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身子。
林肯车也随之慢了下来。
转过身,他淡淡望着那辆豪华的房车。林肯车无声地开过来,白制服金纽扣的司机恭敬地下车,走到她面前,鞠躬行礼,“少主。”
“你先回去,我自己开车。”
“对不起,少主,这是主母的命令。”年轻的司机为难地说:“我的工作就是每天为您服务。”
“是为我服务还是监视我,需要我挑明吗?”
“少主!主母是这样说的:您可以不用这辆车,但是我必须服务您。”
蓝雨淡漠地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话,径直走到他身边,就在司机让道的瞬间,雨身手敏捷地夺过司机手里的车钥匙,独自一人坐进了驾驶室,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在司机的惊慌失措中,以一种超然的速度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天。
“少主,溪小姐已经不在中国了,您还要去吗?”车后座上,奇叔丝毫未有惊慌,一脸泰然的端坐,似乎是计算好了的事情。
蓝雨紧握着方向盘,微蹙起眉,怔了怔,沉声说:“没关系,我知道她去了哪里,你通知他们原来的计划不变,而且要立刻执行。”
汽车急速向前奔弛,窗外的景物如幻影般掠过。
夜晚雪依旧固执地下个不停。
纷纷扬扬的。
溪踏上楼梯,一步一步地,目的地是雨曾经住过的房间。
推开过道处的窗户,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夜空中飘散着曼妙的雪花,仿佛在循着美妙的乐律飞舞。
走上三楼,心情复杂的站在门口怔忡了好一会儿,溪深吸了口气,轻轻的伸出手,去推那扇很久没有人打开过的门。
“刷——”
无数漂亮的花瓣掉落了下来,就像一场满天的花雨一样,薄在她柔顺的头发上,纤弱的身上,还有苦涩的心上。
她呆呆地愣住了。
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三楼的空气里飘满了幽兰的清香,楼上的灯全部自动打开,背后的过道里的地毯上印染出一朵朵紫蓝色的兰花,幻影不停地来回晃动,
嘴角悄悄扬起,会心的微笑温柔的升腾起来。
风铃轻轻地响起。
一堆漂亮的气球浮游在空中,很多都密密麻麻的排在了天花板上。每一个气球都拴着漂亮的绳子,每根绳子上都拴着一个小铃铛。
寒风习习而来,铃铛叮叮咚咚的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目光迷离痴傻的走上前,轻轻关上门。
圆形大床上堆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玫瑰,像爱人忠诚真挚的血,簇拥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心形的四周,是用一颗颗珍珠串连成的四个大字:溪,我爱你!
霎那间,溪的眼睛迷蒙上一层薄薄的轻雾,她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圆润的珍珠,莹白剔透,在灯光下流溢出淡淡的光华。
在模糊的泪光中,她看到珍珠摆开的‘爱’字下面有一张粉红色的卡片,卡片上写着:
亲爱的溪,你可以打开你背后的影碟机吗?
署名:雨。
溪匆促的回头,慌忙的打开影碟机。
一段轻柔的音乐,电视屏幕上没有任何图象,然后是雨温柔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嗯……溪会不会觉得我采取这种幼稚的方式跟你说话很不正常啊?有些话,想向你当面讲,因为……觉得……彼此尴尬得无所适从,但是,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她知道,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嗯……我一直这样认为。尤其是在我们第一次一起过情人节的时候,更不知怎样才好。溪,是不是觉得抱歉,去年的情人节让我‘独守空房’?”
“不过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雨会原谅你犯的错,不管是大是小,是深是浅,我都不会对你记仇,统统的都原谅你。就像你从来不轻易相信人一样,我也从来不给人可能做不到的承诺。如果说‘好’,我就一定会做到。如果做不到,当初就不会给出希望。……自从十三岁决定爱你,给了你保护一辈子的承诺那一刻起,我就在努力实践着自己的诺言……即使知道你可能会要很久很久才发现我爱着你……又或许存在你不会爱上我的风险……可是,那又怎样呢?那时的雨就很幸福,因为有你在身边陪伴很幸福!溪的笑容让我觉得自己眼中看到的太阳跟别人的是不一样的,它镀着幸福的金色。其实……我已经在你面前暴露了太多的缺点……有时候会害怕自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悍坚强而令你没有安全感……很愁闷的感觉……偏偏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得佯装没有烦恼,难过之极时都恨不得用力敲敲你那迟迟钝钝的脑袋,怎么一面临与情感有关的事就那么没反应?好像活在天地未开的浑沌世纪……最终还是舍不得付诸行动,只能让不快乐的记忆默默流逝。今天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替我难过一次的,记住了,千万不可以为我掉眼泪,就算是感动!”
溪缓缓坐在床上,手指摩挲着柔软的花瓣。
“诶……我精心布置的这个情人节礼物,你开心吗?假使说开心,我知道那是假的。因为如果不是难过,溪一定不会来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有太多的回忆,你想回到这里找到熟悉的气息,平复不安的心情,是这样没错吧,傻瓜溪?”
