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希的头正对着她的头顶,恍若有风,他黑色的碎发在向上飘扬,神情里有种明显的歉意。
“你在跟我说话吗?”她讷讷的问,用握着笔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处。
“笨蛋,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吗?”风洛希无力的骂了声,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哦,那请你收回你的道歉。”溪动了动嘴唇,淡淡的说,移正视线,又认真的研读起小说。
“你明明生气了,我真心跟你道歉你也不肯接受吗?”风洛希伸手捂住她眼睛看着的书,声音中有丝慌张。
宽大的手掌盖住了整张纸上的字。
溪不得不重新抬起头来,“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道歉,要道歉也是我。你要我在原地等,而我没守约。”
他有点晕眩,不敢相信她的大度。
“每个人每天难免在某个时候遇到点来不及打招呼的紧急事,暂时突然不告而别是正常的,我完全能理解,更用不着去生气。”她笑了笑,仿佛她已然全部忘掉昨天的不快了,是一个再明事理不过的好女孩。
“我昨天其实是………”风洛希看着她体贴的样子,有种掏心剖腹的冲动。
他低着头,满脸的愧色。
答应不放手,昨天他竟做出那么过分的事,丢下她一个人突然的跑开了,等他再回来找她,已无处可寻。
他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不知道她住哪,也从没看见她用过手机和谁联系………
那么多的不知道,让他忽然发现,他对她的了解苍白得可怕,怕有一天因为这些不了解她会离开,远远的离开他的世界。
“不要解释。”溪想也不想的冒冒然打断他的话,不知是在害怕他说离开是因为与雪儿有关,还是她真的不在乎,反正她就是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解释的语言。
风洛希怔住。
“我相信你是有急事才离开,这样就够了。”她静静的向上看着他,淡淡的微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不会忘了。”她另有所指的说,幽美的光芒无声的从眼底释放出来。
风洛希屏息,心口热热的,幸福的感觉充溢在全身的血液中。
他看着她,眼睛生了无形的爱恋,一切无需再掩饰。
微微地向前倾身,慢慢地靠近她的身边。
溪垂下头,眼神宁静的看着书本上的字,戴着白手套的手辉映着眼睛的光芒。
忽然,
温热的气息扑扇在她凉凉的脸颊上,她惊得抬头。
他就顺理成章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蜻蜓点水一样。
温温热热的,吻轻如洁白的羽毛,却插满了希冀的翅膀。
溪脑中乱乱的,有些痴痴傻傻的,怔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作何反应。
“我喜欢你。”
他低柔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飘过。
我喜欢你,没想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已想着希望的未来。
有什么浮上来又沉下去,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纯然。
风洛希的眼神笔直的、清晰的,不带任何阴影的注视着她。
一字一句的逐渐除去了残留的尘埃,渐次的明亮,发光。
无法再否决的事实呈现在面前,任何东西都无法让它再模糊。
溪静默如古老的窗台,心里隐隐有不安,她不会给人承诺,亦不会轻易接受承诺,只是有些尘埃被他抚动了。
天空寂静。
成了忧郁的蓝色。
是谁的心底在无声的落泪?
无奈又神伤,恍若一场忧郁的大雾,震憾了天地。
它不知该心疼谁,不知该祝福谁。
*********
那天以后,溪和风洛希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她变得一惊一乍的,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出来,那样的话她真的尴尬得无处躲藏,避无可避了。
他常常的看着前面的背影无声的笑,笑得幸福又甜蜜,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快乐,好像回到从前。心底有股强烈的希望,她能够一直在他身边。
看着她为他心疼的样子,听着她体贴的话,一切都很美,美好得像沉睡中般不真实。
“迟溪,你最近老是发呆?想什么呢。”
采儿小心翼翼的擢擢同桌的手,眼中闪烁着贼兮兮的光。
最近很奇怪啊,溪安静如常,还伴着呆呆的表情。后面最爱闹的人居然也跟着安静得如水,偶尔听到透着甜意的笑。
“……啊?”溪呆呆的眨了眨眼,微偏过头,木然的看着好友,“哪有?倒是你上周考得怎样了?”她反应敏锐,不给任何人探询怪异心情的机会。
“还能怎样啊?”采儿眼睛黯淡,撅起嘴巴,愁眉不展地叹着气。
“我们不是要去郊外旅行吗?听说A1班好像也去耶!要不要我们留下来去找你哥哥套点内部信息啊?”
溪坏笑着,大胆的提议,一幅给她天大恩惠的模样。
“呵呵,算了。”采儿一怔,被她诡异的笑容吓得瑟缩地往后退。
溪无趣的摆了下手,脑中闪过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安晨都没跟她提过郊游的事?
