时常调动,所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小娴看着他,欲言又止。
古云飞瞅了瞅小娴,“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爷爷、爸爸都是军人,我遗传了军人的基因,没有那么脆弱!”
然而小娴觉得他的不在乎是装出来的,因为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虽然很短暂,她还是感觉到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它同人的舌头说的话一样多,不需要字典,却能从眼睛的语言中了解整个世界。
“刚刚我是想安慰你……我现在只是想说,因失去亲人而悲伤,是人之常情,不代表脆弱。”
古云飞看着小娴,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感叹道:“很奇怪,这些事我没跟百合说,却跟你讲了。”
“不奇怪,因为我是‘知心大姐’。我以前的朋友给我起的绰号。”
“是吗?哈哈,挺有意思的。”
“对了,这次百合怎么没来?”
“十一期间她生日,我不能陪她去旅游,生气了。”
“这次你的确有事,你跟她解释了吗?”
“解释了,没用。我想可能是因为上次她生日,我没能陪她去旅游,这次又让她失望了。真搞不懂,只不过是生日,有必要做这么多事吗?”古云飞的话语中有一些埋怨之意。
“为在乎的人不顾一切努力的感觉,你有过吗?如果有过,就不会在乎做那么多事值不值得了。”
“……”
我有过吗?有过吗?古云飞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怎么了?”
她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