她像是听到他就在耳边轻轻诉说,忍不住情不自禁的轻轻点头,回应着他。
“可是,没关系,一会儿会有更开心的事让你真正的笑出声。我花费一天的时间来装饰这里,只不过是怕被你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家伙给弄个措手不及,没法照顾到你心灵最细微的地方。溪,珍珠是我一颗颗亲自挑选出来的,够白够纯然吧?答案是‘Yes’的话,我告诉你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消息,现在,我就在别墅外,卧室的窗户下,如果,你觉得真的愿意交出真心,就赶紧对着下面大喊一声,说出你的真心话,一句就好!”
溪的一颗心沉静下来,这一刻,他真的会在外面吗?
“如果你没有表示,我就转身走了啊……反正你会和我一样寂寞地对着天空发呆的……”
飘荡在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地消后,影碟机自动关闭。
溪无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只看见一个灰白的雪世界。突然间,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情不自禁地起身来到窗边。
她打开窗户,四处张望,可怎么也找不到他。
心像个空篮子般,跌落到枯井里。
“雨……雨……雨……”
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在冷冷的空气中回旋,还没来得及飘远,便消散了。
“雨……雨……雨……”
她继续呼喊着,回音缠绕着她,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为什么不在?
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吗?
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他从来不会骗她的,更不会欺负……
溪突然觉得嗓子疼,头也疼得厉害。
她难受地抱着身子边想着,终于沉沉睡去,最后留在她脑海里的,是雨明亮的笑脸,和那么挺拔的身影……
睡梦中,她感到被人轻柔地抱起,那个怀抱,温暖有力,让人无限眷恋。
当那双温暖的臂膀欲从她身上撤去的时候,她本能地将其抱住!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怀抱温暖熟悉,所以拼命把头埋进去,歇斯底里地喊:
“雨,雨。不要走……不要丢下溪一个人在那里……”
有一只手在轻轻地安抚般地拍着她的背,
溪怔怔地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紧紧地搂着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雨!
弯下身子的雨,温柔地任她搂着。
“雨,是你吗?”溪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有一抹小心翼翼的脆弱。
蓝雨的脸色有点疲惫,他的手一点点握紧了她冰凉的手,声音轻轻的:“为什么要独自来美国?连秀都不让知道?”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轻轻响起。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俊雅出尘的脸上,眼中满是落寞的光芒。
“真的是你吗?你不放心,所以来看我了?秀也不放心,我只能偷偷逃了,不然溪就不可以来美国。”
他皱了皱眉,心疼的看着她恍惚的样子,眼睛像蒙着一层神秘的夜雾。
“是我,你不要怀疑。雨从今天起要陪着溪,慢慢地直到永远……”
“不要永远……只要你在我还有力气走到你身边的时候陪着我就行了……这么久也过份吗……”
溪的嘴唇倔强的抿紧,眼瞳里满是忧伤。
“我真的害怕哪一天突然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再见了,我一定会满世界地找你,不顾一切地找你……就算不能靠近,我也想选择个靠近你的地方,住着……直到他们让我见你……”她忽然低下头,声音轻轻的。
眼中有着一抹淡淡的隐痛,蓝雨故作轻松惬意地笑了:“不光我爱惨了你,你也很爱很爱我,是吗?”
她痴痴地望着他,眼眸深如湖水,“溪爱雨,很爱很爱,你要相信。”
“溪……”
“骗了你。”她始终低着头,声音仿佛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发出来,竟是那样地缥缈和遥不可及,“我以为自己够坚强,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也不会难过。可是,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虽然没有为了你而哭,却天天想着你对我微笑的样子,想要你陪我看那些好玩的东西,讨论有趣的事情。”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蓝雨轻蹙眉头,心中一片酸软的疼痛。
溪抬起头,她的眼中满是破碎的泪光,“他们都不想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就这样幸福吗?”