难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瞒着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为了打探虚实,不如去他们常去的西餐厅逮人,好问个明白。
西餐厅,
溪像个侦探一样东瞧西看了半天,没看到他们半个影子。
她失望地坐在餐厅,很马虎的解决着中饭问题。
“木鱼。”
一声熟悉略带亲切的声音。
溪猛地打了个激灵,手指一颤,然后头也不抬地放下刀叉就跑。
“喂,你跑什么?”风洛希好笑的看着她逃跑的背影,装作不明所以的喊。
溪边跑边想,能不跑吗?她也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话都没听见,可他能不能不要再温柔得滴出水来?
“啊,跑步好啊!吃饱了稍为运动下有助于消化。”她在离他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佯装惬意的样子,死活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虚。
“你当我白痴啊?要找借口也找个好的。”风洛希走过来,抬起手来就要敲她头。难怪他会说她是木鱼脑袋,原来是他喜欢拿她的头当木鱼敲。
“呵呵,我又没做亏心事要找什么借口。”溪装傻,头微微一侧,躲过他的袭击。
她偷偷懊悔刚才的失策,忘了刚吃完饭不能马上做运动。
她严重怀疑脑袋肯定是被他敲多以致给弄坏了。
“是吗?”
风洛希兴味盎然,促狭的笑道:“如果你一直躲,那我就………”
他故意拖长语调,志得意满的笑,“就让你无处可躲。”
“无处可躲?”溪一脸迷惘,迷惑的默念,
他附到她的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几乎是暧昧的浅吟:“要是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了,你不就无处可躲了吗?”
什么?
溪怒气冲冲地瞪向一脸得意的他,眉毛都快燃起火苗来。
风洛希小子才是真正的恶魔。
现在她才觉得腾子千还是可爱的,那个整天缠人的心美到哪去了?
粘死他,也好让她清闲啊!
上辈子,他会不会是奴仆,而她则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对他做了太多的坏事,注定她要今生来还债吗?
第二十三章(6) 她蓝色的青春
第二十三章(6)她蓝色的青春
威胁收到成效后,风洛希益发猖狂的天天到安家报到,把爷爷哄得服服帖帖的,让溪没一天的清闲,处处受他指使。
星期天的大清早就敲开了安家的门,拉着还在梦中游历的她步行来到车站。
溪一直半睁半闭着眼睛,不明白身边的人怎么会那么兴奋,比起郊游来她更爱躺在被窝里睡觉,无奈那个‘你就跟老师说我死了,去不了。’的借口,被风洛希当场捂回肚子里,专横的拽着她走出了家门。
赶到车站时,
旅游巴士上,同学们都已到齐,大家兴致勃勃的东拉西扯着什么,满脸的春光灿烂,长长的行李架上大塞满了各色各样的旅行包,胀鼓鼓的。
“采儿,早啊。”
溪踏上车门,跟采儿打完招呼,朝她身边的位置走去。
“还早啊?都9点半了。”采儿用一幅‘就你们最慢’的表情看了他们一眼,指了指外面升起的太阳。
看着好友疲倦得睁不开的眼睛,
她抚上溪的额头,关切的说:“你没事吧?眼睛都睁不开。”
“只是困。”溪随随便便的应了声,在她身边坐下,头自然而然的向她肩膀靠去。
“你的位置在这里。”
一只有力的大手在溪的头刚沾着采儿的肩头时,很不识时务的把她往后面拖去,她直直地被扔在后排的坐位上。
“风洛希你放开,我要坐在那里,靠着采儿好睡觉。”溪喊了声,挣扎着要起来。采儿看戏似的望了她一眼,偏向外面,迎着朝阳。
“乖,不许动了哦。”
风洛希轻拍了拍溪的脸颊,捧起她的头放在他劲项。
头被不轻不重的固定在一个地方,她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周转立刻传来一阵响应的口哨声,女生们或艳羡或嫉妒者皆有。
冷暖自知,溪想不到有什么好让他们羡慕的,而她又不能去解释,解释等于掩饰,只会越描越黑啊。
“迟溪,洛希哥好像是认真的,你要好好把握。”
采儿反过头来,表情有些不被察觉的怪异,她暖昧的朝她挤挤眼睛。
溪无语,无力的坐在座位上,跳车的心都有了。
她轻闭上眼睛,还是继续梦周公去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乱说什么了。
巴士的慢慢向目的地行驶,不消十多分钟已经驶离了市区。
宁毅轩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项活跃气氛的功能,跳出来拿着麦克风兴奋地喊起来:“现在哪位同学愿意为我们高歌一曲?如果得到大家热烈的掌声可以提出小小的心愿,我们马上就能让她(他)达成。”
车厢里一直闹哄哄的,似乎没有人听到。
就在这时候——
“我。”
车尾传来采儿热烈激动的叫声。
“好,就从班长开始,要是不好好欣赏,等下你们就一个个轮流唱下去,看谁唱得最好。”
宁毅轩为妹妹拍了下手掌,以示鼓励,转而瞪了那堆兴奋得忘乎所有的小鬼们。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溪脑子“嗡”的一声,身体猛然一震,心脏猛地紧缩,她像受到什么猛然的震憾,眼神怪异的望向握着麦克风的采儿。
采儿的嘴唇微微张合,轻柔忧伤的唱着一首属于她们曾经的歌。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一曲唱罢四周异常地寂静起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采儿淡淡忧伤的侧脸上,而她明星味十足的弯腰向大家表示感谢,依旧巧笑嫣然。
为什么要唱这首歌?