他难过地凝望着她,心底酸涩越染越浓。
都是他的错,让她担那么多心,受外界那么多的困扰。
“其实永远的幸福好像也不切实际呢。”眼泪从她的眼中滴落,“我们只要现在的幸福,好不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认真的加倍珍惜……”
“不会再有谁来反对和干涉!我们要在一起,让时间变长久……”
蓝雨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不给她一点难过不安的机会。
攀在他宽阔的肩上,她忽然无法抑制地大声哭泣。
“就算是做梦也好,请你不要走,溪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觉了,好累……撑得好辛苦……”任性也好,卑微也罢,只要他留下来就好。
蓝雨俯下身,手臂再度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一样。
“我不会走。”
“真的不要走,就算要走也要等我睡着以后。”
“睡吧!一定不会走。”
“也不……可以偷…偷走……”
“不走……”
“我睡了……”
“嗯……”
寂静的夜里。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
轻柔舒缓地,似有缠绵香气悄然骤扰,然后淡淡地弥散静得像蜜一样甜的空气中……
第二部 第二十六章(2) 摊开的记事本
第二部第二十六章(2)摊开的记事本
五彩气球簇拥的天花板,清新的玫瑰花香,似乎有无数的白影来来去去,耳边的声音如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卡带声般断断续续,有个人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种心痛和恐惧从他的指尖一点点传入她的心底。
很多年前的画面再一次汹涌而至。
快乐的,忧伤的,悲苦的……
她这样……
她就这样沉浸在过去不愿再醒来,在那个很长又很真的梦里,无论多少次悲喜交加的时候,是正握着她的手的那个人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像太阳样给予她温暖。
“溪……”
沙哑的声音中混合着惊痛的颤抖,蓝雨背脊僵硬地坐在床前,不敢相信昨天晚上还苦苦央求着不让他离开的她,竟然再一次一下子就倒下了。
鲜艳的玫瑰花瓣环绕的圆床上。
溪的眼睛紧紧地闭着,面容雪白雪白,就像正深深地陷入一场美好的梦中,没有不安的呓语。她无声地睡着,眼睛和唇角有浅浅的微笑弧度,漂亮的黑色长发落在被子上,在冬日的阳光照耀下泛出层层光晕。
“溪……醒过来……”
抚上她滚烫的额头,那一掌心的灼热像烙铁般使得蓝雨惊骇更甚,疼痛将他的心脏攫紧得透不过气来。
溪轻轻辗转着,额头渐渐有细密的汗水沁出来,手指却依然自然的伸曲,胸口的起伏越来越越剧烈。
她在难受……
但她不愿意再醒过来了,以为只有梦里才能见到他……
蓝雨紧紧地凝注着她,眼底沉黯深痛,望着她安静睡着的模样,那种仿佛召示着她的生命会随时终止的恐惧,有如扑面而来的巨浪般一波强似一波地将他的胸口翻绞得剧烈疼痛起来。
“我已经答应过你……”
“溪……”
“不会再有分离……你醒过来…好不好……不止是以前,现在和将来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紧紧握着她的手,蓝雨将脸埋进她冰冷虚弱的掌心,他的背脊在清晨的光线中无助地耸起,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
****
这场高烧始终没有退掉,尽管蓝雨连夜请来了美国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尽管医生们医术高超,想尽各种方法,用最有效的针剂和药物让溪的体温平稳下来,然而她的体温却时高时低,高的时候好几次冲破了40度,低的时候手抚上去都沁得指骨冷,昏迷中的她整个人在这种忽冷忽热的高烧折磨下迅速苍白消瘦得可怕。
到了第四天。
贝克院长无奈地告诉蓝雨,溪寒热交集的发烧状况,如果再不能扼制住,只怕熬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
暗红色的枕头。
手腕上扎着输液的软管,溪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眉心不安地紧皱在一起,黑漆漆的睫毛紧紧颤抖在苍白的面容上,仿佛在梦中遇到了让她痛苦不安的事情了。
“睁开眼睛,好不好?只看我一眼……就看一眼……让我知道你只是累了……不是故意让我着急……”
蓝雨轻轻地将她拥进怀中,没有像以往一样紧紧地抱住她,而是轻轻的呵护着,用他最纯净的温暖去触动她。
深度昏迷中的她虚弱地靠在他的肩头,身体忽热忽冷,仿佛有团浓浓的冰雾缠住了她的心门,谁也无法打开,她只活在过去的世界里。
“你想就这么离开我吗?……怎么可以……雨还在啊……他都还没有给你最大的幸福……你就要靠过去的回忆活着……”
看着她紧闭的嘴唇,沉痛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攫紧蓝雨的全身,他闭上眼睛,喉咙沙哑地说:
“溪舍不得我难过……这会儿怎么忘了因为你我很伤心……比你说要分手时还要伤心难过千万倍……”
溪苍白安静地依偎着他,恍若听不见外界的所有声音,只有输液管中液体一滴一滴静静地流淌,只是因为有他掌心的温暖,她的脉搏才轻轻地跳动。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贝克院长将药物用注射器注射到溪的体内,将器具收好后,看向绝望得失神的雨,神色凝重地对他说:
“她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如果只是每天靠注射营养液维持,恐怕会……会更快,而且退烧的药物对她的身体也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难道就这样吗?我要怎样做才能唤醒她?”
猛然回头,蓝雨抿紧嘴唇,望着床上高烧昏迷的她,沙哑地说:
“只要能让她好起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要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只要她醒过来……”
“以前的手术已经不适合再做,我们的研究虽然有了重大的突破,但治疗她这种病症的药物还未经过试验,比起让她去接受新药物的治疗,进行简单的食疗会暂时安全可靠些,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贝克院长移转开视线,不忍心再看他悲痛的身影,声音里有种异常无奈的平静。
“可是她根本吃不进?你让我坐以待毙吗?”
蓝雨低声反问贝克院长。
他面容苍白憔悴,几日来不眠不休的照顾她已使他的下巴冒出了暗青色的胡须痕迹。视线中除了她,就再也没有旁人,如果她选择在沉睡中放弃生命,他也会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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