溪握紧拳头紧紧地按在胸口,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家笑靥如花的带着节奏般地轻拍着起手掌来,欢呼叫好声一片。
她淡漠地把目光重新移到了窗外,心越来越痛,有种沉黯的绝望如冰冷的海水般慢慢地似乎要将她溺毙。
………
“溪,还记得我让你听的那首歌吗?”阿姨轻轻的在钢琴边坐下,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不记得,我为什么要记得。………”她目无表情的回答,凛冽的声音冷血又无情。
“隐形的翅膀……溪,以后就算是一个人也不要觉得孤单。你一直不敢毫无顾忌地展开双臂自由飞翔,只偷偷地躲在角落。其实你早就可以独自在天空翱翔。你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小心跌下来,让自己伤得更惨,因为没有我接着,你还有雨,他会保护你………”阿姨微微的一笑,温柔的似水,融化了玻璃窗上的冰棱。
但没打动她的心——
为什么阿姨不明白雨哥哥不属于她?
那样给别人添麻烦的她怎么能一辈子依靠他,拖累他,再让他受伤害吗?
有些人注定还没成为依靠就已经要失去了。
只管向前飞?
没有尽头的飞翔,她没有勇气去,谁是最害怕黑夜、最害怕孤独的人?
是她,一直都是她,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啪啪’
车厢里再次响起热烈的鼓掌声,采儿霸着麦克风又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同学们都在她的带动下,不是摇头晃脑的跟着哼唱,就是手舞足蹈地在过道里蹿来蹿去,就连宁老师也像个大孩子跟着一起闹。
“你怎么全身冰冷,感冒了?”
风洛希敏感的察觉到溪的异常,担心的问,轻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冰凉,
“没有。”心从没热过,又怎么会在乎其他地方是冷是热。
溪睁着毫无生趣的大眼,嘴唇翕动。
“你就不能像别的女生样正常一下?”
风洛希略带不被人依靠的不满情绪,手还是体贴的为她关上打开的车窗。
“洛希,稻草人会一直孤单……”溪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眼睛黯然神伤。
“呃?你说什么?”
他愕然,摘下耳机塞到她耳朵上,试图听清楚她刚才究竟说的是什么。
她淡淡一笑,轻轻的靠着他的肩膀。
风洛希仿佛明白了什么。
“好好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道,“以后你不会孤单了,我想一直守护着你。”低低的声音带着深沉的爱恋,仿佛是宣誓一般。
低沉的嗓音,像鼓样轻击了下她的心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路边稻田里,干枯的稻草人独自守望着荒芜的田地。
溪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仿佛那里藏着一颗冰冷寂寞的水晶心,窗外的一切顿时让她感觉朦胧凄凉,孤寂得惹人落泪。
流血不流泪,稻草人何时才能痛哭出声?
*******
到达目的地后,大家把行李放在借助的民宿里,就三三两两的结伴爬山去了。
溪没有等谁,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集体,远离了同学们的视线,然后塞了张纸条给老师。
登高望远,会使人心胸开阔,变得宁静安然。
她想好好的静一静,或许能想通一些事情。
云梦山的晨雾还未散去。
山顶的空气有些冰冷,湿气更重,可是,薄薄的一层雾气又像夜晚的月光皎洁,景色整个柔和起来,雾气朦胧,仿若仙境。
气息缓和,溪凝神环顾四周,雾色阻挡了她的视线,不能远望。
她的心很平静,一步一步,她像像着了魔般向悬崖的方向走去。
悬崖边一块绿茸茸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少年,雾水沾湿了他的头发,栗色的碎发柔软、服顺,整个人晕在淡淡的薄雾中,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神情,多了份柔和的气息。
“莫卡,你找死啊,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来烦我?”
陌生的呼吸声,地上的少年郁闷的暴吼,翻身坐起。
转头,他望着她,恼怒的神色被吃惊替代,怔了下后,又恢复一贯的凶恶表情。
“腾子千。”溪轻盈的迈动脚步,站在他不远处停下来对他露出友好的微笑,“我是不是又哪里惹到你了?你好像不高兴见到我。”
“没有。”腾子千微闭着眼,冷硬的挤出两个字。
“可是你明明就有啊!”溪一脸不相信,指着他的眉头,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每次不开心就喜欢皱眉头。而你刚才就有,紧得都快皱到一块了。”
“你很烦耶。”腾子千很不耐烦的说,掩饰性的侧了下身。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溪得意洋洋的笑,有种捉住别人小鞭子的畅快。
过了一小会,
她瞅着他,低声说道:“我们算不算朋友呢?如果我真做错了事惹你不高兴我道歉,你不要再皱眉了,有损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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